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33章
一世華裳
魏江越木然地反應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爹嗆水了,想過去拍拍他爹的背,結果剛剛起身便直挺挺地撲倒,趴在地上睡着了。
魏莊主:「……」
魏莊主扯扯嘴角,把兒子弄回房,回去細細琢磨這事,等第二天一早便是繼續追問兒子的意思。
魏江越奇怪問:「昨晚的話?我說過什麼?」
魏莊主一聽就知道這是忘了,他估計可能是事情剛發生不久,兒子一時衝動便做了決定,等過些日子也就會改變想法了。
想罷,他隨口應付了一句沒什麼,帶着他下樓了。
盟主等人都已睡醒,簡單吃過飯,開始向菩提牢趕。
菩提牢建成十五年,裡面關了不知多少臭名昭著的惡徒,如今聽說它出事,整個江湖都緊張了起來。先前被地圖弄得失去耐心而中途離開的人重新折回,而對秘籍一事一直冷眼旁觀的也不禁投了幾分關注,生怕那些人真出來。
這個時候,造成這一人心惶惶的罪魁禍首正悠哉地坐在馬車裡,乖巧地聽着他家師兄為他介紹傳聞中的兩個人物。
「『無色血』和『獨狼』都是為惡太多被關進菩提牢的人,」聞人恆道,「有五六年了,江湖暫時還沒忘記他們。」
他頗有深意地看了師弟一眼,暗忖你倒是挺會選人的。葉右無辜地與他對視,表示自己失憶了什麼也不知道。
一旁的秦月眠沒注意他們隱晦地「眉目傳情」,插嘴道:「我有點好奇。黑子是想引人們去菩提牢,所以才找人假扮那兩個人惹出事來,這一點我明白。可他就沒想過萬一白子製藥的地方比較隱蔽,清理得也比較乾淨,等人們去了什麼都沒發現,這戲還怎麼往下唱?」
聞人恆也想知道他家師弟提前布置了多少,說道:「到時看看便明白了,他布局這麼久,應該有所準備。」
「希望有,不然太沒意思,」秦月眠說着忍不住「嘖嘖」了一聲,「真想知道黑子是誰,看這一招又一招的,不是簡單人物啊。」
聞人恆道:「應該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葉右雖然也知道自己聰明,但被師兄一夸還是很高興。
他正要挑起嘴角,只聽師兄繼續道:「不過太能折騰人,有點欠揍。」
葉右望着窗外,假裝沒見聽。
菩提牢建在蓮花山上,牢房外是一座用來給看守人住的小院,少林和武當每一個月會輪換一次。小院靠近後山的地方架着一口大鐘,若出事只需敲響銅鐘,距離這裡不遠的少林便能聽見,迅速派人趕過來。
蓮花山只有一條上下山的路,還算寬闊,能通馬車。
他們到的時候,少林和武當的人早已趕到,附近也聚了不少人,此刻見到他們,周圍的人都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葉右跟隨師兄下了馬車,慢條斯理地邁進小院。
少林方丈與武當掌門一起迎了出來,後面各自跟着兩排人,葉右抬眼一掃,很快注意到武當那一排里有幾個受了傷。他打量幾眼,耳邊聽見盟主詢問「無色血」和「獨狼」逃竄的事是真是假,便轉回了視線。
少林方丈雙手十合,嘆息般地念了一聲佛。
武當掌門道:「跑了幾個。」
盟主皺眉:「那籠子可都是玄鐵鑄的,怎麼跑的?」
武當掌門道:「說是獨眼李這些年不知鑽研出了什麼邪門武功,在他們送飯時把人吸到牢門上逼着他們交鑰匙,不然就殺人,他們拿着鑰匙過來本想拖一會兒,誰知鑰匙也被吸進去了,獨眼李出來後便將他們打暈了,把鑰匙隨手扔給了其他人,『無色血』和『獨狼』都是這麼跑的。」
盟主道:「我們進去看看。」
武當掌門點點頭,示意身後一名受傷的弟子帶着他們進去。後者道聲是,拿好鑰匙在前面帶路,邊走邊說,將那晚的驚險念叨了一遍。
丁閣主抑制不住脾氣,直接問:「這裡面有沒有人拿人試藥?」
「試藥?」那弟子吃驚道,「怎麼可能?哦,倒是有幾個抓進來時身上便有傷,這些年舊傷復發請過大夫,也熬過藥,還有一個最近這段日子都在喝藥,不過先前有沒熬過去的,誰死了我們都會與掌門和少林寺通報,他們都留着案底,何況被關進來的人也有親朋好友,隔一段日子便有人來探監,我們都有記錄的,誰敢試藥啊?」
確實有道理,眾人一靜,下意識看向了曉公子。
第33章
菩提牢是一個人力挖成的山洞。
山洞長而曲折,只有一側是牢房,另一側每隔幾步便鑲着一盞油燈,燈火通明的。
進去後先是一段約五丈的路,拐過一個彎才能看到第一間房。由於牢房整體呈彎折的形狀,每走過幾間便需要拐彎。他們進來的這一路,前面的牢房都完好無損,也基本都關着人,直到拐了五個彎才見空房多起來。
帶路的武當弟子在第六個彎過後停下,指着中間的牢房道:「獨眼李就是被關在這裡的。」
周圍仍留着打鬥的痕跡,對面的油燈被打歪,要掉不掉,地面還有乾涸的血跡。眾人查看一番,覺得沒什麼問題,又詢問地看了一眼曉公子。
葉右站在師兄身邊,假裝沒注意到他們的目光。
葛幫主見他還是沒搭理他們,忍不住湊過去,低聲問:「不是說有試藥的?」
葉右無辜道:「我只是猜測而已。」
葛幫主一怔:「那這、這……黑子不是想將人們引來麼?這看着沒問題啊。」
葉右道:「葛幫主不妨先逛完一遍再說。」
葛幫主應了聲,他原本就是打算逛完它。
盟主幾人都是老江湖,也不會只看這一點,同樣想從頭到尾地轉一遍。武當弟子於是聽話地在前面領路,帶着他們進了牢房深處。
越往後走,空房越多。
魏莊主問道:「這麼多間空着的?」
武當弟子道:「嗯,一般都是先住外面,再往裡面住,可若犯的錯比較大,也是要住在裡面,這些有的是一直沒住過人,有的是因為犯人住的年頭太久,上了歲數或舊傷復發去的,所以就空下來了。」
聞人恆問道:「誰住在哪間,有記錄麼?」
武當弟子道:「有,都在外面的薄上寫着。」
聞人恆示意手下去取,順便將來訪登記的名單一併拿來,然後繼續跟着他們,片刻後,只見油燈斷開,前面的牢房皆沉入一片黑暗裡。
武當弟子道:「再往前都是空房,沒有點燈,不過在最裡面有兩個病着的,先前本來住在外面,但周圍有人不喜歡藥味,天天嚷嚷,師叔為了圖清淨,便吩咐我們把他們挪到裡面去了。」
盟主道:「去看看。」
武當弟子「哎」了聲,提起放置在牆角的一盞燈籠,尚未點燃,只聽聞人恆道:「不用燈籠,你把這一排的油燈點上,我們想都看一看。」
「可這裡面都沒有油,得先添才行,」武當弟子為難地看着他,「我沒帶着。」
葉右體貼道:「那算了,就這樣吧。」
武當弟子不認得他,遲疑地看看聞人恆和幾位前輩,見他們似乎沒意見,心裡對這公子的身份不免有些好奇,帶着他們去了裡面。
牢房並沒有剩下多少,他們拐過幾個彎就到了盡頭。
牆上亮着三盞燈,照着對面的兩間牢房,那床上都躺着人,察覺他們來了也沒動彈,只有身上微微的起伏證明還活着。
空氣里藥味蔓延,能知道他們喝過藥,但這一路過來卻沒見着有哪裡像是藥房。盟主望向他們:「都有什麼看法?」
葛幫主道:「先讓方小神醫看看他們得的是什麼病,再聞一聞這個藥味有沒有古怪吧。」
盟主點頭,掃向人群,結果從曉公子嘴裡得知方小神醫聽說武當有人受傷,便跑過去給人家看傷了,壓根沒進來。
聞人恆道:「不用那麼麻煩。」
話音一落,刀疤男帶着兩本冊子恰好去而復返,將東西交給了門主。聞人恆翻開查找片刻,回到了「無色血」住過的牢房前,簡單向里看一眼,客氣道:「鑰匙。」
武當弟子一愣。
葉右含笑解釋:「我師兄的意思是打開看看。」
武當弟子很困惑:「可人都跑了,打開能有什麼用?」
葉右笑眯眯地道:「興許是跑得太匆忙,留下了寶貝。」
武當弟子道:「公子說笑了,他們進來時便被搜過身,不會藏東西的。」
葉右道:「但我不死心非想翻一翻,若真翻着,分你一半怎樣?」
武當弟子尚未開口,丁閣主便冷然看了過來,盟主幾人一時也看向了他。武當弟子頓覺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不敢耽擱,抖着手為聞人恆開了門。
聞人恆從對面的牆上摘下一盞油燈,拿着進去,四處打量。
葛幫主問道:「找什麼?」
「黑子想把人們引來,用了『無色血』與『獨狼』,若他們都還在,等人們趕到,菩提牢這邊只需大大方方地亮出這兩個人,然後告訴人們傳聞都是子虛烏有的事便行,但巧合的是菩提牢這邊真出事了,」聞人恆走向木床,說道,「所以我想,黑子用這兩個人恐怕是別有深意,他或許知道他們已經不在了。」
他把凌亂的被一掀,用油燈一照,在床中間隨意抹了一把,回到武當弟子的面前,伸出滿是塵土的手,問道:「他不是才跑不久?床上怎會落滿了灰?這被子是你們最近新放的吧?」
武當弟子的臉色變了變,再開口,連聲音都是緊繃的:「他……他不常睡床的。」
聞人恆的語氣很溫和:「那他是喜歡裹着被子坐在凳子上睡?」
武當弟子猛點頭。
「一般這種情況,被子會經常蹭到地,邊上肯定髒得不行,」聞人恆問,「你要不要進去看看,那被子干不乾淨?」
武當弟子張口想垂死掙扎地解釋一句,只聽聞人恆好脾氣地問:「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這被子是剛洗過的?」
他自始至終都很斯文,心平氣和的,但就是這般的慢條斯理,竟讓人覺得壓迫,甚至要喘不上氣。武當弟子的話被他堵回去,感覺冷汗一層層地往外冒,好像要把衣服都浸透了,這時聞人恆不緊不慢又加了一句:「看來得去把玄陽道長找來。」
武當弟子徹底崩潰,膝蓋一軟跪倒,哭道:「聞人門主饒命,不不不關我的事!」
聞人恆問:「『無色血』他們人呢?」
武當弟子搖頭,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聞人恆道:「那我換個問題,菩提牢有人逃跑這事,是你們聽說傳聞後故意弄出來的,對麼?」
武當弟子的臉色慘白,抖得更加厲害。
盟主等人的表情頓時難看。
丁閣主冷哼一聲,根本不和他廢話,直接吩咐手下把人綁了,握着劍直奔牢外,顯然要去找武當的掌門玄陽道長對峙。
葉右慢悠悠跟着他們,等回到最初幾間完好的牢房時,便找了一個人問道:「前些日子這裡出了事,你們知道麼?」
盟主幾人一停,看向牢里的一個大漢。
大漢道:「知道啊,那麼大的動靜呢。」
葉右問:「都聽見了什麼?」
「聽見有人喊把人放下之類的,然後好像打起來了,再然後一窩蜂地跑了不少人,他娘的!」大漢一臉不忿,估計很想跟着跑,但沒說出來,問道,「還追得回來麼?追回來是不是得多關幾年?我覺得一定得多關關,省得下次還敢跑!」
葉右笑了笑:「那你看清都有誰了麼?有獨眼李麼?」
大漢道:「有,第一個跑的就是他,後面一堆人擠在一起,好多都不認識。」
葉右問:「一個都沒認出來?」
大漢想了想,正要回答,突然回過味:「哎,我若說了,你們是不是得給我減幾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