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鎖 - 第6章
毛姆
「那她之前就不洗衣服。」
威寧對自己的邏輯感到沾沾自喜。緊接着,他又看見菲利普的腳。
「你腳怎麼了?」
菲利普本能地把自己的跛足縮到正常的那隻腳後面。
「我有隻畸形腳。」他回答。
「你怎麼弄得?」
「我生下來就這樣。」
「給我看看!」
「不行。」
「不看就不看。」
威寧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朝菲利普的小腿踹了一腳。毫無防備的菲利普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比這陣疼痛還要來得猛烈的,是菲利普內心的震驚不解。他想不通為什麼威寧會踹他,也完全沒有意識要反擊一拳。威寧比自己小。他從《男童報》上讀過,對比自己小的人拳腳相加是一種卑鄙無恥的行為。菲利普正揉着小腿時,又來了第三個男孩,威寧同他一起離開了。菲利普注意到這兩個人在竊竊私語,談論他的事,好像還在看他的腳。他開始覺得臉上滾燙,渾身不自在。
不過,很快,其他男孩也到操場來了,先來了十來個,後面又來了更多的人。他們嘰嘰喳喳地說着自己假期的所見所聞,吹噓自己去了哪裡,參加了怎樣了不起的板球大賽。幾個新來的男孩也走過來,菲利普和他們聊起天。他唯唯諾諾、扭扭捏捏,儘管迫不及待地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很有趣,但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點能聊的。其他男孩問了他很多很多問題,他也極盡熱心地一一回答。其中有個問他會不會打板球。
「不會,」菲利普回答,「我的腳有點畸形。」
這個男孩迅速低頭掃了一眼,臉一下變得通紅。菲利普感覺,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合適的問題,又太害羞,不敢道歉。男孩看着菲利普,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一陣鈴響把菲利普吵醒了,他驚慌失措地環顧自己的小隔間,一直到旁邊傳來說話的聲音,才想起自己已經搬到宿舍來了。
「你醒了,辛格?」
隔間的牆壁是拋光的油松木做的,門口掛着綠色的帘子。那個時候還沒有室內通風的概念,所以窗戶除了在早上敞開一會,其餘時間都是緊閉的。
菲利普爬起來,跪在床上開始做禱告。這天早上涼颼颼的,他凍得有點發抖,但伯伯過去跟他說穿着睡衣做禱告要比梳洗打扮好之後再做更有誠意。菲利普挺能理解這其中的原因,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是由上帝創造的,而上帝則非常青睞於讓他的信徒吃點苦。做完禱告之後,他準備去洗漱。學校的五十個住校生共用兩個澡盆,每個男孩一周洗一次澡,平時就用架子上的小臉盆洗臉洗手。這個臉盆架,加上床和一把椅子構成了每個小隔間的全部家具。男孩們一邊穿衣服,一邊嘻嘻哈哈地說話。菲利普在旁邊豎着耳朵聽,一個字都不願落下。又一陣鈴響了,他們紛紛跑下樓,來到那個放了兩張長桌子的集會廳,找到自己的位置在板凳上坐好。之後沃森先生帶着夫人和僱工一起走進來,也坐在板凳上。他開始抑揚頓挫地朗讀祈禱文,聲如洪鐘,每個字都像響雷一樣炸開,好像是對在場孩子們的嚴厲警告。菲利普緊張兮兮地聽着。等沃森先生讀完聖經里的一段話,僱工們就都起身出去了。沒過一會兒,那個邋裡邋遢的年輕人端着兩大壺茶進來,又出去端來了盛着麵包和黃油的大盤子。
菲利普胃口清淡,麵包上塗着的厚厚一層劣質黃油讓他大倒胃口。看其他人都把黃油刮下來,他也跟着照做。有些男孩還能吃到一些肉罐頭之類的菜餚,這些都是他們自己裝在日常用品箱裡帶來的;還有人能享用「加餐」,比如雞蛋和培根。想讓孩子吃到這些,家長就要額外給沃森先生一些費用。當時凱利先生被問到要不要給菲利普也準備加餐時,他說孩子不應該嬌生慣養。沃森先生對這個觀點大加贊同——他也覺得沒有什麼比麵包和黃油更利於長身體了——但是有些家長,真是過分地寵溺孩子,非堅持着讓孩子加些營養。
菲利普發現有這份「加餐」的男孩能得到格外的關注,所以他決定下次給路易莎伯母寫信時也要求來一份。
早餐結束,男孩們晃悠着去了操場。不住校的走讀生慢慢湊成一堆。他們的父親是當地的牧師、駐軍軍官或鎮子裡的工廠主和商人。上課鈴一響,所有孩子又涌回教室。教室由一間長長的大屋和一個小屋組成。大屋的兩頭分別有兩個老師負責教一、二年級課程,沃森先生負責小屋裡三年級的課。為了讓預備學校的課程和皇家公學接軌,在學校的頒獎大會和公文報告裡,這三個年級被稱作高、中、低年級。菲利普在低年級的班裡。這個班的老師是個紅臉男人,叫賴斯,他和學生們談笑風生,相處得特別愉快。上他的課總感覺時間過得飛快,沒一會兒菲利普就驚訝地發現已經差一刻十一點了,老師讓他們出去休息十分鐘。
整個學校的學生都哄鬧着跑去操場。他們開始玩「跑豬圈」的遊戲,新來的男孩留在中間的「豬圈」里,剩下的分別面對面站在兩邊的牆下。站兩邊的人要快速經過「豬圈」跑到對面,而中間的人要負責抓住他們。一旦逮住一個人,就要說咒語:「一、二、三,人變豬」,然後這個被逮住的就會變成俘虜,待在中間繼續抓兩邊的人。菲利普看到一個男孩跑過去,想抓住他,但是因為瘸着腿跑不快,所以撲了個空。那個男孩趁此機會趕快跑到了對面。一個高年級的男孩靈機一動,模仿菲利普笨拙地跑了幾步。剩下的人看見都捧腹大笑,也開始一瘸一拐地繞着菲利普跑,他們大喊大叫,笑聲刺耳。所有人都被這個新發現的樂子逗得不行。其中一個還絆了菲利普一腳。他重重地倒下,摔破了膝蓋,剛掙扎着在鬨笑中站起來,卻又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要不是有人拉住他,保准又會摔倒。這些男孩都忘了遊戲的事,只顧着戲弄菲利普。其中一個想到一計,他不光跛着腳,還故意搖頭晃腦,樣子看上去出奇的滑稽,男孩們放聲狂笑,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菲利普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大驚失色。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這些人要嘲笑自己。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心怦怦亂跳,氣都喘不勻,只能愣愣地站在那,眼睜睜地看着男孩們大笑着,繞着他跑,模仿自己一瘸一拐。他們朝他使勁嚷嚷,讓他過去抓他們,但菲利普再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跑起來的樣子了。他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原地,咬着牙不讓自己放聲大哭。
這時上課鈴響了,男孩們都回到教室。菲利普的膝蓋還在流血,渾身是土,頭髮亂得像雞窩。賴斯先生花了好久才讓班裡的男孩們安靜下來。他們還對剛才的新發現興奮不已,菲利普看見有一兩個同學在偷偷摸摸地看自己的腳。他只能把腳縮到凳子下面。
下午的時候男孩們都去踢足球,可菲利普在吃完午餐往外走的路上被沃森先生攔了下來。
「我想你應該不能踢球吧,凱利?」沃森先生問。
菲利普尷尬得面紅耳赤。
「不能,先生。」
「那不用勉強了。你先去足球場吧,你能走到那裡,對吧?」
菲利普並不知道足球場離自己有多遠,但他還是回答道:「好的,先生。」
賴斯先生負責帶着孩子去球場,他看見菲利普沒有換衣服,就問他為什麼不一起踢球。
「沃森先生說我不用踢,先生。」菲利普說。
「為什麼?」
幾個男孩圍着菲利普,好奇地把他從頭看到腳。一陣莫名的羞恥感讓菲利普抬不起頭。其他人幫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有個畸形腳,先生。」
「哦,我懂了。」
去年剛剛拿到學位的賴斯老師還太年輕,他頓時也覺得特別尷尬。直覺讓他想跟這個孩子道歉,可他又羞於開口,只好故意粗着嗓子大聲命令:
「孩子們,你們還站在這幹嗎?還不快走!」
幾個男孩早就跑到前頭去了,剩下的也三三兩兩地結伴開始往球場走。
「你最好和我一塊兒,凱利,」賴斯說,「你不知道球場在哪,對吧?」
菲利普感受到老師的好意,喉頭一陣哽咽。
「我走不太快,先生。」
「那我就慢慢走,」賴斯微微一笑。
看到眼前這個臉蛋紅紅、其貌不揚的人對自己如此溫柔友善,菲利普的心漸漸溫暖起來。他挺喜歡這個老師的,也忽然感到沒有那麼難過了。
可是到了晚上,等所有男孩都準備脫衣上床時,一個叫辛格的男孩從自己的小屋跑到菲利普那兒,探着個腦袋問:
「我說,讓我看看你的腳唄!」
「不。」菲利普一口回絕,轉身就往床上跑。
「來嘛,讓我看看。」辛格說,「梅森,過來過來!」
鄰屋的男孩原本在走廊拐角往這邊打探,一聽有人叫他,就也快步溜進菲利普的房間。他們逼着菲利普伸出跛足,還想把被子從他身上拽下來,但菲利普緊緊地抓着不放。
「你們能不能放我一馬?」菲利普哭着問。
辛格抓過一把刷子,用背面抽打他抓着被子的手。菲利普疼得哭嚎出來。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地讓我們看看你的腳?」
「不能。」
走投無路的菲利普捏緊拳頭朝這個折磨自己的男孩揮去。但他顯然不占上風,拳頭還沒揮幾下,辛格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勁往後扭。
「啊,別,別,胳膊要斷了。」
「那就別折騰了,給我看看你的腳。」
菲利普嗚咽一聲,吸了口氣。男孩又是一扭,這一下讓他疼得鑽心。
「好。我給你們看。」
他把腳伸出被子。辛格沒有鬆手,只把眼睛湊了上去,好奇地打量着這個畸形的腳丫子。
「真噁心,是吧?」梅森說。
又跑來一個男孩,也把頭湊過來看。
「嘔。」他裝出要吐的樣子。
「哎呀,真奇怪,」辛格做了個鬼臉說道,「這是硬的嗎?」
他用食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好像這隻腳是個活物。忽然,沃森先生重重的上樓聲傳來,他們把菲利普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像兔子一樣四散回窩。沃森先生走到兩三個隔間門口,踮着腳從掛着綠色布簾的杆子上往裡瞅瞅。看到男孩們都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他就關了燈走出宿舍。
辛格叫了菲利普一聲,但是沒有任何回應。剛才沃森先生來檢查的時候,菲利普一直咬着枕頭,恐怕別人聽見自己的啜泣。他不是因為辛格把自己弄疼了才哭,也不是因為剛才別人看到自己的跛足而蒙受的屈辱;他止不住的抽泣是因為生自己的氣,氣自己怎麼就乖乖地屈服,把腳伸出去了。
這一刻,菲利普好像品嘗到了生命的苦澀。他幼小的心靈模糊地意識到這種不幸與痛苦可能會和自己相伴終生。不知怎地,他回想起那個寒冷的早晨,埃瑪把他抱到母親的床上。其實那天之後,他一次都沒有再想起過,但現在那種依偎着母親的溫暖,那種被環抱的愜意一瞬間又變得如此真實。他恍然覺得可能這一切:母親的離世、在伯伯家度過的日子,以及來到學校的可怕遭遇,都只是一場夢。到了早晨,夢醒了,他就又能回家。他心裡是那麼苦澀——這些一定都只是場夢。母親一定還活着,埃瑪一會兒就要上樓睡覺了。想着想着,淚水漸漸流幹了;想着想着,他慢慢地闔上眼睛。
可是,第二天早上吵醒他的還是一陣鈴聲,睜開眼睛,看見的也還是隔間門口掛着的綠色布簾。
第十二章
時間一長,男孩們對菲利普的跛腳漸漸失去了興趣。他就跟長着一頭紅髮或者特別胖的男孩沒什麼兩樣,看久了就見怪不怪。但菲利普卻因為這段時間的經歷變得出奇的敏感。只要能不跑,他寧可別彆扭扭地走路也絕對不跑,因為一跑起來,他的瘸腿就會引來更多圍觀。大多數時間,他都只是站着不動,把那只有毛病的腳縮到另一隻後面,儘可能地不引人注意。他還總是處處留意別人是不是在談論自己。因為他不能加入其他男孩的遊戲,所以對他們的生活也一無所知;他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遠遠猜測着別人的生活,感覺自己與他人之間好像豎着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有時候,其他男孩懷疑菲利普是故意不來踢球的,而他也沒法讓這些人理解自己,所以就總是一個人待着。之前還有一段時間他很愛說話,可現在卻又慢慢變得沉默不語。他開始思考,自己和其他人到底有哪裡不一樣。
辛格是宿舍里年紀最大的男孩,他不喜歡菲利普。在同齡的孩子裡,菲利普算是非常瘦小的,所以別人欺負他的時候,除了忍氣吞聲其他什麼也做不了。這個學期過了一半,整個學校開始瘋狂地流行一種叫「筆尖戰」的遊戲。兩個人在桌子或者板凳上用鋼筆尖比賽。其中一個用指甲推動筆尖,想辦法把它推到對手的筆尖上,這樣就能得一分。而對方則需要小心防守,也要把自己的往對面推。總之,只要能壓住對手的筆尖就能得分,而贏的人需要在拇指上哈口氣,使勁摁住兩個筆尖,如果它們都粘在拇指上掉不下來,那麼就都歸贏家所有了。很快,目之所及,哪裡都是在玩「筆尖戰」的男孩。技術越熟練,贏的筆尖就越多。沒過多久,沃森先生發現這是一種變相賭博,就下令不讓大家繼續玩了,還沒收了所有男孩的筆尖。菲利普恰好是玩這個遊戲的高手,禁令一下,不能繼續贏下去了,心裡開始憤憤不平,手還總痒痒,老想着再來幾局。過了幾天,他往球場走的時候,從路邊的商店花一便士買了幾個丁字形筆尖。他把筆尖揣好,感受着它們在口袋裡叮叮噹噹地晃來晃去,覺得很過癮。辛格很快就發現了菲利普的秘密。當時上交筆尖的時候,他私自留下了一個特別大的,起名叫「大塊頭」。這個筆尖幾乎戰無不勝。辛格想藉此機會把菲利普那兒的幾個都贏過來。儘管菲利普清楚自己的小筆尖不占上風,但還是想冒次險,賭上一把。況且,他也知道辛格不會就這麼放過自己的。一個星期沒玩過了,菲利普一落座就興奮得兩眼發光。但是剛開局一會兒,兩個小筆尖就已經輸進去了。辛格得意洋洋,激動無比。只可惜好景不長,到了第三輪「大塊頭」不小心滑了一下,菲利普的小筆尖趁機而入,推到了它上面。他好歹贏了一局,樂得手舞足蹈。就在這時,沃森先生走了進來。
「你們幹嗎呢?」
他看看辛格,又看看菲利普,但這兩個男孩沒有一個敢答話。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不許再玩這種愚蠢的遊戲了嗎?」
菲利普此刻心如鼓擂,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所以特別害怕。但是恐懼之餘,竟然還有點竊竊欣喜:他從來沒挨過大人的鞭子。就算皮肉得受點苦,可之後還能拿這事在其他人面前吹吹牛呢。
「來我辦公室。」
校長說完轉身就走。兩個孩子並排跟在後面。辛格跟菲利普咬耳朵:
「我們要倒霉了。」
沃森先生指着辛格說:「彎下身去。」
每鞭子下去,辛格都渾身哆嗦。抽到第三下,他哇地一聲大哭出來,然後又挨了三下。菲利普在旁邊看着,嚇得臉色蒼白。
「夠了。起來!」
辛格站直身子,眼淚還是流個不停。菲利普往前走了一步,沃森先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說:
「我不會打你,你是新來的。而且我也不能懲罰一個殘疾的孩子。走吧,你倆都走,下次不能再不守規矩了。」
一群男孩通過某種神秘的渠道打聽到了這件事,等他倆一回教室就湊上來問東問西。辛格掛着淚痕的臉蛋因為疼痛變得脹紅,他看着這些人,把頭往站在身後的菲利普那兒一斜,憤憤地說:
「他是個殘廢,沒揍他。」
菲利普紅着臉,一聲不吭。他覺得其他人都看不起自己。
「你挨了幾下?」一個男孩問。
辛格沒有作答。他被打了之後就一肚子的不服氣。
「再也別讓我和你玩筆尖了,」他朝菲利普說,「你多沾光,又不用挨揍。」
「不是我要和你玩的。」
「你再說!」
他氣得伸腳把菲利普絆個跟頭。本來走路就不穩的菲利普一下子摔在地上。
「殘廢!」辛格罵了一句。
剩下的半學期,他變本加厲地欺負菲利普。學校巴掌大,菲利普想逃也逃不到哪裡去。他試着和辛格友好相處,甚至還給他買了把小刀以示衷心,辛格卻不吃這套。後來有一兩次被逼急了眼,他朝這個小霸王又打又踢,但總歸是打不過強壯的辛格,只能被欺負一陣之後又反過來道歉。低三下四的道歉是菲利普最受不了的,每次要不是皮肉之苦實在忍不下去,他絕不會鬆口求饒。所謂雪上加霜,這樣的情況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任何改善:辛格今年才十一歲,他要在這裡再待兩年。菲利普知道在這段時間裡自己無處可逃。唯有上課和睡覺的時候他才覺得開心。那種奇怪的感覺又經常出現了,他覺得現在痛苦不堪的生活只是一場夢。只是每天早上醒來,他都會發現自己還是身處倫敦,躺在這張窄窄的小床上。
第十三章
兩年過去了,菲利普馬上就十二歲了。他現在是高年級班裡排名前幾的尖子生。等聖誕節一過,幾個大點兒的男孩去了中學部,他就是班裡第一了。菲利普已經得過很多獎,獎品是一些紙頁粗糙,沒什麼意思的書,但書的封面倒也勉強像樣,還印着學校的紋章。成了尖子生之後就沒人再欺負他了,現在的日子也就不像之前那麼苦悶。同學們看他身體殘疾,也不會因為他成績好而感到嫉妒。
「畢竟他得獎很容易咯,」他們說,「他除了埋頭死學,什麼也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