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 第16章

月關

  盜伙群中有一匹馬輕馳而行,馬上坐着的正是展跖,雖說是輕馳,但大袖鼓風,鬚髮如飛,看起來卻十分威武。展跖在馬上叱咤連聲,不斷催促部下前進,眼看就可一雪前恥,展跖忍不住縱聲長笑。

  奔跑呼喝的聲音驚得遠近的無數鳥雀久久盤旋於空不敢落下,一時蔚為奇觀。雲高野曠,草伏如浪,前方山口出現一片金屬的森林。無數鋒利的大戟長矛攢成一片,密密匝匝地迎向展跖的盜伙,這三個方陣雖不太大,但是軍容的嚴整,沖宵的殺氣,卻讓盛怒而來的展跖也不禁暗暗讚嘆:慶忌此人,果有將兵之道。

  他目光一閃,便注意到了慶忌的存在。槍矛之前,有一位年輕的將軍正橫矛躍馬,獨立於前。他穩穩噹噹地坐在馬上,手中橫着一杆長矛,矛尖向下,陽光在矛刃上聚起了一點寒芒,刺人雙目。

  慶忌,他一定就是慶忌!

  兩人的目光隔着十餘丈距離倏然碰在一起,展跖雙眼微眯,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他一踢馬腹,突然加快了速度,也拋離本陣,獨自快速向前迎去。慶忌也笑了。笑容方顯,他突然大喝一聲,把矛向侍衛阿仇一拋,一躍下馬,快步向展跖衝去。

  慶忌本陣的冬苟見狀大驚,待要下令全軍掩殺卻已來不及了,只見慶忌大步向前狂奔,展跖也是催馬甚急,兩下里的距離傾刻間縮短,慶忌大步向前,迎頭撞上了那匹高頭大馬。

  展跖騎馬只是代步,腳下沒有馬鐙,借不得氣力,無法使用長兵器,所以他只佩了一柄短劍,一見慶忌獨自衝來,展跖在馬上一聲大喝,揮劍劈下。可惜劍長不過二尺,慶忌在馬下身手靈活,擰腰一閃避過了這一劍,隨即大喝一聲,一記鐵拳重重地擊在馬耳下方。

  他知道自己傷勢尚未全好,此時頂多只能使出七分力來,所以又借了一點巧勁,一拳擊出後,腳下隨即狠狠一踹馬腿,那匹馬並非良駿,受他一拳一腿,再也立足不住,「轟隆」一聲便摔到地上,砸得塵土飛揚。

  展跖身手靈活,戰馬傾倒之際已從馬背上跳下,一劍刺向慶忌,慶忌閃身拔劍,飛快地還了一劍,「嗆」地一聲雙劍交擊,各自便暗中一凜:他好大的氣力。慶忌趁機退開幾步,高聲大喝道:「且住,聽我一言!」

  展跖橫劍於胸,斜眼睨他,冷冷笑道:「你就是慶忌?此時此地還有什麼話說,是要對展某跪地乞饒呢,還是要交待一番遺言?」

  慶忌哈哈大笑,朗聲道:「展跖,本公子昨夜欲與你一戰,不想你卻不戰而逃,天下第一大盜,不過是浪得虛名,實是見面不如聞名,令本公子大失所望。今日你多帶了些人來,便以為可以倚多為勝嗎?哈!在本公子眼中,你這些橫行齊魯的大盜,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本公子有何懼哉?」

  展跖的盜伙聞言大嘩,展跖卻沒有被激怒,他剛要反唇相譏,慶忌一臉傲然地又道:「慶忌行事向來光明磊落,看你們一路狂奔而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儼然一群喪家之犬。本公子若以逸待勞,未免勝之不武,傳出去反污了本公子的名聲,你們且就地休息,待氣息喘勻了再與我軍一戰,本公子今日一戰,要你們死得心服口服!」

  慶忌此言一出,己方陣營的人聽了也是一片譁然,展跖先是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他只聞慶忌英勇之名流傳於天下,可是萬萬沒想到慶忌此時只有區區兩百兵丁,處在以寡敵眾的不利局面還要效仿「不擊半渡」的宋襄公,世上竟有如此蠢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展跖有勇有謀,原非一介只逞血氣之勇的莽夫,聞言心下大喜,倒怕慶忌改了主意,立即應道:「好!慶忌公子既怕勝之不武,那我展跖便成全你一片仁義之心。哈哈哈……,兒郎們,好生給我歇着,歇足了力氣,再與吳國第一勇士一戰!」

  慶忌聽了微微一笑,舉步返向自己本陣,他剛一回來,冬苟、梁虎子、英淘便一齊奔了過來,紛紛向他進言勸諫。梁虎子滿面焦灼地道:「公子,萬萬不可啊,我們人數本就少於展跖,再容他們歇足了氣力,那時再戰於我軍大大不利。」

  「是啊是啊,展跖人馬五倍於我,此時迎敵乃是以少戰多,誰敢恥笑公子勝之不武?公子,咱們不能這般大方,否則吃虧的可是咱們自己呀。」

  慶忌輕輕一笑,說道:「莫急莫急,你們是怕我步了宋襄公的後塵嗎?宋襄公不自量力,空談仁義,本公子又怎會效仿他的仁義之道貽笑天下?展跖的士卒雖然疲憊,但士氣依然高昂,體力尚未消耗,又兼人數眾多,現在動手,我們縱然以逸待勞,但好漢難敵四手,未必就能取勝。他們如今停下休息,我們的取勝的機會才真的到了。」

  三個兵衛聞言齊齊一怔,遲疑片刻,冬苟詫異地道:「公子計將安出?莫非……莫非公子已與公孫卷耳大夫通了消息,稍候他會引兵來援?」

  慶忌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人,率軍護送只是防備萬一,哪裡料得到展跖就一定追來?此時此刻又如何通知公孫大夫。呵呵,我這一計,其實並不奇妙,而且只能用上一次,下次再用可就不靈了,你們附耳過來,本公子說與你聽。」

  三人湊上前來,慶忌對他們三人低語一陣,三人聽了先是滿臉迷惑,眨着眼睛仔細想了想,卻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氣。英淘喜形於色地道:「這樣尋常的事情,竟可用來克敵制勝,若非公子言明,打破我的頭,卑下也想不到,哈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梁虎子和冬苟興致勃勃地也要說話,慶忌使個眼色,低喝道:「噤聲,莫讓展跖起了疑心,速回本陣候命。」

  「諾!」三個兵衛抱拳退下,各自趕回本陣,摩拳擦掌看着展跖的人馬,一個個滿臉獰笑,就象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展跖那匹馬折了一腿,倒在地上痛嘶不已,展跖便一劍割斷了它的喉嚨,盤膝坐在陣前,橫劍於膝,冷笑着看向慶忌軍中,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生怕慶忌悄悄使出什麼詭計來,眼見慶忌並未分兵,亦不曾走脫一人,居高瞭望的部下也未發現有人自草叢中悄悄潛來,展跖漸漸心安,他卻不知,此時已經中了慶忌的計了。

  

  第036章

豈有此理

  

  任若惜在山上觀戰,見到慶忌力挽奔馬的威風,也不禁神為之馳。她本以為大戰一觸即發,本想不顧慶忌的勸阻,立即喝令自己的人馬上前助戰,不料慶忌三言兩語之後竟然退回本陣,展跖的人馬紛紛就地坐下休息,任若惜不禁又驚又奇,不知其中緣故,連忙使人下去探問究竟。

  少頃,一名家將奔了回來,把慶忌休戰歇息的話向她重複一遍,任若惜聽罷大驚失色,心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那些盜賊一路狂奔追來,氣血沸騰、汗流浹背,已然有些疲憊,他不趁機反攻,偏要故示大方,和強盜賊人講什麼仁義,這不是與虎謀皮麼?」

  任冰月恨恨地頓了頓足,說道:「罷了,昨日看他還算機警,想不到卻是個狂妄自大的匹夫,幸好咱們的人又布了一道防線,慶忌一旦潰敗,還可阻礙展跖一時,儘量拖延時間讓咱們的財物登船,只是這人馬的損失那就在所難免了!」

  任若惜本來也是這樣想的,聽她這麼一說,反而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她的眼珠在任冰月身上轉了兩轉,又狐疑地看看山下的慶忌,忽然說道:「我看未必,也許……慶忌公子另有所恃也說不定。」

  任冰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嘿!姐姐太盲信他了吧,如今這情形,他能有什麼好辦法?」

  任若惜一笑,說道:「我倒不是信他,而是因為信了你。」

  任冰月先是一呆,繼而一喜,忸怩地道:「信我?姐姐信我……信我甚麼,其實人家很笨的,也沒提過什麼高明的建議呀。」

  任若惜呵呵笑道:「是呀,姐姐也知道你這丫頭很笨的,所以……你都想得出這樣對敵對自己大大不利,慶忌公子會想不到麼?你都看得出來的東西,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所以……你說他一定會敗,那十有八九結果會大大不同了。」

  任冰月聽了姐姐的話不禁為之氣結。

  慶忌慢悠悠地在本陣前踱步,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展跖的人馬,他們的神情,舉止、氣色,連他們額邊頜下的汗水漸漸消去的痕跡也不放過,同時不停地與梁虎子、櫻桃等人傳遞着眼色。

  過了約有兩柱香的時間,任若惜在山坡上已緊張的掌心全是汗水,慶忌才立住身子,大喝一聲道:「時間已到,展跖過來,與本公子大戰三百回合!」

  展跖如猛虎般盤坐在那兒,心中早已不耐,一聽此言騰地一聲跳了起來,舉劍大喝道:「兒郎們,動手!」

  任家小姐妹緊攥着粉拳頭站在坡上,張大眼睛看着坡下的戰場,只見慶忌手執一杆長矛,率中軍成錐字形殺向展跖,人數雖少,氣勢倒也駭人,左軍梁虎子、右軍英淘,也各率本部呼嘯而上,雙方人馬立即廝殺到一起,大道上、草叢中到處都是肉搏叱喝的勇士。

  任家姐妹站在山坡上越看越奇,只見雙方甫一交手,展跖的人馬就兵敗如山倒,慶忌的士卒雖少,卻個個都有以一當十的威風,迎上敵軍時如劈瓜砍菜一般勢不可擋,頓時驚的呆了。

  任冰月不知展跖的賊眾戰力如何,任若惜卻是知道的。她昨夜和這些人交過手,知道他們的戰力如何,也知道慶忌的兵將戰力如何。展跖的賊伙兵甲武器雖不優良,但是個個驍勇善戰,武技出眾,比尋常軍士還要高明幾分,怎麼敗得這般落花流水?

  別說對着慶忌手下身經百戰的老兵了,就是那些剛剛入伍穿着庶於衣服,手裡提着一支木殳的農夫大漢,對上他們時都象虎入羊群,眼見這些大盜明明刀槍臨頭,卻一個個手軟腳軟,動作遲緩,就象任人宰割的羔羊,難道慶忌給他們施了妖法不成?

  展跖也是心頭大恨,更恨的是他完全摸不着頭腦,他怎麼也想不到集千餘善戰的盜賊,甫一交手竟是這樣的局面,昨日古君海只比慶忌多了不到兩百人,就與他纏戰那麼久,今日自己親自應敵,怎麼會打成這副模樣?

  展跖與慶忌交手未足三合,左右的扈兵就被慶忌的扈兵斬殺,展跖是主將,自有侍衛不斷補充做他的左右手,但是這些人似乎也完全不如平時驍勇,一個個趨進趨退腳步遲緩,很難與他配合進退。

  眼見慶忌的兩百兵丁象下山的猛虎一般,自己的人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連平時一半的戰力都發揮不出來,展跖氣得幾乎吐血,什麼盜亦有道,什麼聖勇義知仁,這個時候全都講不得了,展跖目眥欲裂,奮全力架開慶忌一矛,大吼道:「撤!」

  那些大盜早招架不住了,許多人不明所以,都以為慶忌有神人相助,心中先就怯了,心中一怯便沒了戰意,首領一說撤退,立即紛紛躥入左右草叢,展跖倒還守着義氣不放,誓死抵擋,掩護自己的人馬撤退。

  身邊有多名死士護衛,展跖還不曾受傷,但是這片刻功夫,他身邊又有數十人死於慶忌軍劍下。慶忌見他要逃,一矛橫空,從他右側扈從頸間刺過,帶着一蓬鮮血又刺向展跖胸口,這一矛兇猛,展跖殺得力乏,眼看避不開去,一個死士搶步上前,一把推開展跖,這一矛便搠進了他的胸口。

  這大盜實在悍勇,雙手死死抓着矛杆,二目圓睜不肯撒手。慶忌掙了幾掙,奮力甩開了他的屍體,展跖眼見手下死戰救他脫身,眸中含淚大吼一聲又要撲上來,古君海提着血淋淋一柄闊劍攔在他身前,一邊瘋虎般搏殺,一邊大叫:「主上,當退則退,不可遲疑!」

  展跖一怔間,便被左右拖進了草叢,事已至此,展跖只得返身逃命,一路逃,一路把牙齒咬得「咯嘣嘣」直響。自他展跖之名享譽齊魯以來,只有別人在他面前潰逃,幾時他曾落得這麼狼狽過?昨日臨陣而逃還可說是見機而行,今日可是實實在在的敗了,千餘大盜敵不過慶忌兩百兵將,慶忌的人馬都是天神下凡不成?

  這時四野蒼茫全是荒草,耳旁只聽得亂七八糟一陣腳步聲,就連自己的人都招呼不全,也顧不及思考其中緣由,只是借着荒草的掩護拼命地往前跑,跑得越遠越好而已。

  慶忌眼見展跖人馬大敗而逃,荒草叢中無法追趕,便令鳴金收兵,此番行險總算成功了。

  山坡上,看呆了任氏姐妹,任冰月睜着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張着嘴巴,傻傻地看着坡下閃電般擊潰展跖盜眾,傷亡幾乎為零的慶忌兵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天啦!慶忌一定懂得妖法!」

  任若惜與她如出一轍,怔怔半晌才失聲叫道:「豈有此理!」

  

  第037章

欲拒還迎

  

  任若惜擰着秀氣的眉兒,開始揣測慶忌到底用了什麼辦法取得這場大捷。她骨子裡是有些好勝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在後院見到慶忌練武時就與之對練了,此時此事她當成了另一項挑戰,只可惜苦思半晌,仍然沒有結果。若說慶忌是個會妖法的術士,她是打心眼裡不相信,可是這坡下一戰雙方的表現,她思量好久,卻還是摸不着一點眉目。

  此時慶忌已開始命人清理戰場,搬揀屍體,這一場短促的交接戰,展跖留下三百多具屍首,縱有些當時沒死的,慶忌的人一清掃戰場也就『死』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些半死半殘的強盜如果送給當地牧守公孫大夫,他也只有處理掉,因為沒有足夠的監獄房間給他們住,沒有充裕的糧食給這些犯人吃,要是放掉的話他們只會變本加厲的繼續為惡,唯一的辦法反而是殺掉。在那個時代,一些現在看來不人道的作法其實是受限於當時整個社會發展水平的,所以慶忌雖然看到了,也只當沒看到。

  這些強盜平素打家劫舍,每人都有浮財。他們沒有固定的山寨,又沒有地方寄存這些東西,所以財物都是放在身上的,這一打掃戰場,慶忌手下的兵將或多或少都能撈到不少好處。

  尤其這一仗打得漂亮,己方的傷亡微乎其微,更是全軍士氣大振,那些新投效的漆城勇士,握着新得手的銳利兵器,揣着鼓鼓囊囊的繳獲財物,簡直已把慶忌奉若神明。

  任若惜和任冰月姐妹下了山,走到馬旁看着,遠遠的慶忌軍已經開始整理隊列,她本想此時慶忌一定會來見見她,說些離別的話,不料候了半晌還不見慶忌過來,倒是方才傳訊的那個白淨漢子又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女孩兒的心思總有些奇怪,慶忌若是與她走得近了,她便要避開一些,慶忌不與她親近,她倒有些戀戀不捨了。一見來的不是慶忌,任若惜心中頓時有些失落。只是這種欲拒還迎的心理,她自己也沒有清楚地認識到。

  英淘走到近前,向她斯斯文文地行了個禮,笑道:「姑娘,我家公子說,展跖盜伙已然潰敗,姑娘可以放心上路了。待他日,姑娘不再忌憚我家公子的身份時,他再與姑娘煮酒把盞,開懷暢談。」

  任若惜對他自是不假辭色,她淡淡地應了一聲道:「今日之事,若惜承情在心,請代若惜向慶忌公子致以謝意。」

  任若惜說罷翻身上馬,一提馬韁似欲離去,可是目注着英淘卻還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她問不出口,一旁任冰月可是早就按捺不住了,高聲問道:「喂,你快告訴我,你家公子到底是怎麼打敗展跖的?」

  她這一問,任若惜和左右家將全都豎起了耳朵,不過其中大多數人並不期望能從英淘口中聽到真相。如果真有什麼大秘密,換了誰都會嚴格保密的,怎麼可能說給他們聽。

  英淘笑道:「姑娘是問我家公子大敗展跖的秘密嗎?哈哈,其實這秘密說來並不稀罕,要訣就在展跖的人馬是全力奔跑而來……」

  英淘把慶忌說與他聽的話娓娓道來,聽得眾人又驚又嘆。

  慶忌大敗展跖的這一戰,說穿了確實沒有什麼神奇之處,他所利用的只是人體運動的一種生理現象。這種現象很多人可能都遇到過,比如頭一天做了些大量運動,休息一夜之後運動過量的那部分肌肉就發酸發脹使不出力來。

  這種現象幾乎人人都經歷過,卻一直沒有人把它與戰爭聯繫起來,直到宋朝年間,一位姓曹的普通將領利用它打了一場大勝仗,並載入史冊,這才為世人所知。

  當時那位姓曹的將領帶領小股部隊正在行進途中,突然被遠程奔襲而來的大股遼兵包圍,這位將軍當時就使了此計,故作大方地請敵軍休息,然後開戰。結果原本如狼似虎又數倍於宋軍的遼兵莫名其妙地吃了敗仗。事後百思不解的宋軍大將向曹姓將領問起原因,此事才為眾人所知。

  在慶忌後世的記憶中,曾經在一篇雜誌上看過這個歷史小故事,方才突然想起,便用了此計。一個正常的人倉促地爬起來時,也會覺得氣血不暢、頭暈眼花,何況盜跖的人是全力奔跑着追來?

  果然,甫一交戰,那些兇悍的盜賊便吃了大虧,平時的武勇全然施展不出,被人劈瓜切菜般一通砍,氣勢更衰,許多人甚至以為對方有神人相助又或是對他們施了妖法,哪裡還有一點戰意?

  若是熱兵器時代他們還不會敗的這麼慘,哪怕隨意扣動扳機橫掃一番,總也能殺死幾個敵人,可冷兵器時代,兵器的威力大小取決於人,人不濟事,刀槍劍戟比燒火棍也強不到哪兒去了。

  天下盡多智慧之士,慶忌知道就算不公開這個秘密,別人回頭反覆琢磨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即便仍然不明白,他下次想請任何敵手陣前休息恐怕對方也是絕對不肯答應的了,所以乾脆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任若惜聽罷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緣由才覺得此事並不神秘,可仔細一想,卻又覺得這樣普通的現象,竟能被他應用於戰場之上,以少敵多,大獲全勝,這種臨危不亂的急智着實讓人心折。

  任若惜聽罷英淘的話,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慶忌軍中,見他始終不曾現身,唯有輕輕一嘆,說道:「原來如此,慶忌公子的奇思妙想,真是令人扼腕稱奇。若惜這就要登船去齊國了,今日蒙眾壯士慨然相助,若惜無以為報,現留下五車財物,請英壯士遣幾個人來接去,聊表若惜一片心意。」

  英淘一呆,他還未及推辭,任若惜已撥轉馬頭向大河邊馳去。

  河水滔滔,任若惜的心情也翻騰不已。慶忌,先王之子、少年勇士,除此之外,還了解他多少呢?似乎對他越是了解反而越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了。人心就是這麼怪,越是看不清他,便也越是忘不了。於是那人便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了……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想不到當時撫琴一曲,今時竟已成真,只是今日一別,真的有緣再見嗎?再見之日,我和他是敵是友呢?

  馬蹄輕踏,思緒萬千,任若惜輕輕一嘆,那幽怨便如淡淡清煙,籠上了她的眉梢。就在此時,遠遠的忽然從後面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歌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任若惜聽了忍不住「嗤」地一笑,那滿懷愁緒頓時化作了溫柔的春風,迎面撲來……

  

  第038章

你來我走

  

  慶忌率人回到漆城,經過墟市時,慶忌勒住了馬,高聲喚道:「英淘。」

  「卑下在!」英淘急趕幾步,跑到他的馬前。

  慶忌俯下身,關心地問道:「頸上的傷勢怎麼樣了?」

  英淘摸摸脖子,咧嘴笑道:「原本只是燙破了一層油皮,又及時敷了藥,不妨事的。」

  慶忌點頭道:「還是小心些好,若是化膿,那便好的慢了,我可還有大事用你呢。今日一番大戰,一定又蹭破了皮膚,你去尋醫師重新敷一次藥吧。還有,你是本地人,墟市裡的買賣人應該都熟悉,多帶幾個人去吧,買上兩口肥豬,今天晚上嘛……大家可以飲酒。」

  英淘聞言大喜,轉身便跳上路邊大石,高聲叫道:「大家聽好了,主上命我去購兩口肥豬,哪個力氣大快些報上名來,力氣大,抬回來的豬才夠肥,大家也能多吃幾口肥肉,哈哈!」

  士卒們一聽精神大振,立時有一些孔武有力的漢子便高聲喊道:「我去我去,我的力氣最大。」

  這些士卒也不分左軍右軍,還是英淘招納的新軍,互相笑罵比較一番,選出八個大漢隨了英淘去了。慶忌看得暗暗點頭,象英淘這樣的人,極易與別人打成一片,自己的部下少一點山頭派系,大家融洽相處,那是最好不過。

  慶忌帶了人馬快到成府時,恰看到側門開着,裡邊趕出一輛駟馬高車,後邊又一輛牛車,還跟着一些背着包袱步行的漢子,慶忌勒住馬韁觀看,那車一路駛來,竟是那輛展大夫的座車,後邊跟着人的除了幾名展大夫的健仆,就是子路等孔丘的弟子了。

  慶忌好奇地問道:「車內可是展大夫與孔師嗎?」

  轎簾兒應聲挑開,裡邊坐着兩人,正是孔丘和展獲。一見他們兩個,慶忌立刻跳下馬來大步迎上去,笑道:「展大夫,孔師,不知二位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孔丘與展大夫連忙下車,孔丘上前襝袖行禮,笑道:「慶忌公子,你可回來了,孔某本欲去前方路口等你的。公子,孔丘這就要回家鄉去了,今向公子辭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