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 第10章
月關
不過這一戰對慶忌還是大為有利的,通過這種近乎實戰的對練,他使矛越來越有心得,情緒慢慢沉浸其中,不再計較一招一式的得失,手中一杆矛使出的招式拙而不工、迅捷狠辣,仿佛眼前正有一個無形的敵人,那杆長矛挑扎刺攔揮灑如風,每一招每一式都緊緊逼向對方的要害。
雙方纏鬥了三十多個回合,慶忌又刺一矛,腳下步伐一擰,使了一招類似回馬槍的招法,同時墊步躍起,筆直一槍向高台之上的任若惜刺去。這一矛無論角度與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簡單卻矯若游龍的一矛中顯示了出來。
最精采處是他借腰腿扭動之力發勁,藉助了腰力和腿力,使這一下猛刺匯聚了全身的氣力,迅若閃電,事前又不見警兆,頃刻間矛鋒仿佛便刺到了她的胸前,受矛風所激,慶忌身邊的杏花颯然盪開,飄出好遠。
這還是他的傷口尚未長好,使力不敢過於迅猛,即便如此,光看這分威勢,兩人如果真的當面作戰,象任若惜這樣嬌嬌弱弱的身段,有三個也都被這一矛刺個對穿了。
面對這樣的速度和力道,任若惜如果真的正與他對戰,那是萬萬不及避開的,此時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橫起矛杆把慶忌刺來的這一矛磕開,但是以這一矛的速度和力道,她一個女子磕得開嗎?
任若惜緩緩收勢,把矛一頓,微微側頭,俏生生地看他,那雙妙目睨着他,臉上似乎有着不甘,還有些小女孩被人欺負的不忿,飛舞的杏花飄落在她的鬢邊肩上,她也不去拂一下。
慶忌哈哈一笑,把手腕一抖,使了個漂亮的收手勢,然後振臂一揚,將青銅戰矛擲給了阿仇。
「和她斗的什麼招式,早該用這一力降十惠的狠招了。像她這種嬌怯怯的女子只好去紙上談兵,真的戰場對陣,怕不被我一矛就挑在尖上了?不過這丫頭真挺漂亮的,如果有機會,我倒不介意俘虜了她,在另一戰場上用我的『長矛』與她大戰三百回合,哈哈……」
慶忌心裡轉着不可告人的淫蕩念頭,臉上卻是目不斜視,一副矜持守禮的君子模樣。他從再仇手中接過毛巾,慢條廝理地拭去臉上汗水,再把眼角微微一掃,去瞧那漂亮女子時,只見隔牆高台上人去亭空,美人兒已然芳蹤杳杳,唯有一天杏花飛舞……
「嘖!女人吶,就這樣,真是輸不起!」慶忌懊惱地想:「我該讓讓她的……」
第019章
出遊
見那女子已經走掉,慶忌不免意興索然。看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回到居處,脫去盔甲,穿着襦袴重新洗了把臉,侍女白妮隨即遞上了用水浸過的柳柳枝。
慶忌一見這種簡陋的上古牙刷,便想起了自己的「偉大發明」,他連忙問道:「白妮,這城中哪個匠人手藝靈巧,做的東西比較精緻的?」
白妮嫣然道:「這城中心靈手巧的匠人不少,但不知公子要做什麼東西呢?」
慶忌把自己手繪的那張圖翻出來,向她解說一番,又怕她照圖畫樣,弄得真的那麼巨大,那時只好給河馬刷牙了,又特意說明了具體的長短大小。白妮一聽就懂,歡喜地道:「這東西是公子想出來的麼?人人都使楊柳枝潔齒,想不到卻可以用這樣的東西,太好了,奴婢這就找匠人去做。」
白妮說完捧着那張獸皮歡天喜地的奔出去了,慶忌想起方才與他對戰的那個女孩,轉首又問另一個叫夷薇的侍婢:「對了,成府右邊那戶人家住的是什麼人?」
夷薇答道:「是一戶姓任的人家,據說也是大商賈,家財巨萬,不過平時家裡人都不在這裡住的。」慶忌哦了一聲,見從她嘴裡也問不到什麼旁的消息,便住了口。他硬着頭皮用楊柳枝刷了牙,重新着裝打扮完畢,便施施然地到了前廳。
此時展大夫和孔丘已經起床,兩人正在院中榆樹下悠哉悠哉地做着「廣播體操」。伸展運動一二三四、抱膝運動一二三四,見到他來了,和他微笑着打了聲招呼,兩位夫子又繼續做了幾個動作才停下。
他們練的這是「導引」術,到了漢代華陀整理優化之後,就成了「五禽戲」。春秋時期,這是民間很普通的一種健身方法,並不罕見。待二人練完了,三人在樹下談笑一陣,管事趕來告知膳食已經備好,三人便回到廳中。
用過膳食,展大夫對慶忌道:「據展某所知,白府並無人去向本地牧守告舉公子,不過我既然在這裡,不去知會一聲未免有些失禮,展某一會就去走一遭。公子可在府中休息,如果覺得氣悶,就到附近走走,出門向左,到盡頭處便是墟市。」
慶忌點頭應是,孔丘問過本地牧守的名字,竟然也是舊相識,不禁大喜,便與展大夫聯袂而去。二人走後,慶忌想想自己自到了這時代,還真的沒有仔細瞧過一幢城池,便帶了幾名侍衛出了成府,沿着柳樹下的林蔭小道緩緩而行,觀賞着漆城風貌。
漆城所有的重要建築都集中在這一帶,倉廩,府庫,官卿大夫的邸第均建於此處。漆城多商賈,富庶人家的樓台亭榭、都城豪貴的離園別墅星羅棋布,把這片地方點綴的美不勝收。
一條長街快走到頭的時候,便看到了民居、墟市、旅館、店鋪,居民也多了起來,慶忌看到一家售賣兵器的店鋪,信步走進去一看,長短兵器琳琅滿目,不過牆上掛着最多的卻是一尺長短的削(小刀)。
慶忌隨手從牆上取下一柄削來,拔出鞘來一看,這柄刀採用的材質是鐵,刀刃鋒寒,十分犀利,刀鞘上還飾着古樸優美的花紋。春秋時代,鄭國的銅刀、宋國的斤(斧)、魯國的削(小刀)、吳越的劍並稱於世,是質量最好的武器。慶忌以指肚試了試刀鋒的銳利,心下十分滿意,便把這柄削買下來,隨手揣到了懷中。
又行片刻,忽又看到路旁一個獵戶正在售賣獸皮,他的攤子上有幾隻雪貂皮,其白如雪,毛色極佳,慶忌本已走了過去,心中萌起一個念頭,腳下一頓,便又折了回來。
他想,成碧夫人與魯國名流交遊廣闊,又有季孫氏做後台,自己想在魯國權宦間活動,這女人正是一個極佳的晉身之階。她家資巨萬,什麼稀罕東西只怕都早就見過了,漫說自己現在是逃亡之身,沒有什麼貴重之物,縱然有,怕也不放在她眼裡,這禮物就要取個巧妙之處了,在這貂裘上動動腦筋,或有大用。
慶忌折回攤旁,蹲下來輕輕撫摸貂皮,貂毛柔軟,觸手生溫,慶忌雙眉不由一挑。那獵戶察顏觀色,見這位公子似乎有意買他的貨物,連忙迎上來極盡吹噓這雪貂毛色如何優秀,又講雪貂機警如何難獵,看不出如此彪悍的一條大漢說起話來竟是滔滔不絕。
慶忌聽這古人招攬生意的法子倒也有趣,不禁哈哈一笑,便把幾條雪貂皮都買了下來讓侍衛抱在懷裡。慶忌一轉身,正瞧見一位貴介公子騎着匹棗紅馬從面前經過,不由得便是一怔。
那位公子身着縉袍紳帶,年紀約三旬上下,前邊一個臣妾(奴隸)牽着馬韁,慢悠悠走在鬧市之中。這個人倒沒有什麼出奇,慶忌注意的是他騎的馬,那位公子坐在馬背上,屁股底下墊的是葛布褥子,兩側還有耳朵狀的東西垂下來,免得磨破了大腿,馬背上既沒有馬鞍,也沒有馬鐙。
此時世上尚無馬鞍馬鐙,繼承了慶忌記憶的他本來是應該知道的,只是一開始他氣息奄奄半死不活,傷勢稍好後又思謀今後的發展,身邊一直沒有馬匹可用,也就沒有想到這方面的東西,此時見到了才突然想起來。
慶忌一邊想一邊追着那馬走了下去,跟出去十多步,剛剛熱呼起來的心就又冷了下去。吳越以舟為車,以楫為馬,就算研究出馬鞍馬鐙有什麼用呢?還不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且不說吳越,就是整個周天下,大部分地區現在也是農耕社會,產馬的地方不多。馬鞍馬鐙這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一看到就能造出來,如今北狄、西羌、犬戎這些遊牧民族之所以為禍還不是太厲害,就是因為世上還沒有馬鞍馬鐙,騎士的雙手還不能解放出來。
現在中原國家戰鬥器械還比較原始、城防設施更是落後,一旦發明了馬鞍馬鐙,馬上民族就會立即變成一群惡狼,提前數百年成為中原的大患,而且為禍之烈恐怕更勝後世。除非自己能占了產良馬的地方先,否則這點本事還是藏拙的好。
慶忌想到這裡,便怏怏地站住了腳步,此時,旁邊是一個門臉不大的鋪子,門口黑漆漆的牌子上寫着「白羊奚舍」四個字。門口一個小泥爐子,底下生着火,上邊放了一口黑粗陶的盆子,裡邊煮着狗肉,沸湯滾肉,香氣撲鼻。一條袒胸大漢,裸着茂密的胸毛,一手提着酒瓮,一手拿筷子叉肉,吃的極香。
慶忌瞟了他一眼,正想舉步走過去,一個男人從光線昏暗的屋子裡竄了出來。這人二十出頭,細腰長腿,身材削瘦,光着上身,相貌倒還清秀,亮眼長眉,鼻子挺直,只是臉上有些血跡。
他手裡提着一柄吞口磨得發亮,鞘已皸裂破舊的長劍,悻悻地罵道:「豈有此理,馬上還錢與我。拿個病怏怏的女人誆我,還說是處子之身,我櫻桃是那麼好騙的麼?」
「嗯?」門口喝酒的大漢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一把攔住他的去路,大吼道:「什麼意思?想白玩不給錢麼?」
屋裡緊接着又衝出一個胖子,叫道:「櫻桃,我們白羊奚舍可不是好欺負的,奚夷娘是我們這裡新來的女子,你開了苞想賴帳不成?大家看吶,我天尚可有半句虛言,你們看這落紅片片……」,胖子抖着手裡一件沾了血跡的衣服,向圍攏上來的看客炫耀。
櫻桃慷慨激昂地罵道:「去你媽的落紅片片,當我是白痴啊!落紅有這麼多,血崩了不成?再說,落紅還落我一臉?你奶奶的,老子用舌頭開的苞啊?有病還出來做,噴了老子一臉血」。
第020章
櫻桃
一見旁邊圍攏來許多看熱鬧的人,那兩個娼寮的打手惱羞成怒,胖子從門後抄起一根頂門槓,守在門口的大漢則抓起一根棒子,兩人便動上了手。慶忌站在一旁負手看着,只見那個叫櫻桃的漢子身手極其靈活,他並不出劍,只是格架閃避,虎虎生風的一棒一槓便連他的衣角也沾不着,光啷一陣響,那胖子反砸壞了自家的大門。
這樣靈活如狸貓的小巧功夫,看得慶忌也暗暗點頭,兩個打手眼見打他不着,臉上掛不住,手上的力氣更重了起來。櫻桃矮身閃過胖子手中的木槓,一把抓住大漢手中的木棒,劍柄在他臂彎上一磕,那大漢哎喲一聲,便被他劈手奪去了手中兵器。
櫻桃哈哈一笑,單手使一根木棒,舞得如風車一般,迫得那個胖子連連後退,腳後跟被翹起的地面絆了一下,一跤摔倒在地,櫻桃大喝道:「還錢來!」手中木棒已點向他的咽喉。
胖子身手倒也不賴,猛地翻身一滾,避開了他這一棒。失去木棒的大漢失了兵器,眼見他逼得同伴倒在地上,一咬牙,便端起了那盆翻滾的狗肉,大叫一聲向櫻桃潑去。
慶忌看見,連忙高聲提醒:「閃開,小心了!」
櫻桃扭頭一看,見一潑沸湯向他揚來,臉色頓時一變,他身形晃了一下,似乎想要避到一邊,可不知怎麼的,那身子明明已經閃了開去,卻象裝了彈簧似的又彈了回來。
只聽「啊」地一聲慘叫,他雖抬手遮住了臉面,那一鍋滾沸的肉湯還是揚了他一身,痛得他仆倒在地,連連翻滾。胖子和大漢見有機可乘,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胖子揚起木槓,一槓杵在他的小腹上,痛得櫻桃象蝦子似的躬起了腰。
胖子滿臉獰笑,目露凶光,他高高舉起手中木槓,正要狠狠劈向櫻桃的大腿,可是使勁掄了一下,那根槓子在空中卻象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胖子大奇,扭頭一看,只見他的木槓已被一位輕袍公子抓住,那公子只以一手抓住了他的木槓,他使盡了渾身力氣竟也扯不動分毫。
這兩個娼寮的打手雖然兇悍,可是幹這一行的最講究的就是眼力,他本想發作,一看這公子穿着打扮,就知道身份不低,再看他身後站着幾名家將,一個個身材魁梧,形容彪悍,哪個也不是好惹的主兒,臉上的神色便緩了緩,問道:「公子要為這無賴出頭嗎?」
慶忌淡淡一笑道:「你們是做生意的,買賣不成仁義在,用不着把人打成殘廢吧。」
胖子叫起了撞天屈:「公子你有所不知,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名聲,櫻桃兒這般敗壞我家聲譽,這以後還有人敢來麼?」
慶忌哼了一聲道:「若是來的客人一言不合便被你打斷雙腿,那便有人敢登門了麼?」
胖子一窒,慶忌笑道:「本公子給你們做個和事佬,就此算了吧。」說着推手一送,胖子蹬蹬蹬退了幾步,臉色又是一變,心中暗道:「這公子看着俊俏儒雅,想不到竟有偌大力氣。」心下便生了幾分怯意。
櫻桃雖及時遮住了頭臉,但身上被沸湯燙得起了一片燎泡,脖頸上也紅腫一片,他小腹被木槓重重擊了一下,到此時才喘過氣來,聽見慶忌這麼說,卻高聲喊道:「不行,我沒嫖他家的姑娘,把錢還我!」
胖子一聽,神色更惱,但手中木槓剛剛舉起,瞧見慶忌冷冷的眼神,心中一虛,又把槓子緩緩放了下來,憤憤地道:「世上哪有這樣道理,我收了他錢,自有姑娘侍候他生意,他自己看不上,可怪不得我們,再要還錢,那是壞了我們的規矩。」
慶忌見那個櫻桃明明已落了下風,還不知順坡下驢,一味的只是索要他的纏頭之資,未免太過不知好歹,心中便有些不悅,不過既然已經伸了手,總不能就此離去,只好道:「把他的錢還給他,該付多少,由本公子付給你好了。」
那胖子只要有人付錢,管他是誰付的呢,自然不為己甚,收了慶忌的錢,便把那人的錢丟在他面前,狠狠地啐了一口,和那大漢走開了。
慶忌見那櫻桃只顧在地上揀錢,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更是不喜,他向手下擺了擺手,便轉身走開了。
剛剛走出片刻,櫻桃揀回了錢追上來,大聲叫道:「喂!公子留步!」
慶忌扭頭看去,只見此人鼻子流血,脖子紅腫,但左手仍然緊緊抓着他的那柄破舊的長劍,便淡淡問道:「什麼事?」
「公子是什麼人,你施恩於我,可是想要我為你效力嗎?」
慶忌一下子笑了,他忍不住椰揄道:「你有甚麼本事能為我效力?」
櫻桃雖然一身狼狽,卻立直了身子,傲然答道:「公子何以小看了我,我如今雖然落魄,卻也是一名武士。」
先秦以前,華夏之地是武士當國,古之所謂士、君子,即武士。周天子分封諸侯,自王以下,公、侯、伯、子、男、卿、大夫、士,其中士就是武士。武士習七藝,即武、禮、樂、射、御、書、術。信奉義、勇、禮、廉、恥的道德。
如今由於戰爭規模不斷擴大,軍隊日趨平民化,下層武士失去了賴以維持社會地位的土地特權。武士又堅持自己的行為準則——認為農耕是下賤之事,不屑於作農夫,因此許多人已淪落為遊俠和門客,整個武士階級正漸漸走向夕陽時代。
不過目前來說,他們士的身份還是受到社會普遍尊重的,既然他是一名武士,慶忌倒也不便露出輕蔑的神色。可是他方才視錢如命的模樣令慶忌對他全無好感,所以只是略拱了拱手以示敬意,淡淡笑道:「我這裡並無需要你效力的地方,我看你傷勢不輕,還是早早尋個醫師療治去吧。」
櫻桃一呆,隨即探手入懷,摸出幾枚魯幣,說道:「既如此,請把錢收回去,我櫻桃不會無端欠你人情。」
這回換了慶忌發愣:「既然如此,方才你慘被毆打,為何還要執意索回你的錢去?」
櫻桃昂然道:「我未曾做過他家生意,付了錢便是怯了對方的勇力,實非君子所為。如今還錢給你,是不能無端受你恩惠,這個大不相同。」
慶忌詫然,呆了一呆,又問:「我看你身手極好,方才本來應該避得過那一盆沸湯,為何後來卻失了手?」
櫻桃懊惱地道:「唉!我本來的確避得開,可是我突然發現身後站着鄰人劉仲,劉仲曾在去年寒冬時贈我一捆柴禾,與我有恩,我若避開,這沸湯豈不是要潑到他的身上去了?」
櫻桃身上的燙傷顯然痛徹入骨,他強忍着說了這許多話,表面雖然滿不在乎,此時臉上卻已全是細密的汗球,他見慶忌不再說話,便向他作了一揖,說道:「多謝公子方才救我,這錢還請你拿回去。」
慶忌並不接錢,望着他的眼色卻柔和起來:「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你願意投到我的門下,為我效力麼?」
櫻桃一呆,他慢慢合起手,攥緊了那幾枚錢,問道:「我若投到公子門下,不知公子需要我做些甚麼呢?」
慶忌微微一笑,一字字地道:「與我一起,見證天下興亡!」
第021章
投效
「與我一起,見證天下興亡!」
慶忌這句話出口,櫻桃便是一驚,他被生活磨難久了,少年時的壯志雄心不免淡了,魯國的國策又一向是「相忍為國」,想要找個有天下大志的主公也難,建功立業?他想都不敢想了。
憑他的本領做一個保家護院供人驅策的家奴原也不難,但此人心氣兒又高,以致高不成低不就,混得這般落魄。以前有老母在堂,他不能遠行,如今只剩下獨自一人,本已有心離開魯國週遊天下,不想眼前這位公子竟有如此豪氣。
櫻桃訝然問他身份,這才知道竟是吳國慶忌公子,櫻桃喜出望外,連忙拜倒參見,就此投到他的門下。慶忌看他燙傷的地方已起了水泡,一旦感染沒準就要了他的性命,立即讓兩個士卒陪他去尋醫師治傷。櫻桃既已投到他的門下,便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人,身家性命都是他的,由他照應診治本是份內之事,遜謝客套的話自然不提,便帶着兩個士卒去了。
慶忌先回了成府,此時展大夫和孔丘還沒回來,這原也在他預料當中,展大夫和孔丘與本地牧守官員俱是舊識,一旦相見少不得要酒宴款待一番的。他今天收了一位壯士,心中很是喜悅,脫去鞋子,踏着席氈施施然地走上廳去,剛剛展袖坐下,便有一個士卒出現在廳口,向他稟奏道:「公子,大門外有三位壯士求見。」
「是什麼人?」
「他們說,聽聞公子到了漆城,久仰公子威名,欲投效公子麾下,為公子效力。」
「哦?」慶忌大喜,登時坐直了身子:「快快請他們進來。」
有人投效,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威望,有人投效,實力才能強大,實力強大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豪門養士,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慶忌居於衛國艾城時,也有天下各地的豪傑聞風趕來投靠,希冀能在他麾下搏出一番事業來。他在此地剛剛亮了不到一天名號,便有壯士主動來投,那可是一樁大喜事了。
稍頃,那士卒又出現在廳口,施禮道:「公子,那三位壯士已經到了。」
慶忌一聽,急忙迎出廳去,到了廳口鞋也不穿,只着一雙襪子就跑下了台階。倒履相迎這玩意兒,劉邦曹操都玩過,你說他是惺惺作態,可古人就吃這一套,如今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慶忌哪有不借來一用的。
「三位壯士,慶忌迎接來遲,失禮,失禮。」慶忌一臉『驚喜』地迎上去,這鵝卵石的路,還真有點硌人,硌得他呲牙咧嘴的,這倒正好,只消稍一修飾,那便是一臉「驚喜」的笑容了。
三人一見慶忌如此禮賢下士,不禁大為感動,連忙迎上來搶身拜倒:「射禮、愷嘯、大良見過慶忌公子,有勞公子親身出迎,小人實在承受不起。」
「哎呀呀,三位壯士何必如此客氣,快快請起。」慶忌連忙上前攙扶,藉機仔細打量他們。只見這三個人,頭一個漢子叫射禮,臂長手大,臉色發黃,一張平凡的面孔沒有甚麼稀奇之處,只是一雙鷹一般的眼睛特別銳利。
第二個漢子叫愷嘯,矮而結實,濃須豹眼,長滿橫肉的一張臉龐,身着油漬漬的短襦布袴,腰間是麻布纏卷的一條腰帶,腰帶上插着一柄尖首牛耳刀。
第三個歲數大了點,五十歲上下,身材瘦削,滿臉麻子,形容有些猥瑣,呲着一口黃板牙,看起來最不起眼。慶忌沒有露出半點不屑的表情,扶他起來仍是一臉真摯的笑容。
這個時代,有人就有勢力,只要你會用人,什麼雞鳴狗盜之輩都自有他的用處,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如果你對投效來的人挑三揀四,見面就搞什麼精兵政治,那真正的人才也要望而怯步了,所以不僅不能以貌取人,甚至不能以才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