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 第7章

月關

  任若惜在庭前來回踱了幾步,站到任冰月面前瞪了她半天,才點了點頭,冷冷地道:「你問我為什麼?好!你跟我進來!」

  說罷一轉身大步向房中走去,任冰月嘟了嘟嘴,只好跟了進去。

  任若惜在席上坐定,看了眼一臉無辜的冰月,無奈地嘆了口氣,問道:「冰月,我們此番借返齊祭祖之名來魯國,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任冰月眨眨眼,滿臉茫然地道:「不是運送兩百件皮甲、三百支劍、五百枚狹葉矛尖給買家麼?」

  任若惜搖搖頭,無奈地道:「冰月,父親妻妾滿堂,膝下卻無一子,只有你我兩個女兒。如今父親年紀大了,這偌大的家業,要由你我為父親分憂才是。當今吳王對於和先王過於親密的人都十分忌憚,任家目下是危機重重,你還懵然不知嗎?」

  任冰月一呆,奇道:「不會吧,咱們任家雖然也是吳國大族,但是與王室一向沒有過於親密的關係呀,當今吳王登基,父親不是還向他敬獻了青銅利劍三千柄嗎,他有甚麼信不過咱家的。」

  任若惜苦笑,她垂下細密的眼帘,默然片刻才道:「還不是因為父親托曹大夫向先王姬僚進言,要將姐姐……許配與公子慶忌為妻的事。大王一口便答應了,只因慶忌公子尚在楚國作戰,是以未行文聘之禮。當時闔閭就在先王座前,全都看在眼裡,他奪位後怎會信我任家?

  吳越冶煉鍛造之術天下第一,我任家更是其中翹楚,吳國兵器俱出我家。父親麾下有冶匠兩千,鍛匠兩千,採礦力士四千,若要作反,頃刻間就能拉起一支隊伍,吳王能不把我任家看成心頭之刺麼?

  只是咱任家在吳國舉足輕重,他登位之後,父親又率先敬獻三千柄利劍做為賀禮,闔閭捉不到咱家的什麼把柄,這才暫且隱忍。父親窺破他的殺心,獻劍便是為了自保。如今違反吳國禁令,私自向諸侯出售兵器,更是為了求生。賺錢不是目的,藉以結識各國權要,預埋退路,才是父親真正的心意。」

  任冰月訝然道:「原來是這樣……,可是冰月並沒有做什麼啊,只是與青羽四處走走,又能惹出什麼禍事來?」

  任若惜斥道:「糊塗!一旦我們私下會唔他國權臣的消息泄露,本就疑心重重的吳王必定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必然不顧一切立刻對我任家下手,那時我們任家就是滅族之災了。這一路上姐姐深居簡出,小心翼翼,你卻毫不在乎,到處拋頭露面,還說不會惹下禍事?

  我說過你多少次了,你都不放在心上,青羽那丫頭又只知討好慫恿,投你所好。哼!越來越不安份了。她對你忠心耿耿,我是知道的,但是忠僕就可以縱容嗎?你是任家的女子,你身邊的奴婢就不是普通的奴婢,你和他們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就會讓他們產生不該有的欲望!

  當你權柄在手的時候,他們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水漲船高,心氣兒也會越來越高,可是你待他們再如何無分彼此,你能把你的一切與他們分享麼?你能讓他們擁有和你一樣的尊榮和地位嗎?

  你做不到,卻縱容了他們的野心,他們就會心生怨恚。馭下之道,必須恩威並重,要讓他感激你的獎賞,敬畏你的權柄,像你這樣主僕不分,尊卑無序,早晚生出事來。

  你看看如今的魯國,季孫、叔孫、孟孫三家公室瓜分了魯君之權,把魯君趕到齊國去了。他們麾下有實力的家臣象陽虎、公山不狃、仲梁懷這些人,也個個野心勃勃,暗蓄死士,私購兵器,架空公室,篡奪大權,走的路和他們的主子一模一樣。

  這些公室對魯君,這些家臣對公室,當初又有哪個不是忠心耿耿,一切唯主上之命是從?又有哪個是一開始就包藏了禍心的?人心難足、慾壑難填,得一望十、得十望百乃是人的天性。你如果不懂得馭下之道,卻又擁有很大的權力,忠犬也會變成兇惡的狼,早晚反噬你一口。」

  任冰月不服地道:「不是還有姐姐在麼,冰月只要聽你的話就是了,這些權謀馭下之術,我學來做甚麼?」

  「我?」任若惜遠山般的黛眉微微鎖起,一縷惆悵慢慢蕩漾在眉宇之間,她望着門外道徑上搖曳的花朵,痴痴半晌,才幽幽一嘆,低低地道:「姐姐……也許很快就要出嫁了……」

  

  第013章

漆城第一美人

  

  聽說姐姐將要出嫁,任冰月大為興奮,一把扯住她衣角,迫不及待地問道:「姐姐要嫁與哪家公子?」

  任若惜抽回袖子,淡淡地道:「這要看父親欲遷往何處了,若是越國,那就是越國的公室。若是魯國,那便是魯國的公室。若是要遷到楚國麼,呵呵,自然就是嫁於楚人了。」

  任冰月一呆,訕訕地道:「這……,嫁給甚麼人,全不由姐姐作主麼?」

  任若惜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廢話,當今天下,上至天子諸侯、下至公卿大夫,哪戶人家不是這樣嫁女兒?自古女兒家,喜樂不由自身。世家之子,更是生就的一身責任,哪有幾個象你這樣怠懶。」

  任冰月傻了眼,吃吃地道:「可咱任家……怎麼離得了你?」

  任若惜嘆道:「所以我才帶你出來,只希望你能跟着我好好學學,誰想你卻這麼不爭氣。」

  任冰月想了想,傻笑兩聲道:「要不然……,父親要與哪戶人家結親,便把我嫁過去吧,反正我什麼也不會做!」

  「你?」任若惜氣笑了:「長女未嫁,哪裡輪得到次女婚配?再說,你這傻丫頭,就算嫁了人,又有什麼用?」

  任冰月挺起胸,紅着臉道:「若論其他我自然不及姐姐。可是若論姿色,我比姐姐也不是差的很多很多吧?再說……再說……」任冰月吭哧吭哧地道:「再說生孩子嘛,哪個女兒家不會?」

  任若惜「噗哧」一笑,忍俊不禁地道:「你呀,怎麼象個沒長大的孩子。你想的太簡單了,女子財帛,只是締結聯盟的手段,締結了聯盟,如何經營這關係,豈能是個女兒身就能勝任的?」

  任冰月泄氣道:「看來我還真是沒用,連這樣的事都做不成。你……你要與陽虎見面,難道他也是父親心中的人選之一?他……他可是將至四旬的男子了。」

  「當然不是!」任若惜斂了斂衣袖,傲然道:「我們任姓,乃是上古貴族,黃帝後裔,陽虎權柄雖重,終究不過是季氏家奴,任家長女豈能豈能嫁給了他?好了,這些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向你透露這些,只是要你警醒一些,不要再渾渾噩噩的以免為人所趁。這三天,你給我耐住性子,不可再到處遊蕩,三日之後,我們便啟程赴齊。」

  任若惜起身往內堂去,走到門邊回頭看了冰月一眼,說道:「把你的侍婢青羽喚起來吧,可不要蠢到說是我要她起來的。」

  任冰月吐了下舌尖,向姐姐扮個鬼臉。

  ※※※

  兩個侍女服侍慶忌入浴,雖說兩個侍女相貌不算上佳,畢竟是妙齡少女,初嘗溫柔滋味還是令這位落難公子飄飄欲仙。好在他繼承了慶忌的全部記憶,彼此的融合使他的見識和心性與往常大不相同,自然而然的便通曉了許多規矩,神態舉止間也自有一種貴族風範,倒不致出乖露醜。

  以熱水香湯沐浴完畢,慶忌穿着襦衣和袴褲,一身輕鬆地坐到榻上。這袴就是那時代的內褲,有褲腿而無褲襠,算是廣義上的開襠褲,只是不似幼兒般露了下體而已。

  身後一個侍女跪坐,用牛角的梳篦為他梳理長發,另一個侍女跪坐於前,手捧一方銅意。慶忌輕輕自那侍女手中取過銅鏡,輕輕摸索着銅鏡,那是一面蟠虺飾紋的青銅鏡,邊緣是相互纏繞的小蛇圖案,看起來非常精美,銅鏡鏡面平滑明亮,景物在銅鏡中纖毫可現。

  慶忌握着那面銅鏡,遲疑半晌,才慢慢把它舉起來。鏡中先是出現兩道濃眉,然後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秀挺的鼻子,線條明朗的雙唇,充滿陽剛氣的面龐整個躍現於鏡中,看起來俊武不凡。

  他在水邊也照過自己的樣子,但是直到此刻才看的這麼清楚:「原來這就是我的樣子,不但年輕了十歲,而且還是一個小帥哥」,慶忌對着鏡中的自己陶醉地笑了起來。

  「喂,你看本公子相貌如何?」

  慶忌笑吟吟地問跪坐於前的侍女。

  那侍女仰起臉來,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抿嘴一笑,伏身答道:「成碧夫人於別府飲宴時,所邀士人公子多有青年俊彥,但風采相貌均不及於公子,以婢子所見,公子俊雅風流,如今漆城,唯公子可稱第一美人。」

  慶忌知道這時美人的形容是男女通用的,但是聽着還是覺得有趣,他哈哈一笑,振衣而起,說道:「來,為本公子着裝。」

  「是。」兩個侍女輕輕一笑,雙雙站了起來。慶忌為人隨和,方才侍候他入浴時這兩個小侍女就知道了,所以在他面前很是放鬆。

  兩個侍女提起一襲交領右衽的素白色葛服,慶忌伸出雙臂,任她們為自己穿上袍子,折齊領角、系上錦帶,掛上佩玉,撫平袍裾。身後那個侍女輕聲提醒道:「公子,尚未着冠呢。」

  慶忌把袖一拂,笑道:「頭髮這樣披在身後,隨意的很,不必盤髻着冠了。」

  兩個侍女嬌聲應是,侍候他穿上布襪,慶忌踏着地板走到門邊,兩個小侍女忙趕過去捧起高齒木屐,為他趿上鞋子,慶忌便大袖飄飄地走了出去。

  一頭烏黑的長髮只用一條細帶子簡單地系了垂在肩後,腰間錦帶上玉珮叮噹,穿着高齒木屐,踏在木板迴廊上,風吹花木,滿地疏影,優雅的意境讓人心曠神怡。「呀,這樣的氣氛,應該再手提一支綠竹杖,高歌我本楚狂人,瘋歌笑孔丘才是」。

  慶忌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孔子現在可就在這處莊園裡呢。想到這裡,他心裡忽地一驚:糟了,方才受展大夫接迎一路來到成府,由於有展大夫作伴,無暇照顧孔老夫子,只記得他的牛車隨在後面,如今不知怎麼樣了,可別冷落了這位老先生才好。

  他回頭問過兩個隨侍與後的侍女,談起孔子其人,兩個侍女均搖頭不知,不過她們聽了孔丘的名字,居然知道此人,看來此時孔丘在魯國已算是一個知名人物。

  慶忌急急來到前堂,只見展大夫與孔丘據席而坐,談笑言歡,正說得親熱,不禁有些愕然。展大夫見他出來,忙起身迎道:「公子沐浴已畢了?呵呵,展某素聞公子勇武之名,如今再看,還是一個玉人。」

  慶忌斂袍回禮,笑道:「展大夫過獎了,方才倉促,竟然忘了招呼孔師,真是罪過,怎麼……孔師與大夫本就是舊識麼?」

  孔丘也微笑着站了起來,笑道:「正是,方才問過門下童子,才知道迎接公子的乃是展大夫。孔丘與展兄是多年好友。當年展兄往都城公幹,因城門已閉,夜宿城門之下,城下有一孤女,時值寒冬,展兄恐其凍死,喚入車內,坐之於懷,至晚不亂,實是謙謙君子,孔丘一向欽佩。」

  慶忌聽得張大了嘴巴:「柳下惠!這是柳下惠的事跡啊,怎麼成了這位展大夫了?」

  他可不知道「坐懷不亂」的故事說的就是此人,柳下是展獲的封邑,惠是展獲的諡名,此刻展獲還好生生地活着,世上自然沒有柳下惠之名。

  展大夫卻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遜笑道:「仲尼又來謬讚了。呵呵,慶忌公子不知,我與促尼曾同為士師(掌管刑罰獄訟之事的小官),兩人相交已久。方才聽說,公子慨施援手,解了仲尼路逢盜賊之厄,展某在此多謝了。」說罷鄭而重之地施了一禮。

  慶忌定了定神,連忙道:「不敢不敢,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展大夫苦笑一聲:「於公子來說,只是舉手之牢,對展某來說,可是天大的事情。」

  慶忌一奇,展大夫尷尬地道:「這事,真是……唉……」

  展大夫苦笑連連,慶忌看的莫名其妙,孔丘一旁解釋道:「方才與展兄敘起離別之情才知道,原來那伙盜賊俱是展跖門下,而展跖,乃是……」

  他看向展獲,展獲乾笑兩聲,臉上有點掛不住顏色:「實不相瞞,大盜展跖,乃是……咳咳,乃是展某的胞弟。家門不幸,險些害了仲尼,展獲真是愧對故人。」

  孔丘笑道:「展兄何必如此,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再說,幸賴慶忌公子援手,孔丘如今不是安然無恙麼?」

  展獲連連搖頭苦笑,說道:「罷了罷了,今日接迎慶忌公子,又見到久別老友,乃是大喜日子,這些煩心之事且都不提,來來來,公子與仲尼且入席。」

  說罷展獲三擊掌,對閃身進來的成府家僕道:「傳宴,歌舞侍候。」

  

  第014章

盜跖為鄰

  

  成碧夫人府隔壁又是一幢大宅,這漆城本是繁華之地,許多都城的豪門大戶在此地都有別院,春草青青、秋高氣爽時,來此別院小住,踏青採風,遊玩射獵,遠比都城自在。

  這幢大宅與任家別院和成碧夫人府不同的是,宅院沒有那麼豪綽,這裡本是魯國大商賈白子陵平時南北經商、寄屯貨物的所在,莊園內建了許多庫房,平時空着,留守的人也不多,只有兩個老蒼頭兒攜家眷在此打理。此刻,這處白府別院卻是已被鳩占鵲巢了。

  堂上七八條大漢據席而坐,當中一方几案,案後橫臥一條大漢,以手支額,聽着他們說話。這大漢雙眉如臥蠶,頰如刀削,嘴唇豐厚,頜下一部濃茂的鬍鬚,雖然只是懶洋洋地躺在那兒,但是渾身充溢着一股野獸般的力量,讓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他身穿一襲葛布的袍子,兩隻腳赤着,一個仆傭打扮的少年把他的一隻腳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正用銼刀為他修理着指甲。

  那大漢睜着一雙凜凜生威的大眼,環顧左右,問道:「楚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我們只有三天時間,小乙,你的車馬準備好了麼?」

  那叫小乙的漢子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眼下劃到右唇邊,象一條猙獰的蜈公,看起來極是兇惡。小乙答道:「主上放心,小乙已經備下一百輛車子,只待主上吩咐。」

  大漢點點頭,又問:「莫風介時由成府翻牆而過,四處點火引起混亂,古君海則率隊主攻。君海,任家家將以一當十,向來驍勇,又倚仗兵甲之利,小覷不得。介時你是前門主攻,須得早早準備,要你調集的人馬到齊了麼?」

  這個古君海身材魁梧不在這盤臥的大漢之下,一部絡腮鬍子直伸到耳後,聽到大漢詢問,踞身道:「主上,我的人已到了七成,還有六七十人正在趕來,預計今明兩日必到。」

  大漢微微一笑,說道:「甚好,劉煜、李玄,你二人負責左右佯攻,分散任家兵力。介時某以力士破任家後牆,由某親自阻敵,葉羽負責運走兵甲武器,曾氺卞在城門接應,出城之後立即運進山谷,毀車殺牛,掩埋兵器。小乙,帶了你的人便於此時上路,招搖過市。」

  眾武士齊齊應喏,楚才眼珠一轉,問道:「主上,任家姐妹如何處置?」

  大漢瞟了他一眼,笑道:「既取其財帛,難道還要取其性命嗎?」

  楚才臉上露出貪婪神色,嘿嘿笑道:「越艷窈窕,吳娃多嬌,那是有名的出美女的地方,主上不知,卑下可是親眼所見,那任家姐妹,俱是人間絕色,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嫵媚……」

  大漢把手向他一指,大笑道:「說話不要拐彎抹腳,你可是欲蓄此二女為姬嗎?」

  楚才媚笑道:「卑下的意思是……那兩個女子妖嬈美貌,就此棄之着實可惜,主上身邊該當有此姐妹陪寢服侍才對,嘿嘿,主上若是取了任家姐妹,只把她們身邊美婢賞與卑下,卑下便心滿意足了。」

  那大漢勃然大怒,抬腿一踹,正為他修理腳趾甲的少年盜伙便「哎喲」一聲仰面跌了出去,大漢不理他呼呼喊痛,呼地一下坐起,作色道:「混賬,取財莫取色,取色莫取財,你貪戀人家美色,要誘我展跖壞了規矩麼?」

  楚才臉色一變,慌忙伏地道:「卑下不敢,卑下的意思是……」

  他還沒說完,盜跖呸了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他的頭上,抬起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瞪起一雙虎眼,戟指大喝道:「任家豈是隨意欺辱的人麼?以我展跖之能,欲取其財物,也要調兵遣將,多方籌備,唯恐不能成功。

  某一旦攻入任家,此二女必是家將重重保護的人,若要取之,不知要死多少弟兄,糾纏一久更脫身不得。你為美色,陷兄弟於危境,是為不義;明知敵強,偏生妄想,是為不智!跟了我這麼久了,依舊這般猥瑣,不知進退!」

  楚才驚得汗透重衣,連連頓首道:「卑下知罪,卑下知罪,請主上息怒。」

  這楚才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與其他盜伙處得一向不錯,一見他受主上責斥,紛紛代為請罪,展跖才憤憤然地坐下,嗔目喝道:「盜亦有道,你若再這般不見長進,某便割了你的卵子,去了你的禍根。」

  楚才這一嚇非同小可,惶惶然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展跖還待訓斥他幾句,忽地隱隱聽到絲竹歌樂之聲,他側耳聽了聽,不禁扯了扯鬍鬚,把濃眉一緊,問道:「怎麼回事,那個狐媚子到了別院麼?」

  屬下面面相覷,展跖大怒,伸手重重一拍几案,拍得盞碟亂跳:「還不去探聽明白!」

  莫風和李玄連忙起身退了出去,過了片刻二人匆匆趕回,向他稟報道:「主上,並非成碧夫人到了別院,卑下探得,乃是一些借宿的客人,帶有許多甲士,約有兩百之數,至於主人是什麼身份卻還不甚明了。」

  展跖擰着眉毛,喃喃道:「兩百甲士扈從……哪個公卿大夫有此威儀?有他們在此豈不壞我大事,怎生想個法子把他們趕走才好。」

  明知對方身份不凡,而且扈從武士有兩百多人,展跖還能如此從容,竟要想辦法把對方趕走,民間傳言,說他縱橫齊魯,侵擾諸侯,王侯公卿束手無策,看來真的不是虛言了。

  莫風和李玄聽了臉上露出尷尬神色,展跖看在眼裡,問道:「還有甚麼話說?」

  兩個盜首對視一眼,由李玄上前一步,叉手低語道:「主上,聽說……聽說那宴客的人,是……是展獲展大夫……」

  展跖一呆,失聲道:「我大哥……他好端端地不在都城做他的大夫,趕到這兒來會的甚麼客?真是豈有此理!」

  他側首想了片刻,卻又嘿嘿地笑了起來:「無妨無妨,我大哥素來是守禮的君子,他既藉此地宴客,對方必是他敬重的人物,若有惡鄰騷擾,我大哥失了顏面,那就只好請他的朋友另遷佳居了。呵呵呵……,李玄,你來,我教你個法子,把他們轟將出去……」

  

  第015章

樹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