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32章

一世華裳

  死寂之後,梅長老道:「雖然不想承認……」

  百里長老和季長老道:「但你說的也不是沒可能……」

  幾人又相互看看,想象一下今後要叫聞人恆教主夫人的畫面,頓覺惡寒,還是想要剁一剁他才解氣!

  聞人恆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那幾人記恨上了。

  他帶着師弟在如畫一般的城鎮裡轉了一會兒,聊了點無關痛癢的話,心裡那些算計與渴求,連同對未來的一絲擔憂都伴着雨聲平息了下去。他有點希望永遠這樣,但走了一陣,仍是忍不住提起了今天的事,告訴師弟別再張揚,凡事都有他。

  葉右道:「我已經收斂了。」

  聞人恆有些話一直沒說——吃飯的時候有秦月眠和小神醫在,方才又有個讓他看不順眼的唱曲的在,都不方便。

  如今沒有旁人,倒是可以了。

  他停下看着師弟:「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就是黑子?」

  

  第32章

  

  葉右誠實道:「我想過。」

  他早就清楚瞞不過師兄,特別配合,主動分析道,「我受傷失憶之後,傷我的人至今沒有出現,而我剛一出事,燈滅毒便出來了,這太巧,所以有一種可能是我的失憶是我自己故意弄的,為的是參與進來,我只是有一點不明白。」

  聞人恆道:「你其實可以裝失憶。」

  葉右附和一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嗯,我本來可以裝失憶的,為何會真失憶?失憶有這麼好弄的麼?」

  這同樣是聞人恆不明白的地方。

  他師弟到底用什麼辦法將自己整失憶的?那亂七八糟的內力又是怎麼回事?還有身上的燒傷,若真是師弟弄的,也太狠得下心了。

  聞人恆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放輕聲音:「究竟怎麼一回事,看來只有你恢復記憶後才能知道,總之這事有可能是你做的,你收斂一點。」

  葉右道:「師兄,我就是猜出這個局或許與我有關,才想儘快解開。」

  「我明白,」聞人恆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的責怪或不贊同,好像他把天捅了都沒關係似的,說道,「有我呢,無論到何時我都會護着你。」

  葉右眼瞼微垂,遮住複雜的情緒,說道:「好。」

  聞人恆看着溫順的師弟,說道:「那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葉右抬頭。

  聞人恆望進他的眼裡:「若真是你做的,等你的記憶恢復後,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對我說一遍,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葉右道,「師兄,你這是要讓一個失憶的人做承諾?」有點無恥了吧?

  聞人恆淡定道:「反正局都做完了,說說也沒關係。」

  葉右道:「那等我恢復後再考慮這事。」

  聞人恆把傘一壓,微微湊近他,心平氣和地問:「你現在不同意,是不相信我?」

  葉右隱約找回一點之前被師兄逼迫的感覺,不過這已經是非常溫和的了,當初他們可都動過手——自從他回中原身份被師兄識破開始,他家師兄就一直想套出他當年離開的真相,有一次差點就想把他綁了,雖然沒真綁,但他看得出來。

  他委婉地回答:「我的手下說咱們的關係不好。」

  聞人恆面不改色道:「那是因為正邪不兩立,我一直想帶你回家,他們看不慣我,胡說八道。」

  葉右:「……」

  幸虧他的記憶回來了,否則沒準真能相信一點點。

  葉右轉轉眸子,說道:「那好,我答應你。」

  聞人恆一看便知師弟是想應付他,估計到時會說一句「答應了說,卻沒說何時說」。他並不在意,溫柔道:「嗯,你記着就好。」

  什麼意思?

  葉右懷疑地打量他,難道師兄要用逼的不成?

  聞人恆被小倌館刺激到的心情徹底轉好,有點想摸摸師弟的頭,看看彼此的距離後又有點想抱抱師弟。他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對他「動手動腳」,將師弟額頭的布條挑開一點,伸手探了探出沒出汗,體貼地問:「累了麼?」

  葉右道:「不算累。」

  「那再轉一會兒便回去吧,」聞人恆說着一頓,「對了,有件事沒讓小神醫看看。」

  葉右正要問一句,緊接着就見師兄快速點住了他胸前的穴道,頓時僵住。

  聞人恆的神色帶着幾分關心,像真是那麼一回事似的:「如何?先前點你的穴都不管用,我總擔心會出問題,現在呢?」

  葉右不想回答,可又不能不回答,說道:「管用了。」

  聞人恆「嗯」了聲,為他解開:「那就好,看來不用麻煩小神醫了。」

  「……」葉右站在秋雨里默默冒了一層冷汗。

  他敢打賭,師兄會點他的穴道和小神醫沒有半點關係,純粹是剛剛得到他的一句答應,突然想起這事才試一試的。

  看來他的預感沒有錯,等師兄知道他的記憶恢復,絕對是要用逼的。

  會怎麼逼他?總不能是點完穴拖床上去吧?

  他會不會把師兄想得太喪心病狂了?

  城內有不少酒肆,酒香曖昧地飄着,能勾起人的魂似的,即便下着雨也沒能阻擋住人們想要飛奔趕來的熱情。

  魏江越和幾位少幫主便是在其中一家酒肆的雅間裡坐着。

  與其他客人不同的是他們不是為了喝酒,而是單純地想找個地方坐一坐。

  白子是德高望重的人,而他們的老子恰好都在這個範疇里。

  吃晚飯的時候他們的老子是坐在一張桌子上吃的,面上和和氣氣,看誰都沒問題。他們這些小的坐在旁邊的桌上,完全沒修煉到那種程度,這頓飯吃得七上八下,飯後就急忙跑出來了。

  幾人相互看看,都不知能說什麼,只想苦笑和嘆氣。

  片刻後,其中一人提議道:「我說……咱們今天先別想那些東西了,就喝喝酒吧。」

  「對對,喝酒!」

  魏江越道:「不想,事情就能不存在了?」

  「那能怎麼辦,總不能咱們也在這裡勾心鬥角一次……聞人恆!」

  這話轉得太詭異,其他人反應一下才意識到他是看見了聞人恆,當即跑到窗口望了望,果然在斜對面看見了聞人恆和曉公子。聞人恆正舉着傘與他家師弟說話,傘遮住了他們的大半張臉,若非半截「燈籠」露着,他們一時還真不敢確定。此刻二人離得很近,停在朦朧柔和的燈火下,顯得曖昧不已。

  他們只看一眼就退了幾步,生怕會被聞人恆發現。

  聞人恆雖然年輕,卻與他們不同。

  直白而言便是聞人恆是能和他們老子坐在一張飯桌上的人,而他們只能是陪桌。聞人恆今晚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單獨陪着他師弟另要一間雅間吃飯,他們就不敢。

  在場的只有魏江越與聞人恆的關係不錯,能平輩相交,其他人在聞人恆面前則都不怎麼敢放肆,哪怕聞人恆的脾氣一向挺好。

  這些年,他們老子沒少拿聞人恆作對比來說他們,搞得他們都對這人有一點點怨念。最初他們還有些不服氣,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雙極門越來越好,聞人恆的地位也越來越高,他們再不服就有點無理取鬧了。

  不過忌憚歸忌憚,背後議論兩句,他們還是敢的。

  尤其聞人恆一直活得像神話一樣,如今沾上七情六慾,突然就接地氣了,搞得他們都非常激動。

  「他是不是喜歡那個曉公子?」

  「這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不,你們肯定沒細看,我注意過,他就沒做過太親昵的事。」

  「快別鬧了韓少爺,他們做那事還能讓你看見不成?」

  「我是指那種感覺,他們之間沒有,魏二哥你說呢?」

  魏江越冷淡道:「不知道。」

  他也是覺得聞人恆喜歡曉公子,但看兩個人的樣子,聞人恆似乎還沒表明過心意。

  「曉公子看着挺聰明的,估計不好對付,你們說聞人恆該不會不敢吧……咦,他點了曉公子的穴道!」

  其餘幾人頓時雙眼放光,狼血沸騰,總覺得能看到點什麼。

  魏江越神色微變,猛地握緊拳,心裡湧上一股怒氣。

  曉公子武功全失根本躲不開,聞人恆這不是趁人之危麼?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要不要衝下去,便見聞人恆給曉公子解開了。他的神色一松,看着他們走遠,不由得將目光投到了曉公子的身上。

  旁邊的人失望嘆氣:「怎麼這就走了,我還以為會……嗯,你們懂。」

  「懂,但他為何沒幹,是曉公子說了什麼?」

  「其實比起這個,我更好奇曉公子的長相,能讓聞人恆這樣,應該長得不錯吧?」

  「不知道,魏二哥見過麼?」

  魏江越回神,腦中閃過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下意識告訴他們沒見過,接着聽見他們說想找機會見一見,聲音頓時冷下來:「別胡鬧!」

  幾人被他的語氣弄得一怔,快速想起了魏江柔的事。

  與這人混久了,他們都知道魏二哥黑白分明,魏江柔把人家害得內力盡失,他想必不好受。他們便識趣地沒有再提,另起了一個話頭,氣氛重新活絡。

  魏江越卻沒什麼心思聽他們說話,而是想到曉公子長得太出色,如今變成這樣,哪怕再聰明也不一定能解決所有的麻煩,若有聞人恆護着還好,可這二人關係不明,若最終沒能走到一起,聞人恆還能時時刻刻地照顧他麼?

  幾人詫異地看着他:「二哥?」

  魏江越抬起頭,見他們都舉着杯,就等自己了,於是舉起杯與他們碰了碰,一口氣全悶,感覺喝進嘴裡的酒都是苦的。

  他滿腹心事,不知不覺喝的有點多,暈乎地被扶回客棧,看看他爹的房門,木着臉就進去了。

  魏莊主聞着他身上的酒氣,有些驚訝。

  兒子向來知道分寸,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時喝醉才對,他問道:「你怎么喝成這樣?」

  魏江越沉默地看着他。

  魏莊主問:「到底怎麼了?」

  魏江越道:「曉公子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哦,原來是為這事,可也不至於喝醉啊,魏莊主雖然不解,但還是坐到了兒子身邊,倒上兩杯茶,說道:「我以後想辦法補償了便是。」

  魏江越道:「補償得再多,他的武功也回不來了。」

  魏莊主端起茶杯喝茶,嘆氣道:「我知道,只能儘量多補償了,不然你想怎麼辦?總不能讓你小妹把命賠了。」

  魏江越道:「我想以後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