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人祭 - 第2章
靈異13號
「哇哇……」
楊樹上兩隻烏鴉叫了幾聲,撲棱着翅膀飛走了。我再找那老頭,發現人已經沒影了,我發現自己還站在蔥地,地裡頭的兩排大蔥被我踩倒了不少。肩膀上還粘着一堆烏鴉的糞便,噁心死了,我連忙撿了楊樹葉給擦了,回頭正要走,發現小甜站在地邊的小路上,她正看着我。
我沒想到小甜會來,就問:「小甜,你咋來了?」
「你一個人出來,我……我不放心。」小甜看着我,眼神怪怪的,我問她咋了,她說她剛才看我一直在蔥地兜圈子,喊我也不理她。她跟我說的時候,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看來被嚇得不輕。
我心裡也毛毛的,沒敢多耽擱,拉着她的手一塊往家跑,一路上那兩隻烏鴉都跟着我們,「哇哇」直叫。快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撞見了老煙杆,他看見我大吃了一驚,連忙問:「陽娃,你在外邊碰見啥了?」
我就把剛才的事兒給老煙杆說了一遍,他伸手過來在我肩膀上摸了摸,摸完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頭,他說道:「陽娃,你有沒有聽說過老鴰報喪?」
「啥意思?」農村人都知道,老鴰就是烏鴉,只要有烏鴉出現的地方,就不會有啥好事發生。
「老鴰是跟着死人的,它們跟着你,就是等你死了,好吃你的肉,這可不是啥好兆頭!」
剛才碰上的怪事,讓我再一次想到了小時候的經歷,老煙杆的話叫我不得不信,我問道:「那該咋辦?」
「別讓它們跟着就行了!」老煙杆說着,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兩塊手指大小的紅肉,給到了我的手上。
我拿過來,感覺黏糊糊的,衝着那兩隻烏鴉就丟了過去,烏鴉俯衝而下,迅速刁着了那兩塊肉,不過,吞下那兩塊肉的烏鴉還沒撲騰多遠,就全掉在地上死了。
老煙杆又拿出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紅布,他說:「人有三火,你肩膀上那把火被老鴰屎給滅了,現在陽氣不足,很容易被不乾淨的東西給盯上,這個縫在你肩膀上,紅色寓意火焰,能辟邪,應該能夠頂一陣子的。」
這我見過,以前有次奶奶出門被鳥屎砸了肩膀,就是在肩膀上縫一塊兒紅布。我拿着紅布跟小甜回了屋,本來想請老煙杆一塊進屋歇息會兒,喝口水,他只是擺擺手不來,等我回到院裡再看門外頭,老煙杆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我從奶奶屋裡拿了針線,準備把紅布給縫上去,爺爺從屋裡出來,他問道:「陽娃,你弄啥呢?」
我跟爺爺說了在門口碰見老煙杆的事,爺爺臉色一變,連忙把我家大門給關上,回頭一把將我肩膀上的紅布給揪掉,拿起來聞了聞,臉色十分糾結,他說:「混小子,你楊爺爺今天去鎮上趕集了,天黑前根本回不來!」
「啊?那剛才那人是誰?」我才感覺後怕,拿過紅布一聞,一股腥臭的氣味兒,這布好像是用血染的。
「別說了,趕緊回屋,千萬別出門,我去你楊爺爺家門口蹲着,等他回來救你,記住,誰喊都別開!」爺爺顯然是慌了,他害怕我會出事,交代完之後,拿着那塊紅布就出門了,門被他從外邊鎖上。
天快黑的時候,大門被敲的咣當響,我多了個心眼兒,問:「誰啊?」
「陽娃,開門!」是爺爺的聲音。
我估摸着是爺爺把老煙杆給帶回來了,就準備去開門,剛從屋子走出去,後邊小甜就揪住了我的衣服,她對我微微地搖頭,低聲說:「張陽,你爺爺出門在外邊把門鎖了,他想進來根本不用叫門的。」
「外邊不是我爺爺……」我明白小甜的意思,多虧的她的提醒。
「陽娃,快開門啊!」我沒敢答應,可是奶奶那屋有了動靜,她沖外邊喊:「死老頭子,慌啥呢,急着回來投胎呢?」
奶奶說完就穿過院子準備開門去了,不過,門的確是從外邊鎖着,奶奶也打不開,她罵罵咧咧了幾句,外邊那人就問:「咋還不開門,那我能進去嗎?」
「進來吧!」奶奶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在奶奶說了這一句之後,大門竟「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從外邊走進來,的確是爺爺的模樣,只不過他並沒有帶老煙杆回來。
這人一進門,院裡的氣氛就變得很古怪,說不上來的清冷,院牆上不知哪來了兩隻烏鴉,衝着我「哇哇」直叫。
奶奶聽得煩了,隨手撿起石頭沖那兩隻烏鴉丟了過去,烏鴉撲棱着翅膀落到另一邊的椿樹枝上,還是不停地叫。
「老樹下不葬死人,老鴰不喊活人,老婆子,你知道這兩隻老鴰在幹啥?」他這麼說話,就肯定不是我爺爺。
「幹啥?」奶奶本就生爺爺的氣,根本不想理他。
「催命!」老頭說,他還看了我一眼,問:「陽娃,你懂了嗎?」
第三章
大紅棺材高高掛
烏鴉是沖我叫的,肯定就是催我的命,很顯然,是這老頭想害我。而在老頭看向我的一瞬間,我渾身上下就像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冷的很,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發抖,眼前一陣陣發黑,有點兒站立不穩。
小甜上來,連忙扶住我。
「催你奶奶的腿兒!」奶奶罵道,她一把推搡着那老頭把他給推到了大門外頭,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門給從裡邊閂上了,她還衝着外邊喊:「舉頭三尺有神明,門上有門神,樹上有樹神,這院子你進不來,也不該進來,趕緊滾!」。
老頭被關在外邊還一直敲門,椿樹上那兩隻烏鴉也叫的愈發急促,真的是催命一樣,我聽得心煩意亂的。
「小姑娘,你趕緊帶張陽去蹲茅坑兒,把他褲子也給扒了!」從小奶奶都是直呼我全名,但她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有危險,她跟爺爺一樣緊張。
「啊?」小甜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可是她沒有猶豫,扶着我就往廁所那邊跑。不過,到廁所門口她就不好意思進去了,畢竟一小姑娘,奶奶還讓她脫我褲子,這有點兒過了,我就咬牙扶着牆進廁所蹲了下來,當然褲子也脫了,因為直覺告訴我,這沒準還真能救命。
大門被敲的咣當作響,響了一陣子,也就漸漸地停了下來,椿樹上的烏鴉也撲棱着翅膀飛走了,而門外那老頭好像有點兒喪氣,他嘟嘟囔囔地說道:「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你這老婆子夠精明的,既然這樣,那我改天再來!」
很快,外邊也就沒了動靜,我身上的感覺也好多了,就是我腿都蹲麻了,從廁所出去,小甜連忙扶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好點兒了嗎?」
我點頭,看到奶奶蹲在地上,一臉冷汗,也被嚇得不輕,我趕緊過去扶奶奶,奶奶卻一把給我推開,還瞪了我一眼。她的反應,讓我一陣心酸。
正在這時候,竟又有人敲門,我們仨人都被嚇了一跳。
「陽娃,咋還把門給閂上了,開門,是我!」沒錯,是爺爺的聲音,可外邊究竟是不是我爺爺本人,那就難說了。奶奶沒吭聲,讓我跟小甜趕緊回屋,她扒着門縫往外看,瞅了一陣子,鬆了口氣,把大門給開了,外邊的確是我爺爺,他帶着老煙杆回來了。
看到這倆人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之前發生的事,爺爺已經給老煙杆說過了,我又把剛才的事也跟他說了。老煙杆告訴我,那塊紅布叫血符,也就是催命符,幸虧我肩膀上那塊紅布被扯掉了,要不然有那塊血布在我身上,老頭恐怕不會那麼輕易離開。
「那老頭是啥人,我又沒招他惹他,他為啥要害我?」我特別煩那老頭。
「現在還不清楚。」老煙杆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掃了一眼我爺爺。
「那……他是鬼嗎?」
「鬼都是人變的,有些時候,人跟鬼也沒啥區別。」老煙杆的一句話模稜兩可,又好像有着深意,他說完還掃了一眼小甜,也不知道他啥意思。他說完問我爺爺那塊紅布哪去了,爺爺找出來,老煙杆接過去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找房檐底下石臼里的水給抹了上去。老煙杆說那叫無根水,紅布沾上所謂的無根水,竟開始滋滋啦啦地冒煙,燒黑了一些,顯現出一行字。
大紅棺材高高掛,新人不去舊人歸。
琢磨了一陣子,也沒搞清楚是啥意思,棺材咋會高高掛,還有新人舊人說的是誰呢?這個點兒都夜裡九點多了,老煙杆臨走的時候把紅布燒了,給了我一包紅色的粉末,叫神砂。神砂能辟邪,聽說以前他就用那東西救過我命,他交代我,要真碰上啥事就先用這個。而老煙杆今天到鎮上趕集,其實就是去置辦這些東西,對於最近所發生的這些事他好像早有預感。
我在想,難道真的是因為我談了女朋友,接近了女人才惹下的禍?說實話,我不太相信會有這種玄乎的事,至少事情看起來沒啥必然的聯繫。
躺下之後,我一直想着這些事,也睡不着。
大概到半夜的時候,我忽然聽到床裡邊的牆「嘟嘟嘟」的響,這是有人敲牆。我隔壁就是小甜的房間,半夜敲牆的不是小甜還能是誰?
我跟小甜談了半年,最多到牽個手,一直沒能更進一步。在大學寢室里,住我旁邊那瘦猴老喜歡講跟她女朋友夜裡的點點滴滴,每次都聽得是心潮澎湃的,也不知道為啥,在我這屋牆被敲響的時候,我突然就想到了這個。
「小甜?」我低聲問,我屋跟小甜的屋就隔一堵牆,隔音效果一點兒都不好,我聲音不大,但她肯定能聽見。
她嗯了一聲,過了一陣之後,她低聲跟我說:「張陽,你能不能來我屋,我有點兒怕。」
大半夜的讓去她屋,去幹啥?這是我意想不到的一句話,我承認我激動了一下,可又害怕爺爺奶奶知道,心裡邊是有那麼一些糾結,她立刻又輕聲說:「算了,我……啊……」
她叫了一聲,我心裡一緊,想着她出了啥事,蹬了條褲子就衝進了她屋,門竟是虛掩着的,我問:「小甜,咋了?」
「老鼠……」她低聲說,薄被子把自己給裹得緊緊的。
虛驚一場,農村老房子屋裡有老鼠太正常不過了,我跟她說老鼠不咬人,不用怕,正準備回屋,她卻叫住我:「張陽,我……我給你留的有地方,你再拿個被子好過來,我真的有點兒怕。」
如果說之前還有理智,現在我的理智已經被小甜的話給徹底澆滅了。
「我定有鬧鈴,你明天早上四點再回去。」她跟我說,從被窩裡把手伸出來,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熱,我的也一樣。
「張陽,今天的事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給你……脫……脫褲子的……只是……」她是個清純的女孩子,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結結巴巴的,害羞的把整張臉埋在被子裡,月光淋在她的肩膀上,烏黑的髮絲間有着那麼幾分白皙。
我心裡明白,小甜本就是個保守的姑娘,今天晚上之所以敢這麼大膽,叫我來她屋睡覺,這是她在向我賠罪,她說話那語氣就像個犯錯的小女孩。
「小甜,那都小事兒,你別多想。」我握着她的手說,雖然也很激動,甚至想把她的被子給扯了,可是,她這麼一心裡細膩的好姑娘,我絕不能乘人之危。
「張陽,我們在一起,不會……不會害了你吧?」她這句話也徹底把我從剛才那種狀態拉回了現實,我也在問自己,這麼做會不會出事?
說真的,我心裡也沒底,不過還是跟她說:「咋會呢,是不是我爺爺跟你說了啥?你別聽他的,他就是個老封建,那些事都過去多少年了,肯定沒事的!」我估摸着是爺爺找小甜談話了,爺爺還真是,他那麼做難道打算讓他孫子一輩子打光棍嗎?
她倒沒繼續說什麼,我再問她,她也沒話了,好像是睡着了。
不知道為啥,我突然想起白天老煙杆的那句話,有時候人跟鬼也沒啥區別,他說完還看了看小甜,到底啥意思?難道他懷疑小甜?我一直睡不着,心裡頭亂糟糟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估摸着天也快亮的時候,小甜的手機響了,是鬧鈴,她也醒了,跟我說:「張陽,你該回去了,不能讓你爺爺知道你來過我屋。」
我自然是清楚的,要是爺爺知道我跟小甜同屋同床,他會立刻把小甜給趕走的。
我準備起身的時候,小甜一下子從後邊抱住我,她穿的薄,夏日的夜裡一陣陣的燥熱,她低聲在我耳邊說:「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
她說完在我的臉上輕啄了一下,很軟,棉花似的,然後,立刻回到了被窩裡。這算是補償,或者叫獎勵?
裹着被子,心裡美滋滋的,我小心翼翼地開門出去,跟做賊似的,生怕被爺爺聽到。
才剛四點多點兒,外邊天都開始泛白了,我剛到院裡就被嚇懵了。以前秋天收玉米的時候,房檐下會掛着幾吊子金黃色的玉米,現在還不到秋收的時候,上屋房檐底下竟掛着一口大紅棺材,在我爺爺那屋門口的正上方。
大紅棺材高高掛,新人不去舊人歸,說的不就是這個嗎,舊人是誰,難道是我媽?
我都驚了,一聲慘叫,差點兒沒蹲地上。
爺爺睡的淺,他開門了,問我:「陽娃,大清早的,你這是弄啥?」他從屋裡出來,剛好站在那口大紅棺材的正下方,懸掛着的棺材也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可他自己沒注意到。
「爺爺,你……你趕緊回去,別站那兒!」我心慌,嘴巴都有點兒不利索了。
「陽娃,到底咋了嘛?」爺爺問,可他還站在那不動。
這時候,只聽得咯嘣一聲,吊玉米用的粗鐵絲扛不住,一下子就斷了,大紅棺材沖我爺爺砸了下去。
第四章
鬼墊腳
那樣一口大棺材砸下來,爺爺哪裡還能有命?
爺爺聽到頭頂的動靜,可已經晚了,眼看着要被砸在下邊,大棺材竟戛然而止。
我一看,斷了一條鐵絲,大棺材一頭着地,另一頭的那條鐵絲還在死扛着,爺爺那邊正好懸空。
「哎喲,這……這哪來這麼一口大棺材?」爺爺腦門上的冷汗都下來了,我連忙衝着他喊:「爺爺,你先別問,趕緊……」
話只說出了一半,另一條鐵絲也斷了,棺材砸下去,爺爺拼了命也沒挪出去多遠,一聲棺材落地的巨響,一陣灰塵被震起來,爺爺被嗆的直咳嗽。
太快了,整個也就幾秒鐘的事,我衝過去想要扶爺爺起來,爺爺卻是一臉痛苦的表情,他說:「陽娃,等等……嘶……我的腿動不了!」
我這才看清楚,爺爺的左腿被壓在棺材下邊,褲腿上都滲出了血。
這還不把腿給砸斷了,我看到爺爺的樣子,都快哭了,爺爺說:「陽娃,啥都別管,趕緊去喊你楊爺爺來,這事不對勁兒!」
「你咋辦?」
「就壓着一條腿,死不了人,陽娃,你趕緊去……晚了怕要出大事!」爺爺臉色白的嚇人。
我不敢再耽擱了,跟奶奶和小甜交代一下,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一出門就感覺一陣的清冷,一路上我都感覺有啥東西在跟着,我心想,該不會又是那個催命的老頭吧?可想着爺爺現在的處境,我也沒時間留意這些,只能往前跑,我跑的越緊,後邊那東西就好像跟的越緊。
從我家到老煙杆家也沒多遠,要經過一片玉米地,就那麼一段路,我愣是走不出去,玉米地跟沒頭似的。
忽然,一陣陰風掃過,玉米梢子嘩啦嘩啦的響。
地里好像有人嘁嘁喳喳地說話,可四下一瞅沒見着人影。農村夜裡太靜了,我不由得多想,越想越怕,脊樑上冷的很,想起老煙杆給我的那包神砂,我就給掏出來攥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