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 - 第15章
月關
男人在外面逢場作戲她可以接受,男人娶妻納妾她也可以接受,因為她從小就是生活在這麼一個世界上,不說別人,彭家的男人就個個都是這副德性,她自從出生就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但是勾搭良家女子壞人名節,這就令人不恥了,這是天下人都該謹守的品德,江湖人物同樣不允許這樣的事情。
別人或許不知道楊旭的醜事,但是青州城的城狐社鼠、雞鳴狗盜之輩,幾乎都屬於彭氏門下,楊旭乾的那些醜事瞞得過別人,又怎能瞞得過彭家?彭大小姐聽說過楊旭的一些風流韻事,叫她來保護這麼一個貨色,彭大小姐焉能不氣?可是為了彭家,她卻只能忍!
「噼啪!」桌上燭花輕輕炸響,彭梓祺下意識地瞟了眼屏風後面:「那個小丫頭怎麼還不去睡覺,楊旭這個無良行子,不會要那俏婢侍寢吧?他要是真敢當着本姑娘的面胡天黑地,我不打得他媽都不認得他,我就不姓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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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夏潯很舒服地抻了個懶腰,習慣性地一個鯉魚打挺跳到地上,雙腳剛一落地,忽地想起今時不同往日,屏風外面還睡了一個冒充男人的大姑娘,不禁吐了吐舌頭,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
但是床鋪這吱呀一聲響,已經把彭姑娘驚醒了,彭姑娘沒好氣地翻了個身:「這個死人,晚上打呼,吵得人家好晚才睡着,早上又起這麼早,起來就起來吧,還要跳着下地,他是小孩子嗎?」
彭姑娘雖是練武之人,但是起的卻並不早,那個時代的生活節奏很慢,很少有人早早起身,她恨恨地翻了個身,接着睡。
屏風裡面,夏潯側耳聽了聽外面沒有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他忽然覺得有個女扮男裝的俊俏丫頭給自己當保鏢,固然賞心悅目,可是一點個人空間都沒有,那滋味兒並不好受,他扮的是個紈絝子弟,如今拳腳功夫又沒法練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繼續做他的健身術。
夏潯搖搖頭,開始鍛煉身體。
「呼~~~呼~~~~呼~~~~」
悠長渾厚的呼吸聲不斷傳出來,而且漸漸有加重的態勢,越不想聽越聽得清楚的彭姑娘忍無可忍了,她心浮氣躁地坐起身子:「這個傢伙又在搞什麼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呼~~~呼~~~呼~~~」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
夏潯一手貼臀,一手五指箕張據着地面,正在做着單手俯臥撐,忽然眼角人影一閃,抬頭一看,只見彭大小姐握着寶刀再度出現在門口,還是昨晚的造型,只不過穿得更少了點兒,頭髮也披散着。
「咦?身材修長,凹凸有致,秀髮披肩,軟媚着人,還真是一個大美人兒呢!」夏潯抬起頭,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溜溜兒地一轉。
那時節男人女人剛起床時都是長髮披肩的,彭姑娘可沒發覺自己現在有什麼不妥,她瞪着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惡狠狠地看着光着膀子單手撐地的夏潯:「你在幹什麼?」
「我?……在練臂力……」
「練臂力幹什麼?」
「我想,身體要是強壯一些,遇到兇徒歹人時,會安全一些。」
「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
「你能保護我一輩子?」
彭姑娘閉上了嘴巴,一雙亮若晨星的大眼睛在夏潯寬厚結實的胸脯和肌肉隆賁的手臂上瞄了兩眼:「看不出,這個繡花枕頭的身材蠻好的呀,比我那些堂兄堂弟們一點不弱,似乎……還更耐看一些。」
夏潯苦着臉道:「公子關心在下的安全,在下很是感激,不過……公子也不用像盯犯人似的這麼盯着我,雖說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可是……還是感到很不方便。」
彭姑娘的俏臉板起來,兇巴巴地道:「有什麼不方便?」
「很多事都不方便,比如說……咳咳,因為外屋有人,在下放個屁都得零揪,像剛過門的新媳婦兒似的,很不自在。」
「啥意思?」彭姑娘歪着頭想想,忽然「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笑得還真好看,如銀瓶乍破,月在林梢!」
夏潯雙眼一亮,剛想看個仔細,彭姑娘又板起了面孔:「你繼續,我出去!」
身子嗖地一下消失在屏風口,夏潯剛剛沉下身去,那張漂亮的臉蛋緊繃着,又從屏風後面探了出來:「你既然這麼擔心那個刺客,就不要躲在房裡做縮頭烏龜,多出去走走,引他出手,早點把他幹掉,你不就安全了?」
夏潯贊道:「好主意!公子一定會在旁邊保護我吧?」
「那當然!」
「如果刺客真的出現,公子一定能抓到他吧?」
「那當然!」
「如果……公子一時失手,害我被刺客殺了呢?」
彭大姑娘柳眉一挑:「那也沒關係,我不會替你傷心,但我會替你報仇。」
「……謝謝。」
第024章
三岔口
用過早膳,夏潯果然帶着這位剛剛走馬上任的女保鏢出門了,他的膽量倒令彭姑娘暗暗佩服,她還以為像楊文軒這樣耽於女色、浮浪無行的公子哥兒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根本不敢出門呢。
兩人在最繁華熱鬧的南門大街上遊逛了一上午,在「富安居」,夏潯選訂了一套金絲楠木的壽屏,又在「盛世慶寶」精心挑選了一個翠玉雕刻的壽桃兒,這些都是為齊王賀壽準備的禮物。等到忙完這一切,已經接近正午,夏潯忙得額頭微微沁出汗來,一直抱着刀走在他左右的彭姑娘卻仍然是一副波瀾不起八風不動的模樣。
兩人走出「盛世慶寶」,彭姑娘淡淡地問道:「現在去哪兒?」
「林楊當鋪!咱們去那兒用午膳如何?」夏潯微笑着回答。
林楊當鋪的大掌柜林北夏是夏潯心中所列第一號嫌疑人,他早想去會會這個合伙人了,現在有了一個這麼剽悍的女保鏢,更是肆無忌憚,哪有不去拜訪拜訪的道理。
彭梓祺哼了一聲道:「隨你,哪兒都成,只有花街柳巷除外,莫怪我有言在先,你若去那種地方廝混,卻要本公子給你保鏢護衛,想都別想!」
夏潯壞笑道:「嘖嘖嘖,看不出,彭兄的家教這麼好啊,話說我有一朋友,當初頭一回邀他去青樓時,打死他都不肯,等他嘗過一回甜頭,每次都是他拉着我了,要不我請你一次?嘿嘿,請一次,以後次次換你請,這買賣很划得來啊。」
「無恥!」彭姑娘冷斥一聲。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鬥嘴,倒也不顯寂寞。
「林楊當鋪」距此不遠,夏潯前兩天讓小荻帶着滿大街閒逛時已經認過了道路,此時二人安步當車,在林蔭下悠然前行,剛剛拐過一條街,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就見一行車隊飛快地趕來……
十幾輛大車都是跑長途的貨車,每輛車都駕着雙騾,車子上堆着一口口的箱籠,用繩索捆得結結實實。車把式們揮舞着馬鞭,大聲吆喝,見這些人走的甚快,甚至揚起了灰塵,夏潯便在路邊站下,想等他們先過去,恰在此時,一個青衫書生騎着一頭毛驢從路邊小巷中鑽了出來。
這書生手中舉着一件陶器,正在欣賞着,不提防那騾車快速如飛,直奔他而來,夏潯見此情景,忍不住高喝一聲:「小心!」
那書生聞聲抬頭,眼見一輛騾車直奔他而來,想要閃避已措手不及,「哎呀」一聲,那驢子便被大黑騾子撞翻在地,書生跌了個滾地葫蘆,手中的陶器摔得粉碎,頭上的軟帽也掉在了地上。
夏潯搖搖頭,上前撿起軟帽,又攙起那書生,和氣地問道:「兄台沒事吧?」
那書生昏頭轉向地站起來,忙向夏潯作了一揖:「多謝兄台,小弟沒事。」
夏潯將軟帽遞迴,看這青年似乎比自己還小着兩歲,眉清目秀,很是耐看。
坐在馬車上的軟袍公子看這書生摔得狼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一聽笑聲,這書生不禁勃然大怒,猛一轉身,一個箭步便躥到了車前,一伸手便扯住那大笑的公子手臂,喝道:「撞傷了人,打碎了我的漢代陶狗,居然還如此無理,給我下來!」
那位公子措手不及,被他一把扯下了車子,不禁勃然大怒,揚手便是一拳,喝道:「好小子,吃我一拳!」
書生沒想到這人理虧在先還敢動手,急忙一縱身跳開兩步,將袍裾往懷裡一掖就要還手,那公子一看這架勢,也把袍裾一掖,挽着袖子冷笑道:「怎麼着,想讓本公子教訓教訓你不成?」
一見要打架,街頭百姓頓時來了興致,尤其是兩個書生打架,百姓們更是興致勃勃,呼啦啦便圍上了一大票人,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先生見兩個年輕的士子拉着架子要動手,不免眉頭深蹙,連連搖頭,嘆道:「斯文掃地,真是斯文掃地啊。」
老先生正大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當口兒,一個年輕後生急着上前觀戰,一時不察,大腳丫子踩到了老先生的腳背上,如今正是夏天,老先生穿了一雙黑緞面的百納底子布鞋,鞋面薄得很,被他一踩,腳趾痛不可當,那後生猶不知覺,還在翹腳兒觀戰,老先生不禁勃然大怒,掄起拐棍便沒頭沒腦地打將下去,聲若洪鐘地吼道:「小畜牲,好生沒有家教!」
如此舉動登時把旁邊一個外省文人驚得目瞪口呆,他的本地朋友只好訕笑着解釋:「呃……我山東民風,向來豪放不羈、意氣干雲……」
夏潯皺了皺眉,說道:「這條路上行人甚多,車馬本該緩緩而行,可那隊車輛太沒規矩,鬧市縱馬,太不像話,這是誰家的車子?」
彭梓祺幽幽地道:「那車是我們家的……」
「呃……」夏潯從善如流,立即改口道:「我山東民風,向來豪放不羈、意氣干雲……」
彭梓祺白了他一眼,哼道:「少拍馬屁,車是我們家的,人卻不是我們家的。」
原來,這一行車隊是告老還鄉的戶部員外郎朱文浩朱大人的搬家隊伍,朱大人和夫人、女兒,已乘輕車提前六七天就到了青州,大批行李輜重從南京到青州,先僱船再僱車,輾轉今日方才運到,車子雇的是彭家車行的車,押車人員除了彭家車行的夥計,還有朱大人的兩位公子和幾個家丁。
聽說快到自家老宅了,朱家兩位公子興奮不已,不斷催促車把式加快速度,後來大公子乾脆搶過了馬鞭策馬疾馳,這才與那青衫書生撞在一起,雙方都是年輕氣盛的主兒,一言不合,便在街頭動起手來。
要說書生打架,其實還是很有看頭的,因為明朝的府學所授六藝有射與御,這射御就是射箭和騎駕的本領。當時的府學裡這兩門學問還沒有流於形式,入府學讀書的秀才們有專門的武術教習,幾十斤的石鎖也能掄它十幾個上下,兩石力的硬弓也能開合如滿月地拉它兩回,所以雖說書生們並不精於此道,卻也粗通拳腳。
朱二公子朱稚純一見哥哥與人動了手,立即上前相幫,兄弟兩個打一個,那位青衫書生可就吃了虧,夏潯見此情況,連忙上前勸和,伸手分開雙方,解勸道:「這位兄台,有話好說,不要動手。」
青衫書生喘着粗氣道:「兄台,非是小弟不肯饒人,他的車撞傷了我,還摔碎了我的東西,不但不下馬賠罪,竟還縱聲大笑,我若就此息事寧人,旁人還道我崔元烈怕了他這鳥人,不成,我要與他們去官府理論一番。」
朱稚厚不屑地道:「去官府?別說老子只是撞了你一跤,就算撞你個筋斷骨折,我爹一個手本送進知府衙門,也能保我兄弟倆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崔元烈氣得渾身發抖:「好,那咱們就到知府衙門裡說話,崔某倒要看看,你家老大人何等威風,知府大人敢不敢憑令尊一個手本就把你這狂徒放掉!」
聽他口氣,似乎也很有背景,可是看他的服色還有那代步的工具,雖談不上寒酸,卻也不像是什麼豪門人物,朱家兩位公子是從京里出來的人物,京里公卿雲集,世面見得大,他們家雖不算什麼豪門世家,但是到了地方上卻不免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不過想想卻也確實,他爹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員,與青州知府同一品級,而且還是京官,如今雖說致仕還鄉,青州的地方官員也不能不敬重照拂,這姓崔的小子能與他們比勢力?
朱稚厚彈着指甲,懶洋洋地道:「不要光說不練,你要去府衙,那就痛快點兒,不要耽誤本少爺的工夫。」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喚道:「大哥二哥,你們又在路上生事!」
夏潯和崔元烈齊齊扭頭,就見一位翠衣少女正向他們姍姍走來。這位姑娘正值二八妙齡,穿一襲水綠色的窄袖子連身衣裙,外套一件湖州真絲的對襟小坎肩,頭上梳着代表未出閣少女的三丫髻,雖不施脂粉而自具天香,顯得高貴而優雅。在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家人,老家人一身青衣,微微佝僂着身子,不過面龐卻紅潤的很,特別的精神。
姑娘向崔元烈盈盈一福身,歉然道:「這位公子,家兄莽撞,車駕衝撞了公子,還打碎了公子的東西,小女子這裡代家兄向公子賠罪,不知可曾撞傷了公子的身子,是否需要延醫問藥,摔碎的東西價值幾何,若是原物沒處買着,我朱家也要作價賠償的……」
朱稚厚一聽忙道:「妹妹何必讓他,是他自己不好,突然從旁邊閃出來跌了一跤,有甚打緊,那地上陶片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誰證明,他說是古物便是……」
話未說完,姑娘螓首微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向旁邊飛快地一努嘴兒,朱稚厚頓有所覺,順着妹妹目光一看,只見路口不知何時早已停了幾輛車子,中間那輛馬車帘子掀着,一位年近六旬的公服老者端坐車上,微微側頭看向這邊,臉上帶着一股掩飾不住的怒氣。
一見朱稚厚向他望來,老者陰沉着臉唰地一下放了竹簾,朱稚厚頓時起了一身燥汗:「壞了,怎么爹爹也在這裡。」
那老者正是他的父親,原戶部員外郎朱文浩,朱大人昨日帶着家眷往雲門山尋幽訪勝,在大雲寺首座空索禪師的陪同下遊覽了一番山間美景,捐贈了大筆的香油錢。今日則請空索大師陪他祭拜祖墳,做了一場大法事,此刻剛剛回城,就撞見兒子與人當街爭吵。
朱大人讓老管家朱洞上前詢問了一下路人,得知事情經過後大為憤怒,他可不願意剛回故鄉,就給家鄉父老留下一個仗勢欺人的惡霸印象。朱大人自己不便出面,又怕老管家約束不得兩個兒子,便讓愛女上前解圍。朱大人這個女兒叫朱善碧,年紀雖小,卻比兩個哥哥通曉事理,說話行止也是大方得體。
那崔元烈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一見這位姑娘年輕美麗、舉止優雅,說話又是這般客氣,一腔怒氣登時煙消雲散,忙還禮道:「姑娘客氣了,說起來在下也有不是,若非在下冒冒失失地衝出來,便也不會與令兄衝撞了,些許小傷,不足掛齒。」
朱姑娘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又往地上的陶器碎片一瞟,崔元烈趕緊道:「啊哈,那個麼……不過是一件尋常的陶器,摔碎了也不打緊……」
「哈哈哈哈……」旁觀百姓方才都已聽說這是一件古物,如今見他在人家漂亮姑娘面前如此儒雅大度,不禁發出善意的笑聲,朱家小姐也曉得這位公子是因為對自己有好感,所以才不想追究,被眾人一笑,嫩臉也是一熱,抿了抿嘴兒便道:「公子身體無恙那是最好,不過打壞了東西總是要賠償的。管家……」
老家人朱洞會意,忙踏前一步,躬身道:「不知公子這個陶罐兒作價幾何?」
崔元烈把手連搖,說道:「不過是一口尋尋常常的陶罐,值不得幾文錢的,無需賠償,無需賠償……」
夏潯笑道:「好啦,既然崔公子無意追究,我看這位姑娘也不必客氣了,這裡道路狹窄,大家聚在這兒談話,眾多路人圍觀,實在不太雅觀,區區一個罐兒,還是算了吧。」
崔元烈鬆了口氣,連聲道:「兄台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姑娘看了夏潯一眼,微笑道:「這位公子是……」
夏潯微施一禮,答道:「在下楊旭,字文軒,也是青州人氏。」
姑娘向他福身施禮道:「見過楊公子。」
老管家朱洞瞟了夏潯一眼,對朱善碧道:「小姐,兩位公子既然不想深究,依老奴看,小姐也就不要堅持了。」
那位姑娘略一沉吟,展顏笑道:「既然如此,小女子謝過崔公子和楊公子了。」
看着朱家車隊走出好遠,崔元烈還在抻着脖子發呆,眺望着姑娘的背影,他的腦海里仍然不時閃現着朱家小姐那微微側首時膩脂般動人的瑤鼻、菱角般美好的唇瓣,還有那偶一回首間頸側幾縷柔順的青絲,一時竟想得痴了。
夏潯在他眼前擺了擺手,促狹地笑道:「那位姑娘一走,好像把崔老弟的魂兒也一起帶走了。」
崔元烈臉上一紅,訕訕地道:「文軒兄說笑了,小弟崔元烈,青州府西核桃園村人氏,方才多虧兄長相助,小弟才沒有吃大虧。」
夏潯微笑道:「大家鄉里鄉親的,說一句公道話而已,舉手之勞,崔老弟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