教主走失記 - 第31章

一世華裳

  他突然特別不滿,找幫手不找他這個師兄,反而去找別的男人,師弟就覺得他這個師兄這麼靠不住?

  葉右不知為何覺得有點涼嗖嗖的,看了看師兄,不明所以。

  秦月眠也感到有點冷,看看聞人恆,以為這是自己不合時宜的話題所致,深深地覺得要倒霉,便裝作不存在一般,低頭研究手裡的茶杯,決定吃完飯就帶着小呆子去書店,哪怕是天上下刀子。

  幾人吃飯的空當,手下已經將客棧找好,並且打點好了一切。

  葉右跟着師兄去客棧,幾步後說道:「師兄,我想一個人走走。」

  聞人恆看他一眼:「去哪兒?」

  葉右道:「就隨便逛一逛。」

  聞人恆沒問他是想與魔教的幾位長老碰頭,還是單純地想透透氣,猶豫一瞬,同意了:「那你早點回來。」

  葉右道:「我知道。」

  他說完從師兄手裡接過雨傘,順着主路漫步目的地向前走去。刀疤男照例跟着他,但聽從門主的吩咐沒敢靠得太近,只為暗中保護。

  魔教幾位長老時刻關注教主的動靜,這時見到他,立刻激動地想湊過去,卻見他們家教主隱晦地抬了抬手,於是明白不是來找他們的,有些疑惑:「教主想幹什麼?」

  「不知道啊,他不找咱們,還能找誰呢?」

  「難道是武功全失,心情不好?」

  「可能麼,是教主讓咱們動的手,他能心情不好麼……等等,他咋進了小倌館?」

  苗汪嚴肅道:「果然是心情不好,要買醉麼?」

  幾人:「……」

  死寂過後,有人忽然回過味:「等等,為什麼是小倌館?他喜歡男人?」

  幾人:「……」

  與他們有相同心情的還有刀疤男,他也是覺得曉少爺要買醉,估計很可能還要買春,他擦把冷汗,急忙就跑去通知他們家門主,免得趕不及。

  

  第31章

  

  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好幾天,終於又嗅到人味,眾人飯飽後都忍不住思起了淫慾,天色還未變暗,小倌館內已熱火朝天了。

  不少好這一口的江湖人聚在一起,一邊摟着可人的小倌喝酒一邊議論紛紛,討論的都是在酒樓門口聽見的黑子白子和布局之類的東西,總覺得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說白子德高望重,還是下燈滅毒的人,真的假的?」

  「要我說咱們不如喊點人過去問問,這樣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行?」

  「是啊,咱們現在就跟睜眼瞎似的,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秘籍的事是怎麼一回事呢。」

  「還有菩提牢,說是黑子做的局,到底為什麼……」

  那人說到一半,頓時停住。

  周圍幾人也俱是一靜,齊齊看着邁進來的「燈籠」,收了聲。

  眾人相互看看,表情都有一點詭異。

  曉公子剛才都要站不住了,還來嫖啊,真不怕做到一半死在小倌的身上麼?聞人門主怎的也不管管他?

  老闆和小倌們目送他進來,見他這麼慘了還要照顧他們的生意,都被感動到了。老闆笑着迎上去:「公子快裡面請。」

  葉右道:「來一個雅間,一壺最好的酒,我想一個人喝一會兒酒。」

  老闆問:「公子不叫個唱曲的?」

  葉右笑道:「等我喝幾杯再叫。」

  「好。」老闆臉上堆滿笑,叫來一個跑堂,示意他帶着公子上去。

  這家小倌館是城內最好的一家,雅間內掛着山水畫,擺着盆栽,很是講究。

  葉右找地方坐好,聽着房門關上的「吱呀」聲,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捏着酒杯暫時沒喝,直到聽見窗邊輕微的動靜,他這才淺淺地抿了一口,道:「沒有『十三佳』好喝。」

  窗外的人道:「你可以讓你師兄為你買一壇,這一路,我看他待你挺好的。」

  葉右笑了笑:「我身上有傷,他才不會給我買。」

  窗邊的人沒答話。葉右一時也沒開口。

  那人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要出聲的意思,問道:「在想什麼?」

  葉右看着酒杯,輕聲道:「我在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那人道:「你指王老爺子的事?」

  葉右道:「嗯。」

  那人道:「老爺子確實可惜,反正你總不會心軟想收手。」

  葉右挑起嘴角,半遮着的眸子裡閃過一道銳利:「讓我收手,可能麼?」

  他不等對方接話,繼續道,「我若真收手,世上又不知會有多少如你我這樣的人。」

  那人默然,片刻後他問道:「菩提牢這次肯定保不住,下一步?」

  「把製藥的那個人挖出來,」葉右又喝了一口酒,「運氣不好暫時挖不出也沒關係,白子想儘快結束這事,肯定要找替死鬼,一般的替死鬼可不管用,還是得割些什麼下來才行,另外有件事你多留意一下。」

  那人道:「什麼?」

  「吸血老鬼竟然肯自殺,這讓我有點意外,」葉右道,「那麼陰毒的一個人,我不認為被好吃好喝的養幾年就會對別人死心塌地,他會死,絕對是死了對他有好處,人都死了,好處便是給活人留的。」

  那人一愣:「那老鬼自闖蕩江湖起便無父無母,父母不太可能,妻子他壓根沒有,你是說他興許留了種?」

  葉右道:「這是最可能的。」

  那人道:「嗯,我會留意。」

  「你小心別露出馬腳,」葉右悠悠道,「你若死了,我會遵守約定將你葬在你的家鄉。」

  窗邊的人低低地「嘿」了一聲:「你也小心一點,你今天太扎眼,容易讓人起疑。」

  葉右道:「我知道。」

  那人學着他剛才的語氣道:「你若死了,我也會遵守約定將你的骨灰分成三堆,葬在三處地方……」他似是想起什麼,語氣終究沒有維持下去,「前提是我能從你師兄手裡把你的屍體偷出來,我才發現當初答應你這事,有點虧。」

  葉右微微一笑:「倒也不算難,你等他把我埋了再偷偷挖出來就行,放心,我若泉下有知絕不會怪你,更不會忽然詐屍嚇你一跳。」

  窗邊的人本來要走了,聞言覺得有一點喪心病狂,說道:「這話要是被聞人恆聽見,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那聲音已經遠去。

  雅間恢復安靜,小樓內的歡聲笑語混着絲竹聲隱隱傳來,像是另一個世界裡的。

  葉右喝了兩杯酒,等內心諸多的情緒平息下來,便找老闆要了一個小倌,愜意地聽着對方唱曲,慢悠悠地喝了半壺的酒。

  彼時小倌已唱到第三首曲子,葉右正要再倒上一杯,房門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推開,聞人恆那張臉連同眼底一絲難辨的神色,一起出現在了視野里。

  他挑起了眉。

  聞人恆看清房間的情況,高懸的一顆心落了回去。

  他不是沒想過師弟又是在試探他,但不敢賭。

  如今這情況,放師弟離開一小會兒他都覺得提心弔膽,更遑論是去了這種地方。他害怕師弟是心情不好想要發泄,便急忙來了。

  「聽說你喝酒了,來看看,」聞人恆走到他身邊坐下,拿過他手裡的酒杯,「身子還沒好,少喝。」

  「才一壺而已,」葉右道,「你其實讓別人勸就行了。」

  聞人恆淡定地給了他一個合理的藉口:「我怕別人勸不住你。」

  葉右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那溫柔的目光仍是多年來記憶里的樣子,不曾有絲毫的改變。他舌尖一動,突然很想直截了當地問問師兄是不是還喜歡他。

  那件事過後這麼多年,如今這般待他究竟是愧疚還是喜歡?

  抑或只有師門情分?

  師兄若知道當初那事其實是他算計的,會作何感想?

  葉右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咽了回去。

  還是算了,他想。

  話一問出口,師兄鐵定便知他的記憶恢復了,絕對又會像以前每次遇見時那樣,想盡辦法從他嘴裡撬話,哪有這樣心平氣和的好。

  他斂去眼底的情緒,看向曲子唱完的小倌,體貼問:「渴麼,要不要喝口水再唱?」

  「好。」小倌並不羞澀,上前倒茶,趁機瞟了聞人恆好幾眼。

  葉右笑眯眯地問:「我師兄好看吧?」

  小倌微微一凜,摸不准這二人有沒有別的關係,有心想舌燦蓮花地哄一句「哪有公子你好看」,可看看他這副尊容,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太假,只能笑了一笑,趕緊退回去。

  葉右惋惜道:「我也覺得挺好看,可惜他不好這一口,來,你繼續唱,唱好了爺有賞。」

  小倌不敢再往那公子身上看,專心地唱起小曲。

  聞人恆觀察一會兒,見師弟就是隨口一說,基本全部的注意都在人家小倌身上,還真沒有試探他的意思,就只是單純地想來小倌館而已。他的臉色不由得黑了黑,隨即又想到幸虧自己來了,不然這混蛋可能真打算做些什麼。

  他說道:「菩提牢被做手腳是件大事,這次盟主他們不會停留,明早便要啟程,一會兒就回去吧,晚上早些睡。」

  葉右笑道:「那你讓我把這壺酒喝完。」

  聞人恆道:「不行。」

  葉右退而求其次:「你陪我喝呢?」

  聞人恆沒有再勸,最終那些酒全進了他的肚子,只給他師弟倒了一小杯。

  葉右有些哀怨,忍了。

  出來時天色已暗,街道兩旁的燈籠漸次亮起,火龍似的延伸出去,小雨依然在下,朦朦朧朧,飄着絲絲的涼意。

  聞人恆舉着傘與師弟並肩而行,走了幾步覺得氣氛不錯,說道:「我看還早,帶你四處轉轉?」

  葉右自然不會拒絕,師兄去哪,他便跟着去哪。魔教幾位長老偷偷摸摸觀察一陣,發現他們只是在散步,不由得相互看了看。

  「錯覺麼?我覺得那兩個人相處得還挺好的。」

  「嗯……」

  苗長老嚴肅問:「會不會是這樣,教主要干一件大事,出於某些目的裝失憶接近聞人恆,聞人恆對教主有想法,騙他說是他師兄,各種噓寒問暖,教主有點被打動,懷疑自己可能喜歡男人,內心非常掙扎,想去小倌館試一試,聞人恆不放心地追過來,教主覺得小倌沒有聞人恆好,就跟他走了?」

  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