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寫手成神記 - 第10章

卡列顛尼亞

  經過宋寶籟身邊的時候,浦傑聽到了這麼一句,明知道這不過是他親手導演出的戲,那種對女兒濃烈的擔憂還是觸動了他心裡某個柔軟的地方。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過去摁響了門鈴。

  「誰啊!」裡面傳來劉順明顯有些暴躁的聲音,好像還伴着壓低了的一句,「你閉嘴。」

  「我,浦傑。」他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個藉口,最後還是說,「我去你家找你你沒在,我估計你就在這兒呢。你小子怎麼關機了,我還說晚上跟你一起喝一杯呢。」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跟着劉順的聲音距離屋門近了不少:「傑哥,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咳……咳咳!你看,別讓我傳染了你,改天吧。」

  「病了?嚴重嗎?」浦傑看了看旁邊的兩個保安,趕忙說,「我說,你好歹開個門說話吧,難不成冒個頭就傳染了?」

  裡面猶豫了好一會兒,貓眼亮了一下,跟着咔嚓一響,屋門開了條縫,帶着劉順很不高興的話:「傑哥,我今天真不方便,你改……」

  那後半句還沒說出口,旁邊的保安甲已經一把捏住了門邊,狠狠拽開了房門。

  劉順連忙鬆手,但還是被門把手往外帶了一步。

  他一眼看見外面的情況,眼睛裡分明流露出踩到陷阱野獸一樣的絕望神情,轉身就往屋裡衝去。

  但蓄勢待發的保安乙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把才側過身的劉順狠狠抱住壓在地上。

  浦傑連忙往屋裡看去,生怕看到什麼非全年齡向的畫面。

  幸好,宋文玉雖然哭得稀里嘩啦,但人沒事,校服也好好地在身上穿着,就是嘴裡被塞了一塊抹布,手腳都被裝修用的塑料拉鎖捆住。

  浦傑鬆了口氣,正要進去救人,就聽一聲痛哼,看起來起碼一個能打普通人三四個的保安乙竟然捂着肚子翻倒在了一邊。

  而眼睛都已經發紅的劉順,手裡竟然多了把打開的摺疊刀!

  真他大爺的見鬼了,我就想導演個知恩圖報小劇場,你這個反一號幹嘛非要給我變成喋血驚魂刑偵劇啊!浦傑腦子裡一陣發懵,看劉順那架勢,現在百分百開了友軍傷害,不分敵我誰來都是一刀。

  保安就拿個兩千塊工資肯定犯不着玩命,門口那個頓時往後退開,扭頭喊:「宋總,這……快報警吧!」

  宋寶籟果斷衝着走廊里喊:「婷婷!報警!劉順拿刀了!」

  跟着一個箭步衝到門口,從浦傑讓開的位置走進玄關,對着一直後退到宋文玉身邊的劉順說,「劉老師,你冷靜點。你好好想想,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浦傑跟進客廳,看劉順抱起宋文玉擋在身前退向陽台,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留出空調安裝通道,大落地窗外面的鐵柵欄竟然開着一個大洞,旁邊還放着一堆零散工具。

  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他趕忙走上前去,對劉順說:「劉順!順子!好兄弟!你這……這是在毀自己你知道嗎!」

  「我就是要毀!」劉順瞪着通紅的眼睛用拿刀的單手勒住宋文玉,一把推開窗戶,「你們都背叛我……都背叛我,那我就帶着小玉一起走!我要你們後悔一輩子!」

  「你瘋了嗎!」浦傑追到陽台門口,已經不敢去看身後宋寶籟的表情,大聲勸說,「讓小玉的爸媽痛苦一輩子,讓小玉這麼好的年華就此中斷,你就開心了嗎!你的愛情,原來是這麼自私無恥的一件事嗎!就是為了騙小玉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這世界根本就不理解我,憑什麼……憑什麼只是因為我喜歡的人年齡小,我就是變態罪犯?小玉明明也很喜歡我的啊!你們憑什麼都反對我!大家整天嚷嚷着包容這個包容那個,憑什麼就不包容我?」劉順連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他丟開還帶着血的小刀,但雙手抱緊宋文玉直接坐到了對着護欄開口的窗框上,只要向後一翻,這種高度,想湊全屍都需要個好裁縫。

  「包容你奶奶個腿!」浦傑不知不覺就沉浸在真實的怒氣中,遠比曾經左右互搏時更加強烈的情緒充斥着他的腦海,讓他都忘記了這個極端又扭曲的男老師,其實是他一手創造出來,「喜歡你喜歡你,十一二歲的孩子懂個屁的喜歡!你仗着自己是老師,仗着宋文玉在家失寵心裡空虛,把孩子弄得黏着你,這算個蛋的愛情!這叫誘拐!你以為你和漫畫裡拿着棒棒糖勾搭小朋友的王八蛋有什麼區別?沒有,你根本就是個逃避現實的廢物,你不敢面對和你同年的成熟女性,你自卑你懦弱,你才會把你的齷齪主意打到宋文玉身上!你看看她,都怕成什麼樣了!你覺得這也叫殉情?這他媽根本就是謀殺!你在謀殺一個一直信賴你叫你老師的天真孩子!你個王——八——蛋!」

  一手設計推動這種發展的時候,浦傑都沒想到真看到一切在眼前發生,帶來的衝擊根本不是對着屏幕打下幾行字可以比擬。

  不管是為了原本的目的還是此刻的心情,他都一定要救下這個小女孩。

  因為他的痛罵,劉順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勒着宋文玉的手略微鬆開了一些。

  這時,宋文玉的身體突然劇烈地掙扎了一下,浦傑渾身一顫,連忙撲上去,雙手一抄緊緊抱住宋文玉的雙腿,蹬住對面的窗框向後用力一扯!

  宋文玉離開了劉順的懷抱,被拋向陽台門內。

  但劉順因為爭奪的慣性失去了平衡,驚恐地尖叫了一聲,就向後翻倒出去,哐啷一響,雙手抓着護欄掛在了外面。

第22章

怎麼和想的不一樣呢?

  浦傑連忙爬起來,匆匆瞥一眼宋寶籟已經把女兒抱住,探身就去抓劉順的胳膊,咬緊牙關拽緊,從齒縫裡說:「兄弟……使勁兒,趕緊上來……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真切的死亡威脅帶來的恐懼遠不是靠想象可以徹底理解,劉順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剛才還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頰瞬間失去了血色,蒼白的就像剛被潑了一瓶塗改液。

  「傑哥……傑哥……救我……」

  奶奶的知道慫你剛才倒是早點軟啊混蛋!浦傑雙手抓住他的胳膊,腰頂住窗框拼命用力,可他一個每天最耗費體力的行動就是敲鍵盤的胖子,拉起來宋文玉問題不大,拉起一個自己多半連引體向上也做不出倆的男老師,就顯得十分吃力。

  幸好,劉順趁着還有力氣,用力把胳膊橫在了柵欄上,比起剛才只有兩手抓着,算是安全了不少。

  他一邊拼命往上拉起身體,一邊流着淚說:「傑哥,我……是不是要坐牢了?小玉……以後是不是不會再理我了?」

  理你?人小女孩這會兒想埋了你還差不多!但現在顯然不是挫敗他求生意志的時候,浦傑喘息着說:「小玉那麼懂事,你去自首,將來改過自新了再跟長大的她好好解釋,會沒事的。都會沒事的。」

  這時,解開束縛的宋文玉終於從受驚嚇的僵直中恢復過來,她一頭撲進爸爸懷裡,放聲痛哭起來,嘴裡說:「劉老師是壞人!劉老師是壞人!爸爸幫我打死他!哇啊啊……爸爸,幫我打死他!」

  剛剛探手抓住劉順的衣領,浦傑一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而玄關那邊,也傳來了保安甲驚慌失措的叫聲:「宋總!快叫救護車!明哥不行了!那孫子下手太黑,腸子都快流出來了!」

  劉順抬起頭,面如死灰地看着浦傑,嘴巴顫動了兩下,擠出一句很小聲的話,如果不是浦傑離得近,一下就會被高層外的風帶走。

  「幫我跟爸媽說聲對不起……」

  用力的肌肉一起放鬆下來,那件短袖衫瞬間從劉順身上脫落,留在了浦傑手裡。

  浦傑攥着衣領,瞪大眼睛看向下方……

  世界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慢速播放,劉順帶着眼淚的臉,緩緩被下方的黑暗淹沒,變成模模糊糊的一團。

  嘭!

  沉悶的一聲,讓浦傑的思維恢復了正常的速度。

  他的一個精分小號,就此從這個世界,永遠的下線了。

  一道奇妙的暖意鑽入脊椎,順着四肢百骸擴散開來,他甩了甩頭,沒太在意這略微的異常,拿着劉順最後留下的衣服,離開了那個危險的窗口。

  之後的那幾個小時,浦傑的頭殼裡一直處於半豆腐腦的狀態,想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說是懵吧,意識是清醒的,說清醒吧,除了應對別的想什麼都模模糊糊的。

  救護車到得比較早,之後是警察,本來安靜的小區很快就嘈雜起來,好像全部已經入住的人家都在積極圍觀這個難得一見的大熱鬧。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錄像,有人已經在戳着手機編寫朋友圈或是微博,保不准再幾分鐘就要有人跑去知乎搜索有人在眼前跳樓是一種什麼體驗,搜不到乾脆就直接自己提問自己答。

  但這都和浦傑無關,他儘量簡明扼要地回答了出勤警察的提問,下樓坐上警車,和宋家幾個人一起去做了筆錄。

  坐在警車上離開的時候,看着車窗外交頭接耳滿面興奮的人群,浦傑明白,流言,即將以光速傳播。

  幸好宋寶籟還很清醒,下來的時候用衣服蒙住了妻子女兒的頭,自己也儘量用手擋住了臉。

  在每一個手機攝像頭都有可能把臉捕捉進去直達網上的時代,隱私的邊界已經模糊脆弱到了極限。

  折騰完一切,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浦傑簡單跟父母交代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疲倦地回到臥室,癱在了電腦椅上。

  他這時才想起,剛才送他回來的宋寶籟帶着妻子千恩萬謝的時候,他竟然忘了說自己失業在家的事情。

  這真是給這次失敗的試驗,劃上了徹底完蛋的句號。

  事情的走向與他的預想之間,少說偏離了將近九十度。

  躺到床上閉緊眼,他還是能看到劉順那張蒼白絕望的臉一點點變小,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不管怎麼樣,至少試驗還是成功證明了一些事情。

  第二天一早起來,浦傑就調整好情緒,拿出記事本開始總結要點。

  通過近距離的接觸和認識,尤其是劉順的生活狀態,他基本可以確定,被他創造出的精分小號,的確會以他的設定和激活時扮演的心理狀態,徹頭徹尾地融入到這個世界中,成為現實的一份子,而向前擠掉了誰,向後會影響誰,身邊都聯繫到了誰,他無法設定,也無從得知。

  他與自己的精分小號之間,共享的交集僅僅是他親手設定並扮演過的那一部分,一旦能力發動,這一部分就會成為那個活生生的人生命中一個小小的片段。

  而這些人對世界的改變,是真實而確切存在的。

  夏升集團已經進駐東涵市,宋寶籟確實主持接盤了他家舊房子那片地,劉順墜樓事件已經上網,在本地的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

  嚴格說來,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儘管,結果並不完全符合他的本意。

  他猜測,這能力的可控性,達不到他所希望的程度。

  下午他去了劉順的小學,打聽了一下,但沒能得知任何他父母的消息。他去了蘭亭苑,同小區的業主根本不了解這個小伙子,倒是有人頗為幸災樂禍的告訴他,已經有人看上那套房子,準備趁着凶宅價低入手。

  說不定,那就是本來已經買下那套房子的屋主,因為他的能力,不得不暫時消失,接着,在劉順死後,像世界線自我修復一樣,迅速回到原位。

  除了最後的死亡,劉順的痕跡全都再也無法追尋。

  幾天後,就在浦傑已經開始疑惑,難道精分小號並不會幫他實現願望的那一刻,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他看了一會兒,接了起來。

  裡面傳出的是宋寶籟沉穩的聲音:「浦先生,是我,宋寶籟。我聽女兒說了你一些事情,最近你好像正失業在家吧?願意來我這裡幫忙嗎?」

第23章

說好的工作呢?

  「啊……我倒是聽宋文玉說過您是開公司的。」浦傑舔了舔嘴唇,裝作對宋寶籟情況不太了解的樣子,「我以前就幹過內勤和人事專員,還跟我專業不太對口。工作經驗倒是有五六年。不過您放心,只要有崗位,工作內容我可以學,我這人學東西還挺快的。」

  「好,你有這個意向就好辦,專業工作經驗什麼的都不是問題。這樣吧,你告訴我一下你家的地址,我回頭叫人直接聯繫你。」

  地址?浦傑愣了一下,心想通知上個班要地址幹嗎?難不成你們公司的人事經理都是上門面試的?

  「行,我家在斜嶺北大街豐華小區,四單元二樓3號。」他猶豫了一下,報上了地址。

  「豐華小區……4-2-3,好,我記下了。再聯繫。」宋寶籟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上次的事真是謝謝你了。」

  「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掛掉電話,決定先跟老媽知會一聲。上次的事朋友圈裡一傳,她知道浦傑也是當事人之一,還冒死救下了宋文玉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說他怎麼一點不知道小心,交了爛朋友也就罷了,還鬧出這麼大事,差點跟着掉下高樓,嚇死她了。

  老爸倒是沒說太多,認同他做得好,也責怪了一下他交友不慎。

  這回要是能拿到一個可以稱得上不錯的工作,腰杆挺起來感覺都直了許多。

  不久,他母親逛完市場買菜回來,嚷嚷着叫他出來幫忙。

  母親的觀念老舊頑固難以變通,始終不認為他碼字算是在工作,打心底覺得他就是在家裡休息,所以只要他在家,只要有點什么小事,就會把他喊出來,先指使一通再說。

  浦傑出來後,一邊幫着洗菜,一邊提起了宋寶籟的電話。

  「就是你豁命救下來的那個丫頭她爹?」他母親撇了撇嘴,不是很有興趣地說,「女兒都管不好的男人,能有什麼大事業,別是騙子吧?」

  「瞧你說的,人能騙我什麼啊,財?色?」

  「騙你干傳銷啊,騙你融資啊,現在這個流行着吶我跟你說,你爸就是不聽我的,借錢加存款不知道放出去多少,跟你說世界上哪有那樣好的事情啊?人家的項目那麼賺給你分紅這麼高,為啥不自己貸款去?」

  眼看老媽就要跑題,浦傑連忙說:「宋總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公司總部在漢京,分公司馬上就要開在咱們這兒了,你常去的那個天陽新風廣場,就被他們的公司收購了。」

  「啥?」他母親的消息到很靈通,一扭臉說,「是夏升集團的?準備接手開發咱們家老房子那片的那家?」

  「嗯,就是那家。宋總就是那兒的分公司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