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軍閥 - 第22章

錄事參軍

  整個旗城自有一套秩序,不歸廣州地方官員管轄,就算旗人獲罪,也需交由將軍衙門或左右都統衙門處置。

  葉昭昨日晚剛到廣州就拜會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廣州將軍穆特恩。對於這位親王阿哥穆特恩自然不好擺長官架子,寒暄了一通,關懷了葉昭舟馬勞頓,倒好像一位慈祥的長輩,客氣的緊,親熱的緊。

  而現在葉昭坐在都統衙門大堂之上,審視着兩廂侍立的官員,眼見他們在自己目光下垂頭恭謹的樣子,才第一次有了做官的感覺,可不是,去上海辦差,實則手底下管不到幾個人,而現在,才算真正的大權在握,成了廣州城握有軍權的重量級人物之一。

  「一應事務你們照常辦理吧。」葉昭目光又轉到了阿布臉上,說道:「先生乃飽學之士,一切都勞您費心了。」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阿布嚇了一跳,忙打千出列,一臉的惶恐,卻是想不到這位親王阿哥沒有一絲盛氣凌人的樣子,可黃帶子啊,越是這平和的,那越是城府深,不好應對。

  葉昭微微一笑,說道:「我就說實話吧,我這人懶散,能不管事就不管事。以後大小事體,你們但凡能作主的,就不要來煩我。」

  眾官員聽到這兒臉上都不由得有了笑意,自是以為果然來了位二世祖,那自然和以前一般安安穩穩,該撈錢撈錢,該吃煙吃煙。

  誰知道葉昭接下來一句話卻令他們笑容都僵住,「叫你們管事兒不假,可要誰辦出糊塗事,別怨我不通情理!按照咱大清國的規矩,旗人的規矩,我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的!」

  「喳!」眾官員齊整整的答應,倒也「氣勢如虹」。

  ……

  兩廣總督衙門,西洋領事往往苦等數年都不得一見的總督大人在花廳接見了葉昭,而葉昭,也得以近距離觀察這位在近代史上曾經寫下濃重一筆的封疆大吏。

  花廳雅致,檀木花架上幾盆素雅的蘭花彰顯主人的情操。

  葉昭倒是想不到葉名琛很健談,天南地北學識淵博,可見他只是同洋人閉嘴而已,想也是,官能做到這般顯赫,自然滿腹經綸,學富五車。

  而總督大人面相清雅、氣度不凡,實在很難令人相信他就是近代史上最糊塗的外交官。

  葉昭心裡也輕輕嘆息,他的遭遇到底是歷史的悲劇,還是他個人的悲劇?

  「制台大人,對於西洋諸國意欲換約一事有何高見?」既然一位是五口通商大臣,一位是協辦大臣,話題自然而然就會談論起洋人夷務。

  葉制軍輕輕品着香茗,淡淡道:「壞國者,必先去其禮。洋人不尊我大清國的禮儀,那是想着法兒的禍害我大清,若我等官員任其來往,損國體而拂輿情,長久下去,必然危害我大清根基。」

  葉昭心裡苦笑,你不跟人家來往,人家轉眼就帶着軍隊逼你跟他來往,至於危害大清社稷,倒是被你說中了。

  不過葉昭自不會這般說,微笑道:「制台所言甚是,不過我觀洋夷互有間疏,若能妥加利用,稍開市集,或可平息洋夷之怨,又何苦令夷人北上,驚擾京師?」

  葉制軍心裡不以為然,瞄了葉昭一眼,說道:「可一就可二,洋夷貪得無厭,是出了名兒的。」

  葉昭微微點頭,說道:「制台大人久理夷務,識見比下官高明多了。」心知看來和葉名琛也談不出什麼,自己若想利用廣州地域之利、商業風氣之利開啟看世界的源頭,開啟民間工商業大發展的源頭,卻是要暗度陳倉了。

  ……

  都統衙門後兩進的公館第一進院落安排瑞四等僕役親兵與家眷居住,第二進院落則是都統及都統夫人、四大婢女的居所。

  掌燈時分,院中掛起了紅紅的燈籠,竹木青翠,花圃流香,雖然不及鄭王府的雛鳳園,倒也清幽別致。

  正屋大堂,圓桌上擺了幾道粵式菜餚,葉昭卻又親自動手,烤了兩塊豬排,黃澄澄噴香,一塊就擺在了蓉兒面前的吃碟里。

  吉祥如意招財進寶四大婢女為主子主母斟酒布菜,在旁邊伺候,心裡卻吃驚,從來沒見過男人下廚的,更莫說自己主子尊貴的身份了。

  「放心吧,吃起來不膩。」葉昭看蓉兒猶猶豫豫的,就不禁微笑,又道:「若覺得好吃,以後我有空就烤給你。」

  蓉兒卻是道:「相公喜歡吃的話,可教授蓉兒,蓉兒烤給相公吃。」稚聲稚氣的,別有一番好聽。

  葉昭就笑:「非也非也,此中樂趣說與你也不懂,快吃吧,涼了就沒這味道了!」說着又把蓉兒的吃碟給端過來,幫她把豬扒一條條切開。

  蓉兒無奈的看着相公的魯莽舉動,實則心裡卻美滋滋的,可是想起相公現在的「寵愛」可能是將自己當成妹子甚至女兒那樣的小孩子對待,又不由得泄了氣。

  葉昭慢條斯理的飲酒品菜,眼見吃的飽了,見蓉兒也早就不動碗筷,遂拍手要吉祥如意撤了桌,伺候洗漱。

  招財從廳外進來,輕輕福了福,稟道:「爺,阿布在外面候了半個時辰了。」

  葉昭微微點頭,一邊接過如意送上的白毛巾擦臉一邊琢磨,看來這位七品筆帖式倒沒把自己當二世祖,若不然也不敢這麼晚還來談公事,自己要他整理一干旗務文書給自己看,辦事效率倒快,想來從上午退堂就一直在忙活自己交代的事兒。

  「請他偏廳敘話。」葉昭就賞了他個恩典,能在公館偏廳接見,自是拿他當了親信。

  葉昭洗了臉漱了口,起身晃悠悠的來到西院花廳,而阿布一直就垂手站着呢,見他進來,就忙迎上兩步打千:「奴才阿布請主子安!」

  葉昭就是一怔,這奴才主子可不是亂叫的,他又不是本府包衣,就算想巴結自己也未免過了。

  阿布卻是恭恭敬敬道:「奴才鑲藍旗人,這次能為主子效力,是奴才莫大的福分。」

  葉昭恍然,原來如此,親王是鑲藍旗旗主,自己是未來的旗主,雖然是虛名,但這聲主子倒也喊得。

  在正首坐了,葉昭就微笑道:「起來吧,等了半晌兒,你也辛苦了。」既然你自稱奴才,那我自然不會喊你先生了,太客氣,太生分,反而不美。

  阿布爬起身,又雙手奉上厚厚一摞文書,回道:「這是主子交代奴才整理的文冊,請主子過目。」

  葉昭微微點頭,接過來翻看,首先是兵額一項,計有領催一百二十名,前鋒一百五十名,馬甲七百三十名,工匠八名(每旗一名),銅匠一名,鐵匠四名,副甲二百名,無米手一百二十名,養育兵四百名,余兵二十名,合滿洲八旗兵丁共一千七百五十三名。

  軍械上則馬四百二十一匹,箭五千一百二十二支,刀兩千二百三十一把,藤牌一百六十五具,鳥機槍、馬鳥槍、鳥槍三百七十四支,子母炮、威遠炮、鐵喊炮、劈山炮、抬炮、行營炮四十三門。

  看着鳥槍火炮挺嚇人的,實則鳥槍威力頂不上後世的手槍,裝藥繁瑣,與西方比落後了兩三百年,至於那些土炮,對付暴民或許尚有用處,但和西洋諸國交手的話,怕是完全不值一提。

  其中又有水師旗營六百一十二人,配繒艉船兩隻、槳船四隻、小艇七隻等等。

  葉昭看得暗暗搖頭,這也叫水師,豈不是天方夜譚?最大船隻繒艉船也不過是沙船一種,按照文冊里說的,「容兵四五十人」,再綁上些抬槍土炮,就稱為水師了?怕是在珠江里巡查商船都力有不逮。

  又看了看薪餉定項,馬甲兵也就是正式的最低級八旗官兵每年實可領到餉銀四十三兩一錢五分三厘,米二十三石五斗九升六合,鹽一大包,又有紅事銀、白事銀等進項,按照現今廣州城物價,供養一家大小倒也無憂。

  下面的文冊又詳細記錄了旗城內滿洲旗人數目,八旗官兵加之隨軍家屬以及世代駐紮衍生的旗人共萬餘人。

  而旗城之內,官學、義學、書院、糧倉、銀庫、軍器庫、火藥局、監獄具備,其餘的房舍、酒樓、街市等民眾生活設施應有盡有,倒是形成了一個城中之城的小社會。

  「你回吧,還是那句話,我喜歡清閒,衙門裡的事兒,你能作主的就作主,我呢,可不想每天去坐衙門處理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葉昭放下文冊,笑着對阿布說。

  阿布忙打千:「喳,奴才理會得,奴才願為主子分憂。」

  「恩,你去吧。」葉昭看着阿布垂手退出偏廳,拿起文冊翻看了一會兒,就不由得倦了,心裡苦笑,自己真是越來越懶了。

  ……

  洗了澡,打着哈欠進了寢室,卻見紅燭之下,蓉兒擺弄萬花筒玩呢,可能沒想到葉昭這麼早回房,蓉兒呀一聲,萬花筒就落在了地上。

  小傢伙受葉昭影響,夫妻倆都穿睡衣,按照葉昭的草圖,京城瑞福隆的師傅精心縫紉,上等的綢布,穿起來極為舒適,小傢伙穿了一次就喜歡上了,覺得穿睡衣就寢果然舒服。

  而現在的她,就穿着嫩綠絲綢的可愛小睡衣睡褲,卻是蹲在了椅子上,雪白的小腳丫踩着椅子,還頑皮的翹着,眉目如畫,粉雕玉琢,小美女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葉昭也是一呆,要知道葉昭雖然把小傢伙當孩子看,可蓉兒可沒那麼孩子氣,平時落落大方一言一行都有板有眼,可從來沒見過她像個小孩子似的翹着腳得意的玩耍。

  看到蓉兒驚慌失措的樣子,葉昭肚裡這個好笑啊,可知道小傢伙要面子,最忌諱的也是自己這個相公把她當孩子看。

  葉昭更知道,若沒有自己「循循善誘」,蓉兒又哪裡會變得貪玩?

  葉昭可擔心今天她露出小狐狸尾巴後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於是就忙裝作迷了眼,揉着眼睛罵道:「這鬼天氣,好端端起什麼風?南蠻子的地界兒,爺就是住不習慣!」

  眼角餘光就瞥到蓉兒拍着胸口好像鬆了一口氣,小身子跳下椅子,雪白腳丫躋拉上繡花拖鞋,有模有樣的邁着蓮步走過來,嘴裡關切的道:「相公,蓉兒幫您吹吹。」關切之情卻是真的。

  葉昭看得這個可樂啊,有一瞬就想抱着她咬上幾口,不知不覺的,卻早把她當親人了。

第三章

逃旗專業戶

  第二天上午,葉昭顛顛的來到了都統衙門正堂,倒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第一次真正做官,頗有些新鮮。

  不過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準備給咸豐上的摺子,就是練三營火器兵的摺子,每營五百人,其中滿洲八旗一營、從廣州綠營兵中選精銳籌備一營、再從廣州本地招募一營新兵,當然,這摺子卻是要過些日子再上,免得被人一看就是自己早就謀劃好的主意。

  三營火器兵,實則葉昭對八旗一營實在不報什麼希望,世兵制度下太平了二百多年,八旗兵的勇悍早已不復存在,葉昭真正上心的是其餘兩營火器兵,如何練出兩營龍精虎猛的近代化步槍隊?又如何將之牢牢操控在手裡?這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當然,首先還是得說服咸豐及京城的大佬們同意自己練火器兵。

  葉昭倒覺得這不是什麼難題,西洋火器之犀利越來越被咸豐以及一眾大臣認可,其中成敗關節不過是如何從京城要銀子而已,而自己這點若也不需咸豐操心的話,那肯定會得到咸豐的支持。

  葉昭早想好了,摺子里只需說辦火器營的銀子可從洋商身上徵收,而自己已經說服了西洋諸商人即可,也顯得自己這個協辦大臣幹了件正經事。

  到時要吳健彰直接從關稅中給自己撥銀子,不過自然不是真的跟洋人要銀子辦軍務,而是在收取洋人關稅時巧立名目,利用中西方譯法不同將正常的某項稅捐轉成大清國文字中的「火器捐」,則這項稅收就明目張胆成了自己的軍費。

  吳健彰等一眾海關官員上欺下瞞中飽私囊那是輕車熟路,自己正經事兒吳健彰那還不辦的漂漂亮亮的?現今上海海關稅銀收入可說是大清國的命脈,有吳健彰這個提款機坐鎮海關,自己要銀子卻是得心應手,可比曾文正練湘軍愁得到處乞討甚至紅了眼去勒索士紳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當然,這個彌天大謊自己也要圓一下,雖說大清國現在明白外事的極少,可難保不會有一天被人翻舊賬,尋些日子,自己卻是要召集洋商代表開個會,只需提一提此事,說了收取火器捐一項,但數目自然是極低的,又免了其它某項稅捐,總之讓洋商們覺得自己沒吃虧就是。這樣除非咸豐真下決心辦自己,派出的欽差又是極精明極能與洋人溝通,海關又極配合,不然卻是沒人能真正搞清楚事由始末,更不會抓到自己的痛腳。

  而火器營的編制多少要仿照西洋軍制,自己摺子里卻絕對不可說我大清國軍制落伍於世界,只說洋槍隊令行禁止,卻是夷人軍制更能約束成軍。

  琢磨着摺子里有沒有遺漏什麼,葉昭坐在堂上都有些出神。不過葉昭也知道,所謂火器營之類購買西方洋槍洋炮並不能改變這個國家什麼,只是小節而已,真正要改變這個國家卻是要從根源從思想上令國人覺醒。

  正出神之際,阿布匆匆走進來,打千道:「托主子洪福,今日一早抓到了逃旗一年有餘的人犯!」

  葉昭就不覺有些好奇,所謂逃旗,即是私自離開旗城十里之外,而逃旗一年多?那是真的不想回來了。

  阿布又將一份文書呈上,稟道:「人犯神保,鑲白旗人,已是第三次逃旗,按律當發放黑龍江為奴!」

  葉昭接過文書瞄了幾眼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這傢伙,挺有趣啊!第一次逃旗竟然是和漢人合夥經商,三個月後蝕了本,不得不回旗城受罰;第二次逃旗卻是剛剛記軍功晉升驍騎校之後,逃旗原因不明;第三次也就是這最後一次,不但和漢人一起經商,更娶了漢民之女為妻,可說膽大妄為到了極點。

  而該營佐領對之評價頗高,可不是,第二次逃旗前,他卻是在水師營服役,只帶了五十名甲兵就將橫行珠江的水盜王王鼎發端了老窩,更生擒了王鼎發,賊五百餘眾鳥獸散,他也憑藉軍功晉升為驍騎校,誰知道沒過多久又干起了老本行——逃旗。

  「把人帶進來。」葉昭來了興致。

  「帶神保!」隨着阿布尖嗓門的高喊,不一會兒,一名被五花大綁的漢子就被甲兵推了進來,倒和葉昭想象的不同,漢子身材並不高大,面相也清秀,只是眼神銳利,透着不服不忿的憤怒!

  他渾身血污,顯然受了鞭刑,在大堂上昂首而立。

  「大膽,還不跪下,求都統大人饒你狗命!」阿布對着神保低喝。

  神保卻仰着腦袋,緊緊抿着嘴唇,理也不理他。

  「混賬東西!叉他跪下!」阿布大怒,就做手勢要甲兵按他跪於堂下。

  葉昭就笑了,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們都退下吧,把他的綁也解了!」

  阿布一怔,忙道:「主子,人犯兇狠頑固,奴才還是在旁邊伺候主子才放心。」

  葉昭微笑道:「免了,我就不信他還能挾持上官,不過是逃旗嘛,又不是傷了人命的兇徒,怕什麼?」

  阿布猶豫着,但終究不敢不聽葉昭言語,只得和甲兵一起幫神保鬆綁,低聲在神保耳邊道:「我告訴你,這可是鄭親王世子,你若敢無禮,整牛錄必被連坐,你旗里總不會沒有親近好友!」

  神保聽了倒是微怔,不由得就正眼看向了葉昭。

  阿布帶甲兵走出去,侍立堂外,只要聽得堂內動靜不對,自然要馬上衝進來護主。

  葉昭打量着神保,就笑道:「你的長官都評價你文韜武略,你也累軍功擢驍騎校,本是大好的前程,為何自甘墮落去做商人?」

  神保抿着嘴,也不吱聲,三次逃旗本就該發放黑龍江為奴,又同漢女成親,可不知道面前的親王阿哥想怎麼處置自己。

  葉昭又笑道:「跟我說說你這奴才怎麼想的,我或許就不治你妻女之罪!」雖說近年來實際上民間旗民之間通婚已經頗多先例,漸漸有屢禁不止的趨勢,官府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真的追究,通婚者旗人也好,民人也好,都是要下大牢的。

  神保心中一凜,剛剛他只想到自己的罪責,卻忘了若上官追查,自己妻女必然受到株連,他終於開聲了,嗓子有些嘶啞,「大、大人,標下一直隱瞞身份,實在和她們無干!」

  葉昭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說道:「這話呢誰都會說,是真是假本官自會判斷,你說說吧,為什麼逃旗,咱旗城就容不下你麼?」

  神保緊緊抿着嘴唇,好一會兒,終於擠出了一句:「我,我是看不得他們的醜態!」

  「他們?他們是誰?」葉昭饒有興致的問。

  神保卻又緊緊閉了嘴。

  葉昭盯了他一會兒,就笑道:「可是哪位佐領得罪了你?或是欺壓你?你說出來,今天在這大堂上,不管說什麼,我恕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