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8章

一世華裳

  刀疤男看他一眼,實話實說:「門主說他還沒找到師弟,暫時沒心思成家。」

  葉右一聽便知是拿他頂缸,道:「以後我師兄成婚,你們雙極門一定別忘了給我包個大紅包。」

  刀疤男:「……」

  

  第9章

  

  告示的事才過去不到半天,蘇州城內大街小巷、茶館酒樓隨處可見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的人,葉右路過時還聽到有幾個在低聲說王老爺會不會真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若是被王家主聽見,那一口血想必真會噴出來。

  不過隨即他便不擔心了,因為人們很快停止了交談,光顧看他這顆「燈籠」了。

  夕陽西沉,葉右連續走過三家酒店,最終停在了城內最好的一家前,他邁進去,頓時覺得這地方真不錯。

  酒樓三座兩層,兩兩樓座間連着飛橋棧道,棧道上也設有雅座,外面垂簾,牆上掛畫,大堂還擺着盆景,講究得很。他們進去時,歌妓們正在跳紈扇舞,身姿妙曼,惹人頓足。

  葉右笑道:「果然還是出來有意思,比陪我師兄他們吃飯好玩多了,對吧?」

  刀疤男沉默地為他們門主鞠了一把同情淚。

  葉右沒要雅座,而是要的一樓的散座,點上幾個小菜和兩壺好酒,慢慢吃起來。刀疤男見他要倒酒,急忙攔住:「門主說您的傷沒好,還是別喝了。」

  「那這酒豈不是浪費了?」葉右道,「不然你都喝了?」

  刀疤男搖頭,經過上次的「夜遊症」事件和連日的相處,他能看出這人不好對付。何況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門主如此待一個人,可見曉少爺對門主的重要性,他自然不能讓事情出任何差錯,說道:「一會兒帶回去便好。」

  葉右道:「這多不好。」

  刀疤男立刻想說「我來拿,絕不讓您累着」,卻聽這人繼續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只帶兩壺酒太寒磣,怎麼着也得買幾壇。」

  「……」刀疤男把先前要說的話咽回去,道,「可以,我去叫輛馬車來拉。」

  「嗯,你這便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這麼想的,」葉右嘆氣,「不過可惜,我帶的錢只夠吃飯,所以便不給我師兄帶東西了,這兩壺酒還是喝了好。」

  刀疤男:「……」

  他突然特別思念他們家門主,大概也就門主能鎮得住這個人了吧。

  「我有傷喝不得,你也不肯喝,那就送人吧。」葉右看向四周,萬分誠摯地做了邀請。

  人們不認識他,但卻認識刀疤男,因此早就在暗暗關注他了,如今便都看了他一眼,緊接着站起了身,這公子要的可是酒樓最好的酒,尤其看着似乎和聞人門主有關,怎能不叫人好奇。

  刀疤男只是眨了一下眼,便從四面八方「呼啦」圍過來一群人,還都是江湖上的,頓時感覺被一座大山突然壓住了似的,覺得只有他一個人看着曉少爺,似乎不太夠。

  他緊繃了神經,生怕某人整出點什麼事,不過他實在是多慮了,葉右只是想找人聊聊。

  幾人互報了家門,眾人對葉右「聞人門主師弟」的身份表示了驚訝,更加覺得過來的決定是對的,說出去就很有面子。

  話匣漸漸打開,很快轉到這次的事情上。

  葉右道:「會不會是邪派的人幹的?」

  「這說不好,」一個拎着月牙鏟的瘦高個道,「興許真是仇家,也興許便是邪派的想作妖。」

  「我聽說這燈滅毒很厲害,要是抓到是誰下的毒,絕不會輕饒,」葉右道,「所以有膽在白道面前這麼幹的,實力應該很強,若真是邪派的手筆,不知哪個門派有這底氣?」

  眾人道:「嗯……無望宮和魔教肯定有。」

  葉右道:「無望宮?」

  眾人驚訝:「公子不知?」

  「嗯,小弟身子虛弱,這些年一直在家養病,這是第一次出門,」葉右道,「除去師兄,小弟在這江湖上誰都不知,誰也不識,所以才忍不住想向各位大俠請教一二。」

  眾人被聞人門主師弟這一聲「大俠」叫得渾身舒暢,立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無望宮的宮主名叫謝均明,實力很強,無望宮是從西域來的,在中原的年頭比魔教長,魔教沒來前,大部分人都稱呼無望宮為魔教。」

  葉右道:「後來改了是因為魔教的實力更強?」

  「不是,我覺得無望宮要更厲害。」

  「誰說的,魔教來江湖不到半年便站穩了腳,比無望宮強,葉教主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還是不分上下吧。」

  葉右耐心聽着,等他們爭論完才適時倒上一圈酒。

  眾人想起剛剛的事還沒說,回答道:「魔教換成現在這個,是因為玉山台一事。」

  玉山台。

  葉右第二次聽人提起這個名字,好奇問:「玉山台發生過什麼?」

  「這說來話長,魔教當年來中原時很囂張,又看着邪里邪氣,便有不少人叫他們魔教……」人群中一位三十多歲的俠客開口道。

  他理理頭緒,往下說,「不過那都是些小打小鬧,真正的起因是魔教與五湖七派中的一派打了起來,把人家收拾了,那七派情同手足,一起殺過去算賬,結果又被收拾,喊來其他幫手吧,還是被打,但沒等他們再有何動作,葉教主就單槍匹馬先找上了盟主,要討個說法,兩撥人於是定了在玉山台碰面。」

  「那時鬧得很厲害,白道怕魔教下套,大部分都去了,誰知葉教主那邊只帶了五個人,只有五個人。」俠客忍不住「嘖」了聲,隱約透着絲嚮往之味,但他終究沒說出口,倒是仰頭喝了一口酒。

  他繼續道,「葉教主那天第一句就是聽說白道有一部分人喜歡在敵不過人家時說一句『對付這種魔頭不需要講江湖道義,大家一起上』,盟主一向德高望重,想來不會這般無理取鬧。」

  葉右笑了一聲,暗道換成他肯定也會這麼幹,問道:「然後?」

  俠客道:「盟主的為人當然不用說,肯定不會做那事,然後葉教主就開始和他們講道理了。」

  另一人插嘴:「對,葉教主那張嘴太厲害,說他們本就是中原人,現在不過是帶了點外族的朋友回家,你們不歡迎便罷,還天天指着他們的鼻子喊魔教,更是以多欺少,瘋狗都沒這麼不要臉的,還說既沒偷你們家饅頭也沒燒你們家房子,口口聲聲說他們為非作歹,請先拿點證據。五湖七派的人就說他們如何滅人滿門,結果被葉教主笑着問了幾句就漏洞百出了,當時那臉色鐵青鐵青的。」

  葉右問:「這事過去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就是他們剛來那年發生的。」

  葉右心生警覺,面上則佩服道:「那諸位大俠的記性可真好,這麼久的事都還記得。」

  眾人擺手:「主要是這一段不知為何被那群說書的聽去了,多聽幾次也就背下來了,不過據說……是據說,當時葉教主說的比這個還讓人咬牙切齒,而且一部分白道來之前信了五湖七派的說辭,跟着幫腔,被葉教主一起損了,臉色也很難看。」

  葉右瞭然。

  「再然後,葉教主說這事得有個說法,他不能白被白道罵這麼久,於是定的比武,五局三勝,他們輸了便道歉走人,白道輸了,今後便不能再學瘋狗沒事找事,魔教來的是五位長老,結果便是五局全勝。」

  葉右問:「葉教主沒出手?」

  「嗯,原本有人想和葉教主過招,但葉教主說他們幫里是誰強誰當教主,只要他的手下輸一局,下一場他便親自上,可惜……」

  「不過我倒是聽說五局比完後,有一個劍客不服氣想找葉教主過招,當時一群人愣是沒人看清葉教主是怎麼動的,回過神時,葉教主已經閃到人家身後去了。」

  「哎對,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幸虧葉教主沒殺意,不然那劍客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其他人一看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那他們就走了?」葉右道,「可他們既然贏了,白道為何還稱呼他們為魔教?不是說他們沒怎麼為過惡麼?難不成葉教主把門派的名字改成魔教了?」

  眾人笑道:「公子猜對了,比武時魔教有一個長老傷人過重,葉教主一時愧疚,便說為了彌補,他決定把他們門派的名字改為魔教,希望那個人能好受一點。」

  葉右笑了笑,心想這葉教主的個性似乎和他有點像,師兄說他失蹤了很多年,他總不能就是葉教主吧?

  眾人道:「說實話魔教挺好聽的,至少比以前的好聽。」

  葉右問:「以前叫什麼?」

  眾人道:「黃金教。」

  「……」葉右把剛剛閃過的那一絲念頭吃回去,暗道這必須不是他能取出的名字,哪怕是取着玩也不會取這個。

  那他便是和葉教主性格相投,所以入了魔教?

  他會是那種肯追隨別人的人麼?

  嗯……若這葉教主確實很令人折服,倒也不是沒可能。

  眾人越喝越多,更放得開,討論說葉教主身高九尺,力大如牛,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戳死。葉右聽得很感慨,多叫了幾壺酒,開始問些別的,見他們有問必答,一時高興也跟着喝了兩杯,快得刀疤男都沒來得及阻止,只能把他的杯子拿走。

  一行人喝到天色全部變暗才作罷,紛紛告辭。

  街道掛着燈籠,人來人往,仍是很熱鬧。

  葉右邁上石橋,見河面映着一輪圓月,正要看兩眼美景,只聽不遠處傳來「嘩」的一陣水聲,他看過去,發現橋下站着三個人,皆是書生打扮,水面則還有一個人在撲騰。

  「這次給你長記性,下次再讓我們聽見你說王老的壞話,老子把你舌頭割了!」書生的語氣和他這身打扮相當不符,脾氣很暴。

  刀疤男也瞅了一眼,道:「這打扮,是定天書院的人。」

  葉右道:「定天書院?」

  刀疤男道:「是一個江湖門派,就建在蘇州,與王家離得不遠,他們的葛幫主和王老爺子是多年好友。」

  葉右回想白天在大堂里見過的人,似乎聽見他家師兄喊過一聲葛幫主,便點點頭:「離得不遠是多遠?」

  「就隔着一條河。」刀疤男說着為他指了指。

  葉右回頭打量河對岸氣派的書院,心頭隱約閃過一絲別樣的念頭,「嗯」了一聲。

  他們回到王家時,聞人恆已經從魏莊主那裡回來,正不知和誰說着話,葉右尚未進屋,就聽見他師兄輕輕嘆了一口氣:「找是找到了,但我師弟現在這副樣子,我暫時哪顧得上別的?成親的事只好先放放。」

  葉右:「……」

  刀疤男:「……」

  

  第10章

  

  和聞人恆說話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目星眉劍,臉上帶着幾分傲氣。

  這時見葉右進門,他打量了一眼:「這便是你師弟?」

  聞人恆點頭,笑着看向師弟:「回來了?」

  葉右「嗯」了聲,聽見他家師兄介紹說這是魏公子,便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魏公子略微一點頭,沒再打擾他們,告辭了。葉右為自己倒了一杯水,見師兄送完人回來,問道:「他是魏莊主的兒子?」

  「嗯,他家二公子,」聞人恆走到他身邊坐下,鼻尖一動,「你喝酒了?」

  葉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

  聞人恆看着他。

  「坐在我旁邊的人喝了不少酒,所以身上沾了一些酒氣,」葉右隨意尋個理由應付,快速換話題,「魏公子找你是為了他妹妹?應該不是魏莊主的意思吧?」

  聞人恆並不好奇他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事,應聲道:「估計是他自己想問的。」

  葉右就知道是這樣,魏莊主看着那麼圓滑,不會這般急躁。

  他有心想說一句別總拿他頂缸,但轉念想到師兄和魏家有多年的交情,怕是不會把話說得太明、拒絕得太狠,只能拖着,若對方夠聰明識趣,大概不會再提此事。

  他想起刀疤男的話,問道:「師兄和魏莊主是如何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