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 第15章
月關
車入城中,其中一輛轎車掀開了車簾,車裡端坐着一名黑袍大漢,身高八尺,體健而威武,雖是端坐車中,卻仍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般,渾身上下散發出兇猛的味道。
這人年近四旬,重眉朗目,面如重棗,一部捲曲的大鬍子,倒有七分與孔丘相似。只是眉宇之間隱隱有不怒自威之氣,那種久居上位者養成的睥睨顧盼的威勢卻非孔丘能及。
他這一行車輛拐入豪門聚居的街巷,經過成府時,望着門旁高杆上「吳國慶忌」四個大字,這人目光一閃,微微地笑了笑。
車馬繼續前行,過了成府、任府,前方又是一處院落,與任府毗鄰。此時莊園大門早已暢開,台階上鋪了行車的木板,車隊絲毫不停,就這麼直接駛了進去……
午後,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唱着,艷陽高照下,樹影沒精打采地婆娑起舞。水池中游魚懶洋洋地拖曳着尾巴,在如鏡的水面下輕輕擺動着身子,鑽到荷葉陰影下吐着泡泡。
其實四月中旬還算不得太熱,只是齊魯地方炎熱氣候來的本來就早,今年尤甚,一沒了風,就令人悶熱難耐了。假山石的陰影下,慶忌穿着短衫和袴褲,赤腳臥在竹蓆上納涼。
這時節桃、李、棗、杏、梨、橘這些水果還未成熟,旁邊几案上除了一碟桑椹是鮮果,都是點心乾果之類。昨夜忙碌半宿,現在還真是有些倦意,躺不多久,慶忌便已睡眼朦朧,腦袋漸漸自竹枕上滑下。
這一磕,他就醒了,白妮見狀,忙把他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慶忌枕着溫膩柔滑的一片,打了個哈欠,含糊地說道:「唔……,天色還早啊……」
「公子若是倦了,歇息一下也無妨,不如回房去睡,婢子給您……打扇。」
白妮說到這兒,臉上便是一紅。雖說豪門大戶家的侍婢給貴客侍寢是司空見慣的尋常事,也是她們應盡的一項義務,可是親口說出自薦枕席的話來,還是不免羞澀。
慶忌打個哈欠,懶洋洋地道:「不睡了,方才只是打了個盹兒。」
白妮眸中微現失望之色,一旁夷薇正扇着一隻煮茶的小爐,見此情景,不禁向白妮掩口偷笑。慶忌枕在白妮的大腿上,長長地舒了口氣,扭動了一下身子躺得更舒適一些,白妮便持了一把蒲扇為他扇着風,掂起一粒紫紅色的桑椹遞到他的唇邊。
桑椹還沒有熟透,味道甜中有醉,生津止渴,慶忌張開嘴將那桑椹吞下去,暖風徐徐,玉人在側,倒也歇得愜意。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慶忌閉目聽了一會兒,雙目一張,微微側耳聽去。
只聽歌聲裊裊,悠悠唱道:「東方之日,照臨下土。十畝之田,播厥百穀。心之憂矣,維其傷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溫溫其恭,小心翼翼。有覺德行,邂逅相遇……」
慶忌霍然坐起,心道:「任家小姐已交付了貨物,即將遠行了。」
白妮問道:「公子,怎麼不歇着了?」
慶忌爬起來去趿木屐,急急說道:「去,速取我甲冑兵器來。」
白妮呆了呆,應道:「是,公子稍候。」
白妮急急奔去,慶忌又對夷薇道:「茶先涼着,等我回來再喝。你去前庭,告訴梁虎子、冬苟、英淘,速速點齊本陣兵馬,隨本公子出城圍獵。」
夷薇聞言,忙也棄了小扇,匆匆向前庭去了。
※※※
「零雨其蒙,楊柳依依。心之憂矣,維其傷矣。如川之流,綿綿翼翼。風雨如晦,維天之命。其泣皇皇,悠悠我心。兕觥其觩,不可方思。春日載陽……」
「錚」地一聲,最後一句「與子偕行」還未唱出,琴弦忽地繃斷,任若惜呆了呆,拂袖而起,淡淡說道:「啟程吧!」
出漆城向東北,任若惜的百餘輛車子緩緩而行,眾家將前後環侍,有數十名武士分別走在前左右三方兩箭之地處,以防有人埋伏。由於兵甲武器已經交付,現在車輛上只有錢物財帛,料想危險已經減輕,所以家將們的神色還是比較輕鬆的,只有任若惜騎馬走在中間,時時回顧觀望,眉頭微微蹙着,看不出一點交付了重任後的輕鬆愉悅。
任冰月時時窺探着姐姐的表情,側身對青羽低語道:「青羽,我看姐姐好似不太開心呢,是不是我昨夜又做了甚麼惹她不開心的事啦?」
青羽到底長她幾歲,比這豆蔻年華十三妙齡的少女懂了一些男女情事,她微微一笑,對任冰月低聲說:「小姐噤聲吧,可別給大小姐聽到了又要惱你,大小姐是不開心,不過卻與你無關呢。」
「咦?」任冰月張大雙眼,傻兮兮地道:「這可奇了,任府上下也只有我惹了她時,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她才會生悶氣,旁人還有哪個能叫她這般悶悶不樂的?你快告訴我,我替姐姐出氣去。」
青羽「咭」地一笑,拿這個愣頭青小姐也有些無奈。就在這時,右翼探路的武士打馬如飛趕了回來,他馳到任若惜身旁,抱拳稟道:「大小姐,前方里許發現數百甲士,沿河而下,與我等並肩同行。」
任若惜一驚,急問道:「可曾探明是什麼人?」
那武士臉色掠過一絲古怪的神色:「卑下靠近看過,他們是……慶忌公子的人馬。」
「嗯?」
任若惜神色一動,纖掌在馬背上輕輕一按,騰身而起,雙足輕巧地站到了馬背上,手搭涼蓬向前方觀望片刻,再落回馬背上時已是雙眉彎彎,有如弦月。
她用鞭子在馬股上輕輕一抽,偏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無須理他,繼續走吧。」
第033章
古道邊
好一個無須理會,任大小姐這一路上那雙眼睛可是盡在右邊那一路行軍的慶忌兵將們身上轉呢。只可惜離得太遠,她又不好認真打量,想從人群中找出那個人來卻是千難萬難,這一來不免有些心緒不寧。
再說慶忌,他走的這條路是河堤上的小路,路途狹窄,不利於車馬行走,不過他的兵士多是步卒,用來拉練行軍倒更合適。尤其堤上有柳,楊柳成行,走在樹蔭下倒也涼爽。
沿河有許些農戶人家居住,散住在樹林、草叢之中,這裡的美麗風光充滿原始味道,就象一個童話世界,在後世,要尋這樣的美景,可只能到高山大澤深處,人類破壞尚不明顯的地方才看得到了,在這裡卻是隨處可見。
齊魯一帶屬於東夷,東夷人身材高大,民風淳樸,魯國雖然是執行周禮最徹底的地方,但是只限於城池中的居民,也就是國人。鄉野之間的庶民是野人,尚不在教化之列,所以一路上常見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裙下露出一雙渾圓美白大腿的東夷少女,或提藍行于田埂上,或趕着羊兒在草叢中唱歌,慶忌的兵士見了不免大呼小叫一番。
柴屋佳麗,上古遺風,慶忌也看得的兩眼發亮。這樣的打扮與21世紀何其相似,真不知為了什麼,許多人類的行為、思想,中間硬生生拐了一個大彎,總要經過幾千年歲月,才能反樸歸真。
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一條大河,叫落馬河。落馬河直通沂水,他聽任若惜說過,到了落馬河,她們就要換乘船隻,到了陽關就進入齊國境界了,慶忌沿堤而行的這條河也是通向落馬河的。
天空已漸漸有了暮色,前方一馬平川,可能是雨季河水泛濫時沖刷過,這裡是大片平坦的沙地,沒有樹木蒿草,只有齊膝深的青草,青草盡頭處一條大河,遠遠看去就象環繞在碧綠草原上的一條銀亮玉帶,玉帶上點點黑影,就是來往穿梭的船隻。
慶忌站住身子四下觀看,橫亘於里許之外的落馬河到自己腳下是一片平川沙地,自己沿堤而行的這條河到這裡打了一個彎,橫着拐向右側,然後才蜿蜒入河。右側是一片五六里地長遠的平地,盡頭處是一處高丘,丘高而陡峭,一片黃土坡上長滿片片密林。
慶忌吁了口氣,心想:到了這裡應該無虞了,只消上了船,不信他展跖手眼通天,水路旱路都能調動無數人馬再來打劫報復。
回頭看看任若惜的車隊還在路上緩緩而行,慶忌便令全軍就地休息,一些士兵們紛紛躺倒在鬆軟的草地沙地上,有些人則跑下河溝去,用皮盔汲了水痛飲。慶忌坐在馬上,遙遙看向任家車隊的方向,躊躇着不知該不該去見見她。
他的部下都是粗豪的漢子,縱然精明如梁虎子,猜出主上所謂圍獵練軍,實則是保護任家車隊北上,也未想到這其中還挾雜着私人情感。倒是英淘心細如髮,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雖不知昨晚前街血戰的詳細經過,不過八卦男阿仇回來後已經向他和白妮、夷薇等人大肆吹噓過一番,公子如何一矛擲飛一名大盜,如何一劍逼退大寇古君海,如何斬敵無數,任若惜如何芳心傾慕,親手為他拭淨沾血的長矛等等,其描述與後世小說中的男主角王霸之氣一爆,八方豪傑納頭便拜的形容大體相似。
英淘當時聽到這裡便上了心,他是本地人,任家的貨物南來北往,雖然任大小姐並不時常親自帶隊往來,但是她的家人對漆城人來說卻不陌生,從她的家人口中了解到的任大小姐素來心高氣傲的任大小姐,又甚愛潔,讓她不避腥膻地為一個男子擦拭兵器,兩人之間的關係恐怕不只是合作那麼簡單了。
這時見慶忌高坐遠眺,凝目望向任家車隊方向,便走到近前勸道:「公子,今日一別,來日相會不知何日何期,不如去見上一見吧?」
慶忌本來猶豫不決,聽他一說,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自己實際年齡也不算小了,怎麼還象個雛兒似的惺惺作態?此時相見,不如不見,象她這樣高傲自負的姑娘,若是粘得緊了反而不美。吳國是早晚要打的,和她有沒有緣份,到底是成友成敵,現在還不好說,見了又能如何?」
慶忌想到這裡把頭一搖,他翻身下馬,把馬韁一丟,任由馬兒自去堤邊吃草,大聲說道:「大家就在這堤邊休息一陣吧,等任家的車隊上了船,我們就返回漆城。」英淘笑了笑,把一根狗尾草叼在嘴裡,走到一邊去了。
慶忌走下河堤,就着清涼澄澈的河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幾口甘甜的河水,這才走回河堤。一抬頭,只見櫻桃翹首向遠處望了望,忽然走到一株樹下,向掌心啐了口唾沫,手腳並用象猿猴般爬了上去。
他站在一個樹杈上,手搭涼蓬往任家車隊的方向看了看,忽地急聲道:「公子,情形有異,任家車隊急急而來,好似後邊有人追趕一般。」
慶忌扭頭一看,果然塵土飛揚,他急忙跳上戰馬向那路上望去,果見任家車隊行色甚急,由於道路上泥土乾燥,車輪滾滾,騰起一片塵土,前邊十餘輛車子還看得見,後邊滾滾一條黃龍,一切行跡盡數湮滅在塵土之中。
慶忌心中一緊,立即喝道:「集合隊伍,馬上從草原中穿插過去!」
第034章
萬人敵
木輪大車走在年久失修的周道上,本來想快也快不了多少,走的過快的話就容易損傷車軸,再加上少女心思自有一種矜持,知道慶忌在前方同行,任若惜反而不願急急地趕上去與他並肩而行了,這一來車輛的速度比原來只慢不快,百餘輛車子正在緩緩前行,綴後的武士突然叫道:「小姐快看,後邊有追兵無數。」
任若惜聞聲看去,只見後邊路上足有千餘人馬,跑得腳下生塵,人人手執長短兵刃,看那架勢,就不是好相與。
任若惜不禁大驚,手搭涼蓬再看他們服色,雜七雜八,絕不是正規軍隊或者某方豪族世家的家將,分明便是昨晚曾與之激戰過的展跖人馬。
「他們是不知我已將兵甲武器交付了買家,還是純為泄憤趕來一戰?」內中原因任若惜已來不及分析了,她只是有些奇怪,昨晚也不見這許多強梁,怎麼今日人馬比昨天還多?
她卻不知昨夜攻打任府的都是展跖部下精英,當時還有數十人在城門處接應,城外南往的路上還有小乙帶了百餘輛空車準備做疑兵之用,那些趕車押車的都是展跖的盜伙,他的人馬又豈會少了?
展跖昨夜事敗,越想越是不憤,他從各地調來這許多人馬,沒有撈到半點好處不說,於他的名聲士氣影響更大。自他展跖之名揚於天下,還從來不曾吃過這樣大的虧,這樣的奇恥大辱豈能不雪?是以一離開漆城,他立即在野間集合所部,思謀反擊。
他知道任若惜今日就要將兵甲武器交付給陽虎,陽虎執掌魯國大權,地位崇高,他現在實力有限,還不能招惹陽虎,兵甲既交到陽虎的手中,那就不能再打主意了,於是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任若惜的財物上。
只是他沒有預料到任若惜今日與陽虎交易完畢立即便啟程上路,當他留在城中探聽消息的人回來時,任若惜的車隊已經出了漆城,展跖聞訊便馬上率領所部一路追了來。
任府家將蔡成見盜眾人數眾多,急道:「小姐,左右俱是野草荒地,未必不能擺陣,看他們奔跑之速,我們的車輛已來不及擺脫,不如馬上以車輛為陣,仗弓弩之利與之斡旋,我們人數雖少,未必便會敗了。」
任若惜搖頭道:「不可,這裡到處都是野草,他們若放起火來,那便大事去矣,到那時我們又逃得了幾人?」
徐水打馬過來,叫道:「大小姐,不若全力前進吧,過了前邊山口,便是平坦沙地,那裡燃不起火來,我們搶到河邊再說。」
仲常反駁道:「我們的車輛在這路上只能如一字長蛇般前行,以他們追趕的速度,我們到了河邊也上不了船,那時陣形散亂,更加不易抵敵。」
任冰月大怒,雙眉倒立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樣才可行?」
青羽眼波一動,說道:「大小姐,慶忌公子遠遠同行,似有護衛之意,不若……」
蔡成臉色凝重地道:「慶忌公子只有兩百兵將,真箇能以一當十麼?再者,這裡比不得昨夜,兩家莊院相接,又借夜色掩護,萬一有鄉間野人看到我們聯手……」
任若惜情知此時不是商量的地方,不過無論如何,留在這兒危險確實更大,便道:「快速前進,過了前邊谷口再說。」
大小姐下了令,百餘輛車子打馬甚急,所有的遠程大車也顧不得損傷車軸了,都用了最快的速度全速前進,將那土路輾得泥土紛揚,灰塵蔽天。這就是慶忌方才所見的場面。
慶忌的人馬從草叢中急穿而過,等他們趕到寬敞的周道上時,任若惜的車隊剛剛駛過山口。慶忌一見,立即下令道:「退到山口處攔截追兵。」
任若惜一邊驅馬前行,一邊苦思應敵之策,可倉促之間哪裡能想到好辦法,眼見展跖越追越近,她的心中焦灼萬分。看展跖追擊的速度,就算她衝出了草地,百餘輛車子要在沙灘上排布成一個圓陣也不是頃刻間就能辦到的事,被人打個措手不及恐怕是在所難免的了。
就在這時,慶忌的人馬從草叢中鑽了出來,任若惜一見大喜,慶忌所部不過兩百餘人,實是杯水車薪,可是一見慶忌出現,任若惜的心中就象有了主心骨似的,她立即勒住馬大喝道:「車輛快速前行,趕往落馬河。其餘人等盡皆留下,堵住山口。」
此時慶忌已退往山口,冬苟一見追兵眾多,不由眉頭一皺。他左右看看,建議道:「公子,不若分一路兵到山丘上把守,居高臨下以卻敵兵。」
慶忌看看旁邊陡峭的黃土坡,搖頭道:「我們既無利箭,坡上又無滾木擂石,這陡坡上下兩難,上去作甚?看風景麼?」
冬苟啞然,慶忌看看正兜轉馬頭率隊殺回來的任若惜,又看看殺聲震天地撲來的展跖盜伙,情知以兩家合併的五百兵對一千幾百人的綠林大盜,今日怕是註定要有一場苦場了。
他持矛在手,正欲命令所部做好衝鋒準備,那長矛舉在空中,眼睛瞧着越追越近的展跖人馬,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慶忌頓時大喜:「哈哈,展跖遇到了我,真是衰到了家,不需任家一兵一卒,只消此計得逞,我這兩百人破他一千兵也能綽綽有餘,嘖嘖!我不萬人敵,誰是萬人敵?」
第035章
俠義之風
任若惜眼見慶忌兩百多人堵在山口,想他縱然驍勇怕也擋不過這麼多追兵,便急急囑咐部下運車上船,然後親率三百家將殺了回來,眼看就要衝到山口,慶忌軍中忽地轉出一人,快步而來攔到她的馬前,高聲道:「且住,馬上這位可是任大姑娘?」
任若惜勒住馬韁,只見這人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只是大熱的天兒,他的脖頸間纏了層層魯縞,似乎受過什麼傷似的,便應道:「正是本人,你是……」
英淘施了一禮道:「我家公子吩咐,小姐盡可登船離去便是,展跖烏合之眾,我家公子可以應付。」
任若惜吃了一驚,失聲道:「甚麼?對方可有一千餘眾,你家公子不過區區二百人,竟要以寡敵眾麼?」
英淘其實也是心中打鼓,不知道自己公子打的這是什麼主意,要說是有意在心上人面前逞前吧,好象公子又不是那麼狂妄自大不知進退的人。可要不是這樣,又是什麼原因?展跖的手下可不是扛着鋤頭木橛的農夫,那都是驍勇善戰的大盜啊,兩百對一千,就算真的能勝,那也是一場慘勝,己方人馬怕是剩不下多少了。
但是公子既然這麼吩咐,他也只能照辦,任若惜聽他肯定地應了一聲是,不禁驚疑不已:「慶忌忒也狂妄了吧?展跖的人看似烏合之眾,可那都是舛傲不馴的江洋大盜啊。」
這時任冰月匯合了早已聯絡好的數十艘大船,吩咐儘快裝車上船,然後馬上趕了回來,聽了慶忌要英淘轉述的話也變色大驚道:「他瘋了不成?所謂萬人敵,不過是贊他勇力而已,千軍廝殺,刀槍無眼,個人再如何驍勇又能怎樣?他……真是這麼說的?」
英淘微笑點頭,說道:「我家公子說,如果姑娘放心不下,請在此處再築一道防線,為他觀敵撩陣,在下這就要趕回陣前去了。」
任若惜點點頭,目送他趕回慶忌軍中,吩咐蔡成道:「車馬上船費時良久,爾等在此速速設下第二道防線以策萬一。」因為有前方兩百餘士卒擋住了視線,對展跖那邊的動靜無法看的清楚,任若惜說罷翻身下馬,領着幾名家將向那高丘上走去。
這高丘臨路的一面,是傾斜的土坡,另一側卻趨於平緩,坡上長滿青草,又有一些小樹,固定了土壤,可以從此攀登。任冰月見姐姐上坡,便也下了馬,與姐姐一起爬上高坡,自上而下向前觀望。
山口,慶忌眼見展跖即將率人衝到,從容吩咐道:「梁虎子率本部人馬散向左側草叢,結小陣。冬苟所部做為本公子的中軍,英淘,你之所部散向右翼,借高坡之助準備掩殺。你的部下還有小半使的是殳(一頭裹以青銅皮的棒子),今日一戰後便能換些犀利的兵器了,哈哈……」
三個兵衛眼見主將信心十足,心中雖然打鼓,臉上可不敢表現出來,忙依他囑咐整理隊形,分兵占據各個有利位置。
片刻的功夫,展跖的人馬就殺到了,那些大盜們身體強壯,健步如飛,持着長矛短劍,一路大呼小叫,跑了這麼遠的路,大盜們已經跑得滿頭大汗。但是他們知道對方人少,而且此處不是城裡,不必擔心慶忌會有援兵相助,眼看財帛女子就在河邊,唾手可得之,一個個士氣激昂,戰意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