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手札 - 第6章
沁紙花青
醫療之觸
修復術
通曉語言
羽落術
正文:
我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了那個魔鬼,又把所有關於純潔與善良的詞語用於它的身上——然而這些都沒能令我想到能使珍妮脫離生命危險的法子。
她左腿的小腿上有四個可怕的孔洞,而更不樂觀的是,那些傷口不再流血,這意味着大量的毒素無法隨着血液流出體外。
我的魔法書里僅有一個作用於生物體的魔法:「醫療之觸」。然而這個魔法的效果是施法者平均承受傷者的傷害。這意味着一旦我使用了這個魔法,就將面對兩個人同時死亡的後果。這裡距離古魯丁村莊還有四到五天的路程,到了那裡我可以找到鍊金術的材料製作一些解毒藥劑,可我不知道珍妮還能不能撐得到那個時候。
但我還是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又記憶了幾個一會兒可能用得上的法術,將她扶起搭在我的背上,又把我的魔杖橫放在身後,把她背了起來——我想她是第一個坐在我的魔杖上的人。
還有一個法子。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法子,一個要碰運氣的法子。我的左手尾指上戴着一枚用白銀做成的尾戒,這是我從前製作的諸多「幸運戒指」之中的一枚,我希望它能在此刻給我帶來幸運,好讓我能暫時保住珍妮的性命。
然後我把一個「羽落術」施展到了珍妮的身上,這使得珍妮的體重減輕了不少——一個物體或是人下落得越快,這個法術的效果才會越強。一切準備妥當,我背着她快速地在林間穿行起來。
進入這片森林的時候我們曾經在西面發現了一條廢棄多年的小路,那條隱藏於叢林的小路蜿蜒地通向去往古魯丁城鎮的大路。這種林間小路上經常會有一種奇特的生物存在——皮克小妖精。剛才在森林裡的動物驚慌逃竄的時候我曾經見過大群的叢林妖精,而叢林妖精和皮克小妖精同屬於妖精種,是有着親密關係的近親。它們喜歡居住在密林之間的小路旁邊,並且同所有的妖精種生物一樣熱衷於惡作劇。它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帶領旅人走錯路,或者讓貪心的守財奴丟掉自己的財寶。
叢林妖精的存在告訴我附近有極大的可能存在皮克小妖精,而每一個魔法師都應該知道,小妖精與精靈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血緣關係,它們的血液也就同精靈之血一樣,有着很強的解毒效果。
只要我能得到一隻皮克小妖精或者是叢林妖精……
我這樣想着,疾走着,集中精力在晨曦中尋找着的蹤跡。
珍妮靠在我肩頭上的嘴裡呼出灼熱的氣息,那是她在高燒。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林間樹葉上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也打濕了我的長袍衣角。又穿過一片矮小的灌木叢,踏翻了一大片茂盛的野生百合,我終於見到了那條幾乎已經隱沒在雜草里的小路。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腳步慢下來,在路上不快不慢地走着。
珍妮在我的背上顯得愈發沉重,但這只是說明了我越來越累。因為只要下墜的趨勢一直存在,那麼羽落術的效果就不會解除。她原來粗重的呼吸逐漸平復,但這並不是什麼好的現象。我知道那些致命的毒素與病菌已經令她的呼吸開始衰竭了,而那些皮克小妖精卻還不出現。
世事就是這樣弄人——有的時候你獨自行走,渴望一段突如其來的邂逅,而後將你引向一個全然不知的神奇所在,展開一段無法想象的奇幻旅程——這種狀況下,你很難遇到一隻皮克小妖精。
有的時候你滿懷心事,步履匆匆。只希望快些到達終點,享受溫暖柔軟的床鋪與可口的食物,或者探望病重在床的家人——這種狀況下,你就常常會不知不覺地走錯路。
無知的凡人常用「忙中必出錯」這樣的諺語來解釋這種令人費解的狀況,卻不知道那都是他們的肉眼所無法預見的皮克小妖精搞的鬼。作為一個喜歡獨處的魔法師,我對這種喜歡惡作劇招惹人的小傢伙一向沒有足夠的好感,然而此刻我卻多麼希望它們能夠出現在我的眼前,圍繞我跳起神秘之舞,讓我可以捕捉到它們。
我沿着小路行走了很久,走到太陽幾乎接近中天,將陽光從林木的縫隙中透射下來在茂盛的青草與芬芳的花朵上形成一塊又一塊小光斑,卻仍舊沒有一隻皮克小妖精出現。我不由得想起我剛剛離開我的法師塔的那個上午——我是那麼輕易地就遇到了一群叢林妖精。
這可惡的世事難料。
我終於精疲力竭,將珍妮平放在一顆大橡樹的樹蔭之中,自己頹然坐倒在她的身旁,茫然又焦急地揪着身邊的野草,一根根折斷地上的小樹枝。
我是一個相對凡人來說非常強大的法師,我甚至可以記憶那本法典上的大部分魔法,並且在不使用魔杖超魔力支出的情況下把它們統統使用出來。然而這種強大卻僅僅是對我自己而言,此刻的我只能任由珍妮的生命力逐漸衰竭,卻沒法採取任何行動。
讓珍妮能夠在最壞的狀況下仍然保有自己的思想只有那麼一個辦法。然而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會想要那麼做。那樣將會使我的計劃產生更多的變化,甚至帶來我意想不到的可怕後果。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極其輕微的嗡嗡聲在某個角落響了起來。我的心中頓時升起不可遏制的狂喜,但我竭力控制着自己,讓自己表現出正常的迷茫而焦急——就像是一個急着趕路,卻因為筋疲力盡而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的普通人類。
皮克小妖精不像它們的表親那樣可以敏銳地感受到法師身上的魔力波動,因此它們敢於靠近我,而不像叢林妖精那樣理智地與我這樣的人類保持着有限的親近。
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的右邊,並且狹促地向我眨了眨眼,遠遠地圍繞我跳起了一段奇異的舞蹈。我裝作看不到它,將視線投向它身旁的一從香石竹。
這個生長着淡綠色透明翅膀的小傢伙漸漸放了心,又擺了擺尖尖的耳朵,舞動着靠近我,想要用神秘之舞的精神波動來干擾我的思維,令我走上某條岔路。我依舊平穩地呼吸着,看着它慢慢地飛到了距離我一米遠的地方……
然後空氣中陡然出現了一團魔力波動,飛快地將那隻皮克小妖精整個握住了!它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具有精神攻擊效果的尖叫,就被這股巨大的巨量掐得昏了過去。
「法師之手」,每一個魔法師都能夠掌握的小技巧。以魔力構造力場,可以輕鬆地捕捉無法被人類肉眼識別的魔法生物,也可以憑空移動一些比較輕的小東西。
我飛快地站了起來,用法師之手把那隻小妖精倒提着移到珍妮的嘴上,然後左手撐開了珍妮的嘴,右手用剛才折出來的鋒利小樹枝在它的脖頸上用力一刺!
相對它的脖頸顯得大得多的創口令血液立刻涌了出來。那些淡綠色的血液沒有絲毫的血腥味兒,反而泛着極淡的清爽氣息。它們在淅淅瀝瀝地流了一會之後就停了下來,我立即將法師之手一緊,像擠橘子汁一樣把殘留的血液都給擠了出來。
這時候皮克小妖精的身體因為失血而變成得透明。我隨手將它甩在路上,讓它的氣味發散出去。
此刻珍妮的身體狀況因為妖精之血的緣故略微好轉,呼吸也再次粗重起來。而然這還遠遠不夠,我還需要更多的皮克小妖精。這類小妖精通常以十到十五隻的規模群體混居,其中還有一隻能夠使用「奧圖迷舞」的大妖精——它可以使得受法者陷入狂亂的舞蹈之中直至力竭而死。
我將在這裡等待它們之中其他成員的復仇,然後榨乾它們的每一滴血。
第十七章
類神
但在此之前,我先吃了一點兒氨水味兒的石竹花配骨粉恢復了些精神力,然後忍住噁心的感覺把剩下的骨粉捏在手裡,撿起一塊石子握住,對兩個人施展出了「迪爾芬德之盾」。
皮克小妖精穿着前頭尖尖且彎曲的鞋子,也同樣有一柄兩頭尖尖且彎曲的小弓。這些馬蜂大小的小妖精們的弓箭卻完全不是裝飾品,它們射出的箭矢會令人短暫地麻痹。若不是情非得已,也沒人會樂意招惹一隻能夠使用「奧圖迷舞」的大妖精。所以我得先確保它們不能傷害到我,然後在大妖精使用魔法之前幹掉它們。
幾乎就在我施展了法術之後,我就聽到了一群皮克小妖精的憤怒嚎叫——那聲音像一支支尖利無形的箭一樣刺進我的腦袋裡,又像是有一百隻螞蟻在我的腦漿當中洗澡。這是所有的小妖精都會使用的法術「侵蝕思想」。
我用握着石子的手緊緊抓着魔杖,讓石子尖利的稜角硌着我的掌心,用身體上的痛楚來保持思維的清醒。嚎叫之後,大約十一隻皮克小妖精迅速地飛了過來,開始用它們的細箭憤怒地向我和珍妮發起攻擊。我們前方的空氣里頓時泛起十幾點細雨滴進水窪似的透明波紋來。這時候我注意到有一隻稍大些的妖精緊跟在它們後面,飛速舞動的透明雙翅當中夾雜着一點金光——這一定就是能夠使用「奧圖迷舞」的大妖精了。
發現射擊對我們毫無用處之後,它們就開始掩護着大妖精向我接近,一直接近到足夠讓那隻大妖精使用法術的距離。但我當然不會給它這個機會,我早在它們停止射箭之前就開始低誦「群體恐懼」的咒文,然後在大妖精接近到它的施法範圍的一剎那,我揚手灑出來了骨粉。
法術立即生效。皮克妖精們頓時變成了一團沒頭的蒼蠅,慌亂地向四周奔逃。然而它們都能夠使用另外一個魔法「魔法解除」,因此我緊接着發出了那本魔法書中記載的另一個法術「陰影束縛」。
這個附帶眩暈效果的法術在大片的樹蔭下使用效果驚人。地上的陰影像是一條條淡灰色的細蛇,竄起來緊緊裹住了在空中飛舞的小妖精們,並在那一瞬間使它們陷入了長達五秒鐘的眩暈。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狠狠地將它們一一敲落在地,就像是一個農夫在打棗子——此刻它們真正進入了昏迷狀態。
接下來我把那些小妖精一隻一隻擠干——就像擠橘子汁。實際上小妖精應當是比類人種還要高級些的種族,它們甚至會使用魔法。對於我的這種行為,大概正常人都很難接受。然而對於一個法師來說,俗世間的倫理道德卻很難對他構成約束。
因為魔法這種東西原本是起源於人類最野蠻的時代,那時候人類這個種族作為艾瑞法斯特大陸的眾多種族之一併沒有顯得如何與眾不同。在人類與其他種族的殺戮爭鬥中由極少數擁有神秘學天賦的智者總結出了魔法的規律並將之用於實戰,並且毫無愧疚感地將許多其他種族生物的身體構件用作施法的媒介。
在當時道德規範比較低下的狀況下,許多在今天看起來血腥而殘忍的魔法或者煉金儀式在那時而言都是正當且合理的。例如用活人的心臟治癒痛風病,用亞人種的骨粉施展一些詛咒法術,用小妖精的血液治療惡疾,用孩童的大腦製作效果卓越的精神力藥劑。
換言之,魔法其實是一門睿智與野蠻並存的學問、是見證了人類的智慧與道德規範發展過程的古老技藝。
時至今日,儘管一些法術因為過於血腥殘忍以至於挑戰了當今人類道德的底限而被法師們列為禁咒,但魔法師們仍舊是一個比大多數凡人都更善於踐踏人類道德,或是說新興人類道德規範的一個群體。
因為我們有着自己的道德觀:對於一個法師來說,絕大部分的生物都是平等的。這種平等只因兩個鐵律而例外,一是在滿足魔法師的特定需要時:例如使用生物身體構件作為魔法材料。二是,魔法師的地位凌駕於除巨龍以外的一切生物之上,是超脫於尼安德特人類與克萊爾人類之外的類神生物。
當我將第十隻皮克小妖精的血液盡數滴進珍妮的嘴裡之後,她的呼吸由急促又轉為了平穩,並且高熱也退了下來。此刻我不但從她的身上感受到生機在逐漸恢復,更感受到了一種令人極為舒適的氣息——那是自然的氣息,神秘的氣息,活力的氣息。換言之,是精靈的氣息。
我從未想到在尼安德特人的血液中混入些許精靈血統會有這樣的效果,看起來那個傳說並不是沒有依據的——尼安德特人並非同克萊爾人一樣,是與星界諸神一同產生的原生生物,而是被精靈們所崇拜的精靈之母伊娃創造出來的神造人。
此刻還剩最後一隻皮克妖精——那隻大妖精。
皮克妖精喜歡讓人走錯路,喜歡讓守財奴失去財寶,這就意味着它們擁有許多在漫長歲月中積累起來寶貝。我們的下一站是古魯丁村莊,我們可能在那裡居住不短的時間,完成一些事情,搜集一些我需要的魔法材料,因此我們需要錢——歐瑞金幣或是亞丁銖。
那隻大妖精實際上已經清醒了過來,口中在默念着什麼。我知道它在試圖使用「奧圖迷舞」這個法術,於是手指按住了它的嘴巴,中斷了它的施法。
「妖精,我需要你們積累的財富。」我這樣對那隻驚恐而憤怒的大妖精說。而後者正徒勞地將自己透明的翅膀在草葉間拍得啪啪作響,卻掙不脫我的手指。
「你怎麼敢在殺害我的兄弟姐們之後再提出這樣的要求?!人類!」它用珍妮無法聽見的聲音憤怒地嚎叫着,「你將迎來小妖精這個種族的全面報復,只要我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如果你把你所有的財富奉獻給我的話,你才有可能活着。」我不動聲色地說,「我需要你們的血液來醫治這個女人,因為她在昨夜消滅了一隻魔鬼——你們小妖精最痛恨的種族——並且在戰鬥中受傷。我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你們奉獻自己的血液和生命,因此我暫時向星空諸神借用了它們,此刻它們的靈魂已經回歸了精靈之母伊娃的懷抱,你大可不必如此憤怒。」
「你同魔鬼一樣邪惡!」但它只是繼續咒罵着,「如此邪惡的你還想染指小妖精的財富,我寧願死去也不會給你一丁點兒的提示!」
小妖精都是情緒化而固執的種族,因此我知道以生命威脅它已經沒有效果了。
我轉頭看了看珍妮——她依舊在昏迷之中。於是我注視着那隻具有稀薄精靈血統的魔法生物,皮克大妖精細小的淡綠色雙眼,讓深埋在我身體裡的某種氣息浮現出來,緩慢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以這個名號與遠古的誓約命令你,精靈的僕人,皮克大妖精。」在給了它足夠的時間去感受、回憶這個氣息之後,我鬆開了按在它身上的手指,「獻上你的財富。」
一個秘法,「血脈烙印」被這氣息激發。它的掙扎立刻停止下來,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然後發出驚恐又謙卑的疑問:「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再次復活?」
第十八章
過去、未來之王
「我必將復活。」我對它說,也是對這個世界說,「並且我將再次君臨天下。」
大妖精發出惶恐又低沉的哀嚎,翅膀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停止了抖動:「怎麼可能?你的命盒都已經消失了……我們親眼看到它消失的!」
我稍稍有些意外——這隻大妖精竟然說他親眼見到了我的命盒消失,那麼就是說,他是三百年前迷霧森林戰爭當中精靈族仆屬的妖精軍團中的一員。雖然妖精與精靈一樣,都擁有相對人類來說顯得漫長的壽命,但在妖精這個自然壽命大約在350年左右的種族當中來說,這隻大妖精也算得上是長壽了。
只是能夠看到我的命盒消失的妖精,在迷霧森林戰爭的時候就已經是妖精軍團中的高層了,為何它會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重新變成了那些居住於路邊、以捉弄路人為樂的野妖精?
然而大妖精之後的反應卻遠遠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匍倒在一片寬大的草葉上,以妖精種族最虔誠禮節對我膜拜,而後用激動得顫抖的聲音高喊:「存在於過去,復活於未來的王者,卓爾精靈和所有黑暗妖精的守護者,偉大的死靈君王撒爾坦·迪格斯啊,快來拯救你的人民吧!」
此刻我終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卓爾精靈」與「黑暗妖精」這兩個名字,沒有一個是我曾經聽說過的。而這隻大妖精對我的態度,一個曾經在三百年前參與過對我的圍剿的妖精軍團的一員對我的態度,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
曾經的我,死靈君王撒爾坦·迪格斯,曾同精靈與他們的僕從種族有過一個盟約。然而精靈們背叛了我,對我發出了最致命的一擊。但此刻他為什麼又稱呼我為「卓爾精靈」與「黑暗妖精」的守護者?
「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大妖精。」我用一根手指把他從草葉上抬起,沉聲說,「然後我再決定是否去幫助你們這些曾叛過我的種族。」
「我們從未背叛您,大人!」大妖精以他這個種族特有的那種衝動情緒說,「精靈族已經不是三百年前的精靈族。一些精靈背棄了與您的盟約,污衊您被深淵地獄的領主變為傀儡,發動我們參與了對您的偷襲!當我們知曉了真相以後您的命盒都已經被毀滅,於是一部分仍舊忠於您的精靈被宣布為黑暗的追求者,被驅逐到了地下變為卓爾精靈,而那些仍舊忠於您的妖精,則被驅逐出了軍團,被稱為黑暗妖精!卓爾精靈的主母,偉大的北之星冠,大法師米倫·尼恩曾預言您終將歸來,但卓爾精靈們大都不相信將會有重返地表的一天。但如今,您,偉大的王者,存在於過去,復活於未來的王者,您出現了!」
米倫·尼恩?我在心裡想,巴托惡魔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並說我的身上和她有着相同的氣息。既然她冠有大法師的名號,那麼召喚巴托惡魔的人就一定是她了。這樣說來,這隻大妖精的話也並非不可信。
實際上,在「血脈烙印」這個秘法的感召下,他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應當不是偽裝的。越是低級的生物受到的秘法制約就越強,相對於那些曾經背叛過我的精靈,我更願意相信他的話。
在我回復了記憶以後這段很短的時間裡,我曾試圖找出精靈們背叛我的原因。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讓他們對抗「血脈烙印」的作用,在我沒有損害他們生命的情況下違背誓約,對我發出最後一擊。
此刻我終於有了些頭緒……在霧森林戰爭的後期,火龍巴卡拉斯曾經出現在世界之樹的附近。若是這世界上有隻一種高貴的血統可以暫時地稀釋以星辰諸神之名締結的血脈誓約的效力,那麼就一定是近乎半神的龍族血統——並且是純血的龍族。
而巴卡拉斯參與三百年前的那場整個西大陸對我的圍剿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一段更加古老的往事。是我低估了龍族對於仇恨的執着。但,的確……在巨龍們悠長到幾乎與諸神同壽的生命當中,還有什麼能比仇恨更讓他們感到有趣的事情呢?
珍妮還要有很久才能恢復清醒,於是我有時間來思考。
思考一段三百年的往事,理清一些我曾經在臨死之前都沒有弄清的關係。
精靈們背叛過我,於是他們付出了代價,失去了世界之樹;地龍安塔瑞斯背叛過我,於是他失去了飛翔的能力,被封印於地下;人類——尼安德特人與克萊爾人也背叛了我,而他們現在還沒有付出足夠的代價來平息我此刻的怒火。
我不吝於賜予我的追隨者最大的榮耀。
但我也從不吝於施予我的敵人最痛苦的懲罰。
自此刻起,我以我曾經的名號,擁有無窮魔力和半神身軀的死靈君王撒爾坦·迪格斯的名義發誓,我將要整個世界為我付出代價!
於是我對大妖精說:「我將去北方拜訪米倫大法師。你可以作為我的特使,向她宣告我的歸來。我現在的名字是艾爾·穆恩,但你只可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一人……」
但我隨即又皺起了眉頭。精靈們獨特的體質決定了他們之中不可能出現力量媲美人類的大法師——因為他們的壽命過於悠久。而為了不讓他們有機會在漫長的時間當中掌握可挑戰諸神的魔力,他們被造物者剝奪了創造力與變革的精神,也就無法成為卓越的法師。
然而米倫·尼恩……她竟然可以召喚巴托惡魔。
她還擁有與我類似的氣息。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於我的腦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除去那個三百年前我臨死之前拋出的、散落在劍鞘峰的盛有我的部分魔力的命盒殘片之外,另外兩個同樣的存在之一,應該就是散落在北方……
就是說那個米倫·尼恩,很可能已經占據了我另一個命盒之中的魔力,才能在三百年的時間裡成為了一個大法師。
一個精靈大法師!
該死,這個愚蠢的女精靈根本不知道以我的魔力召喚惡魔來到地上界會帶來什麼後果!如果這種召喚的力量可以濫用,我何不在三百年前召喚深淵九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