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鎖 - 第9章
毛姆
菲利普走出屋子,關上門,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他感到很受傷,因為羅斯看到自己不僅不高興,竟然還一副被打擾了的樣子。難道他們就只是一般的泛泛之交嗎?菲利普不敢離開屋子一步,生怕羅斯來找自己的時候撲了個空,但是他的好朋友卻一直沒有出現。第二天,菲利普去做祈禱的時候看到羅斯和亨特挽着胳膊,邊走邊唱。後來幾個男孩把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菲利普。儘管菲利普這邊沒什麼感覺,可對於一個在學校生活的小男孩來說,三個月可是很長的時間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醫院,但羅斯還是照舊生活在熱鬧的人群中。於是,亨特填補了菲利普的位置。而菲利普還發現雖然羅斯嘴上沒說什麼,卻總是躲着自己。他可不是能默默忍受這種事情的孩子,等到有天羅斯單獨在書房的時候,他抓住機會準備一問究竟:
「我能進來嗎?」
羅斯抬頭一看,覺得特別尷尬,還莫名奇妙地遷怒於菲利普。
「想進來就進來唄。」
「你可真好。」菲利普挖苦了一句。
「想怎樣?」
「呃,我回來之後你怎麼表現得這麼不高興?」
「哎,你別煩人了。」羅斯不耐煩地甩出一句。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亨特。」
「別多管閒事。」
菲利普頭垂了下去。他使勁憋着自己心裡的想法,害怕萬一說出口又只能是自取其辱。羅斯忽然站起來,說:
「我要去健身室了。」
他走到門口,菲利普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
「喂,羅斯,別像個混蛋一樣。」
「滾吧你!」
羅斯把門一摔,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菲利普一個人留在屋裡。菲利普氣得發抖,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把剛才兩個人的對話從頭想了一遍。他現在恨死羅斯了,一定要琢磨出點最惡毒的話,狠狠傷他一次。他盤算着兩個人就此玩兒完了,別人還不知道會怎麼議論這件事呢。生性敏感的菲利普想着同學們一定會譏笑、諷刺自己。事實上,其他人根本沒把他這點事放心上。在他的臆想里,別人會說:
「本來也好不長。一開始我就不懂羅斯怎麼會和那傢伙一起!傻子!」
為了裝作若無其事,菲利普還破罐破摔,和自己最討厭、最看不上的人交了朋友。這位新朋友叫夏普,是倫敦人,樣子大大咧咧,頭髮從來都梳不齊整,嘴唇上有一層新長出來的胡茬,兩道又濃又密的眉毛越過鼻樑長成一大片,只有一雙手摸起來倒是挺軟和。別看他年紀輕輕,但待人接物都非常溫文爾雅。他的口音稍微帶點倫敦腔。他平時懶散懈怠,從不參加學校里的各種遊戲。有時候老師規定必須參加,他就挖空心思地編藉口、找理由,總之就是不想去。同學和老師都不喜歡他,菲利普和他做朋友,就是為了和羅斯賭氣。再過幾個學期,夏普就要去德國待上一年。他最討厭上學,但是在自己長大、能夠出去闖蕩世界之前,又不得不忍氣吞聲地乖乖待在學校。倫敦是唯一能提起夏普興趣的地方。他總是跟別人說起自己假期在倫敦做的那些有趣的事。他用柔和、低沉的聲音講述着倫敦夜晚坊間巷內發生的傳奇事。菲利普立刻被這些故事迷住了,但潛意識裡又對這些奇聞逸事厭惡不已。在他天馬行空的想象中,仿佛看到了劇院門口一大群人蜂擁而入;廉價的小旅店和酒吧里燈光閃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坐在吧檯高椅上和女服務員打得火熱;昏暗的路燈下不時有人群閃過,神神秘秘,匆匆忙忙,想必是趕着去哪尋歡作樂。夏普把從霍利維爾街買到的廉價小說借給菲利普看,他一拿到書就立刻跑回自己的小隔間讀了起來,這種心驚膽戰生怕別人發現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很過癮。
有一次羅斯試圖和菲利普講和。他脾氣向來很好,從不樹敵。
「喂,凱利,你怎麼這麼傻啊?你這樣不搭理我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菲利普說。
「呃,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你不和我說話了唄。」
「你太無聊了。」
「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羅斯聳聳肩,轉身走了。菲利普此刻面色蒼白,他一激動就會這樣,心怦怦直跳。羅斯離開之後,菲利普悲傷得不能自已,他不知道自己幹嗎非要如此嘴硬。其實,只要能和羅斯繼續當朋友,讓他做什麼都願意。菲利普最不願和羅斯拌嘴,看到他受了傷害,自己心裡也會跟着作痛。每次到了氣頭上菲利普都會失去理智,好像那一會兒自己的思想被魔鬼牢牢地控制住,傷人的話總是不受理智地脫口而出。他明明想和羅斯握手言和啊!但是想要報復的欲望太過強烈,這些日子他忍受的痛苦和屈辱都要加倍奉還給羅斯。這樣做看似是自尊心使然,實則是愚蠢透頂的表現。他心裡清楚羅斯根本不會把今天的爭吵當回事,唯一在乎、痛苦的人,只有他自己。菲利普忽然想去找羅斯,跟他說:
「唉,對不起,我太過火了。我沒控制住自己。咱倆和好吧。」
但他清楚自己是不會這樣做的,他害怕羅斯會反過來冷嘲熱諷。他生自己的氣。過了一會兒,夏普剛好來找他,撞到了槍口上。菲利普找茬和他吵了起來。他吵架很有一手,向來能挖掘到別人最不想提起的事。這種揭人傷疤的本事特別招人嫉恨。但這次,反倒是夏普一針見血:
「我剛才聽到羅斯跟梅勒談論你呢。梅勒說:『你怎麼不踹他兩腳?給他點顏色瞧瞧。』羅斯說:『我不稀罕,他是個死瘸子。』」
菲利普渾身脹紅,無言以對,喉嚨里仿佛塞了一團東西,讓他呼吸不能,幾乎要昏厥過去。
第二十章
菲利普升入了六年級。現在在學校的日子每一天都成了煎熬:熱情消失殆盡,曾經的志向無影無蹤。他心灰意冷,不管成績好壞,過一天是一天。每天早晨想想一天的日子多麼無聊,就連起床都覺得提不起精神。他厭倦了照着別人說的做,更受不了任何的條條框框,不是因為它們沒有道理,只是單純地討厭被人束縛。他渴望自由,渴望得到解放。每次上課為了照顧那些愚笨遲鈍的同學,老師都要把他一早就明白了的道理反反覆覆、沒完沒了地講,菲利普對此無比厭煩。
珀金斯先生的課一貫採取「愛聽不聽」的管理原則。他講課的時候既全神貫注,又心不在焉。六年級的教室建在一所修葺過的修道院,教室里有一扇哥特式的窗戶。菲利普上課無聊了,就一遍一遍描畫這個窗戶來打發時間。有時候,他還會畫大教堂的塔樓或者教區入口的大門。菲利普畫起畫來像模像樣,很有天賦。路易莎伯母年輕的時候學過水彩畫,她有好幾本畫集,裡面是一些教堂、古橋和小村舍的素描。牧師家辦茶會的時候,經常拿出來給朋友翻看。有一年聖誕節,她送了菲利普一盒顏料,從那之後,菲利普就開始照着她的素描自己畫起來。沒有人想到菲利普能臨摹得這麼好,但是他一直沒有自己畫過什麼東西。凱利夫人鼓勵他繼續畫下去,這無疑是一個放鬆心情的好法子,也說不定他的畫哪天可以拿去賣點錢呢。後來,有幾張畫被裱起來掛到了菲利普的臥室里。
有天上午的課剛結束,菲利普正踱着步子往外走,珀金斯先生喊住他:
「我想和你談談,凱利。」
菲利普停下來,等着他繼續發話。珀金斯先生用精瘦的手指捋過鬍子,看着菲利普,考慮着要怎麼開口。
「你是怎麼了,凱利?」他忽然問了一句。
菲利普臉騰地紅了,他抬頭快速看了珀金斯先生一眼,沒有作聲——他現在已經很了解校長的習慣了,知道接下來他肯定還有話要說。
「我最近對你很失望。你現在又懶惰又懈怠,不把學習當回事。這是不思進取的表現!」
「先生,我很抱歉。」菲利普說。
「你就只想說這個?」
菲利普沮喪地低下頭。他實在說不出口,但自己在學校里已經要無聊死了。
「這學期你非但沒長進,還倒退了不少。等着看成績單上給你的分吧!」
珀金斯先生拿分數的事嚇唬菲利普,但他可不知道凱利一家是怎麼對待這張成績單的。一般來說,它會在早餐時寄到家裡,凱利先生先漠不關心地掃上一眼,再把它往菲利普那一遞:
「喏,你的成績單。你最好看看上面寫的什麼。」他一邊說,一邊撫平手裡舊書的目錄封皮。
菲利普接過來看了看。
「怎麼樣?」路易莎伯母問。
「不如我平時的表現好。」菲利普得意地翹起嘴角,把成績單遞給伯母。
「等會兒我戴上眼鏡再讀。」她說。
可是剛吃完早飯結束,瑪麗·安就正好進屋來通知,說是肉商到了,一來二去,路易莎伯母也就把成績單的事拋到腦後了。
珀金斯先生繼續說:
「我對你很失望。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只要你想做的事都能做好,但是現在你好像打不起精神了。本來我想讓你下個學期當班長呢,現在看來,還得再考慮考慮。」
菲利普又臉紅了,嘴唇緊緊繃着。他不想被人瞧不上。
「還有,你現在得想想獎學金了。再不努力,到時候什麼也得不到!」
這番話可惹怒了菲利普。他現在既生校長的氣,又悔恨自己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我覺得我去不了牛津。」他說。
「為什麼?我以為你想做牧師呢。」
「之前想,現在不了。」
「為什麼?」
菲利普沒有回答。珀金斯先生以一種古怪的姿勢站着,他平常就喜歡這麼站,像佩魯吉諾[37]畫裡的人形。他又用手指捋了捋鬍子,看着菲利普,像是要看到他心裡去,然後忽然跟菲利普說他可以走了。
顯然珀金斯先生對這次對話不甚滿意。一周之後的一晚,菲利普拿着些卷子正要回書房,珀金斯先生又叫住了他。但是這次的談話不是校長對學生的訓誡,而是兩個普通人之間的交談。他好像不再擔心菲利普在學校里的糟糕表現,也不害怕他的對手很可能搶走他考入牛津大學的獎學金。珀金斯先生想讓菲利普知道,現在自己想法的改變,將會影響往後的人生。他決定要重燃菲利普成為牧師的熱情,極力想去觸動菲利普細膩的情感。這項工作對他來說並不算難,因為他自己在勸說的過程中心裡的感情也被攪動起來了。菲利普的轉變讓他很傷心,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偏激可能會扼殺未來所有能夠得到的幸福,而他還太小,對自己將來的生活沒有什麼認識。珀金斯先生的口吻很有勸服力,而菲利普本來就容易受到別人情緒的影響,儘管表面風平浪靜,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的臉蛋很快脹得通紅(一部分是因為天性如此,另一部分則是由於多年在學校養成的習慣),這泄露了他心中的秘密——他已經被校長的話語深深觸動了。校長對自己這麼關心,他覺得很感激;而又一想,正是因為自己表現不好才惹得校長擔心,又不禁自責起來。學校里事情這麼多,但是校長卻還為自己的事牽腸掛肚,這種特殊待遇讓菲利普受寵若驚。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像是有另外一個靈魂在拼命掙扎,大聲呼喊。他身不由己地喃喃道:
「我不。我不。我不。」
他感覺自己在一點點滑向深淵,心裡的懦弱無可抑制,無從克服,這種感覺像是往空瓶倒水,很快就把自己灌滿。他咬緊牙關,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重複:
「我不。我不。我不。」
珀金斯先生把手輕輕放在菲利普的肩膀上。
「我不想影響你的決定,」他說,「要想清楚。向上帝請求幫助和指導吧。」
從校長那兒走出來時,天上飄起了小雨。他跑到通往教區的拱橋下躲着,那裡空無一人,連榆樹林中棲息的白嘴鴉這會兒都安靜下來。他慢慢地走來走去,感到無比燥熱,好在下起了雨,天氣微微涼爽了一點。他回想着珀金斯先生剛才的話,心情慢慢平靜,開始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妥協。
大教堂的輪廓在遠方的一片黑暗中依稀可見,他恨那個地方,因為自己不得不去那裡參加冗長枯燥的禮拜式。讚美詩像是永遠也唱不到頭,他只能傻傻地站着等;乏味的布道根本傳不進耳內,可他還是要一動不動地站着,直到身子止不住地抽筋。菲利普忽然想到布萊克斯塔布爾周日的兩次禮拜,他的伯伯和副牧師要各做一次布道。他想到那個空蕩蕩、冷颼颼的教堂、人群身上傳來的髮油和漿過的衣服的味道。他慢慢長大,變得直接而偏執,也慢慢清楚了伯伯的為人。這樣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人,又怎能站在聖壇上以牧師的身份與上帝交談?這種表里不一惹得他非常氣憤。伯伯自私而軟弱,一心只想給自己省麻煩。
珀金斯先生告訴他為上帝服務是神聖而又美好的。而沒有人比菲利普更清楚在他的家鄉、東英吉利的某個角落裡,牧師過的是怎樣的生活。離布萊克斯塔布爾不遠的懷特斯通有位牧師是個光棍,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干,最近竟然開始務農了。他還是當地報紙版面上的常客,每次報道的都是他和各種各樣的人打官司的新聞:今天不給工人發工資遭人起訴;明天就嚷嚷着被人坑了,去控告別人。鎮裡的人說他把自己養的牛都餓死了,是時候發動大家集思廣益來好好地教育教育他。弗恩鎮上的牧師是個大鬍子男人,體型挺健美。他的老婆被自己打跑了,街坊鄰里都知道他是個冷血動物。蘇爾勒是個靠海的小漁村,村裡的人每晚都能在教區旁邊的小酒吧里看到牧師先生尋歡作樂。蘇爾勒的教會委員被牧師的所作所為搞得焦頭爛額,只能來找凱利先生尋求建議。這些牧師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只能和農民、漁夫打交道。這裡的冬夜尤其漫長,凜冽的寒風從光禿禿的樹枝中吹過,呼呼作響。環繞四周,能看到的只有無邊無際的耕地。這些牧師口袋裡沒有幾個錢,又天天無所事事。沒有人約束他們的行為。正因如此,他們的性情日漸乖戾,心胸逐漸狹窄,性格中所有扭曲的因素都赤裸裸地暴露出來。菲利普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但因為年少固執,不願把這些說出來作為自己放棄成為牧師的藉口。一想到自己將來的生活可能是這樣一番景象,他就覺得不寒而慄。他想掙脫出去,去外面的世界長長見識。
第二十一章
珀金斯先生發現自己的苦口婆心完全影響不了菲利普,乾脆不再管他。他對菲利普的失望和不滿在成績單上體現得一目了然。成績寄到布萊克斯塔布爾後,路易莎伯母問菲利普上面怎麼寫的。菲利普嘻嘻哈哈地滿不在乎:
「爛透了。」
「是嗎?」牧師問,「我得再看看。」
「你說我在特坎伯雷上學有什麼用?我早該想明白,去德國學習一陣子才是好的。」
「你怎麼忽然想到這些了?」路易莎伯母很不解。
「你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他曾經的朋友夏普早就離開皇家公學了,還從漢諾威給菲利普寄過信。看上去夏普真的開始了嶄新的生活,這讓菲利普心裡更痒痒。他一年也忍不了了,必須馬上離開這間牢籠。
「可是這樣你就拿不到獎學金了啊。」
「我本來也拿不到。再說了,我壓根不想去牛津大學。」
「可是你將來是要做牧師的,菲利普。」伯母不無驚慌地提醒了一句。
「我早就沒這想法了。」
凱利夫人沒想到菲利普會這樣說,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長久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控制自己的情感,所以這會兒像沒事人一樣給丈夫緩緩斟滿茶。兩口子都陷入了沉默。半晌過後,菲利普看到有兩行淚水從伯母的臉龐滾落。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路易莎伯母穿着街尾裁縫做的裙子,黑色的布料緊緊裹着她乾巴巴的身體。她的臉上爬滿皺紋,淺藍色的眼睛透着無盡的疲憊,花白的頭髮和年輕的時候一樣燙成小卷,只是現在看來卻顯得有幾分輕佻不雅。她是一個可笑卻讓人心疼的女人。菲利普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就這麼想。
過了會兒,伯伯和副牧師進書房說話,菲利普走到伯母旁摟着她的腰說:
「路易莎伯母,又惹你難過了,對不起。只是如果我天生不適合做牧師,那勉強做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的,對吧?」
「我太失望了,菲利普,」她深深嘆了口氣,「我真是全心全意想讓你走這條路。你能在你伯伯身邊做個副牧師,等我們退休的時候到了——你也知道,我們不能一直工作下去,是吧?——你就可以頂替他的位置了。」
一陣惶恐的感覺襲來,菲利普不由打個冷戰。他的心跳得劇烈,就像掉進陷阱里的鴿子拼了命地撲棱翅膀。路易莎伯母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地抽泣。
「希望你能勸服伯伯讓我離開特坎伯雷。我真是受夠了。」
一般說來,沒有人能改變牧師的安排,更何況從一開始他就計劃着讓菲利普在皇家公學待到十八歲,然後再順理成章地考進牛津。現在不管菲利普怎麼說,牧師也不會同意他退學。因為事先沒和學校打好招呼,學費可要不回來。
「那能和學校商量讓我聖誕節的時候走嗎?」菲利普好說歹說都勸不動伯伯,只能無奈地問一句。
「我會跟珀金斯先生通信,看他怎麼說。」
「我現在要是二十一歲就好了,就不用干點什麼都要看着別人眼色了。」
「菲利普,不許這麼跟伯伯說話。」凱利夫人在一旁柔聲說。
「可是難道你看不出來珀金斯先生想讓我留下嗎?他可真有精力,學校里每個人都要管。」
「你為什麼不想去牛津?」
「我要是將來不做牧師,去那有什麼用?」
「這是什麼話,你早已經是教會的人了。」牧師說。
「那我現在已經有聖職咯?」菲利普不耐煩地反問。
「你將來長大想做什麼呢,菲利普?」凱利夫人插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