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 第5章

月關

  事到如今,他更不敢吭聲了,只得捏着鼻子忍耐。

  任冰月坐在河邊,把一雙玉足伸進清涼的水裡,一雙美眸都舒服的眯了起來。這一路戰馬顛簸,原來還不覺得什麼,此刻那絲絲涼意沁入心田,頓覺渾身顛散了的骨頭都酥軟起來。

  青羽看見她神情,勸道:「二小姐,這一路真是累的苦了,要不然……你就在這兒沐浴一番吧,一定非常解乏。」

  任冰月本來是不肯的,此刻雙足浸在清泉水中,舒服的不想拔出來,再聽了青羽的話,不禁有些意動。

  見她動了心思,青羽拍着胸脯又道:「放心吧小姐,那人身邊有兩個魁梧的侍從呢,方才見了小姐也不曾起了歹意,此刻怎會追來?再說,婢子手中有弓,壺中有箭,他真敢跑來偷窺,左眼看了我射他左眼,右眼看了我射他右眼……」

  任冰月笑啐道:「去你的,你就是射得他一身是眼,還不是我吃虧?」

  她看看清冽的河水,玉足踢抬,水花四濺,水的波紋就象柔軟的綢緞一般蕩漾開來,終究忍不住這河水的誘惑,便咬咬下唇,紅着臉道:「好,那本小姐就在這裡入浴,你可要給我看緊了些。」

  青羽一迭聲應着,取下弓來,搭上一枝羽箭,笑吟吟地看她。任二小姐盈盈站起,輕輕一扯腰間絲絛,略帶忸怩地展開袍子,現出裡邊貼身的白色小衣來,衣裳顏色雖素,配上她嬌美的容顏,風光卻是十分香艷。

  柳樹後面,孔老師聽了她們對話,直如晴天霹靂,一雙大眼咣當咣當的,已是驚得魂都飛了。

  

  第008章

了悟

  

  孔丘急得腦門發青,早知這兩個女子汲了水又要濯足,濯了足又要就沐浴,就該早早示意這裡有人了,現在出面可有點說不清了,這該如何是好?

  一想那陌生女子就要寬衣解帶跳下水來,待她入水看到自己,那時便是窮大江大河之水也洗脫不清,孔丘再也不敢猶豫,連忙高聲喊道:「莫要寬衣,莫要下水,此處有人!」

  任冰月解開小衣,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便聽一個男人聲音響起,這一嚇真是非同小可。她尖叫一聲,掩住小衣縮緊身子,又氣又羞地叫道:「什麼人,給我滾出來!」

  正四處探看的青羽更是吃驚,探手便是一箭,篤地一聲,那利箭便射進茂密的枝葉,恰恰射在孔丘扶樹的大手旁,牢牢地釘在樹幹上,青羽尖聲叫道:「無恥之徒,衣冠禽獸,竟敢在此偷窺,快給我出來!」

  莫說孔丘此刻赤條條一絲不掛,就算穿得衣冠齊整,眼見對方弓箭招呼,那也是打死都不出去的,他站在枝條柳葉後連聲解釋,岸上任冰月主婢倆卻只是叫罵。

  席斌正翹着腳觀察那些騎士,突聽河水上游傳來一聲嬌斥:「無恥之徒,衣冠禽獸,竟敢在此偷窺,快給我出來!」

  席斌一聽大是興奮,不知誰又招惹了那小丫頭,連忙興沖沖喊道:「快,快扶本公子去看個究竟。」

  孔丘躲在樹後苦笑連連:「兩位姑娘,非是孔某無禮,我在此處沐浴時,兩位姑娘還不曾到來……」

  任冰月已穿好衣裳,她氣得俏臉緋紅,劈手從青羽腰間抽出鋒利的短劍,吼道:「若是如此,你當時怎不出聲?」

  孔丘無可奈何地道:「起初尚不知來者何人,後來知道是兩位姑娘,想來汲了水便去,自也不必言語。不想兩位姑娘要在此處濯足,這時言語反而不美,孔某隻得忍耐,萬萬沒有料到兩位姑娘又要沐浴,逼不得已,這才出言警示。」

  任冰月柳眉一剔,冷笑道:「咦,這麼說,倒是本姑娘的不是了?」

  孔丘一本正經地道:「不是你的不是,也不是我的不是,實在是……陰差陽錯,天意弄人!」

  「你少給我扯天呀地的,說!你看到什麼了?」青羽氣憤憤地問道。

  青羽一句話問出口,孔丘還沒有什麼,任冰月倒是臊得小臉刷地一下變的通紅。

  孔丘躲在樹後拂然說道:「孔某頂天立地,胸懷坦蕩,怎麼會做那等失禮的事情?實是什麼都不曾看到。」

  青羽不依不饒:「你這賊子休要狡辯!小姐,不如喚來家將,殺了他的狗頭!」

  就在這時,席斌興沖沖地到了。

  席斌趕到,只見那位大小姐和俏婢青羽滿臉飛紅,拔劍持弓對着河中一棵臥柳,連忙問道:「啊……,這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孔丘在水中一聽慶忌的聲音,不禁大喜過望:「公子為我作證,公子為我作證!」

  「咦?竟是孔聖人!陽春三月好春光,莫非聖人也動了春心?」席斌以己之心,度聖人之腹,好笑地想道。

  青羽伶牙俐齒地一通講,席斌才明白事情經過。一知事情原委,他立刻指天劃地發起毒誓來:「不可能,決不可能,在下以身家性命擔保,孔師決不是那樣的人。若有一言半字虛假,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一聽席斌發下如此毒誓為他辯白,聖人心中感激不已:「我與慶忌公子相識不過數日,想不到他卻如此知我信我,真是……真是公道自在人心啊。」

  任冰月瞪着慶忌,懷疑地道:「你發如此毒誓替他辯白,他是你什麼人?」

  席斌一臉正氣地道:「路上巧遇的朋友而已,不過我與孔師相識雖短,對他的道德人品卻絕無一絲半點懷疑,若說孔師不是君子,上下五千年,再無一個男人敢稱君子了。」

  任冰月也不希望自己真箇被人看光了身子,見他說的如此慷慨激昂,又發下如此毒誓,心下便信了幾分,但是聽他把樹後那個不敢露面的傢伙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她心中卻大是不忿,啐他一口道:「我觀古往今來天下男子,本就沒有一個君子。」

  話是這麼說,她的神態已經大為緩和,手中的劍也垂了下來。青羽見自家小姐起了息事寧人的念頭,便道:「我家小姐不想深究,便宜了你。喚你那朋友出來,向我家小姐告罪賠禮,這事就此作罷。」

  席斌一聽滿口答應:「是是是,孔師,且穿了衣裳出來,向這兩位姑娘賠個不是……」

  他還沒說完,孔丘在樹後便一口拒絕:「公子如此信任,孔丘感激不盡。但孔丘自問並無不軌之舉,行為坦蕩,光明磊落,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卻要告的什麼罪、賠的什麼禮?這一揖下去,不是自承有過小人行徑嗎?」

  「咦?這山東老頭兒還挺倔。」席斌哭笑不得,只得做好人道:「這位姑娘,孔師的品行絕對可信,你想,他若心懷歹意,何必出言制止你們寬衣下水呢?」

  一語及此,席斌心想:「可惜站在那樹後的不是我,如果是我,一定要潛水下去,扔炸彈都不出來。」

  任冰月想想也有道理,而且那人雖然縮頭藏尾不肯出來,他這個熱心腸的朋友倒是連連作揖道歉。她雖素來驕縱,可這天下畢竟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一個大男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找回了幾分顏面,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青羽瞪了席斌一眼,嗔道:「便宜了你們!」隨在小姐身後匆匆去了。

  席斌看看二人走遠了,便嘿嘿笑道:「孔師,孔師,可以出來了。」

  話聲方了,孔丘便托着衣服趟水過來。

  孔丘已穿了一件及膝的內褲,濕淋淋走上岸來,席斌那「我看過孔聖人的屁股」的偉大夢想就此破滅,不過他眼光往下一扭,還是不禁大開眼界:「哇,孔聖人居然有腿毛!」

  這不是廢話嗎,昂藏九尺的一條大漢,長腿毛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孔聖人的大名傳了兩千年,早已被完美神化的無以復加,敬畏孔聖如同神明的人只要想想他和常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慾,也要吃喝拉撒都覺得是褻瀆了聖人,席斌雖沒有那麼嚴重的崇聖情節,還是不免感到驚奇。

  孔丘滿臉苦笑,一邊擰着衣服上的水,一邊搖頭嘆道:「唉,實未想到,在此沐浴也能遭此無妄之災,憑白無故被兩個女子羞辱一番。」

  今後兩千年中,但凡有人說孔夫子一句不是,就有些孝子賢孫象掘了他家祖墳似的暴跳如雷,可席斌親眼看到的孔聖人,卻是一副被兩個小丫頭欺負的有口難言的糗言,席斌不禁開懷大笑,只覺此刻的孔丘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供在神壇里的泥偶。

  席斌返回營地的時候,注意到那兩個少女和那二十幾名騎士已經啟程,方向也是穿谷而過,朝漆城方向而去。

  席斌心中不禁萌生了一些期望:「在漆城,不知會不會再遇到這個俏麗的姑娘。」可是轉念想到自己這個王孫公子,如今正是疲於奔命如喪家之犬,哪有資格有家室之想,不禁嗒然若喪……

  ※※※

  炊煙升起的時候,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返回了營地,一個個衣冠不整,有的把衣服全洗了,竟然光着屁股,反正這軍營中沒有一個女人,他們全不在意。許多人嘻笑打鬧,看來這些日子長途跋涉久不練兵,軍紀已然極其鬆懈,席斌見了暗暗皺眉。

  夜晚,阿仇兄弟鋪好柔軟的青草,上面墊上一張豹皮,請公子就寢。席斌合衣躺下,仰望着浩翰的星河,一種莫名的孤寂和感傷悄然爬上心頭。

  不止是對那永遠也無法回復的生活、永遠無法再見的親人的緬懷,還因為他目前的處境。他知道,這種悠閒愜意的日子過不了幾天,他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慶忌的身體得以延續生命,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繼承慶忌的責任和仇恨,在歷史中犁出一道屬於他的痕跡。

  如今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但他並不想就此改道返回衛國,他仔細考慮過自己的處境,他要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須堅持慶忌所走的道路,直到消滅闔閭。他們是無法和解的一對夙仇,不消滅他,闔閭寢不安枕,不消滅闔閭,他將連枕頭也不可得。

  衛國離吳國太遠,這樣一來雖然給他提供了一個不易被闔閭攻擊的基地,但是他要反攻吳國同樣具有太多困難。尤其他這次遇刺兵敗,吳國國內許多原本還傾行於他的公卿世家為了家族的生存考慮,恐怕都會動搖起來。

  他離開吳國的時間越長,在吳國的影響就越弱,總有一天,他對吳國公卿將產生不了什麼影響。那時他要復國將更加困難,要想維持他在吳國的影響力,他就必須讓吳國的公卿和子民知道他就在身邊。

  那麼在吳國附近的魯國建立『流亡政府』,才是最恰當的選擇,可是這樣做沒有魯國的許可和支持是辦不到的。馬上就要到曲阜了,魯國人會以什麼態度對待他?他要怎麼做才能得到魯國的支持?這些問題一想起來就讓人頭痛。

  旁邊有個孔丘,可他的學說對席斌此刻的處境毫無幫助。機謀,從來不是孔丘考慮的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沒有一個是利用儒學打天下的,儒學王道開不了國。

  外力藉助不上,與執掌魯國大權的三大世家以前又沒什麼交集,一想起這重重困難,席斌越想越是焦燥,一會兒覺得四處生風睡不着覺,一會兒覺得豹皮下的土塊硌得難受,翻來復去良久,還是無法安睡,他呼地一下坐起來,煩悶的只想大吼。

  四野此時一片寂靜,阿仇和再仇兩兄弟的呼嚕打得正香,遠近幾堆篝火里,未乾的樹幹發出「噼噼叭叭」的聲音,風吹草浪,遠遠的現出幾名持戈游弋的武士。

  席斌使勁地喘息了幾下,胸口壓抑着的一口濁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他的目光再轉到左手邊,五六丈遠的地方,孔丘和他的弟子們枕着草蓆已進入夢鄉,到處碰壁的艱難處境,似乎並沒有令他們絕望,一時的挫折並沒打消他們的信念,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們樂觀地期待着每一個明天。

  久久地看着孔丘和他的弟子們沉睡的身影,席斌的心好象突然開了竅,滿天的星光好象那一剎那都映進了他的心底。

  今日的孔丘到處碰壁,他決不會想到日後的成就即便是一代帝王也難以企及;昨日的慶忌雖知光復吳國坎坷無數,但他心中只有成功的夢想。我回頭看他們走過的路,覺得是一片荊棘,當他們走在這路上時,眼前卻是一片光明……

  席斌心潮起伏,那種焦慮壓抑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心中一片空明。他重新躺回柔軟的豹皮褥子,雙手合在胸前,靜靜地看着星空,湛藍的天空,突然划過一顆閃亮的流星,拖曳着一道長長的弧光消失在天際盡頭,但是那抹美麗的童話般的流光,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里有青草沁人的清香,他挺了挺腰杆兒,感覺到身下的獸毛柔軟光滑。席斌的唇角漸漸露出一抹笑意,對於生命的意義,他突然有了種前所未有的了悟:「管他將來會如何呢,生命的意義,就該是過好你的每一天!從今天起,我就是慶忌,我要把生命的每一天,都過得精彩無比」

  

  第009章

新生

  

  「起來起來,還在懶睡,快起來。」

  一大清早,似乎重獲新生的慶忌就高聲吆喝,許多士兵爬起來,揉揉眼睛,看看天邊剛剛升起的一輪紅日,露出一臉的茫然。

  「列隊,集合!」

  慶忌下着命令,那兩百士兵各有一個兵衛長,稱為左兵衛、右兵衛,兩人趕緊約束隊伍,排成十列縱隊的兩個方陣。這時就看出區別來,那些在楚吳戰場上追隨慶忌逃到衛國的士兵迅速就位,而那些自各國聞風來逃的豪傑遊俠做戰雖悍不畏死,但是對非戰時這麼嚴肅的場面卻有些不太適應。

  慶忌也不催促,他站在前邊的牛車上,昂首挺胸,背箭挎弓,手中持着他自負傷以來再沒有舞動過一次的長矛靜靜地等候着。他的額前繫着一條紅色的飄帶,腦後的飄帶絛尾隨着晨風飄揚,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孔師,今天慶忌公子好象與往昔大不相同。」子路有些讚羨地看了眼站在車轅上威風八面的慶忌,對孔丘低聲道。

  孔丘微微頷首,目注慶忌,若有所思。這種神態他有些熟悉,當他研究學問,為了一個問題苦惱良久,最後終於想出一個自認為最妥善的答案時,也是這般自信和充滿鬥志。

  慶忌的目光緩緩掃過全軍,提氣說道:「眾將士,這些日子一路行軍,我們已經忘了每日操練,你們看看自己的左右,咱們的軍心士氣都已經開始鬆懈了。再這樣下去,我想不需要有人來攻打我們,我們自己就要垮了。軍隊需要紀律和協同,可不是一盤散沙,徒逞個人武勇就能打勝仗的,否則……我慶忌號稱吳國第一勇士,那我自己去找姬光就成了,又何必招兵買馬,建立軍隊?」

  兩個方陣漸漸肅靜下來,慶忌繼續道:「你們是以軍旅為生的戰士,是軍人,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我不管你們原來是打漁的還是殺豬的,從到我麾下之日起,就要忘掉過去,一切從頭開始。從今天起,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每天聞雞起舞,演習陣法、操練武藝。」

  他目光微微一掃,又道:「將士們,你們追隨在我麾下,難道不是為了成就一番大事嗎?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得過且過的小兵,不要小看了你們自己,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無論練武、行軍、巡弋、打仗,你們時刻都要記着,你要做元帥,聽懂了沒有?」

  方陣中傳出一陣笑聲,元帥?元帥就是中軍主帥,那可是一國軍中的最高武職,這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官兒,他們根本不曾想過。元帥不但要有莫大軍功,而且出身都是公卿之門,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卑賤小民。

  慶忌等到笑聲漸息,陡地把聲音又提高了三分,喝道:「怎麼,不敢想還是不願當?你們看看周圍的荒原!」

  慶忌把大手一揮,指向周圍莽莽如海的荒原:「只要一顆小小的火種,就能在這裡燃起燎原的熊熊大火。一個小小的士卒,為什麼不能成為統率三軍的元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一出口,他手下的士兵們轟地一下,開始交頭結耳起來。這句話的煽動力實在是太大了,陳勝吳廣就靠這一句口號,聚起無數敢予反抗大秦的勇士。建功立業,拜將封侯,那是足以令熱血男兒捨生赴死的。

  慶忌見了,嘴角一絲滿意的笑容一閃即逝,他反手從箭壺中抽出一枝羽箭,舉在手中大聲說道:「今日,我慶忌便在此盟誓,今後作戰,我慶忌軍唯以軍功論賞,加官進爵俱按軍功,若違此誓,有如此箭!」

  慶忌說罷喀嚓一聲折斷了手中羽箭,兩個方陣的士兵呆了片刻,忽地舉起長矛大戟,縱聲歡呼起來:「公子慶忌!公子慶忌!」呼嘯聲驚天動地,四下草木叢林中的宿鳥紛紛驚飛,更壯聲勢。

  慶忌這番話說出來,就連一旁聽着的孔丘都聳然動容,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他是破落貴族,但他是極重視血統的,當初生了兒子,魯君送了一尾魚表示祝賀,那是貴族才能享有的殊榮,孔丘非常開心,就把兒子取名為鯉以彰紀念。

  他的見識畢竟也要受時代限制,如今可是奴隸制還沒有消失的年代啊,貴族是貴族,賤民是賤民,代代傳承,涇渭分明。奴隸主貴族要封爵,只要隨軍參戰,不管戰果如何,戰後都會受爵,而平民要想享有這種待遇,簡直難如登天。慶忌循軍功加官也罷了,竟然連封爵也循軍功?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真有石破天驚的感覺。

  慶忌將大家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得意。這可是他想了半夜,才想出的迅速壯大力量的一個辦法。我是一個亡國公子,闔閭是一國君主,比勢力比地位我不如他,但是別人不能給你的,我能給,哪怕只是一張遠期支票,照樣有無數人會聞風而來。

  這樣一句話聽起來簡單,在當時可是打破了人們一向認為天經地義的上千年的舊制度,春秋末期,正是歷史的一個大轉折期,社會各種制度舊的敗壞、新的未生,這個時候不需要十分周全詳盡沒有破綻的完美新政策,只要你有一條先進於別人,在這新舊更迭歷史轉折的大時代,就能把別人遠遠地拋在身後。

  又過一百年,商鞅提出這一條時,對秦國軍隊的作用顯而易見,但諸國卻沒有效仿施行的,蓋因阻力重重,不是有大魄力的君主,總是有些抱殘守缺,寧穩勿動的想法的。慶忌知道,今這番話不但對他這兩百名士兵會產生一種無法估量的激勵作用,而且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將有數不清的當世豪傑聞風而來。

  考慮到他還要爭取吳國內部世家貴族們的支持和擁護,起碼也要盡力讓他們保持中立,不要堅定地站在闔閭一邊,「貴族無軍功不再受爵」這一條他提都沒提,現在他可是需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

  慶忌見全軍人人鬥志昂揚,許多人眼中都放出了興奮的光芒,這才滿意地一笑,揮掌如斬,朗聲喝道:「好!現在,本公子給你們半燭香的時間洗漱,半燭香的時間披甲着裝。一燭香後,全軍集合操練武藝。逾時不到者,斬!」

  全軍立刻沸騰起來,整支隊伍未到規定時間就已全軍集合完畢,每一個士兵挺胸抬頭地站在那兒,都象是一個獨當一面的大將軍,整支隊伍的風貌煥然一新。

  慶忌心中十分滿意,他不指望這番話有點鐵成金的作用,能讓全軍立刻有一個脫胎換骨的巨變,只要能提高一些士氣和熱情,改變這支疲兵的精神面貌,所產生的作用就非常可觀了。

  他相信,等到有仗可打的時候,他的因功獎勵真正得以實施時,麾下立即就會冒出無數江東猛虎來。那時,他的本錢就要充足的多了。

  要快樂地過好現在的每一天,也需要本錢不是?

  

  第010章

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