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 - 第13章

月關

  彭萬里忍氣吞聲地道:「小民不敢,只是……」

  馮檢校呵呵一笑,從旁打圓場道:「彭兄,實話對你說吧,這件案子真是非同小可啊,就算是知府大人和同知、州判幾位大人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推官大人要嚴查此案,幾位大人都是支持的。其實推官大人也不是懷疑你彭家是兇手同謀,但你彭家經營的生意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來來往往,你敢保證沒有為非作歹之徒隱匿其中?」

  彭萬里他面帶苦色地道:「大人,這可就強人所難了,我彭家的生意十分廣泛,來往的客人、夥計下人沒有成千上萬,哪能個個知根知底……」

  「這就是了,我也明白,你彭二爺為人四海,交遊廣闊,縱然兇手真的在你彭家的產業下查出來,也未必就是你們的人,話雖這麼說,想不做遭殃的池魚,誰來證明你的清白?府台大人限期緝拿兇手歸案,推官大人難吶,你要想讓推官大人高抬貴手,總得讓推官大人過得去才成吧?」

  彭萬里聽出他話中有話,連忙說道:「這個好說,若是推官大人有什麼吩咐,小民自當盡力,只是不知大人需要我們彭家做些什麼?」

  趙推官沒說話,只是哼了一聲,重又坐回椅上,把二郎腿一翹,慢條斯理地喝起茶來。

  馮檢校微微一笑,一攀彭萬里的手臂,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這第一嘛,你彭家經營着車船店腳牙各色生意,又控制着青州的城狐社鼠,耳目之眾,無人能及,若想摘清嫌疑,你們就該發動你們掌握的力量,攜助官府查緝形跡可疑者。」

  彭萬里鬆了口氣,連忙道:「這個容易,小民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馮檢校道:「另一件事,更加重要。兇手一時抓不到問題倒不大,重要的是楊旭不能再遇刺了,如果在他報官之後還是被刺客幹掉了,各位大人如何向闔城父老交待?可那楊旭不能整日藏在家裡,他要出門的話,自古以來又沒有官府派捕快巡檢整日隨侍保護於民的道理,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資格,僅此一舉,也要盡顯官府無能。」

  彭萬里道:「這也容易,我彭家開着武館,調些人手過去保護他不就成了?」

  馮檢校呵呵笑道:「彭二爺怎麼就不明白呢?那楊公子既是府學的諸生,又是本地的士紳,朋友眾多,迎來送往、酒席宴請的場合少不了,要是他身邊時刻跟着七八個虎視眈眈持槍拿棒的大漢跟着,豈不弄得滿城風雨?他這副樣子每出來一次,不就是在各位大人臉上扇一記大耳光,大人們都要顏面掃地了。再者,要論功夫,你彭家的五虎斷門刀是不傳外姓弟子的,武館裡的那些弟子們學的都是些什麼花拳繡腿,瞞得過普通百姓,卻瞞不過我馮某,他們濟得甚麼事?」

  彭萬里惑然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馮檢校道:「你彭家能縱橫黑白兩道,把那些城狐社鼠、潑皮混混調教得服服帖帖,固然是彭家財雄勢大,卻也離不開你彭家霸道絕倫的五虎斷門刀。據本官所知,那兇手一身藝業很是了得,尋常的護衛是保證不了楊公子安全的,同時為減小影響,護衛人數也不宜過多。所以……若是你彭家肯派一位得了家傳絕學的子弟去保護楊旭,相信府台大人和判官、推官大人都會承你彭家的情,你想,還會有人為難你彭家麼?」

  彭萬里期期艾艾地道:「檢校大人是說……要我彭家……派子侄去做楊旭隨從,護他安全?這……怎麼可以!」

  「不可以?」趙推官把茶杯一頓,霍然站起,振臂高呼道:「來人啊,給我抄家,先抄了彭家莊,再封了彭家所有產業!」

  馮檢校笑吟吟地道:「彭二爺,這可是為知府大人分憂,為推官大人分憂啊,你再考慮考慮?」

  ※※※※※※※

  「什麼?要我彭家出人保護那個姓楊的小子?」

  彭太公聽了孫兒的稟報,驚詫地問道,彭萬里哭笑不得地道:「是,孫兒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看起來趙推官真是被那刺客逼急了眼,否則不會想出這樣的辦法,太公,你看咱們答不答應?」

  彭太公雙眼半睜半闔,手中一對鐵膽咣咣的轉動半晌,嘆息一聲道:「罷了,那就派些人去吧。」

  彭萬里苦笑道:「可是,趙推官說,刺客一身藝業極其了得,為了確保楊旭的安全,須我彭家派出嫡傳弟子,如今大哥帶着咱彭家的子侄都在淮西一帶活動,留在府上的人,能得我彭家真傳的還能有誰?老的老,小的小,說不得,只好孫兒走一趟了。」

  彭太公皺眉道:「那怎麼成,你掌着偌大的產業,你走開了,難道要我老頭子去操持家務?再說,青州城裡不認識你的人能有幾個?彭家二爺扮成奴僕鞍前馬後地保護那姓楊的小子,傳揚出去豈不丟盡了我彭家的臉面?」

  彭萬里道:「可……就怕派去的人不濟事,誤了那個混賬楊旭的性命,真把那些狗官逼急了,難說不會拉咱們下水啊。孫兒曾見過那趙推官的身手,此人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若想派些尋常弟子去應場面,是瞞不過他那雙眼睛的。」

  彭太公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祖孫倆相對無言。過了半晌,彭萬里雙眼一亮,突然說道:「太公,你看……讓梓棋去怎麼樣?」

  彭太公愕然道:「梓棋?胡鬧,她一個大姑娘家,那楊文旭卻是個有名的好色之徒,這不是把魚交給貓看着嗎?」

  彭萬里笑道:「魚?那他也得吃得下才成,楊旭那個花花公子,能把咱們家梓棋怎麼樣?」

  彭太公搖頭道:「那也不妥,讓一個女孩兒家拋頭露面,去陪伴那個聲名狼藉的紈絝公子,名聲都不要了嗎?將來讓她如何嫁人?」

  彭萬里道:「太公,讓梓棋易釵而牟冒充她哥哥不就行了,這對孿生兄妹形貌酷肖,沒有問題的。再說這孩子一身武功盡得太公您的真傳,女孩兒家又心細如髮,讓她去保護那個公子哥兒一定能成。」

  彭太公又想了想,微微頷首道:「嗯,這樣的話……去,把梓棋那丫頭給我叫來!」

  ※※※※※※※

  肖管事辦事麻利的很,夏潯剛剛擬出了三個重點調查對象,肖管事已經從彭家武館一氣兒帶了四個教頭回來。四個武師魁梧有力、氣概不凡,一俟把他們領到府上,肖管事立刻去請公子,讓他親自來過目。

  夏潯聞訊,忙帶了小荻趕到客廳,一進客廳,夏潯頓時有種滿堂都是肌肉的感覺。這四個壯漢,俱都是諧美州長阿諾的超級肌肉男,天氣熱,四人的勁裝武服都是斜袒臂膀,頭系撫額,往客廳里一坐,一股陽剛之氣便充斥於整個空間。

  肖管事笑容滿面地介紹道:「四位師傅,這就是我家少爺。少爺,這四位就是我從彭家武館請來的師傅,您看看,要是覺着合適,那就留下。」

  四個教頭一見僱主來了,忙也站起,齊齊抱拳,聲若洪鐘地道:「見過楊公子。」

  小荻咬着驢肉乾兒站在一邊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他們,心中暗做一番比較,總覺得還是自家少爺的肌肉塊兒比較有嚼頭……唔,是有看頭。

  夏潯和顏一笑,說道:「四位師傅不用客氣,坐,坐,都請坐。」說着自在主位上坐了,笑吟吟地道:「我家管事想必已經把條件跟你們說過了,若得聘用,聘金方面你們不必擔心,一定非常優厚。不過,本公子請你們來,可比不得一般的看家護院,所以要冒昧地問一句,四位師傅都會些什麼本事啊?」

  這時候,趙推官帶着大隊人馬耀武揚威地回了衙門,馮檢校換過一身便服後,又單獨帶着一個唇紅齒白、眉眼俊俏的白袍少年出了府衙,二人各自乘馬,直奔楊府……

  第021章

滿堂西貝誰是真人

  夏潯一見四個武師那魁梧雄健的身體,心中就有些滿意,這四個武師的體能方面無疑是第一流的,但是技擊之道並不是身高力大就一定是高手,他原來精通擒拿搏擊,本來就懂得這個道理,自從隨胡九六大叔學習了真正的傳統技擊術後,對此體會更深一層,因此想讓這四人露上一手,看看他們的功夫深淺。

  四個武師剛剛落座,聞言後,坐在左首的一條大漢騰地一下又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公子,在下袁澈,人送綽號袁大炮,在下最拿手的功夫是少林炮捶,正所謂『少室正宗武之花,諸拳之王炮拳架;一招一式沖天塌,手足身步捲風沙;拳似發炮身如龍,趨避神速妖皆怕。』在下這套炮拳出拳如炮,威力無比,在下可當堂演練一番,請公子看個清楚。」

  這袁澈豹頭環眼,虬髯如戟,胸口還有一撮護心毛,長得最是兇悍,猶如猛張飛一般,性情也真是直爽,說罷就腳步騰騰走到廳當中一站,陡地一聲大喝,左步跨出,雙手握拳,呼嘯一聲身形跟進,一個「金雞獨立」,乾淨利落,虎虎生風。

  一個起手式站定,他便一招一式地演練開來,弓步砸肘、轉身掏拳、馬步右劈、左劈掛、虎抱頭……每出一招,他必大喝一聲,聲如霹靂,拳似雷霆,滿眼都是他的拳影,滿耳都是他的暴喝,看得人心旌搖動,神眩目馳,小荻不覺有些害怕,下意識地避到了夏潯身邊,悄悄牽住了他的衣角。

  炮拳屬火,性烈,一觸即發,一點就炸,每招每式絕不拖泥帶水,束身就固排,展身就發手,招式之間幾乎沒有一絲空隙。一套拳打下來,看得人眼花繚亂,這一套拳打完,袁大炮臉不紅、氣不喘,向夏潯雄糾糾地一抱拳,便得意洋洋地回了座位。

  左首第二位比袁大炮稍顯精幹的漢子也站起來,微笑抱拳道:「公子,在下冷無期,最拿手的功夫是五行拳,正所謂龍、虎、豹、鶴、蛇,龍拳練神,虎拳練骨,豹拳練力,鶴拳練精,蛇拳練氣,梅花盤步配七星,剛柔並濟意在形。請公子指教!」

  冷無期說罷,一聲虎嘯,屈指如爪,於是乎,大廳中龍騰虎躍、豹跳鶴翔,靈蛇吐信,劈崩鑽橫,剛柔並濟的五行拳便施展開來,這套拳法當真是賞心悅目,與袁大炮令人心悸的炮拳截然不同,看得肖管事和小荻眉飛色舞,夏潯坐在那兒,臉上卻很平靜,既看不出讚許,也看不出輕視。

  待冷師傅表演完畢,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周鵬周師傅就站了出來。這位周師傅練的是硬氣功,什麼金槍刺喉、頸彎鐵棍、排木擊背、掌斷青磚,一套硬氣功施演練起來看得人驚心動魄,夏潯看到這裡,才輕輕地點了點頭,但是臉上仍然沒有一點表情。

  第四位師傅叫雲萬里,雲師傅練的是鷹爪功,姿勢雄健,手眼犀利,身步靈活,發力剛爆。只見他屈指如爪,抓打拿掐、翻砸鎖靠、崩截攔掛,看得人目不暇接,而那腿下也是蹬彈撩踹,靈活多變。那一條身影鷂子一般漫空飛舞,如此寬敞的大廳竟似藏不下他的人影,四人之中當以此人聲勢最是赫目,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夏潯卻在此時,令人不易察地搖了搖頭,原本期待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雲師傅這一套鷹爪拳練到最後一招,一聲鷹吠,縱身躍起,右手五指扣住房梁,左臂展開,竟在空中擺出了一個雄鷹撲食的動作,頓時搏來一個滿堂彩。肖管事興沖沖地道:「少爺你看,這四位師傅的武功很高明吧?」

  夏潯抿了抿嘴唇,還沒想好怎麼說話,廳門口便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高明個屁!花拳繡腿,也來現眼,這是楊家的客廳,還是走江湖賣藝的場子?」

  喝彩聲戛然而止,四個武師勃然大怒,一起向門口看去,就見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丁縮頭縮腦地站在門口,周師傅大喝道:「是你說話?」

  「不是我,不是我……」那家丁雙手連搖,還沒來得及辯白,後邊伸出一隻大手,推他像拂蒼蠅似的搡到了一邊,緊接着腳下一抬,升高一階,一個魁梧的大漢便顯出了身形,竟是馮檢校。

  馮檢校一身常服,可夏潯自然是認得他的,夏潯還來不及感到驚訝,馬上又看到馮檢校身旁又站過一人,這人是一個少年,少年身材頎長,頭系折上巾,齊眉勒一道黑色的抹額,穿一身白色繡綾短衫,腰間緊系一條衣帶,衫只及膝,衫下白綢的袴褲,褲腿系在鞋內,束縛得窄而貼身,襯得他那一雙渾圓修長的大腿結實有力,腿形筆直健美。

  再看他容貌,更是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一雙眸子澄澈如水,當真是翩翩美少年,佳色世上稀。這樣的俊俏男子,實是生平罕見。那美少年剪水雙眸向廳中飛快地一掃,便靜靜地垂了下去,長長的眼帘遮住了他的眼神,看不出喜慍神色。

  在他懷中抱着一柄闊刀,刀柄上鑲着一枚碩大的貓兒眼,他的身形只要稍有晃動,那貓兒眼便迷離出魅惑的光采,仿佛一隻鬼眼。

  夏潯正注目打量這美少年的時候,四個被激怒的武師已經怒氣沖沖地圍向馮檢校,袁大炮還以為這馮檢校是哪家武館的武師跑來踢館子搶生意,他踏前一步,大喝道:「這位兄台,你好大的口氣,那我袁某就來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接拳!」

  袁大炮一聲叱咤,一記「黑虎掏心」便直取馮檢校的中宮,夏潯坐在主位,堪堪被袁澈魁梧的身子擋住,也未看見馮檢校怎樣出手,就聽袁大炮哎呀一聲叫,一個壯碩的身子已倒摔出去,「蓬」地一聲撞在廳柱上,再滑落於地,震得屋頂承塵簌簌落下許多塵埃。

  馮西輝冷哼道:「拳勢看來威猛,可是架子拉的這麼大,力都發到底了,一點不留餘地,你連力出留三分的道理都不懂嗎?」

  「我來領教你的功夫!」

  周鵬與袁大炮同仇敵愾,馬步一蹲,雙掌壓至丹田,一口氣剛沉下去,馮檢校的拳頭就到了,拳擊肘撞、膝頂腳踹,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打擊的位置更是咽喉、腦門、頸後、下陰、小腹、丹田……無所不至,那一對缽大的拳頭拳拳入肉,力重如山。

  周鵬「哎哎」狂叫,雙手亂抓亂拍,在馮檢校猛烈的攻擊下沒有支撐多久便氣散功消,一頭仆倒在地,像被剁了頭的公雞,撲愣着雙臂,一時頭重腳輕,根本爬不起來。

  馮檢校拍拍雙手,又道:「你的硬氣功倒還像點樣子,可惜沒練到家,連防禦都沒練好,更不要說出手制人了,你這樣的功夫要來何用?刺客來時,你去以身擋刀麼?回去跟你師娘再練三五年吧。」

  「呀!」

  雲萬里見此情形,尖嘯一聲,一個大鵬展翅便向馮檢校凌空撲來,十指箕指直取面門,可是他快,馮西輝更快,雲萬里身子剛一騰空,馮檢校一個箭步,便搶在他身形落地之前撞到了他的身邊,雙掌一分架開他的雙爪,用右肩膀重重一扛,雲萬里便騰雲駕霧地飛了回去。

  馮西輝的神情十分不屑:「使的什麼鳥展翅,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動手的時候跳來跳去根本就是作死,身形一旦騰空,便退無可退,進無可變,輾轉騰挪,無從施展,你師傅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沒教過你?」

  練五形拳的冷無期眼見此人拳腳功夫看來平平無奇,舉手投足間卻打翻了自己的三個師兄弟,自知憑拳腳也難勝他,眼珠微微一轉,冷無期伸手取過擱在桌邊練刺喉的纓槍,「蓬」地抖出一個碗大的槍花,便向馮西輝當胸刺來。

  「嗆~~~~」

  一道白影風一般自馮西輝身邊卷過,激起了馮西輝鬢邊一縷頭髮,刀出鞘的冷厲嘯音還未停歇,「嚓」地一聲短促的鳴響,那刀又還了鞘,冷無期手中的槍頭叮噹一聲掉在地上,馮西輝鬢邊髮絲此時揚在空中,尚未飄落。

  冷無期端着半截短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根本沒有看清那白衫武士是怎麼閃到自己身邊的,那白衫武士繞過馮西輝,拔刀、收刀只在剎那之間,簡直是快如閃電,妙到毫巔。四個武師都被他這凌厲無匹、快若披風的一刀給嚇住了,一個個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那抱刀而立的酷酷少年。

  馮西輝也微現驚容,他睨了眼白衫少年,臉上慢慢綻起了笑意:「彭公子,好快的刀法!」

  「啊!」

  冷無期聽馮西輝一說,本來驚疑不定的神情,此時卻突然明白了什麼,他好像認出了這白衫少年的身份,驚叫一聲,手中短棍噹啷落地,手指白衣人,吃吃地叫道:「你你……你是……你是……」

  「功夫學不到家,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從哪兒來的,滾回那兒去!」

  白衣公子好像是個聲帶還未完全變音的少年,說話又脆又俏,四個武師驚愕地看他半晌,忽然一言不發,一齊向外大步走去,夏潯斂去眸中驚駭的神意,輕輕噓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

  其實他剛才就已看出問題了,所以才沒有跟着只能看看熱鬧的外行——肖管事父女一起叫好。他的擒拿格鬥功夫在警校時在全校也是數一數二的。在小葉兒村這一年,他又隨胡大叔學到了一身真正的殺人功夫,境界更上層樓,他明白,真正的技擊術是什麼。

  我們後世所見的那些翻轉騰挪、飄逸華麗的武術表演並不是真正的傳統武術,更像是雜耍。拳諺有云:「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真正的功夫,其精華往往就在樸實的一拳一腳之中,五幾年轟動港澳台,直接催生了新派武俠小說興起的白鶴拳弟子與太極拳弟子打擂比武一戰,蘊釀那麼久,不過十幾招便分出了高下,因為實戰攻擊,一招半式就足以分出勝負,那些練套路的,充其量只能算是難度高一點的廣播體操。

  所以剛才看了四人的表演,夏潯大失所望,但是馮西輝的身手卻把他驚到了。在卸石棚寨的時候,他曾見過張十三練武,那時夏潯還是一個「武術門外漢」,對張十三自然只有大拍馬屁的份兒,張十三雖是個十分自傲的人,對他那般肉麻的奉承也不禁有點臉紅,當時曾對他說過自己武功雖然不錯,可是比起馮總旗來還要遜色一些。

  他還借着興頭,談起馮總旗的武功,說馮總旗最擅長的是雙手刀法,而這種狂猛犀利的刀法,自宋朝崖山之戰以後,在中原已經近乎失傳,如今反在日本發揚光大,中原習武的人中,能練就一手高明的雙手刀法的人已寥若晨星,而馮總旗正是箇中高手。

  夏潯當時自忖武功比張十三實際上要高出一籌,聽他語氣,本以為這馮總旗的武功與自己只在伯仲之間,若是猝下殺手,還是很容易得手的,這時見了馮總旗的身手才知道錦衣衛果然藏龍臥虎,人家馮西輝的武功比自己不知高明了多少。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止於術。力不可及,還有智慧,智與力的較量,占上風的通常都是智,只要達到了目的,什麼手段並不重要。

  夏潯微笑着迎上前去:「文軒見過馮大人,這位公子是……」

  馮西輝道:「楊公子,這位是推官大人特意為你請來的一位貼身保鏢,他的身手,你方才已經見過了。來來來,本官給你們引見一下,這位是彭子期彭公子。彭公子,這位就是要請你保護的楊公子。楊公子,彭家的名號想必你也是聽說過的,這一次,為了你的安全,我們特意請動彭家,派來他們的嫡系子侄。彭家的五虎斷門刀大大有名,子期深得彭家刀法真傳,有他在,公子的安全可保無虞了。」

  「五虎斷門刀?」

  夏潯眉頭倏地一跳,這門刀法他聽說過,當然聽說過,五虎斷門刀太有名了!誰沒聽說過五虎斷門刀啊。在舊派武俠小說里,這門武功還算蠻厲害的,可是在新派武俠小說乃至後來充斥於熒屏的武俠電影、武俠電視劇中,幾乎每一個英雄成長的道路上,都會把五虎斷門的傳人虐得死去活來,五虎斷門刀的傳人?那可是盡職盡責、無怨無悔的超級大龍套吖……

  夏潯連忙向這位對中國武俠小說、武俠電影做出過巨大貢獻的超級大龍套表示由衷的敬意:「原來是五虎斷門刀彭家弟子,久仰,久仰大名!」

  第022章

很不舒服的彭大姑娘

  夏潯揖禮道:「原來是五虎斷門刀彭家弟子,久仰,久仰!」

  「久仰是多久?」

  「呃……六七百年,算不算久……?」

  彭梓祺沒好氣地扭過頭去,對馮西輝道:「三個月?」

  馮檢校笑容可掬地道:「三個月!」

  「好!」

  彭梓祺點點頭,轉身走到一邊,大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閉目不語了。

  夏潯詫異地問道:「什麼三個月?」

  馮檢校微笑道:「從今天起,彭公子就是你的貼身侍衛,為期三個月,當然,如果提前抓到兇手,彭公子便可提前離開。推官大人為了公子的安全可是煞費苦心吶。哦,我還有些話要對公子交待,可以與公子書房一敘麼。」

  「哦,請,這邊請。」夏潯微微一呆,忙肅手讓客,將馮西輝引入旁邊的小書房。

  金絲楠木的書桌靠椅,桌上擺着文房四寶,壁上懸掛蘭花芝草圖,書房內一派清靜雅致。小荻乖巧地上了茶進來,用得是景德鎮燒制的上好元青花瓷器,然後又悄悄退出去,替他們掩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