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軍閥 - 第4章
錄事參軍
蘇紅娘輕輕撩起鬢角散落的一縷青絲,難得的秀氣文靜,說:「好多字不認識,但意思能明白。」
欣賞着麗人風姿,葉昭問道:「姑娘覺得哪幾本書能入法眼?」
蘇紅娘卻是由衷的道:「紅娘不懂這些治國的道理,又哪敢評判,只敢說字字珠璣,發人深省。」
葉昭就得意起來,笑嘻嘻道:「不瞞蘇姑娘,幾本書都是在下的玩笑之作。」
「啊?」蘇紅娘不敢相信的看過來,再見葉昭得意洋洋的模樣,更是泄氣,本以為有這等世之高人,若能請出而為軍師耳提面授,何愁大事不成?卻不想是這個小色鬼的文章,難道他真有偌大學問?可要說請這小色鬼作軍師,不說他有沒有這本事吧,他卻是決計不會幹的。
雖然和葉昭相識不過短短几日,但也知道他貪圖享受,絕不是可以刀口舔血的英雄。
葉昭卻旋即嘆口氣:「農民戰爭,就算成了事又如何,也不過改朝換代換個人當主子而已。」
「何況現今之世,被你等得了天下又如何?滿洲退出關外,西北西南離心,只怕頃刻間華夏疆土分崩離析,若百年前或者尚有轉機,現今洋夷卻巴不得我中華四分五裂,只怕會趁機興風作浪,則千百年後,後人又該如何評說?」
蘇紅娘卻是一笑,說道:「若農民戰爭輔以政體論呢?」
葉昭卻是一驚,怔怔看着蘇紅娘,沒吱聲。
蘇紅娘又問道:「公子的政體政黨論里言道,花旗國的首腦是可以全國人選舉的,聽起來好似天方夜譚。」
葉昭笑道:「可偏偏又是真的。」
蘇紅娘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出神,也不知道她在尋思什麼。
第八章
皇上吉祥
葉昭倒也沒想到,上午剛剛跟蘇紅娘高談闊論了一番之後,回府就被親王召進暖鳳閣,卻是有了信兒,咸豐爺要見一見這位通曉西洋虛實的宗室子弟。
「通曉西洋虛實」,自是親王胡亂幫兒子在皇上面前吹了大氣,本來想為兒子謀個散秩大臣的差事,卻不想咸豐帝當了真。
鄭親王自然擔心兒子在皇上面前露了怯,好一通的囑咐,福晉更是抓着葉昭的手直落淚,就怕兒子一個應對不周犯了天家的忌諱,當着葉昭就埋怨起親王的不是,兒子平平安安做富貴王爺不好麼?偏要去那令人心驚膽顫的地兒伺候人。
說到後來親王火了,拍桌子罵了聲「不可理喻」拂袖而去,葉昭只得勸慰母親,更知道母親擔心什麼,心說我這頂紈絝的帽子什麼時候才能摘下去呢。
……
葉昭在襁褓之時就被賞了三品頂戴,十六歲時又被賞頭品頂戴,只是極少穿朝服,現今穿起五爪九蟒的蟒服,掛了朝珠,冠上紅寶石頂珠的紅纓官帽,穿戴起來,倒是英挺威風的很。
在乾清宮南書房跟親王一起,打馬蹄袖規規矩矩給咸豐帝磕頭請安,堂內檀香陣陣,皇家氣派,眼角瞅着,滿屋子仿佛都盪溢着金色光暈。
「給王爺看座。」清朗的聲音,倒是給了親王幾分面子,畢竟是道光爺駕崩時的顧命。而按照規矩,葉昭只能一直跪在地上作答,渾不似影視作品裡皇上接見臣子時的情形。
但葉昭還是忍不住好奇,眼角餘光偷偷瞥去,卻見軟榻之上,端坐着一位削瘦的年輕人,人倒是俊秀,可是面色青白,隱隱有些斑點,乃是他少年時出天花所留,這就是「智識遠不及六阿哥,卻已孺慕之誠打動道光帝」得繼大統的咸豐了。
「前兒幾日才見了你,還說呢,我宗室子弟怎就不能出個周培公?怎麼就騎射文藝樣樣不能了呢?」
鄭親王臉色陣紅陣白,也不好插嘴。
葉昭只好一個勁兒磕頭:「奴才該死,奴才不爭氣!有負聖恩,罪該萬死!」心裡苦笑,這個下馬威是怎麼都免不了的。
咸豐語氣就緩和下來:「看你的摺子,有幾句話倒也合朕的心意,我泱泱天朝,總不會怕了幾個不識禮數的蠻子,這蠻子和蠻子,還打着架呢?」
葉昭又磕了一個頭,說道:「回主子話,奴才的老師在香港島住過幾年,倒是清楚那邊的事兒……」葉昭就字斟字酌的將現今英法美俄等國形勢講述了一遍,當然,政治制度、工商業體制、勃勃發展的蜘蛛網般的鐵路,開始橫貫大洋架設的電報等等等等,那是提也不要提的,甚至已經被國人見識過的巨炮船艦犀利火器,葉昭也只是簡單說了兩句。
這時節就算說購置火器,那都顯得不合時宜。從主剿派咸豐帝開始,一干王公大臣對西洋諸國都極為強硬,更不認為輸掉了十年前的戰爭。學習蠻夷?只怕說出來能被唾液星子噴死。
儘管如此,這番話倒也說了有半個多時辰,期間咸豐插嘴問了幾句,雖有的話問得可笑,葉昭還是順着他的意解答,是以才聽得咸豐連連點頭。
「想不到,想不到,原來蠻子那兒也亂的很,以前怎麼就沒有明白人講與朕聽呢。」咸豐說着話,揭開了茶蓋。
葉昭忙道:「皇上寬政愛民,周行天下,四方蠻夷臣服乃是早晚的事兒。」該說肉麻話兒的時候,只管灌迷湯,越肉麻越好。
咸豐輕輕飲了口茶,慢條斯理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總不能老在家裡晃悠,說說吧,想去哪個衙門口兒當差?」
葉昭忙又磕頭,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主子恩典,奴才全憑主子吩咐,若說奴才的志向,自然是上戰場殺長毛,保主子江山永固。」若說葉昭心裡,自是希望東北解禁,去東北練兵和老毛子爭長短。但一來沒有根基,現在就算去了又能有什麼作為?靠一腔熱血就能阻止老毛子東進麼?二來皇上開口問你,你就更不能透露自己的心事。
咸豐倒是沒想到葉昭會這樣說,呆了下,輕輕嘆口氣,「倒難為你了,小小年紀就識大體,我一直就盼着有個滿洲子弟說的,卻不想被你說了出來,咱們滿人的江山,總不能一直依仗外人。」
葉昭伏地,靜靜聽着咸豐感慨。日後曾國藩、李鴻章等漢人重臣的崛起,實在是因為滿洲親貴無人可用,八旗兵更在同太平軍的較量中露了底,已經腐化到不堪一擊。而從大清入關起,實則滿洲宗室才一直是真正統治這片土地的主人,漢臣官做的再大,在宗室貴族眼裡,也不過是走狗而已。
「既然你通曉洋務,不能荒廢了,這樣吧,你走一趟上海,傳諭給各方蠻夷,將關稅之事辦一辦。」
咸豐說的風輕雲淡,葉昭卻差點一口氣被噎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什麼?傳諭給各方蠻夷?把關稅的事辦一辦?這各路蠻夷有一個將咱的聖喻當回事的嗎?
葉昭懂咸豐的意思,小刀會作亂,剛剛攻克了上海縣城,江海關監督吳健彰逃入租界設立臨時海關,可各國商人卻是鳥都不鳥你,臨時海關形同虛設,而上海關稅收入可是江南大營軍餉的主要來源,也就難怪咸豐帝着急上火了。
葉昭其實倒很想去上海走一遭看一看,同各路「蠻夷」接觸接觸,畢竟現時的西方正是現代文明萌芽階段,也更接近自己前世的世界,想來和這些蠻夷可能共同話語反而多一些。
可葉昭卻不想掛着這個勞什子欽差大臣的名頭去上海,有清一代,這欽差大臣是最難做的,大賞大罰,如李鴻章僧格林沁等都曾經作為欽差大臣多次被處罰。
但再怎麼不願意,葉昭也只能一臉感激涕零的磕頭謝恩:「皇上栽培,是奴才終生之幸,奴才定不負主子厚望,將差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咸豐微微點頭:「你這番出去,不要枉費朕的一片苦心。」
……
回去的路上,概因依仗森嚴,前有頂馬香爐開路,後有數騎親兵戈什哈環伺,親王和葉昭各坐了一頂轎子,是以敘話不便。
但進了王府東阿斯門,親王下了轎,就招手叫葉昭過來,低聲問:「這趟差不好辦吧?」
葉昭卻不想他擔憂,笑着道:「事在人為,誰說的準兒呢。」
親王用力捏了捏他肩膀,看樣子倒是鬆了口氣。
而過不多久,內廷就傳了旨出來,欽命一等奉國將軍愛新覺羅·景祥為辦理蘇松太倉道江海北關事務大臣,赴上海與洋夷交涉。
而只等關防印璽一到,葉昭就要即刻動身了。
第九章
咱是文明人
西四牌樓北口店鋪節比鱗次,北口第一家福和樓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去處,金漆的招牌在日頭下熠熠生輝。
福和樓以扒雞聞名,鹵湯鍋十幾代傳下來,那鮮靈味兒直滲到雞骨頭裡,但凡吃過的,無不挑大拇指叫聲好。
二樓東一號房,此刻卻是鮑參翅肚流水價的上,進出的店夥計大氣都不敢喘,可不是嘛,就看房內侍立伺候的下人吧,以瑞四爺為首哪一個不是在這片兒跺跺腳地方亂顫的主兒,就更不要說他們的這些主子了。
葉昭明天離京,達春等一干與他相熟的黃帶子為他擺酒餞行,若照達春的意思,那是要找三慶班熱熱鬧鬧唱三天堂會的,可葉昭喜歡一切從簡,這干黃帶子以葉昭馬首是瞻,也只好都忍下了那番鬧騰心思。
不過葉昭跟他們坐一起也實在無奈,就看這些爺的作派,達春還算好的,最起碼身邊陪的是他在燕春班的相好荷花,妖妖嬈嬈的可不管怎麼說是個女人啊?
再看七叔公一脈的常三爺、睿親王七兒子德斌,卻是一人身邊坐一個兔相公,面相雖清秀可人,但拿腔作勢的媚態,實在令葉昭起一身雞皮疙瘩。
常三在眾人中年級最長,性子卻是最浮,逗弄着伶人,又笑着舉起酒杯:「常三敬小王爺一杯,我家祖爺爺說了,咱下五旗總算出了個能為皇上分憂的宗家,以後看誰還敢在背後嚼舌根子。」鄭親王只有一子,這些人當面大多恭維葉昭一句「小王爺」。
葉昭忙舉杯乾了,說:「謝三阿哥。」
德斌雖是睿親王之子,但上面有三個哥哥,又不甚得睿親王喜愛,加之天生口疾,想也襲爵無望,他整日廝混在堂子裡,身子骨早淘空了,看架勢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結結巴巴道:「阿、阿哥,德、德斌也敬您一杯,祝、祝您馬到功成。」只怕他連葉昭到底去哪裡、辦什麼差都不清楚,吉祥話卻是發自肺腑,因為他雖愚鈍,心裡卻清楚,鄭親王家的阿哥對他最為親厚。
葉昭看着他倒是一陣心酸,後世史書上,大多數宗室子弟自是寄生蟲,可又怨誰呢?按他們祖宗傳下的規矩,宗室子弟既不能隨便離開北京城,更不能從事工商等營生,若不能從仕途軍旅謀得差事,那一輩子也只能靠餉銀混吃等死,說起來,這樣過生活若能像正常人倒怪了。
就好像德斌,看樣子怕也活不到三十歲,就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的過去了,人世的酸甜苦辣一樣體會不到,又何苦來世間走一遭?
「老七啊,我的話你要放心上,我走了之後,多保重身子。」葉昭嘆着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我、我、我知道。」德斌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這三個字,憋得臉一陣紅,更咳嗽起來,那兔相公忙翹着蘭花指拿淺紅絲巾幫德斌抹嘴,看得葉昭這個無奈啊。
達春斜眼瞥着德斌,實在忍不住道:「老七,你他娘身子板不行就少喝點酒,回頭再憋死你。」又轉頭對葉昭道:「阿哥,那幫洋鬼子不聽說的話,您也甭跟他們客氣,抄傢伙跟他們干就是。」
葉昭苦笑點頭。
說着話慢慢就風花雪月起來,常三笑得也沒個正形,就問葉昭:「敢情聽說您收了一房?親王他老人家不知道這事兒吧?」
葉昭就瞪了達春一眼,達春馬上喊起了撞天屈:「這可不是我說的,喂,三阿哥,你話說清楚,是不是我跟你說的,別冤枉了好人!」
常三擠眉弄眼的道:「就你小子跟我說的,怎麼在景祥這兒就想賴賬啊!」
葉昭知道達春混賬是混賬,但不會多嘴,自己在王家胡同的四合院不是什麼秘密,有女子進出想來被有心人撞見了。
葉昭就笑道:「也不過是眼巴前的事兒,三哥的鼻子還真好使,我這次出去準備帶上她。」
早就同蘇紅娘說好了,剛好可以順路送她和蘇老大去上海,而到了上海,她徑直奔天京投奔太平軍也好,取道廣州回她的地盤也好,都極為方便,少了許多風險。等自己回來,只說她跑掉了就是。
坐在葉昭身邊眉翠含顰、俏麗可人的美人乃是燕春院的紅姑娘翠仙,前陣子剛剛從直沽調頭過來的。她心思靈巧,早就想攀上燕春院第一等尊貴的客人達六爺,可是達六爺卻被荷花個小蹄子迷得迷迷瞪瞪,荷花手段也不一般,想從她嘴裡奪食兒,實在不是件易事。
今日聽聞達六爺擺酒打茶圍,第一個點的就是翠仙,當時把翠仙可給樂壞了,心說達六爺原來早就打我主意呢。
卻不想出局來到福和樓才曉得蠻不是那麼回事,自己要陪的卻是另一人,雖說清清秀秀文雅的很,可翠仙還是有些泄氣。但見到荷花又嫉又恨的模樣翠仙就留了心,再聽大家一口一個「小王爺」的叫着,又漸漸從話頭聽出來了,這可是滿屋子的黃帶子,翠仙頭暈暈的,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怪不得荷花臉色那般難看了。
不過見葉昭規規矩矩的,翠仙也不敢造次,只是幫葉昭斟酒布菜,偶爾輕輕用酥胸碰碰葉昭的胳膊,卻好似都是無意為之。
但眼見談起風花雪月,就那兩個帶了兔相公的爺手腳都開始不老實,這位公子卻還是自顧自的眼都不瞥自己一下,翠仙未免有些急,見葉昭酒杯空了,忙給倒滿,嬌聲道:「爺,酒是穿腸毒藥,少喝兩口。」
達春就哈哈大笑起來,對葉昭道:「看,有人心疼了不是?今晚哥哥就別回去了。」喊翠仙來出局自是因為達春未曾沾過她,「朋友妻不可欺」,現時在春樓也有不成文的規矩,朋友招呼的姑娘,不可再行招呼,不然就沒有道義,而如果有人看中了朋友認識的姑娘,願意招呼她,這個姑娘也要表示拒絕,當然,經過一番周折,玩弄一些花樣,也就可以對這個姑娘上盤子,行話就叫割靴腰子。
達春是講究人,自然不會找自己沾過身的姑娘來陪葉昭。
翠仙心中一喜,卻羞答答的低頭不語。
就在這時節兒,忽聽西廂一陣鬨笑傳來,一個男人猥瑣的聲音:「那小白屁股,真叫個滑溜,奶奶的老子都想下手去摸了!」
兩間雅座只用一道薄薄的木板隔起來,隔音效果自然不好,本也是極尋常的事。誰知道偏偏那邊男人明顯喝高了,說話越來越大聲,鬨笑聲也越來越響。
葉昭聽得分明,那男子是在炫耀他怎麼整治鄉間對頭,聽話語他來自湖南鄉下,一位農把式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他卻是設計陷害人家,告官言道農把式的妻子偷漢,知縣好像都懼他幾分,於是判了那少婦杖刑。
葉昭眉頭就蹙了起來,女子以通姦獲杖刑,是要去衣受杖的,也就是說要除掉褲子褻褲打屁股。
對於受杖刑的女子來說,大庭廣眾脫光下身,那無異於比死還難受,尤其是在這個禮教時代,這種侮辱簡直令人髮指。
卻聽那男子還在得意洋洋的炫耀:「老子不打他,打他算什麼能耐,老子就看他女人的屁股,叫大夥一起看他老婆的屁股!早知道老子也去當幾天差,娘的行刑的小子還跟老子說呢,他娘的他還正大光明的摸了幾把!」
那邊又一陣鬨笑。
葉昭就哼了一聲:「媽的不是個東西!」
達春眉毛早就豎了起來,見葉昭都罵起了大街,那還用說,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常三和幾個黃帶子跟在他身後一擁而出,那些雜役長隨緊隨在後。只有德斌醉眼朦朧的左右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接着就聽隔壁桌椅倒地碟碗摔碎以及驚叫聲,那男子嘶聲喊:「娘的老子是衡州團練曾伯涵的本家,你們……,啊」慘叫聲,想來又挨了打。
葉昭倒是心下一動,衡州團練?曾伯涵?文正公?卻不想隔壁的竟然會是曾文正的宗親,可人品也未免太過低劣。
不過莫說現在曾國藩名聲不顯了,就算日後官拜大學士、一等侯,這些黃帶子又哪會真的將他放在眼裡了?
慘叫聲不絕,葉昭慢慢品了口酒,卻是想不到跟曾文正的第一次交集由此開始,不管孰是孰非,看來,倒是先結了怨了。
那邊廂達春似乎打累了,大聲喊:「媽的都送順天府,今天爺非辦辦你們!」
眼見事情越鬧越大,就算是遠親,可這案子真走公堂辦起來會令曾國藩臉上大大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