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劍如虹 - 第10章

樂小米



  我從羽靈素的聚香小築出來,就見到了白衣飄飄的羽子寒。

  他站在一樹杏梅前,長身玉立,長發如聚墨散在他挺拔的背上,清風徐過,帶下片片杏花。春天這個季節,仿佛天地萬物都含情,幾瓣杏花粘在羽子寒的肩上,不忍離去。

  我的腳步不覺輕了下來,臉上綻出一片桃紅。老天,您老人家就原諒我的花痴情節吧!不能您老人家製造這麼多的人間美少年頻頻挑戰我們這些無辜少女定力,又讓我們故作清高、無動於衷吧?

  當然,我承認,此時我臉上的桃花更多的是因為,我看到了羽子寒那楊柳腰上佩戴着霓虹劍,它放肆的勾引着我的眼球。十萬兩黃金的巨大殺傷力,讓我耳紅面赤,心率不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它發呆。

  我突然覺得春光是這樣旖旎,突然覺得我只要伸伸小手,霓虹劍就投入我的懷抱,然後漫山遍野的茅草屋都可以插上一面彩旗,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丁」字。當然,讓外人看到此時的情景,就好像是我這個花痴少女對着羽子寒性感的小屁股在發呆似的。

  可能我巨大的心跳聲過於天翻地覆,讓羽子寒有所覺察,更或者,他本來就知道我出來了,不過硬在這裡擺POSE對我進行精神荼毒。

  他轉身,對我輕輕一笑。墨玉一樣的長髮滑過他白緞衣,水一樣溫柔,刀裁般的鬢角垂下一綹長發,因風而起,輕輕地飄過我的眉心,拂過我的菱花痣,我依舊沒有緩過神,眼神的方向還沒來的及調整,而此時羽子寒已經正面對着我了。

  他順着我的視線低頭看,白玉一樣的臉瞬間透出一絲隱約的紅色,眼睛裡閃過一絲玩味的笑,他擋回那綹輾轉在我眉心上的長髮,緊緊看着我額上的菱花痣,道,唉,丁小仙,你看什麼吶,這是?怎麼這麼目不轉睛的?

  他的話,提醒了我。我才注意到自己眼睛瞅的方位是這樣的令人誤會。誤會就誤會吧,誤會,我也是個賊,不誤會,我還是個賊。

  我一臉清白,故作鎮定的說,沒看什麼。說完,帶着對霓虹劍的巨大不舍就雄赳赳氣昂昂的掉頭走人了。

  寒光一閃,霓虹劍精煉鋼身瞬間抵向我的頸項,仿佛一條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般,綿纏至極,令人無法躲閃。



張良計和過牆梯

  我倒吸一口冷氣,知道憑自己的三腳貓四腳蛇功夫,是無法躲掉眼前這男子的劍的,所以只好聽天由命;我不清楚羽子寒這是唱的哪一齣戲。好在,他並沒有傷我的意思,劍鋒在離我頸項一毫米處,穩穩的停了下來。

  羽子寒在我身後輕輕地笑,幾分得意,他說,丁小仙,對不起,我只是好久沒有練劍了。你看今天,晴天碧日,暖風輕徐,杏梅幾瓣,美人如玉,我一時興起,小仙,不要介意!

  我的腳慢慢的往一邊挪了幾分,我擔心,一毫米的距離,他突然手抖,我的脖子就巴嘎巴嘎了。

  等他的寶劍入鞘,我才開始沖他怒吼,我說,去你老娘的美人如玉吧,你姐姐才如玉呢!我告訴你,小子(音:zei),你再招惹我,我就放火將棋苑給燒了,燒了你們家這座鳥窩,燒了你們這些鳥人!

  說完,我就抹着汗水,一蹦三跳的走了。

  我明白,羽子寒剛才的舉動,完全是想知道,我會不會武功。我突然覺得心有些冷,或者,從他將我帶回棋苑開始,他就對我充滿了猜疑。

  一時之間,我非常想念段青衣,想念他無私的肩膀,總是無限量的讓我依靠。全世界都這般的勾心鬥角,唯獨這個男人能讓我心思簡單的生活着。

  他說江南之行不簡單,我卻財迷心竅的不肯相信。現在好了,好像掉進一個小迷宮裡啦。

  羽子寒在我身後,目光一路相送,半天后,他慢吞吞的說了一句:小仙,你今天打扮成女人的樣子,還真是好看。

  我不理他,繼續一蹦三跳的跑回自己的小窩,憑着一個職業賊的直覺,我清楚,他這是用糖衣炮彈麻痹我的意志,然後,手起刀落,將我斬殺在光天化日之下!

  十

張良計和過牆梯

  在羽靈素的聚香小築外,有一座天衣閣。傍着假山,臨着湖水,是十足十的觀景勝地,惟一的缺陷就是要沒日沒夜的聽,從不遠處佛心堂傳來老夫人誦經時的木魚聲。如果罪孽可以用誦經念佛來洗脫的話,那佛門應該是最大的黑社會。

  最近這些日子,羽子寒就將我供奉在天衣閣裡面當牌位。我在棋苑的地位,可謂一步登天。從棋苑的下院馬廄之中,一屁股就坐進了上院。

  棋苑裡的大小丫頭們,見着我,分外眼紅。平日裡當面,小仙姐姐長,小仙妹妹短,缺不缺衣,少不少糧,話梅夠不夠酸,葡萄夠不夠甜,天上星星夠不夠多,地上螞蟻讓不讓你心煩……我一時煩躁不已,聽這些丫頭的嘴巴,仿佛天上星星不夠多的話,她們還會用竹竿從別人的院子裡給我扒拉過一些來似的;地上的螞蟻煩人,她們還能都用舌頭給我添乾淨了一般。

  在她們的心裡,已經篤定,我是棋苑明日的姨娘,而且是正當紅的那類。

  羽子寒對她們也分外配合,每日裡在人前,對我有情有義的,噓寒問暖的。時不時地將他罪惡的小手搭上我的肩膀上,或者沖我眨兩下蜜水泡過的媚眼,甚至掏出手帕俯身下來,為我擦去繡鞋上的小小灰塵,然後目光迷離的望着我,故作曖昧表情。惹得棋苑裡的丫頭們一個個臉紅心跳,心裡暗恨我不已。

  一個業餘丫頭搶了職業丫頭的飯碗,這對於棋苑那堆職業丫頭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恥辱。別看平日裡,她們對我嘴巴上抹蜜,從她們黑白分明的眼仁里我能看出,她們的心裡,早已對我看得極度不順眼,恨不得我從這個地球上消失。

  段青衣的老娘,一斛珠雖然神經失常,但是此女精通「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之事」,自我記事起,此女就一手抱着地瓜,一手抱着我,絮絮叨叨的講那些侯門之中,貴婦人之間的步步算計,還有宮闈之中,那些香粉陣里見不得光的廝殺。可以說,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之術,可謂我的啟蒙教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斛珠的哪只法眼看出了,我這角浦的妞極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飛入豪門之中。就好比現在,我進入了棋苑。

  要不說,很多時候,我還真覺得一斛珠這個女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惟可惜的便是就這樣神經失常了。時不時地會嘮叨起「大幌子」、「耳幌子」、「隆裕」之類好像咒語一般的詞,且常哭得聲嘶力竭,漫山遍野的狂奔,腳上的鞋子脫落,都不自知。尤其口裡念念着「隆裕」一詞的時候,那癲狂的眼神確實是斷人心腸。

  我問過段青衣,「隆裕」是什麼東西?你爹的名字嗎?令你娘如此牽腸掛肚。

  段青衣一巴掌甩在我的腦門上,說,你腦子泡水當茶喝掉了嗎?我爹姓「龍」我會姓段?打完這巴掌,他的心爽了,就搖着頭,嘆,她心中的「隆裕」,就好比你心中的金子,都是最值錢最不捨得的東西,你這樣記住就好了。

  我最捨不得的就是金子了,所以,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一斛珠的痛苦。所以,拋卻她的養育之恩不算,我也盡心的對她好。所以,整個角浦的人看到我和一斛珠每天都這麼勾肩搭背的走着,都認為,丁小仙和一斛珠是兩姐妹。如此算來,我便是段青衣的二姨媽。

  現在,段青衣他二姨媽丁小仙正在棋苑裡給羽子寒做替補姨娘。

  羽子寒對我的好,立時讓整個棋苑大小丫頭們賊亮的眼睛全部長在我的身上。我突然發現,原來,這個被我一直認作天真善良純潔SB青年羽子寒,真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這樣一來,不需要他布置什麼眼線來監視我,整個棋苑的大小丫頭們那些噴着嫉妒之火的眼睛早已將我監視的是屁股是屁股,頭是頭。這令我好不懊惱。

  我不能同棋苑外的段青衣有任何的聯繫。不要說,飛鴿傳書不成,在棋苑,飛麻雀傳書都不可以!

  我沒法將蘭花訂單突變成明黃訂單的變故告訴他。

  我需要告訴他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原來索取霓虹劍的是她的老相好羽靈素,她用來下定的是蘭花灑金箋,而我們收到的卻是明黃紙箋。其中到底有什麼出入?

  從羽靈素房裡走出之後,別過羽子寒,我在天衣閣里翻來覆去的久久難寐,倒不是因為羽子寒那句假惺惺的甜言蜜語,而是作為一個職業的賊,我必須平息自己對金子的欲望,雖然這是我平時工作的動力,但是,我不能讓這十萬兩黃金遮擋住了我的似錦前程。

  我需要更冷靜的分析一下,那張明黃訂單之後,到底有什麼陰謀。

  首先,羽靈素下達那張蘭花灑金箋的十萬兩黃金訂單,只是為了在嫁入淮北魏家之前見段青衣一面。不管他們見面後會怎樣,私奔天涯也好,或者路歸路橋歸橋也好。這不需要有什麼陰謀。可是那張蘭花灑金箋卻沒有落到我們手裡,而她派出送這張訂單的人,也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殺人滅口?誰要費此周折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其次,這張明黃紙箋,也是十萬兩黃金索取霓虹劍,據羽靈素稱,上面的字跡乃至內容同她所寫的一模一樣,不差分毫。由此可見,羽靈素的蘭花灑金箋千真萬確是落入了寫這份明黃紙箋訂單的人手裡。

  內容與字跡的一致,首先說明,這個人就是想讓我們在到達江南後知道,蘭花灑金箋落入他的手中了。這是一種挑釁。說明,他不怕我們知道。他甚至迫切的需要我們知道,蘭花灑金箋在他手裡,他要表明,他熟知羽靈素的此次動機。

  最後,他沒有用蘭花灑金箋,而是用對比鮮明的明黃紙箋,又是在表明什麼呢?對,表明此次索取霓虹劍的另有其人,而且,表明他確實想得到霓虹劍!否則,他完全可以直接用羽靈素的那張蘭花灑金箋來下定。

  最最後,我的智商水平所能得出來的結論是:第一,這十萬兩黃金是真實存在的!確實有這麼一個人想要得到霓虹劍!第二,他在用他的似明而暗的行為向羽靈素在施加心理壓力!

  關於第二點,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不多喜歡羽靈素,把憐香惜玉這個偉大而光榮的任務留給段青衣這貓娘養的吧,我現在所能把握住的就是,我們家的十萬兩黃金復活鳥,它們正在用天使的微笑誘惑我這顆幼嫩的心臟。

  可是,這個消息,我卻無法給段青衣傳去。

  整個棋苑裡的丫頭仿佛是遙控監視器一樣,我每天半夜出門都會看到一雙雙冰涼的眼睛在暗處閃爍着綠光。為此,我曾向下院的管事的劉嬸反映了這個糟糕的情況。劉嬸安慰我說,姑娘,你看到的那是我們家少爺養的波斯米米亞西斯鴿,不是我們家的丫頭。這種鴿子非常聰明,如果長手的話,端茶倒水洗衣拖地都是好手,可惜,它長着鳥身子,只能做鳥事。不過這鴿子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眼睛像雞蛋,大半夜裡閃綠光。你看,我們家小姐這麼體弱多病,其中發病的十次八次是讓這些波斯米米亞西斯鴿給嚇的。我們家老太太,之所以從來不出門,只吃齋念佛,就是她以前也被這些波斯米米亞西斯鴿給嚇昏過。我們大少爺也不捨得扔,畢竟據說是從苗疆弄回來的稀罕之物。說是權且養着吧,半夜裡當燈用,還能給棋苑裡省下了燈火錢。

 我心想,真牛X,不愧是棋苑的少爺。人家府里下人夜裡走路提着燈籠,而棋苑的下人,就每人手裡掐着一波斯米米亞西斯鴿?真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