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軍閥 - 第11章
錄事參軍
葉昭又道:「當然,本官並不是不講人情,十日之內補足稅款者概不追究,若過了十天期限,就莫怪本官嚴苛了!」
吳健彰恭恭敬敬坐在一旁,只管捧着青瓷茶碗出神,聽着小公爺和洋人唇槍舌劍,那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只是越聽小公爺的言語,心下越是忐忑,這,這要是激怒了洋人,可沒法收場啊。
見氣氛僵硬,一副紳士派頭的美國領事艾棠微笑插言,話卻極有分量:「欽差大人,貴國如果想收到十足的稅款,沒有我們的協助很難辦到,相信欽差大人是很清楚這一點的,還希望欽差大人平心靜氣,我們共同研討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章程。」
葉昭端起了茶杯喝茶,大家的目光全看在他臉上,各人心思不同,但都在揣摩這位欽差大人心裡到底是什麼章程,又有什麼底線。
終於,葉昭放下了茶杯,笑着道:「你們希望介入關稅事務,我能理解,但若成立什麼三國委員會,由貴幾國來衡定我大清海關稅率,實在令人無法接受,如果談判的基礎就為此,那不談也罷。」
其實昨晚阿禮國等幾位領事以及十幾位頗有分量的商人也合議過此事,上海城已經被清軍收復,憑藉小刀會要挾大清國的籌碼不復存在,若再執意同大清國爭奪關務管理權,似乎頗有些異想天開。何況來自大清國京師的那位欽差,好像對諸國之事清楚着呢,可不那麼好糊弄。其實在前世,因為小刀會占領上海縣城而臨時拼湊的三國委員會又何嘗想到最終會真的能掌控上海海關?
是以昨晚連夜合議下,三國領事和商人代表又草擬了一個新章程,這時阿禮國就拿了出來,遞給了旁邊的書辦,又由書辦恭恭敬敬送到葉昭面前。
葉昭翻看幾眼,無非換了個名目,但仍要求江海關司稅由英美法三國代表和大清官員共同擔任,「江海關事務,各國與大清政府話語權均等」,葉昭心中就是一曬,這又怎麼談得上均等啊?換言之,不與各國協商海關事務就無法辦理,這與三國委員會並沒有質的不同,不過大清面子上好看而已。
葉昭就將章程放在了一旁,笑道:「容我等商議後再回復諸國領事。」
三國領事欣然同意,雖然上海縣城被攻克了,但租界內的江海關衙門可是在他們手裡,還是有最後的籌碼討價還價的。
這時葉昭擺了擺手,兩旁的通譯就退了下去,葉昭微笑對阿禮國道:「對於諸國僑民準備在租界成立工部局一事,並不在我的權責之內,只能給閣下提供私人見解以供參考,我認為吧,僑民自治,首要之務自然是取得地方政府的同意。」自是暗示阿禮國,你去糊弄地方官就得了,要我明明白白表態同意你成立工部局,就算了吧。
阿禮國開始不解,繼而恍然,隨之臉上終於有了笑意,說道:「欽差大人高見。」
葉昭又笑道:「聽聞昨日商團在租界抓到幾名不法之徒,不知可否遣送地方,嚴懲以儆效尤。」給了顆糖,自然要拿回幾粒棗子。
阿禮國側頭和艾棠商議了幾句,都覺得這個國家草菅人命之至,扣着幾個俘虜實在不知如何處置,昨晚多次拷打那位軍官,可那條硬漢卻是吭都不吭一聲,更別說承認自己的身份了,一直關着這麼個小角色也沒什麼助益,倒不如送給這位欽差拿個人情。
商議已畢,阿禮國對葉昭微笑點頭。
……
送走幾國領事,在花廳葉昭留下了吳健彰敘話。
在吳健彰閱過阿禮國拿出的新條款後,葉昭問了幾句關於海關事務的問題,吳健彰卻只是異常恭敬的道:「一切聽小公爺訓示。」
葉昭最後就火了,一瞪眼睛:「道台大人以為我年少好欺麼?那我明日就回話,答應了洋人的章程,回京只說是你的主意!」
吳健彰嚇了一跳,本來就坐得不是很安穩,聽了葉昭之言屁股就好像着了火,噌一下站起來,「卑職,卑職不敢。」
「那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麼回京堵住那幫人的嘴。」葉昭雖然心中已有計議,但若論上欺下瞞,吳健彰這類個中老手怕是更為圓滑,倒要聽聽他怎麼說。
聽葉昭這麼講,吳健彰一顆心嗖的就放回了肚子,小公爺這分明就拿自己當自己人了,頓時渾身骨頭就覺得輕了幾兩,沉吟了片刻,吳健彰道:「洋人橫蠻,小公爺也以橫蠻對之,我觀新章程洋人實則以大大讓步,小公爺不妨答應下來,回京的摺子上,只說因江海關衙門位於租界之內,雇洋人雇員效命而已。當然,這章程還是要撫院大人籤押的,撫院大人新晉軍功,在這上面擔些干係也是應該的。」
葉昭頗有些瞠目結舌,「僱傭洋人雇員」,這也行?這些官員推脫干係的花招也實在匪夷所思了,再想想也就釋然,實在因現今信息不通,虛報天災的封疆大吏尚且大有人在,又何況這小小的花招?
葉昭琢磨了一會兒,微笑端起了茶杯,說道:「道普老哥多來我這兒走動才是。」喊起了他的字,那更是當他自己人了。
吳健彰臉上馬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啪的甩馬蹄袖一個千打了下來,「卑職遵命,卑職惶恐。」
葉昭笑道:「得,您也甭跟我客氣了,起來吧。」
「卑職告退。」吳健彰恭恭敬敬的倒着身退出了花廳。
葉昭又在花廳翻看了一會兒洋人的新章程,正準備再找老夫子商議的時候,一名戈什哈急步進廳,打千稟道:「爺,洋鬼子把人送來了。」跟在葉昭身邊,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了喊洋人「洋鬼子」。
葉昭微微點頭,說道:「帶進來吧!」
低頭將章程收起,就聽噔噔噔腳步聲響,一抬頭,葉昭吃了一驚,嗬!好一條大漢!
就見花廳外走進一虎背熊腰的漢子,肌肉虬結,就好像黑塔一般,雖然他蓬頭垢面,臉有傷痕,卻掩不住那股子好似會沖天而起的彪悍之氣。
「卑職河鎮營把總韓進春見過大人!」大漢推金山倒玉柱就跪了下去,一臉羞慚,在這個時代,被敵酋俘虜帶來的恥辱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洗刷。
見他雄姿,葉昭倒有了幾分喜歡,笑道:「起來吧,委屈韓將軍了!」
「卑職不敢,卑職有負朝廷聖恩,請大人治罪!」大漢嗓門洪鐘一般,卻清朗響亮,顯然不是那種真正的粗人,又道:「大人稱卑職將軍,卑職實在不敢當!」
葉昭就笑,說道:「失手被擒,非戰之罪,韓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明兒個咱再贏回來就是。」
「是!是!」大漢雖然口中稱是,但臉上的悲憤羞慚卻不能稍減。
「你知道我是誰吧?」葉昭品口茶,慢條斯理的問。
「卑職知道,大人乃是京城來的欽差!」大漢還是這麼直挺挺跪着。
葉昭點點頭,說道:「知道就好,和鎮營你也甭回了,也回不去了。趕明兒我給撫院寫封信,算是要你來幫我辦差吧?你可願意?」實在這大漢也無處可去,怕是已經上了許乃釗擬定的陣亡名冊了。
大漢不是粗人,自然明白葉昭的意思,嘭嘭嘭就給葉昭磕了幾個頭,「謝大人抬舉!小的只有捨命辦差!」
葉昭就笑,溫言道:「起來吧,我這兒啊,也沒那些個血淋淋的差事。」
大漢這才慢慢起身。
葉昭打量着他,又問道:「韓老弟台甫怎麼稱呼,甚麼出身啊?」
大漢連說不敢,又恭謹的道:「小人草字萬生,道光爺三十年武進士。」
葉昭自不知道這個名字在歷史上威震江南,乃是剿滅太平軍的綠營第一悍將,是以全無感覺,只是聽說他是武進士出身,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了,對於武科出身還是頗覺得新鮮。
「瑞四兒,瑞四兒」葉昭喊了兩嗓子,聲音也不算大,但馬上,廳外就竄進來一隻瘦猴兒,瑞四兒打千請安:「爺,瑞四兒候着呢!」
葉昭指了指大漢,說道:「帶韓將軍去沐浴更衣,好生休養幾日,再把老夫子喊來。」
「喳!」瑞四兒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韓爺,請吧!」
第二十一章
小衝突
剛剛進花廳見到坐在葉昭身側的蘇紅娘時,老夫子險些沒認出來,以為哪來的俊俏小生呢,也太俊俏太妖媚了吧?可不是,俏麗的黑色洋裝,還戴了頂禮帽,英氣勃勃中說不出的明艷動人。
待等認出了是小王爺唯一的妾侍,老夫子可就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看一眼了,話說回來,要老夫子的兒媳婦打扮成男人,而且還是鬼佬男人,老夫子說不定把兒子腿打瘸了再叫兒子休了她。
可在小王爺這兒,不知道怎麼的,好像少奶奶怎麼打扮都令人覺得理所當然,感覺不出半分逾越之處。
葉昭寫了封信,準備派親兵趕回京城報平安,可不是,出來多長時間了?親王福晉不知道多惦記自己呢。
此外就是寫給京城的摺子,卻是要老夫子參詳一番,葉昭這二十年也算不學無術了,對於這種古句連篇的摺子實在不知道如何着手。
蘇紅娘一直憋着笑,看着老夫子幾乎是手把手的教葉昭落筆。
「老夫子,算了算了,你來寫吧。」葉昭握着毛筆實在覺得遭罪,賭氣就撩了挑子。
老夫子撫須微笑,雖然說起來不敬,但對葉昭,他卻總有一種對小輩的疼愛之情,概因這位小爺從來不擺架子吧。
「爺,爺,不好了!」瑞四突然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他在葉昭面前,可從來沒有這般不成體統的時候。
「韓進春他,韓進春他跑去海關衙門了!」瑞四臉色有些蒼白,也怪他多嘴,和韓進春嘮叨了幾句洋人占着海關衙門,裡面的賬冊拿不出,爺心焦着呢。誰知道韓進春卻是二話不說,奪了戈什哈的腰刀就沖了出去。
葉昭蹙眉道:「他去那兒作甚?」
瑞四兒撲通就跪下了,噼里啪啦掌自己的嘴:「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都怪奴才多嘴,說爺為了海關的事兒煩,他就說拼了這條命也要幫爺把關務賬本搶回來,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也都着了魔,跟他一塊兒去了!」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乃是衛護葉昭的戈什哈,從王府帶出來的親兵,均是鑲藍旗有名的勇士,那也是驕傲的很,倒是瑞四,漸漸見識到洋人的厲害,知道這個禍可闖大了。
瑞四追出去勸說半天,卻終究勸不得他們回頭,只好飛奔回來報信。
「胡鬧!」葉昭真生氣了,啪一聲拍得桌上筆墨亂濺。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瑞四兒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抽自己的嘴巴。
葉昭也來不及理他,急得團團亂轉,卻一時無計,去清軍大營調兵一來來不及,二來許乃釗怕是不會痛痛快快施援。自己這兒又不是鄭王府,身邊就幾名親兵,瑞四幾名包衣那是見不得刀陣的。
「好了!起來,去備馬!」現在只有希望自己趕得及,韓進春三人沒遭洋人毒手。而後院中,早就從許乃釗的軍營徵用了幾匹軍馬。
「奴才這就去,這就去。」瑞四慌慌張張跑出去。
葉昭一轉頭,才發現剛剛還坐在書案旁看自己笑話的蘇紅娘不見了,不由得詫異道:「她呢?」
老夫子搖搖頭,一臉茫然,剛剛也只顧心急,卻沒注意少奶奶去了哪裡。
……
西洋風格的鐵柵欄門洞開,葉昭雖騎射皆劣,但多少還有些騎術,蹬上高頭大馬,幾名戈什哈也都披掛整齊,一臉肅殺,瑞四等幾名包衣雜役聚在葉昭馬旁,這時節兒自沒人敢惜命,若小主人出什麼差池,只怕他們的親眷都會受到牽連。
遠方傳來「砰砰砰」的火槍巨響,葉昭一皺眉,揮動韁繩,胯下馬飛奔而出。
槍聲一起,租界的馬路上就不見了人影,這幾天租界也是亂的很,人心惶惶。
「噠噠噠」幾匹馬飛奔,瑞四等奴才一溜煙跟在後面,行轅距離海關衙門不遠,拐過一個路口,就見海關衙門的鐵柵欄門前影影綽綽圍着二三十名洋兵,各個占據了射擊位置嘭嘭的向裡面開槍,而這個舊日的海關衙門,卻在二樓窗口伸出了一面虎豹旗,那是清軍標營旗幟。
葉昭心下一松,雖不知道戰況,但顯見幾人還未遭毒手。
「停火!停火!」葉昭大聲用英文喊,誰知道靠近這邊街巷的幾名洋兵扭過身,馬上瞄準了火槍,「砰砰砰」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聲,葉昭未及反應,已經被一名親兵猛的從馬上撲下來,摔了個七葷八素。
一陣混亂,幾名親兵動作快捷,很快就護着葉昭鑽進了旁邊小巷,鋼刀出鞘,守在巷口,剛剛撲葉昭下馬的親兵腿上血淋淋一片,也被拽了進來,接着瑞四等奴才大呼小叫的也都跑進了巷子。
「爺,咱們先回去,這巷子口拐個彎就通行轅。」瑞四見葉昭額頭摔得青了一塊,臉都嚇白了。這些日子租界的巷子,倒是被他摸了個門兒清。
葉昭知道,自己現在再喊什麼全無用處,再留這裡莫名其妙被抓了俘虜,回頭變成自己大清欽差帶領兵勇武力進攻租界商團,卻真是有理說不清了。也只有回去從長計議,出來時已經派人去清軍大營送信,看許乃釗是什麼算盤吧。
當下點點頭,「走!」
瑞四等人這才鬆了口氣,簇擁着葉昭一路狂奔,等洋槍隊衝進巷子時,早就人影不見。
……
許乃釗的援軍遲遲不到,等了一個時辰,葉昭實在坐不住,心說也只能求蘇紅娘了,有她護衛想來遇到商團散兵游勇也能對付,現在只有去見霍爾律師,要他斡旋此事。
若不是必要,葉昭不想令阿禮國等政治人物知曉自己同威爾斯同霍爾的密切關係,想來威爾斯也是同樣的心思吧。而不管威爾斯會不會侵吞自己的專利權,至少暫時兩人之間還算是合伙人。
可是上了二樓,轉了一圈也未找到蘇紅娘,葉昭正無奈之際,親兵跑來報信,說是英國領事阿禮國到了。
葉昭心下就咯噔一聲,看來韓進春等人不是遭了毒手就是失手被擒,不然阿禮國也不會找上門來,而現在人家有理有據有節,甚或手裡還有俘虜,可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戲該怎麼唱。
不過葉昭倒真希望租界商團只是俘虜了幾人,尤其是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二人,對自己何等忠心,若兩人鮮血淋漓的屍體擺在眼前,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狂。
一心擔憂,葉昭匆匆來到花廳,誰知道阿禮國臉色好像比他的還難看。
「景祥大人,我希望你立即命令部下離開海關衙門,釋放我國僑民,不然我將會視大人的行徑為向我大英帝國宣戰!」見到葉昭,阿禮國就怒氣沖沖的喊了起來。
葉昭一怔,什麼?離開海關衙門?釋放僑民?敢情這一個多時辰了,洋槍隊不但沒攻進海關衙門,還有人被抓了俘虜?
阿禮國現在真可說滿腔鬱悶,突然有清軍沖入海關衙門懸掛起清軍旗幟,這還可以說迫不及防,畢竟海關衙門只留了兩名衛兵看守。可接下來巡邏的商團馬上發起攻擊,誰知道半路又殺出個莫名其妙不知道來頭的煞星,一身歐洲貴族打扮,等到了跟前突然奪了一名火槍手的步槍,輪着槍托打暈數人也衝進了海關衙門。
接下來二三十名武裝人員,卻怎麼也攻不進衙門大院,對方不但箭矢精準,還有個極厲害的火槍手,七八名士兵被對方火器所傷,後來幾名武裝人員翻後牆進了院準備偷襲,誰知道全部被活捉成了俘虜,被綁在窗戶前作人質。
無奈之下,阿禮國只好打消了武力奪取衙門的念頭,帶了十幾名武裝人員直奔欽差行轅,若翻了臉皮,只管將大清欽差抓起來就是。
阿禮國怒氣沖沖的興師問罪,葉昭莫名其妙占了上風,心情大好,無辜的指了指自己額頭的淤青,說道:「領事大人,我當時可曾在現場大喊停火,卻遭到貴國暴民襲擊,我一個親衛,被貴國暴民傷了性命!這又怎麼說?」葉昭說着話臉就沉了下來,其實救護他的親兵只是腿傷,倒無性命之憂。
隨即葉昭就話鋒一轉,說道:「算了,不管誰是誰非,總之以和為貴,我本意只想着人取回海關衙門幾份舊文件參考,或許言語不通才釀成了這場悲劇,在此我個人深表歉意。請領事大人下令撤去圍攻海關衙門的武裝,我保證貴國僑民毫髮無損。」
阿禮國哼了一聲,但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