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國資本家的成長:沃倫・巴菲特傳 - 第11章

羅傑·洛文斯坦



滿城人都對巴菲特的神速起步及他那不同尋常的進取心流露出驚訝的神情。正如巴菲特的一個投資者回憶道,在奧馬哈的一個大飯店——黑石飯店——舉行了一次午宴。每個人都在談論着沃倫。巴菲特,當時鮑勃也在現場,他可是奧馬哈的大腕之一。他說:「這年輕人將來會破產,這還是一個新見解,你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賠光所有的錢。」

但凡是遇到過巴菲特的人都有着完全相反的印象,與其說是因為他的成果,倒不如說是因為他鎮定自若的自信。有一次他參加了鄰居們的一次會議,大家正熱火朝天地討論着採取什麼措施來對付市政府做出的要重新規劃法內姆大街交通的提議。巴菲特站起身來以平靜的口吻建議大家把這事兒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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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就這樣,人們都意識到他是對的,於是紛紛回家去了

.巴菲特在他的投資者那裡得到同樣的反應,他們認為他能看穿簡單的事實,而自己卻往往將它忽略了。

巴菲特執意不肯透露自己的股票,因為他擔心別人會模仿他,如果他要更多地買進,他就得花更大的費用。他不和任何人提及此事,他甚至害怕說夢話,因為他的妻兒可能聽到。

但在他的森嚴戒備之後,他生活在一種格雷厄姆—紐曼的幻想之中,一個又一個地選出廉價的小股票。他的才智並沒有反映在他的經營範圍上,那隻局限於投資業,而是蘊藏在他精神之中,他的整個精神都凝聚在一個絕妙的發泄中。就如同他在孩提時代分發報紙一樣。他一個公司接着一個公司地分析着,然後記在腦中。一旦某個公司變得便宜了,他便猛然出擊。

美國國民火災保險公司是人們所見過的最不起眼的公司,它是一個設在奧馬哈的保險公司,由銀行業巨頭霍華德。F.阿曼森和他的兄弟海登控制着。

它的股票是20年代末被分銷給了內布拉斯加農場主們的,此後便被公眾遺忘了。現在阿曼森兄弟出價以50美元一股買回股票。他們的出價很低,但是由於這種股票沒有公開市場存在,股票持有者們逐漸開始脫手了。

在州保險卷宗里苦苦挖掘了一番以後,巴菲特意識到它實在太廉價了,但是他找不到股票可供他買進。他和他的律師好友唐。莫內恩跑去參加股東年會,但是海登。阿曼森很不禮貌地拒絕讓他們看股東名單。於是就像請一位朋友花一下午時間去尋找高爾夫球一樣,巴菲特建議莫內恩開着車滿州找一遍股票。莫內恩經不住巴菲特的慫恿,駕着一輛紅白相間的雪弗萊車向內布拉斯加最遠的角落出發了。不論是在鄉村法院、銀行或是類似的地方,他每看到一個人就向他提出以100美元/股收購。事後莫內恩說:「這事聽上去像是老生常談,反映出他會為自己的想法而奔波。沃淪。巴菲特是我見過的離

『完美先生』(完美的譯音)最近的人。」「完美先生」和他的合伙人得到

10%的股票,賺的錢超過了10萬美元——這是巴菲特首次擊出的一記重拳。

桑伯恩地圖公司是另一例子,說明巴菲特從本。格雷厄姆那裡學了不少東西。桑伯恩曾一度利潤豐厚的地圖生意日趨沒落,但是公司還擁有一個在生意紅火時建立起來的投資組織,約值65美元/股,而該股票僅以45美元的價格交易着,這反映出公司地圖生意的逐漸衰敗。如同北部管道公司股票的翻版——北部管道公司的鐵路債券被格雷厄姆選中。與他的導師如出一轍,巴菲特在整個1958年和1959年間買進桑伯恩股票,他對格雷厄姆的陳述深信不疑,「股票遲早會上升回歸到自己的價值。」

但是它並沒有回升。公司的總裁們只擁有400股股份

(另外有105000股流通在外),於是安於現狀,任憑股價逐漸衰落。事實上,他們坐吃山空,在8年裡曾五次削減紅利。然而,巴菲特注意到,委員會的成員卻從來沒有因此而減少自己的薪金。

按照格雷厄姆的方法,巴菲特一步步地成為了一名董事。他遊說管理層去發掘投資組合里隱藏着的秘密價值,然而遭到了管理層的拒絕。

同時,儘管巴菲特披露說他的投資者們把35%的資產投入到單一的股票中去了,但他沒有對自己的投資者提到桑伯恩,但是他和其他持不同意見的①

會議的組織者喬治。佩恩立即打電話給巴菲特,然後報名加入了合伙人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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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東們開始煽風點火。在1960年,桑伯恩妥協了,他同意用自己的組合將股東們持有的股票全部買回。巴菲特從中賺了約50%的利潤。他在泄秘給合伙人的信中說:「這確實說明有必要對運作情況進行保密,而且在短時間內衡量我們的業績純粹是徒勞。」

並不是每個人都很信服。在桑伯恩的插曲中間,一個叫約翰的紐約金融商抱着希望加盟的念頭來與巴菲特會面,當約翰知道巴菲特不願揭示他的持有的股票時,他決定不投資了。

巴菲特也曾找過一位叫唐納德。基奧的人,他家的孩子經常和巴菲特家的孩子一起玩耍。「唐,你有一群可愛的孩子。」巴菲特說,「你有沒有想過怎樣讓孩子們念大學呢?」

基奧是一家咖啡批發店的有望提升的經理助理。他挺喜歡巴菲特,但他覺得奇怪的是他的鄰居總是悶在家裡,穿着運動褲和T恤衫工作着,因此基奧謝絕了他。

那些憑着直覺和巴菲特簽約的人認為他那種像嘉寶一樣的孤僻性情正是他的吸引人之處。當巴菲特執意強調保密時,他不僅僅是想防止走漏消息,同時也是為了防止受到侵犯,以此來維護完全的獨立。他不想有泄露內情者或是胡亂猜測者。對於一種有投資價值的股票,巴菲特必須說服自己,而一旦他做到了,那麼別人的意見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從本質上對提供建議者和金融預言家持懷疑態度。如果股票是以公眾的意見為基礎的,而當意見變化時,又會怎樣呢?他堅信自己的分析的變化卻要少得多。

巴菲特從外界只需要一件東西——「資金」。

1960年,剛滿30歲的巴菲特,遇到一個更熱心的合伙人,一位叫威廉。安格爾的友善的心臟病學家。「道。安格爾」為巴菲特做了一個火車模型放在閣樓上,而且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沃倫問我是否有興趣召集起十個醫生讓他們每人投資1萬,」安格爾回憶道,「於是我在道奇大街49號的一個飯店裡找來了一群克拉克森醫院的醫生。」

在公開場合,巴菲特不得不以資金管理者的身分拋頭露面,而在餐館裡——山巔小屋——他把在戴爾。卡內基學到手後又在夜課班上得到提高的說話技巧舉以示人。他的黑色輪廓被漸漸黑下來的夏天的天空所映襯着,他滔滔不絕地講着本傑明。格雷厄姆和莎士比亞的話語,不時地穿插幾個善意的自嘲,他講了近一個小時。

第二天克拉克森咖啡店裡的談話都是關於同一個話題。一個產科醫生說:「我們不該把錢給那個年輕人,他會跑到外國去的。」阿瑟。格林,他曾經聽過巴菲特的課,宣布他不準備投資,因為巴菲特曾經把AT&T諷刺成「一個老婦人的股票」,而他持有AT&T「真愚蠢」,這些是格林後來說的,但有十一個醫生決定碰碰運氣,在奧馬哈,至少巴菲特業績非凡。

第二年,巴菲特在一家公司身上下了100萬美元的賭注,這是他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投入,要是這幫醫生知道了一定會目瞪口呆的。登普斯特爾機械製造廠是在距奧馬哈南邊90英里的內布拉斯加的比阿特麗斯的一家有80年歷史的風車和農用工具的製造廠,風車製造生意無法效仿施樂公司,因此登普斯特爾在停滯的銷售和令人擔憂的利潤中苦苦掙扎。巴菲特曾經在幾年前就研究過這種股票——它是一種廉價的典型的格雷厄姆式的股票。1961年他迫不急待地買下了達到控股的股份額,把他合伙人資產的1/15投了進去。

巴菲特任命自己為主席(對於投資者而言非同尋常),這一舉動表明他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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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心只做一個投資者。

照他的性格,巴菲特把唐。莫內恩硬拉入了董事會。每個月,巴菲特和忠實的莫內恩都會驅車來到比阿特麗斯,平原上的一個骯髒小鎮,像是唐。吉訶德和他的桑科。潘薩。但是巴菲特不能完全控制登普斯特爾廠,它需要一次徹底的改變,但和這些瑣碎的細節打交道並不是他的特長。就像在巴菲特雜貨店擦水果箱一樣,巴菲特更喜歡以數字形式抽象出來的企業本身。每個月,巴菲特都請經理人員壓縮費用清點存貨,而他們總是口頭答應,然後等着他回到奧馬哈再說。巴菲特於是迅速地將公司標價出售了。

但是他對導致他購買的格雷厄姆式的前提並未提出質疑,實際上格雷厄姆的影響滲透了整個合夥關係。除了登普斯特爾以外,資金全被分散到四十種股票中去了——雪茄煙頭,套利,企業後期工作

(比如清算)都來自于格雷厄姆—紐曼的經營手冊。巴菲特寫給合伙人的信里毫不慚愧地模仿他的導師,他甚至還學格雷厄姆的缺點。和他的老師一樣,巴菲特把所有的高技術公司看作投機者而拒之門外。格雷厄姆就曾經拒絕過施樂公司,巴菲特曾在1美元/股的價位拒絕了數據控制公司,儘管他和計算機巨人的創造人威廉。諾里斯是親戚

(通過一個叔叔的婚姻建立的親戚關係),而且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機會。

當巴菲特家到加州度假時,巴菲特在夏季到格雷厄姆家拜訪了許多次(巴菲特家住在一家非常便宜的簡易汽車旅館裡)。巴菲特會呆上幾個小時,他還和格雷厄姆的妻子埃斯特爾建立了友誼。

那時候,格雷厄姆把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他那有着橄欖色皮膚的法國情人瑪麗。路易絲。阿米洛斯開的一個普通公司上。埃斯特爾。格雷厄姆被此事給壓垮了。她是來自布魯克林的一個貧窮女孩,埃斯特爾自學成才而且迷戀上了洛杉磯的豪華生活。在洛杉磯,她和格雷厄姆在好萊塢共享過一個包廂,舉辦過奢華的晚會。居住在街對面的格雷厄姆的一個堂侄,羅達。薩耐特說:「本並不總是生活在茶和奶餅里,並不因為你是天才,你就會成為世界上最體貼的人。」

巴菲特對埃斯特爾很友好,甚至在格雷厄姆不在時也喜歡呆在他那裡。

可笑的是,格雷厄姆的妻子竟成了巴菲特最熱情的信徒。儘管格雷厄姆介紹其他人向巴菲特投資,埃斯特爾卻直接和他投資。她對薩耐特感嘆道:「這個人的確已成熟了,他完全值得信賴,你應該加入他的行列。」

巴菲特自己十分沉默寡言。有一年他意識到,市場將會有一次惡變。他警告他的合伙人說:「我們註定要有幾年被道。瓊斯指數超過的。」要想每年都超過道。瓊斯確實是非常困難的,但在巴菲特短短的記錄中

(包括尚未處理的登普斯特爾廠)顯得戰績赫赫。要知道在許多年份里,絕大多數的資金管理者甚至達不到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的水平。在第一個5年中,巴菲特合夥企業就把道。瓊斯指數遠遠拋在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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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伙人企業

道。瓊斯1957:

+10.4%

-8.4%

1958:

+40.9%

+38.5%

1959:

+25.9%

+19.9%

1960:

+22.8%

-6.3%

1961:

+45.9%

+22.2%而五年的累計收益

+251.0%

+74.3%這最後一對數字值得多看一眼,道。瓊斯增長了

3/4,而巴菲特的證券組合則翻了兩倍半。

在奧馬哈,巴菲特成功的消息不脛而走。熟人們都會逛到羅斯牛排屋來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他是否有什麼內部消息。巴菲特會非常友善地建議他們去拿根鉛筆,閉上眼睛,然後在股票圖上點出幾個來。他還會光顧奧馬哈鄉村俱樂部,穿着黃卡其布的褲子和哈希帕皮鞋,穿着高爾夫鞋和運動衫,比他年長的人就會像蜜蜂一樣朝他聚攏來,但他們采不到任何花蜜。

實際上鄉村里每一個其他做股票的人都在拿着一些二手的想法誇誇其談。吃午飯的時候,在高爾夫球課上,在電話上——每天一萬次——投資的人們吸進呼出着所喜愛的股票的名字,而且他們大多數的情報在幾天內就被遺忘到腦後,如果不是一會功夫就忘了的話,就是不久後被某種新的熱點股票所代替。巴菲特截然不同,他對股票有一種所有權感,就如同一個藝術家對於未畫完的油畫一樣。他津津有味地講着他在股市里漂亮出擊的故事,但只在它們都已完成之後,而且也只限於他計劃安排了的那些股票。

人們都喜歡聽他講述,因為他能使商業聽起來很通俗易懂,而且他講得風趣幽默。1960年,他對「數據文件公司」作了投資,這是由一名叫韋恩。埃文斯的一個朋友和約翰。克利里(巴菲特父親的一位前任助手)建立起來的奧馬哈賬目卡片製造廠。埃文斯和克利里很快就讓巴菲特當上了主席。於是巴菲特把同在本。格雷厄姆班上的同學比爾。瑞恩和弗雷德。斯坦貝克,以及一個芝加哥的朋友羅伯特。馬洛特招進了董事會。他們在董事會會議召開前一天的晚上飛抵奧馬哈,正如有人說,他們主要是想找個藉口「在羅斯店吃點牛排,然後和巴菲特聊上三四個小時」。

他有令人吃驚的一大圈朋友,許多人同時也是他的投資者,他對人和人的態度從來不會因人而異。他總是很迷人、謙遜、隨意,走到哪裡都像是個授業解惑的尊師。他從不在工作和其他事務間劃出一道界限,他到什麼環境中就會馬上投入進去。羅伯特。比利格,他的一位高爾夫球伴,說巴菲特「可以比任何人更好地處理各種建議」。當比利格告訴他如何瞄準時,巴菲特關閉起其他任何東西,將他超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高爾夫球上。比利格驚嘆道:「他竟能經常做到這一點,這簡直太令人吃驚了。」

巴菲特工作之餘的愛好便是橋牌。他總是定期地打牌,牌局的成員可謂是美國人的樣本——有廣告部經理、別克車經銷商、法官、人壽保險員、抵押貸款員、鐵路律師以及美國汽車聯合會分會總裁等等。巴菲特會拿着一盒六罐裝的百事可樂出現在大家面前,還會講一些笑話和故事來供大家消遣。

他從不提到自己賺錢的事情,關鍵在於他根本不去提,他打得如此激烈,就仿佛他不是用股票和債券而是用將牌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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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菲特不願失敗,他不下太高的賭注,也就是說一點只計1美分,除非他認為他們這方有優勢,他像對待25美分一點的牌那樣認真地去打。

巴菲特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他打牌的方法,他會盯着一副牌,然後像一部機器那樣計算點數。「他不帶任何感情,」詹姆斯。科列,一位律師和偶然的牌友說,「它對他來說是數學。」

在打出第一張牌之前,巴菲特會計劃好整個牌局,篩去可能出現的壞機會。凱。克特爾,一位人壽保險員回憶說:「沃倫總是坐在那兒想呀想,直到他想清楚整副牌中每張牌都在誰那兒為止。我帶我父親去玩過一次——他幾乎快瘋了。」

巴菲特卻一直是如此地嚴密分析——不同尋常地嚴密。表面上看起來他情感的擺鐘沒有別人擺得那樣遠,沒有什麼力量促使他表現出一種情感;如:憤怒、沮喪、莽撞,或是其他超出於他慣常的浸透着百事可樂的飽滿精神的情感。他總是很具邏輯性,而且脾氣溫和,總在同一條弧線劃定的界限之中。

巴菲特對蘇茜非常依賴,由她來付帳,照顧孩子,操持家務。凡是他範圍之外的東西,都是由蘇茜來處理的,特別是,蘇茜使沃倫避開了他的母親。

甚至在成年之後,每當他看到那老太婆,他都會戰慄或變得沉默,陷入一種令他束手無策的痛苦中。他極力避開她,在全家團聚的時候,他會在用餐完畢之後藉口說他要「小憩片刻」,然後退身而去。

有一次,當利拉要離開時,她和她的兒子經過一條大廳的通道。當她想和孩子吻別時,沃倫轉身走開了,剩下他媽媽滿眼淚水地留在那兒。但是除了這種很少機會的相遇外,蘇茜總是護着他,替他擋駕。蘇茜會去和利拉談話,這樣沃倫就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