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冥神 - 第9章
霞飛雙頰
「媽媽……」羅迪聽見外面『轟』一聲，似乎主桅杆被狂風折斷了，不由心中大懼。
「我的寶貝，媽媽在這，不要怕，媽媽會永遠伴在你的身邊，寶貝，媽媽在呢！」羅迪母親一滴滴眼淚禁不住垂落，她抱住兒子，既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苦，又為自己兒子年紀輕輕就受盡折磨而心疼不已。這不是他一個小孩子應該承受的東西，他應該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享受父母的寵溺。
他應該有無比美好的人生，應該上魔法學院求學，或者騎士學院鍛煉。
像自己兒子這樣出色的人物，這樣卓絕無雙的天才，日後應該是大陸上聞名四方世人傳頌的英雄，受盡大家的擁戴和尊敬。可是現在他，卻早已經飽受世人的欺凌和命運的折磨。
「完了！」羅迪感到整個船體正在傾斜，一艘木船在風暴之中，像一個小孩子的玩具那樣脆弱，外面巨浪重砸在船體上的震動，一陣接一陣，仿佛在下一刻，就會天崩地裂。羅迪的頭重重在撞在倉壁，在暈迷之前，他仍然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母親，大叫道：「媽媽！」
「媽媽……」
等羅迪再度醒來，發現小半身淹在水中，而颶風依然在暴虐着。船倉內一片漆黑，羅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似乎在之前的撞擊中受傷了。他自貯物戒指中放出尼古拉斯，通過黑暗之奴的視力，發現母親暈迷不醒，額頭上殷紅一片，鮮血沾染了她的臉頰和肩膀。
羅迪趕緊給母親餵下一點生命藥劑，又讓尼古拉斯爬出去外面看看情況。
外面的風暴仍然挾着驚濤駭浪衝擊着船隻，外面主桅已經完全折斷，船體也毀得不像樣子，到處破爛進水，但依靠着浮力在海面上起伏漂移。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躲在稍為安全的船倉中，靜待颶風的平息。
既然船隻不會在風暴中沉沒，羅迪心中又升起了求生的希望。
他操縱着尼古拉斯，將船上一切無用的負重物都扔進海里，又不停地把撲卷進船倉里的海浪一點一點地勺出去。尼古拉斯不知疲倦，只要羅迪沒有暈迷或者精神力枯涸，都會一直執行着命令。
無數的海浪席捲過船身，大部分隨船舷孔滑回海中，少量淹進來積水的船倉。
於風暴和顛簸之中，羅迪操縱着尼古拉斯一點一點地把海水勺出去。他無法對抗風暴，無法對抗大自然的威力，但只有一線生機，他都會設法自救，絕不會坐以待斃。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母親的身體能不能在這場風暴之中支撐過去。
為了減少她精神上的負擔，羅迪每隔一段，都會餵母親喝一點睡眠藥劑，讓她保持在無痛苦的沉睡狀態。
也許三四天，也許是五六天，總之，風力在漫長的煎熬中漸漸減弱。
羅迪終於放下心來，安睡休息。
等他再次醒來，驚訝地發現，風暴已經完全過去了，操縱尼古拉斯出去一看，外面竟然升起了太陽。
此時天空烏雲散去，陽光在層雲中鑽出來，照得海天一色，碧波萬里，風平浪靜。那個讓羅迪一度恐懼無比的黑暗天空，忽然變成了一個晴朗的藍天，陽光普照，光芒讓羅迪心底也為之一亮。
第19章：【希望就在我們的面前】
「兒子，媽媽想喝水……」羅迪母親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她讓風暴折磨得夠嗆，身體非常虛弱。
羅迪把最後的半瓶水小心翼翼地餵給她喝，可是母親渴得太久，一點點水根本無法滋潤她的喉嚨。她喝了兩口，發現水並不多，雖然仍然感到口渴，抗拒地停下不喝了。羅迪小聲勸幾句，母親不聽，反倒要自己的寶貝兒子喝水。
為了節省活命的食水，也出於搜尋是否還有在風暴中殘留下來的清水和食物，羅迪存下余水，又解開繩索，爬出船倉，四處尋找。
他沒有發現食物和清水，船上的一切，幾乎都讓風暴捲走了。
木船本體破爛不堪，底倉進水，主桅折斷的它只能是隨波飄移，根本沒有前進動力。救生的獨木船，早已經被巨浪捲走。如果不儘快造出一隻小木筏駛出大海，相信並不需要等待下一場風浪的到來，自己兩母子很快就會渴死在這片汪洋大海之中。
羅迪覺得外面雖然風和日麗，晴空萬里，但死神的鐮刀還懸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得抓緊時間，與死亡進行競賽。
就連羅迪母親也感到危險，休息一陣，爬出來給羅迪幫忙捆帆布。兩母子同心協力之下，用了大半天的功夫紮好了一隻簡陋無比的小木筏，用殘餘的小帆布來做風帆，還做了兩隻木槳。
茫茫大海中，不知哪一方會是最近的陸地。
羅迪只好賭一賭自己的運氣，決定向着太陽落下去的相反方向出發，向着東方前進。木筏上幾乎沒有帶上任何物品，羅迪除了把浸濕的衣服帶上，準備晾乾給母親晚上保暖之外，再也沒有發現船上還有其它值得帶上的東西。
「親愛的，寶貝，聖母既然把我們的生命在風暴中拯救出來，那麼她一定不會拋棄我們的。慈悲的她一定會給我們指引道路，一定會讓我們走上最光明的大道。兒子，希望就在我們的面前，只要有你在，媽媽什麼都不怕。」羅迪母親的身體虛弱得厲害，可是她卻體現了一個母親的堅強。無論經歷世間種種苦難，她都能一一承受，任憑是大自然中最恐怖的風暴，也不能把她擊倒。
她是一位母親，是兒子精神上最強有力的保護盾。
無論何時，她都會用笑容燃亮希望，閃耀在兒子的心房……
「媽媽，您說得對，希望就在我們的面前。」羅迪舉起木槳，又一次向自己的命運發出挑戰，又一次用努力來對抗死神的降臨。
他可以被惡運擊倒在地，但絕對不會被擊敗。
在痛苦之後，在恐懼之後，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而且每一次站起來，他都會吸取前面失敗的經驗，迅速地成長起來，變得更強。雖然命運對他諸多折磨，厄運對他情有獨鍾，但苦難只可以打擊他的軀體，卻不能削減他的意志，不能抹殺他的智慧，不能吞噬他的那顆渴望變強的心。
五天後，最後一滴水也已經在兩天前喝完。
陸地的影子還沒有看見，羅迪嘴唇乾裂脫皮，而體弱的母親更是在連日的暴曬下病倒，整日昏昏沉沉。
「媽媽，喝點水吧！」羅迪現在渴望天空會降下一場滂沱大雨，那怕是一場風暴也好，也比活生生地渴死在茫茫大海要強得多。可是一天天過去，天空越來越晴朗，陽光越來越猛烈。羅迪想盡一切辦法，也沒有能弄到活命的水，最後一狠心，用匕首在手臂上割出血，裝了小半瓶，送到母親的嘴邊。
「親愛的，這水怎麼有點怪怪的？」羅迪母親病得稀里糊塗的，壓根不知道自己喝的是寶貝兒子的血。
「這是加了聖水的睡眠藥劑，媽媽乖乖地喝了，乖乖地睡一覺吧！」羅迪看見母親喝了幾大口，乾渴似乎得到了一點緩解，虛弱地睡去，趕緊給她加蓋上衣服保暖。
海裏白天熱得像鍋爐，而一到晚上，氣溫又降得厲害，反差極大。
羅迪有點驚訝自己身體的承受力，雖然也常常感到頭暈眼花，但他在如此艱苦的困境之中也一直沒有病倒。以前見風就咳，還常常咳出血來了，可是現在卻似乎大有好轉，難道精神力進步，對身體也有影響嗎？
雖然弄不明白，但這應該是好事，羅迪希望這樣的好事越多越好。
看見母親靜靜睡下，羅迪趕緊召出尼古拉斯，讓永不知疲倦的它划槳前進。
終於，在黎明的陽光在魚白的東方伸出玫瑰紅色的手指時，羅迪無意之中看見東南方，有一點點黑色的東西在海天一色的盡頭，那是陸地……
眼淚再也禁不住地盈滿眼眶內，羅迪激動得想歡呼，可是喉嚨早已經堵住。
又一次，他戰勝了命運。
又一次，他戰勝了死亡。
當羅迪背着母親走進一個漁民小村時，人們很驚訝在風暴之後，竟然有人能夠在海中逃生，而且乘坐的還是一隻簡陋的小木筏。購買了食物和清水之後，羅迪還花了兩枚銀幣來打聽地方。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遠離萊茵家族所在的美斯不達尼亞國。
風暴將他和母親吹偏了航道，漂移了幾百近千海里，現在他身處的地方叫做菲里克半島，與美斯不達尼亞國足足隔了兩個小國一個大國。
漁民們建議這位在風暴中逃得性命的貴族少爺到鎮上去，因為那裡才有馬車通向菲里克一個城市哥斯特拉，而在這個城市，才有通向首都菲里克的道路。至於美斯不達尼亞國，漁民們僅僅是聽過，但村子裡誰也沒有到過，包括據說到過菲里克首都做過商人的村長大人，對於美斯不達尼亞國也一無所知。
羅迪要的就是這種偏僻的鄉下，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應該躲得更偏僻一些，最好遠離還心有餘悸的海邊。
到了小鎮，羅迪看見整個小鎮的民眾都在驚慌地撤離，一問是野蠻的地精每年慣例式的掠奪，趕緊帶着母親僱車離開。不過心中又有些暗喜，這個菲里克國家治安非常混亂，國力羸弱，甚至還不時有異種族入侵，很合宜自己這個需要屍體做暗黑之奴的亡靈法師居住，但前提是需要找個相對安全地方落腳，他可不能讓母親處於危險之中。
「前面一條路是哥斯特拉城，左邊一條是拜克鎮，右邊那條路是去寂靜森林的白石小鎮，距離最長，馬不停蹄也最少要三天時間，而且那裡是路的盡頭，再進去就是魔獸出沒的寂靜森林了。少爺如果躲避地精，可以到哥斯特拉城，也可以到白石小鎮，但後者要追加五枚銀幣路費……」走了一天，馬車夫停在路邊，詢問羅迪的意見。
「白石小鎮！」羅迪不在乎路費，求的就是一個偏遠的環境，最後決定到白石小鎮去看看。
第20章：【女老闆】
白石小鎮其實不能叫做一個鎮，就是叫做村子也有點勉強。
這裡只有三十多戶人家，分散在小山谷內四周居住，小得就連一個普通的鄉村也比不上，叫做小鎮實在是名不副實。不過在小山谷口，倒有一塊很巨大的白石，或許白石小鎮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羅迪和母親到來白石小鎮之前，已經有七八個人趕着驢子搬着大小物件，逃難到這裡來，所以這裡的人對羅迪的到來根本沒有在意。羅迪帶着母親來自唯一的酒館打聽誰是鎮長時，幾個喝酒的傢伙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魁梧的大漢上前，噴着酒氣道：「白石小鎮可不是你這種小屁孩來的地方，明白嗎？快回你媽媽的懷中吃奶去吧！一看你這副無能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個城裡長大的闊少爺！鎮長？你以為這個世間所有地方都需要什麼狗屁鎮長嗎？」
「沒有鎮長也好。」羅迪母親趕緊解圍道：「羅迪，既然這裡是自由地，那我們自己建一個小木屋住下吧！」
「咦？發現一個大美人！」魁梧大漢醉眼大亮，看着羅迪的母親，色迷迷地笑道：「這位年輕又美貌的夫人，有什麼需要布魯斯效勞的地方嗎？我有一間寬敞又溫暖的木屋，地板鋪着熊皮，床軟綿綿的，還有天鵝絨做的被子，保證你睡過後就再不願離開……」
「先生，你的言行極不禮貌，請你自重！」羅迪母親打斷魁梧大漢的話頭，怒道。
「那是你還不了解我，如果你知道了我的長處，那麼你一定會對我改觀的！」魁梧大漢嘻皮笑臉地道，而他的同伴鬨笑起來，響徹整個酒館。
「這是我的錢……」羅迪忽然伸出手，上面有兩顆光燦燦的金幣，映得眾人眼花繚亂。
「什麼意思？想買我的房子嗎？我不賣！哈哈，錢算什麼？我需要的是美人，而不是闊少爺自以為萬能的金錢，明白嗎？讓開些，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魁梧大漢得意洋洋，根本無視羅迪的舉動，猥瑣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羅迪母親，仿佛夜狼看見了獵物那般閃閃發光。
「嘭！嘭嘭！」
羅迪一拳打在魁梧大漢的襠部，還不等他反應，又連續兩腿踢在同一個位置。
魁梧大漢登時眼珠子都鼓了起來，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他死死地捂住襠部，想痛叫出來，但腿膝發軟，一下子跪在羅迪的面前。羅迪拔出匕首，以柄狠狠地擊在他的額頭上，又一腿踹在魁梧大漢的面門，讓他轟然倒地。羅迪舉起匕首，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些驚訝的酒客，冷笑道：「這兩枚金幣，是我賠給他的醫療費，你們記得替他收下。」
「哈哈哈哈哈……」魁梧大漢的同伴非但沒有上前幫忙，反倒拍桌子哄堂大笑起來。
「有意思的小子，真是臭屁！」
「我們看看布魯斯的長處是否會變成短處，啊哈，真是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我正納悶這該死的小鎮怎麼沒有一個有意思的人，正好，現在終於來了一個。」
「如果大色狼布魯斯真被閹割了，我請大家喝酒慶祝！」
「小子，我支持你，動手干吧！我們正等着，等着給你歡呼！哈哈哈……」
羅迪冷冷地掃視着眾人，匕首一下子扎向魁梧大漢的襠部。如果大家以為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就不敢這麼做，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他們去過科羅，那麼一定會知道科羅三少爺是有天才『打鳥人』稱號的，因為羅迪的突襲而鳥傷蛋碎送進醫療所給賽多神父救命的傢伙，已經不下三十個。
忽然，有一隻手在身後伸過來，抓住羅迪的手腕。
這讓羅迪心中一寒，他記得身後根本沒有人。在身側只有母親，她根本不可能追上自己的動作，到底是誰要阻止自己的攻擊呢？
羅迪回頭一看，差點沒有嚇一大跳。
身後站了個高佻的女人，她衣着甚少，僅着小背心皮短褲，袒胸露腹，顯出豐滿火辣的身段。在她的身上除了女人的成熟之外，還有一種感覺是，恐怖！羅迪膽子夠大，天不怕地不怕，但也讓她身上那恐怖的紋身刺青嚇得心底發毛。
她渾身遍布有紋身刺青，就連面頰也不例外。
光潔的額頭上，是張牙舞爪的蠍子，斜斜爬下右頰；而面頰的另一側，是恐怖的妖蜂。纖長的脖子和手臂，則紋飾着陰森噬人的毒蛇，一邊各有一條，纏繞昂首，毒牙紅信，形象迫真得簡直要活過來。小腹之上，有一隻巨大的貪婪蜘蛛，雖然蜘蛛半數沒在小皮褲以內，但是男人稍一想像神秘的私地是個蜘蛛獠牙之口，都會嚇得膽戰心驚。
一雙長腿，紋飾着羅迪沒有看過的怪蟲，全是眼睛，勾勾的，似乎能瞧進人的心底。
羅迪回首一看，冷汗頓時滲滿了脊背。
「在我的酒館不許動刀子，除此之外，喝酒賭博找女人這些隨便，明白嗎？這是規矩，我的規矩！」相貌和身材全讓刺青毀了的女人擁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這是她唯一還有點人類氣息的地方。她打了個酒嗝，噴了羅迪一臉酒氣，道：「你可以在我這裡住下來，不過得幫忙打掃，而且，別指望我付你工錢！」
「痛死我了……」不等羅迪回答，地上躺着的那個魁梧大漢忽然艱難地站了起來，澀聲吸氣道：「幸好我有鬥氣護體，否則蛋蛋非讓這臭小子打碎不可。」
「滾遠點，我一看見你們這些傢伙就煩！」酒館女老闆另一隻手拿了瓶酒，往嘴巴里狂灌，灌完了，又將空瓶怒砸向魁梧大漢，嚇得這傢伙捂着褲襠拔腿就逃，好不狼狽。羅迪看得眼睛發直，這魁梧大漢竟然能忍受自己全力的打擊，雖然自己的拳力不算大，但集中打擊在脆弱的要害上，換成是普通人那絕對是致命的。
想不到這個魁梧大漢不但能起來，還能逃走。
看來，這個偏僻的白石小鎮，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鎮。
「這裡看來挺不錯的，人們也很善良，羅迪，我們就在這裡住下來吧！」羅迪母親這話一出口，又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善良？啊哈哈，有意思的女人，她竟然說這裡的人善良！」有人拍着桌子，猛吹口哨。
「這裡是流氓、混混、無賴、色狼、惡棍、強盜、白痴、狗屎垃圾和人類渣滓的集中地，這裡就連一隻小螞蟻都是邪惡陣營的！善良？聽聽，難道你們這些豬頭聽見了這種形容聖人的詞語而不覺得愧疚嗎？」女老闆罵完，不知在哪裡變出了一瓶酒，又往口中狂灌起來。
「其實，我很喜歡善良這個名詞，大家以後都叫我做善良的艾薩克吧！」一個黑衣男子笑聲如烏鴉聒噪。
「我們覺得你還是叫做開膛手傑克更好聽……」眾人鬨笑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