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錢高手在花都/一路彩虹 - 第5章

月關

  張勝聽了暗吃一驚,現在才知道所謂貸款原來也要用其他名義來貸。他雖不懂什麼叫騙貸罪,但是也知道這些文件必然是假的,一旦投資失敗可就不是擔上銀行債務的事了,而是要負刑事責任。難怪徐廠長見他明白其中的關節後只是哈哈一笑,沒有在利益分成上過多糾纏。

  徐廠長又說:「當然,回頭咱們和橋西區領導談判購地的時候,也要打着這個幌子,那就是建設棚菜基地。因為現在市府開發橋西的指令還沒下達,土地所有權尚未上收國家,目前仍歸橋西區政府管轄,屬集體用地。

  雖說橋西老區已經基本上成了荒地,可在政府檔案里還是農用地,沒有農用地轉用計劃指標或者超過農用地轉用計劃指標的,他們是無權批准轉賣成建設用地的,還得上報區里、市里。

  我估算了一下,要買最多買它三五百畝地,再多了咱們吃不下,可三五百畝的規模也不算小了,說是建棚菜基地,就仍算是農業用地,只是使用權的轉移,不需要上報,這樣阻力就小多了。」

  對於這些用地政策,張勝一竅不通,聞言疑道:「如果說是建棚菜基地,將來一旦賣給房產開發商不就違背了合同了?」

  對於不按合同辦事,張勝仍然心有餘悸,那位房東的小姨子崔知焰崔大主任給他的刺激着實不小。

  徐廠長哈哈笑道:「我們賭的是什麼?賭政府要開發橋西,如果政府要把整個橋西地區建設成一個高新技術開發區,他們會樂見在區中心出現一片菜地嗎?整個區的用地都轉變了性質,做為土地使用權的所有者,我們改變它的用途或者出授所有權當然順理成章。」

  張勝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方面的知識,我了解的太少,讓你見笑了。」

  徐廠長說:「這樣一來,只要疏通了村幹部、鄉政府,我們就能把地拿下,雙方合同一簽,到區里不過是辦理一下土地使用權轉讓、核發土地他項權利證,其他的就沒什麼問題了。」

  張勝聽的雀躍不已,如果事敗,貸款本息還不上,暴露了製造假合同假文件騙取貸款的事,他就犯了經濟詐騙罪,蹲大獄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心裡偏偏有一種興奮感,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這一番他賭的真是夠大的了,可是古往今來誰不是在賭?多少王侯將相的榮華富貴不也一樣是拿身家性命在賭?元朝末年的一個放牛娃拿一條爛命賭到了萬里江山,他只不過是想賭到一份好日子過罷了。

  張勝本以為徐海生會和他簽訂一份購地出售獲益的分成協議,不料徐海生直接變起了貸款和購地的詳細打算,根本沒有提及此事。張勝想了想,便主動提出來,徐海生凝視了他一眼,微笑道:「不必,我信得過你,分成條件嘛,我們訂個口頭協議,把它記在心裡就好。」

  張勝不知道徐海生真是這麼相信他的人品,還是不願意在整件事中留下隻言片語的書面證據,他做人坦誠的很,已經打定主意一旦事敗就獨自承擔責任,絕不胡亂攀咬;一旦成功也絕不會見利忘義,毀約背誓。他心中坦蕩,見徐海生不願簽訂書面協定,便也不再堅持。

  兩人又說了一些細節,徐廠長看看表說:「馬上該吃午飯了,今天小麥吃訂親飯,就在廠食堂包間,我得去捧捧場,就不留你了,咱們一塊喝酒吃飯的日子還在後頭吶。今晚我就開始張羅,隨時保持聯繫,你等我的消息。」

  張勝隨之站起,聽了這話一呆,訝然道:「麥處……訂親了……?」

  徐廠長一邊和他往外走,一邊說:「是呀,小麥和小鄭今天吃訂親飯,你知道,小鄭是孤兒,無依無靠的,廠方不就是她的娘家人?廠領導、廠工會,還有她所在的孤兒院院長今天都過來……」

  徐廠長後邊還說些什麼,張勝已經充耳不聞了,他的一顆心晃晃悠悠,仿佛一隻斷線的風箏,隨風飄搖,不知道該飄向何方。雖說他自始至終都只是單戀,可驟然聽了這消息,心裡還是無端端的有些疼痛。

  走出徐廠長辦公室,再出了辦公大樓,行不多遠,恰好看到麥處長和鄭小璐站在食堂門口正說着什麼。麥處長個子很高,儀表堂堂,鄭小璐那窈窕的身段兒往他面前一站矮了一頭。她仰着頭,甜甜地笑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着麥處長,兩人說了幾句什麼,麥處長便溫和地一笑。

  張勝親眼看到這一幕,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頭。每一個情愫初萌、曾經暗戀過女人的男孩,大概都曾經嘗過那種失落滋味。空空落落的。

  麥處長一手插在褲兜里,隨隨便便站立的一個姿勢,都透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灑脫。此刻,麥處長與鄭小璐說了幾句什麼,鄭小璐便巧笑嫣然地白了他一眼。張勝從未看過鄭小璐用這樣柔美的表情笑過,那是一個正處在戀愛中的女孩才能露出的笑,甜蜜,美麗,出奇的動人。

  張勝的心往下沉了沉,一股難言的情緒在胸中左衝右突,攪得他心神不寧,徐廠長和他說了一聲,舉步走過去了,張勝立即一扭身,從另一條通道繞了過去,他沒有勇氣看到那一對幸福的畫面。

  「勝子,你啥時來廠的?」以前的同事,電工班的老白笑嘻嘻地沖他嚷。

  張勝一見,強笑着仰上去:「白哥,你這是……拎的什麼呀?」

  老白揚了揚手中油乎乎的塑料袋,說道:「沒啥,買了幾個豬蹄,用單位的鍋爐蒸爛乎了,回家再一醬,我女兒愛啃。」

  兩人朝大門口走,老白開心地講着他的女兒有多乖,上學多麼努力,似乎那已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幸福,說的滿臉是笑。

  張勝心中頗為感慨:「是啊,窮人有窮人的樂呵,命運就給我洗了這麼副牌,怨?怨有用麼?盡最大努力把它玩好,未必不能反敗為勝,如果現在認輸,那就真的輸了。」

  老白陪着張勝朝大門口走,因為電工班就在傳達室旁邊。老白說:「剛才看到郭胖子了,聽說你倆的小飯店不幹了,他現在在小二路幫媳姨練攤呢,想弄段電線、燈炮,晚上好擺個地攤啥的,正在班裡劃拉線呢,難得聚聚,一會去吃個飯不?」

  他剛說到這兒,忽聞一串急急的警笛聲起,一排閃爍着警燈的警車急急駛來,到了廠子大門口便停住了。一個警察開門下車,沖裡邊喊道:「把大門打開,我們要執行公務!」

  這時剛剛打響下班鈴聲,除了象電工班這種輕閒部門,車間部門的員工還沒出來,傳達室老劉正要打開大門,一見這架勢頓時傻了眼,那警察又吼了一聲,他才慌忙上去拔開插銷推開大門。

  警車開了進來,頭一輛車緩緩停在張勝身邊。方才喊話那個警察並未上車,直接走過來上下打量張勝幾眼,問道:「你們廠子財務處長麥曉齊今天在單位吧,他在什麼地方?」

  張勝莫名其妙地抬手一指食堂門口車,那警察一看,這麼近倒不需要帶路,便點點頭,走過去俯身對頭一輛車裡的人說了幾句什麼,車上的警察手裡舉着對講機,高聲地同隊友們介紹着情況,車子朝食堂駛去。

  老白愕然看着,對張勝說:「小張,出啥事了?警察擺出這副陣仗找麥處可不象好事呀!」

  這時郭胖子地動山搖地從電工班跑了出來,手裡提着一團電線,興高采烈地問:「警察來幹啥?出啥事了?喲,勝子也來啦,是不是你非禮良家婦女,讓人找上門來了?」

  張勝瞪他一眼,笑罵道:「要非禮也是非禮你的小金豆。」

  郭胖子對老白說:「看看,看看,沒人性啊,我早知道他惦記我媳婦兒。」

  老白快四十的人了,居然為老不尊地笑道:「不是哥哥不是人,實是弟妹太迷人,不瞞你說啊兄弟,大哥我也早就惦記上了。」

  他們雖在說笑,可眼睛都在盯着食堂門口,張勝尤其在意,一個還無法明晰的念頭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着,心便沒來由地怦怦急跳起來。

  那些警察下了車衝進了食堂,一會兒功夫就有兩個十分魁梧的警察一左一右挾持着麥處長走了出來。

  張勝的眸子瞪大了:「他們……是來抓麥處長的!」

第010章

暗授機宜泡妞篇

  麥曉齊雙臂被兩個警察端着推到警車旁,他扭頭還想對追上來的家人說句什麼,警察已經拉開車門把他推了進去。

  麥曉齊的父母、姐姐、姐夫還有鄭小璐搶在前邊,徐副廠長、廠工會領導以及孤兒院領導走在後面,一個個都是滿臉震驚。

  車子開始調頭向廠外開,麥曉齊的姐姐、姐夫攙着他的父母追了上來,他們只來得及攔住最後一輛車,只聽他的母親哭喊着:「警察同志,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可不能冤枉好人呀。我家曉齊那可是個老實孩子,他怎麼可能犯經濟問題啊?」

  最後一輛車上的警察從車子裡探出頭來,沉着臉指着她大聲喝道:「經濟問題用得着出動我們嗎?是經濟犯罪,犯罪!懂嗎?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這個同志不要阻礙我們執行公務!」

  麥曉齊的姐夫忙把岳母攙開,在她耳邊小聲嘀咕着:「媽,你別上火,不就是拘押調查嗎?回頭我找司法局的朋友幫着去問問到底咋回事,弄明白了咱再想辦法,這麼攔着人家也沒用。」

  張勝的目光一直盯着鄭小璐看,小璐的臉上滿是驚訝難以置信的表情,那總是充滿陽光般燦爛笑容的俏臉上掛滿了淚珠,此時此刻她都不知該說什麼了,滿臉都是倉惶無助的表情。她那悲傷的神色讓張勝生不起一點幸災樂禍的心情,只是看着她心疼。

  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可是她一直是那麼樂觀,有個學歷高、事業有成、儀表堂堂的男人追求不是她的錯,人人都有嚮往幸福的權利,可是她的幸福卻在吃定親飯的這天破滅了,這叫她情何以堪?

  後邊的諸位領導中,徐副廠長站在最前邊,那大背頭仍然鋥亮,可臉卻陰的象烏雲。他的心情肯定最差,他原來是主管財務工作的,現在他手下第一員大將出了事情,還指不定會不會牽連到他,心情哪裡好得了?

  後邊的幾位領導,工會和孤兒園的人在竊竊私語,而廠方的幾個領導表情卻很是耐人尋味,等到警車全都駛離了工廠,他們才走上來對麥曉齊的父母寬慰幾句,說廠方一定會關注此事,如果麥曉齊沒有問題,決不讓自已的同志遭受委曲云云,然後由麥曉齊的姐夫開着麥曉齊那輛桑塔納載着一家人離開了。

  工會和孤兒院領導安慰了鄭小璐一番,也都搖頭嘆息着走掉了,廠方幾個領導匆匆返回了辦公室,開始研究這件事的對策。

  張勝見鄭小璐像失了魂兒似的站在那兒沒有人管,心中一軟,忍不住上前勸道:「小璐,別傷心了,只是拘押審查,沒準兩天就啥事沒有給放出來了,你別上火了。」

  鄭小璐的臉色一片慘白,毫無血色,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幽幽地說:「張哥,謝謝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郭胖子是知道張勝暗戀人家姑娘的事的,見張勝仍盯着鄭小璐消失的地方發呆,便拍拍他肩膀,把他拉到屋檐下遞過一根『白三塔』,說道:「麥處長家的人真不象話,這就走了,好象小璐和他們家啥關係沒有似的,連句話都不說。小璐這孩子可憐吶,剛剛訂親,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換誰都得難過死。」

  「嗯……」

  郭胖子瞄了他一眼,繼續道:「要說小璐這姑娘真不容易。無父無母,這樣的姑娘我見過多少都學壞了,可她呢,為人處事工作人品全都沒得挑。你說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忽然有個事業有成、又會來事的男人追求,那能不動心麼?」

  「嗯……」

  「咳!可她到底年輕呀,所託非人。你別看現在警察只是調查,我估摸着,八九不離十,麥處平時穿着打扮全是名牌,出入開的是私家車,你說現在社會上有幾個人有私家車?人家就有!憑工資?不可能嘛。麥處是完了,小璐以後……,唉!」

  張勝掃了他一眼,說道:「郭胖子,你有話就說,不用吞吞吐吐的。」

  郭胖子捂着嘴咳嗽一聲,眼珠賊溜溜地四下一轉,壓低了嗓門道:「我說兄弟,你喜歡小璐,老哥早看出來了。這麼好個姑娘,要我還沒結婚,我也有想法。可喜歡就得去追呀,是!咱條件比人家差的太多,可現在機會不是來了麼?」

  他一攬張勝的肩膀,神情詭秘地道:「哥是過來人,我告訴你呀,女人最容易失身的時候,一是環境極其浪漫,感動的她迷迷糊糊的;二是情緒極度激動,有點難以自控;三呀,就是傷心難過、感到孤獨無助的時候。

  什麼叫趁虛而入?這就叫趁虛而入,此乃孫子兵法。你要是在這時候去關懷關懷、體貼體貼,啊?照顧照顧,那是事半功倍啊。女人越是脆弱的時候越需要安慰,那時是最容易向你敞開感情了。然後你時不時的拉她出去解悶看個電影啥的。

  混的熟一點兒了,你就找個機會把她往你家裡一領,哭着對她訴說你的真情,記着,臉上要有淚啊,象小璐這種女孩最容易心軟了,你臉上一定要掛上眼淚,實在哭不出來就弄點洋蔥熏一下……」

  張勝愕然看着郭胖子,郭胖子越說越興奮,滿臉的肥肉都在顫抖,好象那個實施犯罪活動的男主角已經變成了他,極其亢奮地一咽唾沫,繼續意淫道:「你哭着哭着就撲上去扒她的褲子,嘴裡還得不停地喊『我愛你,愛的死去活來,就算回頭崩了我,我也要你!我為你死了都行!』

  就這麼着,來個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了熟飯,象小璐這樣潔身自愛的女孩,而且已經對你有了好感,那她除了嫁你就沒第二條路走了。當然啦,你占完便宜得接着哭,女人的眼淚讓男人心軟,男人的眼淚讓女人失身啊,嘿嘿嘿嘿……」

  郭胖子笑得一個下巴晃成了三個,下巴上的肥肉哆嗦了半天,猛抬頭看見張勝的表情,忙托住下巴,問道:「你這麼瞅我幹啥?」

  「這太損了點吧,郭胖子……」

  「有啥損的啊,為了愛,就要不擇手段,再說了,你又不是占完人家姑娘便宜就不要她了,你以後娶她,對她好,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現在用點手段算啥啊?不是我說你,勝子,你有啥啊?工作一般,家境一般,一朵鮮花似的女孩兒不用點手段就跟着你了?做夢去吧,除非她腦子有病。」

  張勝硬邦邦地道:「我家沒地方,爸媽整天在家!」

  郭胖子一拍胸脯:「沒事,老哥白天在小市場賣貨,晚上還得夜市里練攤,房子借你,不過你要自備床單啊!你呀,以前就是太保守了,中言情片的毒太深了吧你?水靈靈的小姑娘,你啥也不是,就一張嘴整天白話愛愛愛的,人家就跟你了?你拿什麼愛呀。

  生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成了兩口子還抱着孩子整天坐空屋子裡談情說愛?那不是扯淡麼!所以呀,追求幸福光憑自身條件辦不到,那就得充分利用周圍的一切有利條件。光坐那兒暗戀,失戀了你活該。」

  張勝呵呵一笑,拍拍郭胖子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郭胖子,我知道你對我好。只不過……你說的對,生活是生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談情說愛談不了一輩子,我養活自已都不成,拿什麼去追人家,這麼做不是坑人嗎?」

  他推着郭胖子道:「行了,你快回去吧,去吧去吧,要不回去太晚,嫂子又得罵你。」

  郭胖子搖着頭取來自行車,肥碩的屁股往上一坐,壓得皸裂的車座吱呀一聲慘叫,然後就全部淹沒在他的肥臀之中。

  郭胖子一腳踩在車蹬上,有點生氣地說:「行,你別聽我的,一門心思等你的緣份吧,一個蘿蔔一個坑兒,跑不了你的,媳婦早晚能說上一個,啥歪瓜裂棗的就不知道了。」

  張勝苦笑着說:「行行行,我就等我那坑兒了,別瞎操心了。」

  郭胖子一本正經地道:「就你這不主動出擊的主兒還想當蘿蔔呢?你就老老實實當那坑兒吧!」

第011章

柴米油鹽醬醋茶

  張勝長嘆一聲,黯然說:「胖子,其實我哪有那麼清高、那麼多原則啊?可是強扭的瓜兒不甜,用手段得到的女孩,人是得到了,這日子咋過?整天喝西北風,再深的愛也沒了,就算人家姑娘肯跟你吃苦,等將來有了孩子呢?柴米油鹽醬醋茶,多深的愛都磨沒了,我正是不肯相信那些狗屁言情小說,才不願意幹這樣的事。」

  一聽這話,郭胖子春光燦爛的胖臉一下子黯淡下來,是呀,不說別人,就說自已吧,自從下崗以來,媳婦兒對自己就少了那股熱乎勁兒,那時至少還有個小飯店可以指望下。自前天連小飯店也關掉之後,他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除了陪媳婦兒練攤,家裡的雜活都被他包完了,還換不來媳婦的一個笑臉。

  媳婦並沒有外心,只是被生活的重擔消磨了感情而已,每天睜開雙眼,想的就是柴米油鹽、想的就是水費電費,想的就是利用那一點可憐的本錢進貨、賣貨,能賺多少錢養家糊口,他們還有多少激情和精力談情說愛?

  愛的根子就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上,就在實實在在的生活上,愛,不是談出來的。

  被張勝勾起了心事,他好不容易才興起的一點貧嘴的興致也被打擊得煙消雲散,耷拉個腦袋,象個霜打的茄子。

  張勝見一句話勾起郭胖子的無限幽怨,忙歉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胖子,我知道你對我好。可一個男人要是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卻軟磨硬泡地要了人家,那不是坑人嗎?我承認我喜歡小璐,可我要是沒有足夠的能力與自信站在她面前,我寧可選擇遠遠地祝福她。」

  郭胖子扶正了車把,又想了想,喟然嘆道:「勝子,是個爺們!」

  張勝笑了笑,郭胖子滿腹心事地騎着吱嗄吱嗄的破自行車走了,大院裡許多職工正在議論紛紛,張勝略一思索,轉身悄然鑽進了廠辦公樓。

  廠領導辦公樓是一座東西廂房的老建築,三層樓,一二樓是機關,三樓全是廠長、書記辦公室。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一側是窗戶,窗外貼院牆是一片林地,內側就是一間間辦公室。

  張勝踮着腳尖走的輕快,他只是想聽聽廠領導們的談話,說不定能多了解一些情況。他喜歡鄭小璐不假,但是還沒心胸狹隘到對人家的不幸感到幸災樂禍,如果有可能,他想儘自已所能幫幫忙。

  剛拐進走廊,就是男洗手間,張勝正想穿過去,就聽到洗手間裡傳出一個男人惱火的聲音:「操,就知道顯吧,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不過是個處長,也弄輛車顯擺,我那是廠子裡的車,他攀比什麼?整天的穿名牌下館子,他不出事誰出事?」

  這是徐副廠長的聲音,兩人經常一塊下棋,張勝怎麼會聽不出來,他立即停下腳步,退回樓道大門拐角處,方便退出去,然後側耳傾聽着。

  只聽另一個聲音道:「算了算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趕快想想怎麼善後吧,公安局直接提人,肯定是有真憑實據,什麼拘押審查,那只是走程序。」

  這人是管後勤的丁副廠長,後邊他說話的聲音明顯小了下來,片刻的功夫裡邊傳出腳步聲,張勝立即閃身退出了三樓。看來麥處長有經濟問題那是毋庸置疑的了,兩個廠長的談話已經透露了這個事實,說不定他們也有一定程度的參予。

  那時節,民謠說『辛苦一年半,掙了八十萬,買個烏龜殼,坐個王八蛋』可不是說假的,某些工廠單位的領導公款吃喝、公款旅遊、揮霍公款現象的確非常嚴重,工人們早就見慣不怪了。

  張勝無意做個反腐英雄,憑着一點捕風捉影的消息就此走上上訪揭發之路。他只是替鄭小璐感到擔憂,可這時候讓他去噓寒問暖問暖,他做不到。

  如果他不是喜歡着鄭小璐,只是一個同事,只是一個年歲稍長的大哥,他不會吝於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可是正因為對她存着心思,所以他不想去,他覺得那是乘人之危,無論用心如何,那行為就是為了達到自已的目的,有點陰險。

  第二天張勝哪兒也沒去,一直守在家裡。但是一直沒有消息,中間只有郭胖子打了一個傳呼,張勝匆匆到樓下小賣部回個電話,郭胖子在電話里向他大吐苦水,說以前在家裡嬌妻把他侍候的跟爺似的,現在如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決定要去蓮花山出家云云。

  張勝聽的不耐煩,最後告訴他出家當和尚是要大學文憑的,郭胖子便慘呼一聲:「信仰點東西都要學歷嗎?那自殺總不要學歷了吧?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