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手札 - 第11章
沁紙花青
艾舍莉的家住在村東面,靠近村莊的圍牆。那裡有一大片不錯的荒草地和高大的橡樹,樹下就是木質的房舍。她帶着我們走到門前,很小心地側臉去看我的表情,大概怕我覺得這裡無法同那些高檔的旅館相比,會轉身離開。然而我停步在門前看了看了,微笑了起來。
爬滿常春藤的木牆,綻放着夏末最後生命力的野生薔薇,低矮茂盛的青草,小小的、卻潔淨的玻璃窗——這些都使我想起自己在海邊的那個法師塔來。我無名指當中的那個陷阱一直沒有啟動,看起來那個小販也沒有做什麼傻事。總還有一些東西被保留下來了,就在那個海邊的懸崖上。一些我想要擁有、卻不得不拋棄的東西。
第三十三章
昏黃
艾舍莉的父親生前是一個木匠,因此房子造得很大,大到將我與珍妮用兩個房間安頓下來之後,依舊有一間空餘。客廳很寬敞,有溫暖的陽光透射進來,將房子烘出原木的清香味兒。只是這樣一棟漂亮的房子裡卻承載了那麼多的不幸——她的父親死於獸人的襲擊,母親則害了重病。
走進我們的房間的時候,她母親的房門開着。我向裡面瞥進去,發現那是一個臉色蒼白,手腕纏着繃帶的中年婦女。她的身體陷在厚厚的被子裡,一雙無神的眼睛直視着我,嘴裡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艾舍莉急走兩步關上房門,有些侷促地解釋道:「她的病不傳染的,也很安靜,我保證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不方便……」
我輕輕皺了皺眉,問她:「她病了多久了?」
「一年了。」她低聲說,「也不是一直都這樣……每隔二十多天就發作一次,一發作身上就會疼上六七天,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一邊說一邊帶我走近房間,幫我掀開床上的被子,我則把珍妮放了上去。我沒有解開她的披風,我還不想讓她知道這是一個貴族。
「請醫生看了嗎?附近的醫生?」我為她蓋好被子,長出了一口氣,覺得抱她上床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我身體裡的全部力氣。
「請過了……就是因為花錢請了醫生現在才不得不招呼你們,我們實在沒有錢了。」她抿着嘴唇,站在房門的陰影里說,「醫生放了幾次血,可是一點都沒有好轉。他們說這病治不好了,我……」
她這樣說着,幾乎要哭起來。我也同樣覺得挺無奈——我沒力氣,又發着高燒,頭腦一片混亂,實在懶得費力氣調理自己。本想請一個醫生來幫忙,哪知道竟然是些只懂得放血療法的貨色……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袍子裡摸出一個歐瑞銀拋給那個姑娘。銀幣在陽光里閃了閃,劃出一道弧線來。但女孩沒有接住,銀幣掉在了地上。她眼角還帶着淚花,手忙腳亂地俯身到地上去追那個險些滾進門縫的小東西。
我忽然覺得心裡又有點不好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痛的關係……
「先帶我去看看你母親吧,然後用這去錢去給我採購些材料。」我對她說,「可以的話,就把給你母親治病的藥材也一起買了。」
「……嗯?」她蹲在地上看着我,背着光,細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您說什麼,先生?」
被病痛折磨的我非常不願意再重複一遍自己的話……哪怕她是因為驚訝或者說喜悅才問出這個問題。然而當我觸及她的眼神……那種柔軟的、哀傷的、驚訝的眼神和將她的輪廓剪成了半片金黃的陽光,我忽然覺得自己心底有些東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釋放了出來。
我很想把這最近反覆出現的情感歸結於病痛帶來的軟弱,然而我發現……那種令我胸口酸脹心頭酸楚的感覺……竟然讓我如此着迷。
我真是要瘋掉了。
「帶我去看看你的母親。」我再次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同時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如果你不想讓她繼續受折磨的話。」
她終於聽懂了我的話,幾乎是搶着在我的面前打開了門,將我讓了進去。房間裡乾淨整潔,沒有讓人厭惡的氣味。這對於一個長期居住這重病人的病房來說很難得,至少證明這個姑娘很會照顧人。
我走到床前,用左手挽起右手的長袖,輕輕拿起她的手。那女人試圖把手抽出來,然而只是無力地抽搐了一下就再無力動作了。這隻因為長年勞作而顯得粗糙的手並不漂亮,指甲縫裡還有洗不掉的黑色污漬。手指的關節腫脹充血,幾乎無法併攏。我輕輕彎了彎她的手指關節,病人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卻叫不出聲。
我放下那隻手,搖了搖頭。艾舍莉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就連從窗戶里透進來的陽光也無法抹掉上面的那層黯淡。「真的治不好麼?先生?」她用最後的希望問我。
「我只是覺得,這些醫生連這樣的病都束手無策,簡直是……」我用有些混沌的頭腦想着一個合適的詞語,「蠢材。」
「就是說……」她愣了一愣,然後驚喜地叫出聲來,「治得好嗎?」
「痛風而已。」我聳了聳肩,「再讓那群蠢貨給她放血,她就會死掉的。我給你開一個單子,你按照上面寫的去買齊我的東西,然後我來處理吧。」
「好好好!」她連忙答應,然後快活地在她母親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媽媽,這位先生說他能治好你!你再不用受這些苦了!」
那床上的女人轉了轉呆滯的眼睛,費力地牽了牽嘴角,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乾脆轉身走出了房門,去自己的房間裡從包裹中扯出一塊羊皮紙給艾舍莉列出清單。
小姑娘幾乎是飛跑着出去的,然後我才想起,我似乎忘記囑咐她弄點吃了的。但罕見的睡意很如潮水般襲來,使我顧不得胃裡的痛楚了。我弄了些水給珍妮潤了潤嘴唇,然後回到房間脫掉自己的長袍躺倒在床上,很快就在灼熱的呼吸與胸口的疼痛中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一段又一段噩的夢從腦海里擠出來,浮現在意識層面。我幾乎又能感受到將自己轉化為巫妖之體後身上的那種痛楚,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我的內臟,掙扎着想要衝破我的胸口。
我似乎回到了世界樹下,站在精靈們建造的那華麗優美的祭台上。乳白色的光輝包裹着我,淨化着被我分離出身體、卻一直在體表縈繞不去的「惡」的特質。近乎全知全能的感受再次回到我的意識之中,我能同時感知到上百里範圍內微風的流動,樹葉的碰撞,枯枝的折斷聲,上萬人的盔甲撞擊聲,因為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聲,腳步引發的大地微微震動。
我同時傾聽這一切,卻能將它們一一理順。我分得清風的細語和林木的呼嘯,也分得清每一個人的心跳和血液流經傷口時所受到的阻塞。
第三十四章
鹽漬李子
我即將成為新神,我的一切都在被淨化、重組。我的感知力在此刻達到巔峰,身體卻像一個嬰兒一樣脆弱。而那些小心翼翼地前進的怯懦的人,卻將在此刻對我進行的可恥背叛,冠上戰爭的美名。指引他們的,則是那個十幾小時前與我徹夜纏綿的女人……
這一段記憶很快模糊,我忽然又回到了更早的時候,變成那個側臥在馬拉雅山脈最高峰上的人。極度的嚴寒將我的血液冰凍,魔力卻使得我的頭腦依舊運轉自如。我的身軀只剩下一隻完好的右手,其餘的三肢和軀幹則翻露出可怕的血肉,甚至戳出了骨茬——這都是安塔瑞斯那可怕的龍息的傑作。
我毫不猶豫地潑灑出價值足以買下一個公國的昂貴魔法材料,讓山巔萬年不變的晴空當中聚集起烏雲。那血色的雲團在我的頭頂形成可怕的大漩渦,而後隆隆地向四周擴散。它們將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覆蓋半個艾瑞法斯特,將死亡散播到每一個角落。
這瘟疫之雲將奪走百萬人的生命,然後以生靈的力量塑造我的巫妖之軀……
然而這場景又很快跳轉,跳轉到我還是一個真正的嬰兒的時候。某些記憶的碎片從我的潛意識層面再次浮現,而這些,是我從未發現、僅靠孩童的本能深藏於潛意識之中的東西。
光,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光,隔着我的眼皮照射進來。
本能地感到刺眼,於是張開嘴嚎哭。
「不聽話的孩子,會被洛基山上的魔法師抓走,變成蜥蜴干掛在屋檐下唷~」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柔和又溫暖。
然後是什麼?是高溫,是火焰帶來的高溫……
是死亡。
然而此刻又是誰在抱着我?
試着睜開眼睛,眼前是銀色的鬍鬚。黑色的長袍。銀線刺繡。
「可憐的孩子……」那個老人的聲音說,「不過這樣也好。你的父母都死掉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包括你自己。你無需懼怕任何人,你果然是一個天生的法師,命運的寵兒……」
這個人是誰?是誰?如此熟悉的語氣,如此熟悉的聲音,如此熟悉的氣味!
誰!!
我大吼着從睡夢中掙脫,猛然坐起。胸口因為這劇烈的動作而疼痛欲裂,那痛楚從我的胸腔蔓延開來,一直連到腋下與脖頸,像是有無數的尖刺扎進了我的身體。但我無暇顧及這些,我需要知道最後一個夢裡,出現在我嬰兒時本能的記憶之中的那個人是誰!
在我的前世,七百年,到底是誰教我擁有了魔法的力量,又將我十三歲之前的記憶抹得一乾二淨?!
命運的寵兒……命運的寵兒!一定有人在那之後,又對我說出了同樣的話語……到底是誰,到底在哪裡,到底在何時?!
但夢中的內容很快就從我的腦海里消逝得一乾二淨,難以琢磨。睡眠不但沒有使我的頭腦更加清醒,反而加劇了胸口的疼痛。屋子外面似乎已經黑了,月光從窗戶里投射進來,把室內的東西都拉出了奇形怪狀的影子。
身上的被子散發出的皂角味道幫助我慢慢平靜了下來,我低低地咳嗽了幾聲,費力地起身下了床,披上袍子。外面傳來了有節奏的「咄咄」聲,我想那大概是艾舍莉在弄吃的。
走廊里黑得徹底,只有通往客廳的小門盡頭才有微弱的光亮。艾舍莉一定是捨得不點蠟燭的——傳來的牛油燈燃燒時的特有難聞味道證實了我的想法。我走到門口,依着門框看着那個姑娘——她正借着牛油燈昏暗的光亮在木頭案子上用小刀切熏肉,而身後的桌子上已經擺上了白麵包和新鮮的捲心菜。一小盆濃湯在散發着香氣,盆旁邊是熱騰騰的烤蘋果和鹽漬李子。
恆定法術「法師之眼」使我只藉助微弱的光亮就可以看見室內的全貌,而艾舍莉則等到切完了熏肉、我忍不住喉嚨的乾澀咳嗽起來之後才發現我。她立即丟下手裡的刀子,將雙手在圍裙上擦乾,快步走過來扶我坐到桌子前面:「您醒啦,先生。我回來的時候您睡得正沉,就沒有叫醒你。我先給母親吃了東西,現在您可以一個人慢慢享用了。」
我並沒有虛弱到走路需要人攙扶的地步……然而我卻意外地很享受這感覺。因而我只是沉默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她把熏肉端到的面前,又把牛油燈移到桌上。
「我還弄了些吃的給了那位小姐,可是她還在昏迷……」她後退到油燈光亮之外的陰影里,小心翼翼地問,「您……打算什麼時候治療您的表妹?」
我抬頭看了看她——她臉上是焦慮而期待的表情。我又看了看她身後案板上的籃子,那個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提着的籃子。裡面的三條黑麵包只剩了兩條半。她說給她母親先弄了吃的……
「這些是為我特別準備的?」我抬起手來,撕下一塊白麵包,蘸了小木盆里的濃湯,送進嘴裡。
真是好味道。
「是的。」她在陰影里點了點頭,「……作為對您的報答,我會為您免費提供食宿,您……」
「明天早上。」我用手捏起一隻鹽漬李子,打斷了她,「明天早上就開始。一會給你母親吃些捲心菜和湯。但是別給她吃肉,會讓病情惡化的。至於你……也坐下來,吃點東西。」
捲心菜配熏肉和白麵包的味道很好……再配上濃湯更是美味至極。只是烤蘋果我一直吃不慣,從來吃不慣。倒是有個女人喜歡這道菜……
該死,我又在胡思亂想。
我們兩個人沉默地進餐,伴隨着我偶爾的咳嗽聲。這女孩吃得極節制,僅僅吃了一個烤蘋果就停下手來,看着桌上的食物,發了一會兒呆。
我的胃口並不好,即便是面對着這些美味的食物。我吃掉了半條麵包,兩個鹽漬李子,幾片捲心菜和幾片熏肉,也停下手站了起來。我看得出這女孩其實是急着把這些平日裡並不能常常吃到的東西帶給她的母親。我不喜歡喝冷掉的湯……我想她們也是一樣。
她見我站了起來,連忙輕輕地搖了搖了頭,似乎想要驅散腦海里的某些東西,又要來扶我。但我擺手制止了她,然後從袍袖裡摸出一枚小小的歐瑞金。這一次我沒有拋,而是輕輕擱在了桌上。金幣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美麗,迷離的橙光使得桌對面的艾舍莉驚異地睜大了眼睛。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沒有見過一枚金幣……但至少不會包括她了。
「食宿費用作為我治療你母親的報酬,這枚金幣作為這餐美味的獎勵。」我走到一邊的地上有些費力地提起那個裝滿了我所列出的藥材的籃子,補充道,「我不喜歡被拒絕。」
第三十五章
黃黃……綠綠……
是的,就像我說過的那樣,我從不吝於給與我的追隨者最大的榮耀,也從不吝於給背叛者最大的痛苦。
這個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我許久未曾看到的東西,讓我覺得溫暖,讓我想起自己……曾經是一個人。雖然是一個那樣平凡的人,但那感覺讓人想要流淚。
我提起籃子走近黑暗的走廊里,女孩在我的身後呆立了很久,然後叫道:「先生……」
我有些惱怒地在一片黑暗裡轉過頭去,心裡打定主意如果她要進行無謂的推辭,那麼我就將收回那枚金幣。我並不常有這種令我舒適的軟弱感……不要去破壞它!
但她說的是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該不該和您說,但是也許對您有幫助……我剛才去買東西的時候,恰好碰見一個人……穿着和你的衣服很相似的袍子,問我是否見過和他的衣服類似的人。」她頓了頓,用不確定的語氣說,「他已經打聽了挺多家店鋪,然後才碰見了我。我覺得他也許是您的朋友,但又不很確定,就對他撒了謊,然後悄悄跟着他去了他住的旅店……」
「一個黑袍?」我努力讓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疾速思索着,問,「衣服上繡着橡樹葉,臉色很蒼白的年輕男人?」
「的確是黑色的袍子,但不是年輕男人,是一個中年人,還有鬍子。嗯……也沒有樹葉。倒是繡着星星,挺漂亮的星星。」
有鬍子……那麼就不是那些被製成魔傀儡的暗精靈。因為精靈們從不長鬍子。而星星……
一個魔法學徒。
也許不是在打聽我……而是在打聽那個精靈大法師的暗精靈魔傀儡。只可惜他永遠都見不到了。
「謝謝你,小姑娘。」我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她臉上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補充道,「是我的朋友,不是仇人。你也不必擔心他會追到這裡。」
「啊,我……」她想要解釋些什麼,但我卻已提着籃子走進了房間。
這棟房子裡有三個病人。一個昏迷不醒,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勉強維持着生命。另一個受了內傷,發着高燒且頭痛欲裂。還有一個被痛風折磨,不能說話。
實際上看起來最痛苦的那個人——艾舍莉的母親,卻是病情最輕的那個。這些脆弱的凡人哪……只要小小的病痛就能讓他們束手無策。而只有力量,魔法的力量或者知識的力量,才能讓人超越眾生,甚至與眾神分享永恆的生命。
我從我的袋子裡拿出我的瓶瓶罐罐以及從法師塔裡帶出來的材料,借着銀色的月光,首先花費了一個小時給自己製作了一份藥劑。至少它可以保證我的頭腦清醒起來,不被病痛分散注意力,而使某些需要精確計算劑量的配方以失敗告終。
我服下第一劑散發着濃烈惡臭的粉末時,聽見艾舍莉關上了隔壁的門。大概是艾舍莉服侍她的母親享用過了晚餐,準備睡下了。
一陣冰涼徹骨的感覺立即從我的尾部傳到尾椎,然後沿着我四肢走了個來回。我的身上泛起了一陣小疙瘩,而下一刻那寒冷就變成了讓人舒適的溫暖感。我的腦子像是被丟進了冰水裡然後又撈了出來,思維立時變得清醒得可怕。
擱在從前,我可不敢給自己吃下效果這麼猛烈的東西。那樣的代價將是清醒以後連着十天的昏睡不醒——十天不喝水,對於一個人類就意味着死亡。然而此刻的我卻不在乎……因為我得到的精神力的確很強大,強大到可以無視這樣猛烈刺激之後精神上的疲憊感。
艾舍莉母親的痛風,其實治療起來挺簡單。用秋水仙根和麥芽混在一起,每天吃上一點點,幾天之後就可以痊癒。只要以後多吃蔬菜少吃肉類,幾乎不會再復發,唯一的副作用也只是可能引起腹瀉。
然而這樣簡單的法子在這裡卻沒有一個醫生懂。不然也不需要我徹夜不眠,在這裡自己打理自己。
然而最棘手的是珍妮的傷。我一邊在嘴裡將可以消炎的蒲公英莖葉嚼出白色的苦澀汁水,一邊嘗試着搭配藥材。我只能控制她的情況不再惡化,試着用藥物消除她的腦袋裡可能存在的淤血。如果她無法在十天之內醒來的話,她也許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一旦發生了那種情況,我只好將她轉化為……死靈騎士。
現在的珍妮其實是在依靠半身甲上純粹的魔力與妖精之血生存。她的身體機能幾乎都已停止,算得上是半個死人了。否則這幾天下來,她也不會……沒有任何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