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蓮 - 第13章

月關

  「小生是西角樓大街葉家車行的少東家。」

  黑臉將軍把牛眼一瞪,喝道:「車行的?這個時辰,正是裝車歇馬以備一早起行上路的時辰,怎地卻不見你在家做事?」

  「我在不在家干你屁事?」那位公子暗自腹誹,臉上卻不敢有所表現,只好苦着臉答道:「回太尉,小生家中的買賣自有父親大人主持,小生回去的晚些也不打緊的。」

  「放你娘的狗屁!」

  黑臉將軍勃然大怒,伸出胡羅卜似的手指頭點着他的額頭,把個葉公子點得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一上一下,黑臉將軍唾沫橫飛地罵道:「瞧你那慫樣,只會趴在娘們肚皮上使勁的混沌東西。你老子在家辛苦做事,你倒使錢逛妓院子。你肩上那是什麼?」

  葉公子站在高大威猛的黑臉將軍腳下,就像站在一頭雄鷹腳下的鵪鶉,怯生生答道:「回太尉,這……這是一頭鷹……」

  「鷹?你這樣的夯貨還要養鷹?真真是個敗家子兒,一頭鷹一日不知要吃幾斤肉,你爹辛苦賺錢來養你,你倒把錢買肉去孝敬了這扁毛畜牲!馬上給俺把它放了,滾回家去好生做事,再讓老子看到你滿街閒逛,定要狠狠打你二十軍棍。」

  那位葉之璇葉公子被黑臉將軍劈頭蓋臉一通臭罵,罵得面色如土,眼見旁邊兩位軍士目露凶光,躍躍欲試的就想上前拿他,心中雖然不舍,卻也趕緊解了手上鏈子,振臂讓那雄鷹展翅飛去。

  雄鷹振翅高翔,發出一聲清揚的鳴叫,隨即迎風而去。葉公子依依不捨地看着它遠去的身影,暗自悲嘆道:「我這好好兒的是他娘的衝撞了哪路煞神了。飛了,飛了,六十貫、整整值六十貫的鷹吶……」

  「還看甚麼,不知孝敬父母,只知遊手好閒,簡直不是人做的東西!」

  黑臉將軍做勢欲打,嚇得正在望空哀嘆的葉公子抱頭鼠竄。黑臉將軍猶自憤憤不平,他目光一轉,忽見路邊屋檐下兩個人正袖手談笑,其中一個扭頭對另一個說了句什麼,那人便呵呵地笑起來,不禁疑心他們是在對自己說三道四,立即闖過去喝道:「你這廝對他說甚麼?」

  那人嚇了一跳,趕緊點頭哈腰地道:「回太尉,小人在說韓信。」

  黑臉將軍一聽大怒,戟指罵道:「還要蒙俺?兩面三頭好不地道的東西,俺程大蟲是何等精細的人物,豈能被你這賊廝鳥哄騙?今日俺問起你來,你便誑俺說是在說韓信,明日你當着那韓信的面,豈不是要說在說俺了……」

  丁浩聽了這話,頰上肌肉立即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使了極大的力氣,才忍出脫口而出的笑聲。他想起自己那個時代,曾有一位紅歌星聽了《滿江紅》,覺得這詞寫的很好,就想請詞作者岳飛幫着寫詞,那位歌星跟這位將軍倒也算是一時瑜亮。

  那被罵的人本來正跟夥伴擺龍門陣,講漢初英雄韓信的故事,聽了這位太尉的話,不禁張口結舌,他欲待解釋,又怕這位將軍惱羞成怒,一時吱吱唔唔難以成聲。黑臉將軍見了只道被自己說個正着,更是罵的理直氣壯:「堂堂正正的漢子,學甚麼饒舌的婦人?心虛了吧?哼!想蒙俺程大蟲,頂沒出息的東西,快快滾開了罷!」

  那兩個倒霉傢伙一聽這話頓時如蒙大赦,一個向東、一個往西作鳥獸散了,那位動物保護協會成員的黑臉將軍這才氣哼哼地走開。丁浩看得又好氣又好笑,瞧那將軍模樣,他猜測是在哪兒受了窩囊氣,這是故意找碴,可惜了那公子的一頭鷹,那麼雄駿的鷹,確實值不少錢的。

  旁邊看熱鬧的一個老漢見人散了,也挑起擔子上路,他「哚、哚哚」地敲着竹梆,吆喝道:「偃月餛飩~~來,熱氣騰騰、新鮮下鍋的偃月餛飩~~~」

  丁浩見他是個滿城遊蕩做小買賣的,連忙喊道:「老爺子,請留步。」

  老漢回頭看來,丁浩急趕兩步,陪笑問道:「老爺子,你可知道昨日進城的丁家糧隊住在什麼地方?」

  老漢笑道:「抱歉的很,這倒不曉得。」

  丁浩失望道:「奇怪,千多號的人馬,到底安頓到哪兒去了,說不得,我還得一家家問下去。」

  老漢道:「你要找丁家糧隊的人麼?一千多人馬,這內城客棧沒有一家住得下的,要說,也只有城西葉家車行開的大車馬店才有可能。老漢記得,昨兒丁家車隊進了城,也確是往西邊去的,小哥兒不妨去那裡瞧瞧。」

  葉家車馬店,正是丁浩問到的幾家大客棧最後一家,因為距離最遠,所以丁浩把它放到了最後,這時一聽不禁大喜,連聲道:「多謝老人家,呃……這裡哪條路是往西城去的?」

  老漢笑道:「你是外鄉人吧?這城中胡同兒如蛛網一般,一時哪說得那麼清楚。你且跟我走吧,老漢要去西角樓大街,到了那兒我再指給你看,也就不遠了。」

  丁浩連連道謝,便陪着老漢拐進了一條胡同。地上積雪壓得光滑如鏡,丁浩見這老頭兒年紀大了,便道:「老人家,擔子讓我幫你扛一會兒吧。」

  擔子在老頭兒的肩上有節奏地晃動着,老頭兒走得穩穩噹噹,聞言笑道:「多謝小哥兒美意,這擔子你挑不慣的,未必便如老漢輕鬆,再說這路忒滑,你那靴子抓地不牢,還是老漢自己來吧。」

  丁浩低頭一看,才發現老漢的鞋上綁着一道道細細的麻繩,起着防滑鏈的作用,腳底下確實比他要安穩的多。

  丁浩隨口問道:「老人家說的大車馬店,是葉家車行開的?」

  老漢道:「可不是,哈哈哈,就是剛才被程太尉勒令放走了雄鷹的那個葉公子家開的大車馬店。葉家車行在整個西北大城大阜都開有分店,除了運輸,也經營客棧。」

  丁浩想起那倒霉公子,也不禁發笑,又問:「那位程太尉,是什麼人物?」

  老漢道:「那位程太尉,就是咱廣原之主程大將軍。」

  

  第033章

路見不平一聲吼

  

  丁浩吃了一驚,失聲道:「那人就是廣原將軍程世雄?」

  老漢道:「正是。」

  丁浩笑道:「呵呵,這位程將軍果然是沒讀過書的,竟連韓信都不知道。」

  老漢不以為然地道:「知道韓信又能如何?程大將軍雖是個不識字兒的,卻比許多讀書人更懂得忠孝仁義的道理。」

  「此話怎講?」

  老漢道:「程太尉本是舊晉大將杜重威府上一個家奴,那杜重威貪財好色、膽小畏死,卻有一樁好處,對自己下人十分寬厚。程太尉在杜府做家奴時,頗受杜重威厚待,後來又提拔他做了侍衛,使他習了一身的好武藝。

  後來晉國亡了,杜家男丁被滿門抄斬,程太尉背着老母一路逃到中原,從軍入伍,如今官至大將軍。程大將軍知恩圖報,派人找到了那杜重威家女眷,杜家女眷早已盡被充沒為官婢,程大將軍把杜重威的元配夫人贖買回來,把老太太在自家安置了,仍以主人之禮相待,還不避嫌諱,為舊主杜重威立了衣冠冢,這樣忠義的事有幾人做得到?

  而且這程太尉事母至孝,如今雖貴為一方大將,統兵數萬,在外邊那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可在家裡,無論老母如何呵斥訓罵,那是絕不敢頂一句嘴的。老漢聽程府下人說,雖說程府奴婢如雲,可是每天程將軍只要在家,都要親手端水,侍奉老母洗腳歇息的,這樣的孝子又有幾個大官兒做得到?」

  丁浩聽了也不禁肅然起敬,一個人值得別人發自內心的敬重,不是看他言談和地位,而是看他是不是比別人更像個人,事老母至孝,待舊主至忠,這樣的漢子,識不識字,都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二人一路說着話,七拐八繞的走到了一條胡同里,丁浩走得又冷又餓,他捏捏口袋裡還有幾文錢,便站住腳問道:「老爺子,你這餛飩是怎麼賣的?」

  「老漢這餛飩十文錢一碗。」挑着駱駝擔子的老頭兒站住腳道。

  丁浩咋舌道:「十文錢一碗?怎麼這麼貴。」

  老漢笑道:「我老關手藝好,餛飩味兒地道,你來一碗嘗嘗,那是保證用料十足,童叟無欺。」

  丁浩笑道:「誰做生意都是這般吆喝,成成成,我如今又冷又饒,且來一碗嘗嘗。」

  關老漢笑道:「好嘞,那請稍坐,餛飩馬上就好。」

  關老漢說着摞下了駱駝擔子,他這擔子是竹木支架,一頭兒放置爐灶,另一頭是貨物架。內有三排抽屜,分別放置着皮、餡、面板、碗筷等等,最上面則是各種調料,儼然就是一個活動的小廚房。

  如今正有包好的餛飩凍在那兒,一個個跟小元寶兒似的,關老漢麻利地將餛飩下了炭鍋,小個兒的餛飩熟的快,很快一個個鼓着肚兒的餛飩就在水面上打起了滾兒,老關拿出個大碗,連湯帶水的舀了一碗,又把剁碎的蔥花、蝦皮、紫菜、麻油調配進去,一時香氣四溢。

  丁浩嗅了食指大動,不禁贊道:「嘿,你這手藝,還真不錯。」

  「那是,要不怎敢要十文錢呢。」老關得意洋洋地將餛飩遞過來,又順手遞過一雙筷子,笑嘻嘻地道:「來,趁熱吃,這餛飩可香着呢。」

  丁浩接過碗,見那餛飩皮薄如蟬翼,目視能看見裡邊紅紅的肉餡,再加上白嫩嫩的蔥花、黑紫色的紫菜,蝦皮,麻油做澆頭,一嗅起來就算不餓也要饞涎欲滴了,何況這時腹飢如雷鳴,當下便在老關備的杌子上坐了,端着餛飩吹着涼,片刻功夫便吃了大半。

  老關看他快吃完了,就開始收拾餛飩攤子,這時,一陣聲嘶力竭的小兒啼哭聲傳來,一個穿着臃腫棉衣的婦人用毯子裹着一個小孩子抱在懷裡,正匆匆從餛飩攤前走過,一塊遮風的青布巾從額頭扎到頜下,只露出三角形的一塊面容。

  丁浩喝着香噴噴的餛飩湯,隨意地瞟了她一眼,目光所及,忽地泛起一陣疑慮……

  那婦人懷中抱着一個哇哇啼哭的胖小子,看起來還不到兩歲,哭得鼻涕眼淚一塌糊塗。那婦人一邊急急走路,一邊輕拍孩子的屁股,哄道:「乖乖寶貝兒,不要哭了,一會兒回了家,娘就給你煮菜粥吃。」

  懷裡的孩子哪肯答應,一邊哇哇啼哭,一邊手抓腳踹,在他身上本來裹着一張擋風的氈毯,這時也踢散了,惹得那婦人氣惱不已,卻又毫無辦法,只是走起路來就困難了許多。

  丁浩本來只是隨意一瞥,可是那孩子踢鬆了氈毯,露出裡邊的穿着,丁浩見了心中卻忽生古怪的感覺。那小娃娃身穿百家衣,頭戴虎頭帽,尋常人家的孩子為求孩子健康平安,大多都是這樣的打扮,並不稀奇。

  可是正如丁浩所御駕的丁家車轎,儘管載人的車轎不管貴賤都有轎圍子,可是高低貴賤,就體現在不同的用料上,這個孩子的衣着飾樣雖與普通孩子一樣,但是用料絕非凡品。他仰面號啕時,頸間還露出一條鏈子,胸前一個金光閃閃的長命鎖,就算那是銅的,這時節銅也是很值錢的,這樣的衣着飾物,是一個要給嬰兒喝菜粥渡日的人家能置備得出來的麼?

  「站住!」丁浩什麼都來不及想,眼見那婦人抱着孩子已從餛飩攤前匆匆走過,立時大吼一聲站了起來,把餛飩碗往攤位上重重地一放,把老關嚇了一跳。

  他這一聲吼,絲毫不亞於方才那位猛虎般的黑臉將軍的吼聲,事不關己的老關都唬了一跳,那婦人如何不怕?吃丁浩一吼,那婦人嚇得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便摔倒在地。

  「不能讓她走!」丁浩急急想着,已快步追了上卻去。

  如果是他誤解了人家,很可能會挨這孩子的娘一頓臭罵,如果這婦人就住在附近,說不定他還會被她聞訊趕來的家人暴打一頓,只是心中這絲疑慮若不解開,就像一根有毒的刺,會刺得他一刻不得安寧。

  「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能讓她走!」這是丁浩此時唯一的想法。

  丁浩是孤兒,無親無故,卻比許多父母雙全的人更珍惜親情。他最看不得親人離散的悽慘,他是個男人,可是他在電視上看到孩子被拐賣後那些痛不欲生的父母親哭得站立不住,他的眼睛也會跟着酸澀起來。他看到報上報道的乞丐集團偷去嬰兒,弄殘手腳眼睛,用殘疾嬰兒來騙取人們的同情心的紀實報道,他會怒不可遏,恨不得國家馬上恢復凌遲、點天燈這種不人道的古代酷刑,來狠狠懲治這些沒有人心的畜牲。

  胸中血氣翻騰,丁浩快步趕去,攔在那婦人前面,雙眼盯視着她,儘量平抑了呼吸問道:「這個孩子,是你的什麼人?」

  

  第034章

孩子話

  

  那婦人面孔黝黑,厚厚的嘴唇,一副純樸憨厚的民婦模樣,看清她的樣子,丁浩心裡也閃過一絲猶疑,可是看到那孩子的穿着和他掙扎哭泣的樣子,梗在他心中的那根刺讓他又重新堅定下來。

  婦人攬緊了孩子,茫然道:「這是俺的娃,咋?」

  「不咋,他是你的孩子?你是他娘,兒子在娘的懷裡會哭得這麼起勁?他都不想讓你抱着。」

  「關你屁事!」那婦人憤怒了,漲紅着臉發作起來:「小孩子要是不哭不鬧那還是小孩子嗎?這有什麼稀奇的,俺還以為你有啥事哩,狗拿耗子也不是這麼個拿法,你這人無緣無故攔住俺的去路,到底想打什麼壞心思?」

  四下有些路人已經圍了過來,好奇地看着他們,那婦人一見有人圍觀,一絲刁蠻陰毒的神色在她臉上一閃而沒,丁浩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定睛再看時,卻仍是那副憨厚本份的模樣。

  她對圍觀的百姓高聲嚷道:「大家看看,都來看看,這外鄉人欺負俺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懷着什麼心思,鄉親們可得給俺做主啊。」

  她叫的越凶,丁浩心裡反而更加透亮,一見人群有些騷動,他忙提高嗓門道:「鄉親們,在下只是一個路人,青天白日的,能打什麼壞心思?我就是覺得這孩子不像是她的骨肉,所以才攔住詢問。」

  那婦人聽了又哭又叫:「俺的孩子不是俺生的,難道還是你生的?就因為俺家孩子不肯回家,哭鬧了幾聲,你就如此誣賴,你是官差公爺?那就拿出你的腰牌來。」

  旁邊有人說道:「是啊,這位小兄弟,你憑啥認定這孩子不是人家的,可不能亂說話啊,要是惹得人家家人趕來揍你一頓,那可不值當的。」

  丁浩不為所動,擲地有聲地道:「如果事實證明這只是在下的誤解,那在下就算被這婦人的家人打一頓也心甘情願,可是各位請看清楚,這孩子穿的衣料、佩的長命鎖,你們再看看這婦人的穿着,兩人像是母子嗎?」

  眾人聽了再看看這對母子的打扮,不禁也起了疑惑,那婦人哭天抹淚地道:「這孩子是俺老胡家唯一的孩子,自打他生下來,家裡上上下下誰不拿他當個寶貝兒?家裡有些好東西,自然都可着他用了,俺疼自己兒子,也成了罪過。」

  丁浩冷笑道:「若真是在下誤會了你,也是不想你這孩子被人販子拐走,說起來還是一番好意,何以你如此哭鬧?」

  「屁的好意!」那婦人毫不領情,憤怒地道:「大傢伙兒看看俺這歲數,俺都這麼大年紀了才有了自己的骨肉,有些嚼舌根子的街坊早就風言風語地說俺孩子是抱養來的,你今兒再這麼胡說八道,等這孩子長大了,一旦聽了些閒言碎語,俺說不清道不明的,俺這娃兒還能認他的親娘嗎?」

  眾人聽了頓覺有理,這婦人既然是老蚌生珠,當然疼兒子。兒子又是家裡唯一的香火,寵溺厚愛有什麼稀奇。就在這時,忽聽一人高宣道號:「無量~~天尊,胡大娘,在此處作甚?」

  眾人聞聲看見,只見一個身材瘦削,倒八字眉的道人,身穿一襲破舊道袍,單手稽禮,正向眾人微笑而立。

  那婦人如見救星,急忙叫道:「凌風道長,你來的正好,還請道長為俺作主。各位鄉親,各位鄉親,這位凌風道長是三清觀里的香火道人,俺自己說大傢伙兒要是不信,就請問問凌風道長,這孩子是不是俺家的。」

  那道人詫然道:「出了甚麼事情了?」

  眾人紛紛道:「道長,這年輕人攔住這對母子,說那孩子不是她的骨肉,道長認得這婦人?可知這孩子是不是她家的麼?」

  凌風道人恍然道:「原來如此。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孩子是不是胡大娘家的,小道不敢斷言。不過,這胡大娘是本觀的香客信徒,時常來道觀進香祈福,每回來時,小道都見她抱着這個娃娃。」

  一旁賣餛飩的關老漢聽了笑道:「如此說來,那就錯不了啦。哪有偷了孩子還要時常帶去觀里敬神進香的,大家也莫見怪,我同這小哥兒走了一路,知道他是一個熱心腸的漢子,攔住這婦人去路也是一番好意,大家就此散了吧。」

  眾人紛紛應是,都去勸那婦人莫要追究丁浩,丁浩冷眼看她表演,反而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冷笑着道:「且慢,這道人既說是三清觀里的香火道人,大家可認得他麼?」

  眾百姓縱有去過三清觀的,又哪能認得全觀里的道人,何況他只是個在觀內打雜的香火道人,眾人紛紛搖頭,丁浩冷笑道:「這就是了,既然這道人大家也不識得,豈能聽憑他一面之辭?我說的不作準,他說的自然也不作準,我們不如來問問這個娃娃,看他如何說辭,怎樣?」

  眾百姓看看那吃奶的孩子,都不禁無語,關老漢失笑道:「小哥兒,你看這孩子,還不到兩歲年紀,他能說得出什麼來?」

  那孩子因為婦人撒潑叫喊,嚇得瞪大兩眼不敢作響,此時兩隻小手緊緊揪着婦人的衣襟,一雙眼睛害怕地瞪着圍攏的百姓,小嘴兒抿得緊緊的。

  丁浩微微彎腰,對他笑眯眯地道:「小寶寶,告訴叔叔,這位婦人是不是你娘啊?」

  小孩子瞪着一雙清澈的像黑寶石似的大眼睛看着他,抿着小嘴兒一言不發。一般不到兩歲的孩子僅會說爹、娘、寶寶,吃、要一類的簡單詞語,就這有的孩子都說不清楚,不是熟悉的人有時都聽不懂他想表達什麼,那婦人有恃無恐,睨着丁浩只是冷笑。

  丁浩微微一笑,聲音更加柔和:「寶寶,叔叔給你買糖吃好不好,糖,吃過吧,很甜的,喜不喜歡?」

  小孩子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他猶豫了一下,攥起小拳頭抵在胸口上給自己壯着膽兒,小聲道:「糖,寶寶,吃。」

  「嗯,好孩子,你要乖才有糖吃」,丁浩就像一隻偷了雞的小狐狸,笑得更愉快了:「那你告訴叔叔,你娘在哪兒,叔叔就給糖吃,指給我看啊。」

  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扭着腦袋瓜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對丁浩搖搖頭,奶聲奶氣地道:「娘娘,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