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 第25章

月關

  「滾開!聒噪不休,好生可憎!」

  姚夫人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他身上,劈面一記耳光,打得柳君璠眼冒金星,姚夫人戾氣滿面地道:「滾到外面站着去,老娘看見你就生厭!」

  「呃……好,你別生氣,我……我……」

  柳君璠狼狽不堪地走了出去,發生在雅間的這一幕,被整個酒家的喧譁議論聲給遮住了,所以只有舞台正對面的幾個酒客和站在台上的東泠掌柜以及那個胡姬看到。饒是如此,看到他們異樣的目光,柳君璠還是羞慚難當。

  他站在雅間門口,一身打扮卻又不似侍候的小廝,只好慢騰騰挪着身子,佯向左右,仿佛要離開一下去方便似的,以免引起別人的好奇。

  可兒把那甌酒抱回雅間,天愛奴接甌在手,輕輕地拈了一拈,伸手拔下瓶塞,頓時酒香四溢,天愛奴將醇香的葡萄酒注滿兩杯,推給楊帆一杯,楊帆取杯在手,細細一嗅,只覺芬芳四溢,微帶甘甜,確實好聞。

  天愛奴輕輕搖了搖酒杯,嗅了嗅杯中香氣,呷一口酒,閉上雙目品味片刻,方才一飲而盡,展顏道:「果然好酒!」

  閃目看向楊帆,見他正瞧着自己,便睨着他道:「怎麼不喝?」

  楊帆笑道:「這一口下去,就是幾百錢沒了,不忍喝呀。」

  「貴麼?」

  「難道不貴?」

  「不貴!」

  天愛奴搖搖頭,微微眯起了雙眸,說道:「昔日一碗米湯,尚且千金難求呢,如今萬里迢迢,運來中原一甌好酒,二十萬錢,貴麼?一點也不貴!來,喝酒!我還是頭一次陪人喝酒,也是頭一次叫人陪我喝酒。這甌酒,咱們喝光了它吧!」

  「金釵醉」掌柜東泠賣出了一甌天價酒,心中歡喜不禁,又見姚夫人氣憤不平,為了緩和氣氛,下台之後就吩咐歌舞器樂趕緊準備,片刻功夫鼓樂大作,一個頭戴尖頂番帽、身穿細氈窄胡衫的胡兒便挾了一個碧綠色的漆盤上了舞台。

  碧綠色的漆盤直徑三尺,如同一隻張開的大荷葉,「荷葉」置放於地,那少年胡兒便一個騰身躍馬的矯健動作,跨上盤去,隨着羯鼓急驟的聲音舞蹈起來。

  這少年胡兒十五六歲,膚白如玉,鼻尖如錐,他勾手攪袖,擺首扭胯,提膝騰跳,時而東傾西倒,時而環行急蹴,每一個動作都應着鼓聲,充滿了動作的韻律美感,可是不管他的舞姿如何優美,雙腳始終沒有踏出圓盤一步。

  有那識貨的酒客見了這等高明的「胡騰舞」已然忍不住喝起彩來。

  楊帆和天愛奴便賞舞,便喝酒,一甌酒,很快就被二人痛飲掉大半。天愛奴喝的這甌葡萄酒遠比尋常的酒酒力大了兩倍不止,後勁十分綿長,這時酒力隱隱發作起來,天愛奴玉一般明淨的雙頰上便像塗了一層胭脂似的,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楊帆還是頭一回看她喝酒,萬萬想不到她喝酒如此爽利,根本不用勸的,便杯來酒干,十足一個女中酒鬼,忍不住便道:「不要喝那麼急,這酒雖然甘醇,不過那掌柜方才也說,這酒的酒力較之他店中最好的酒還要超出兩倍,可不要喝醉了。」

  天愛奴攬杯在手,憨態可掬地道:「這麼點酒,怎麼會醉。這酒已經開了壇口,沒有冰窖置放,用不了多久就會變酸,還是把它喝光吧。」她說着,便笑乜楊帆,道:「怎麼,堂堂男子漢,還不及我一個女兒家能喝麼?」

  她側首乜目,望向楊帆時,眸中隱隱的,就像有一縷絲般勾人,楊帆到底還是慕艾少年的歲數,禁不住心中便是一跳,舉起杯道:「好!我雖不常飲酒,自信酒力卻不在你之下,你要盡興,我奉陪便是,干!」

  兩下里遙遙一舉杯,雙雙一飲而盡。

  胡兒一曲舞罷,在滿堂喝彩聲中挾起碧綠漆盤退下,幾名胡姬又翩躚上得台來。

  洛陽如今最流行的舞蹈是什麼舞?

  當然是胡旋舞!

  天下間什麼人的胡旋舞跳的最好?

  當然是胡姬!

  什麼人最愛看胡旋舞?

  當然是男人!

  男人本色嘛。

  於是,六名唇紅齒白、婀娜多姿的胡姬一上台,便先迎來了一個滿堂彩。

  天愛奴酒雖喝了不少,卻是越喝雙眸越亮,眼看着台上六名胡姬載歌載舞,楊帆目不轉睛,不禁取笑他道:「你是在看人還是在看舞?」

  楊帆回過神兒來,道:「我既沒看人,也沒看舞,我是在想,今日雖在那柳君璠面前炫耀了一下你的富有,可是如何更進一步?要做到自然而然,卻也不易。」

  天愛奴嘴角一翹,道:「原來你在愁這個,你是男人,所以覺得難,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楊帆道:「山人有何妙計?」

  天愛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輕輕擱杯於案,說道:「你看我的!」輕輕一甩衣帶,便向外面走去。

  楊帆正不知她意欲何往,天愛奴已經一步邁上台去。四下里正在觀舞的酒客們登時精神大振,知道這位女客喝得興起,想要上台一舞了。

  方才有些酒客已經見到她的容貌,只覺她俏麗可人,嬌艷欲滴,如同一朵迎風搖曳的花朵兒,若論容貌,台上幾個胡姬雖然占了異國韻味的便宜,卻還是明顯的遜她幾分。另外一些酒客只知這個雅間的女客出手豪綽,卻是這時才見到她的樣子。

  胡姬歌舞,天天都能看得到,像這樣出手豪綽、家境富有的良家女子,若非今日她飲酒醉了,想要觀她一舞卻大大的不易,是以眾酒客都連聲叫好。方才剛剛看過一場鬥富,如今再看事主之一展示舞姿,今日真是沒有白來。

  六個胡姬一見這位女客乘興登台,便很默契地邊舞邊向後邊退去,給她騰出了一大片地方。天愛奴似乎不勝酒力,腳下有些虛浮,楊帆看了不禁有些擔心,天愛奴站定身子,迴轉身來,瞧見他關切的目光,眉梢不由微微一挑,那神采飛揚的樣子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她隨着鼓點微微地晃動着身子,等候着下一段音樂的開奏,這胡旋舞的伴奏樂曲節奏明快,剛勁有力,是由羯鼓、梆子等打擊樂器構成的,台側樂師見客人上台,也來湊趣,忽然起了一個過門兒,胡旋舞曲重新奏起。

  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天愛奴雙袖攸然高舉,翠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尚未叫人看清那雙纖秀動人的皓腕,天愛奴的身子已如疾風回雪般飄轉舞動起來,舞因為動而美,心因為舞而飛。

  天愛奴時而如雪花般在空中飄搖,時而象蓬草般迎風飛舞,那迷人的身體曲線,在她的旋轉中便完美地呈現出來。

第0044章

美人如酒

  節奏歡快的舞曲聲中,天愛奴衣袂飄飄,身形靈動而輕快,腰腿柔韌而有力,時而蹬踏,時而急旋,那張花一般的俏臉隨着她時而左旋時而右旋的倩麗身影攸現攸沒,唯其叫人捕捉不定,所以更增誘惑。

  不知何時,那六名胡姬已停止了舞蹈,悄悄自台側退了下去,這裡已成為天愛奴一個人的舞台。

  那舞台也像一張荷葉,一張由幾十上百張荷葉拼成的大荷葉般圓圓的,方才一張小小的荷葉盤,那個胡兒少年無論如何輾轉騰扭,雙足始終不離荷葉盤一步,仿佛那張小小的荷葉盤就是整個天地,而此刻這麼一張巨大的荷盤卻像是根本束縛不住天愛奴的美麗與張揚。

  她在舞台上攸前攸後、攸左攸右,左旋右轉,千匝萬周,所有人都看得如醉如痴,甚至忘了喝彩,東泠驚訝地看着她的獨舞,如果不是還清楚地記得就是台上這個少女,方才剛剛用二十萬錢的巨款買了一甌葡萄酒,他幾乎馬上就要衝上台去,高薪聘請她留在自己的酒店裡當台柱子了。

  台上的天愛奴舞得奔放,舞得無人無我,所有人都痴迷於她的舞蹈,痴迷於她此時所呈現出來的烈焰般的美麗。

  只有兩個人沒有這樣的感覺。一個是姚夫人,她的心中充滿的只有羨慕嫉妒和恨,現在她只恨不得天愛奴腳下一絆,一跤摔死,哪裡還會感覺到她的美。

  另一個是楊帆,從天愛奴的獨舞中,他似乎品味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可他還太年輕,對於人性,他了解的還太少,他讀不懂那舞姿中想要表達的內心獨白……

  他也欣賞天愛奴的美麗,迷醉於她的舞姿,但是唯因他對天愛奴的熟悉,所以他的心中會有一點詫異的感覺,今晚的她,不像她一貫表現出來的性格。自從他把這個女賊救回家,她給了楊帆太多太多的驚奇。

  她可以像個小女僕似的不嫌髒不嫌累地把楊帆的狗容收拾的一塵不染,她能做得一手好菜,尋常的青菜豆府經過她的妙手調理,也能變成可口的珍饈美味,遠比王侯官宦人家重金聘請的廚娘還要高明。

  她會做衣裳,她說她裁剪的衣服比洛陽城最有名的「誠織坊」的首席師傅做的還要漂亮,手藝還要老到,楊帆雖還沒有見她為自己做出一套衣服,但是他已毫不懷疑她的能力。之後,他又見識了天愛奴小去即回,便拿回來的極其貴重的珍寶。

  現在,他又見到了天愛奴這令那些以胡旋舞揚名大唐的胡姬們也相形見絀的美妙舞蹈,楊帆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她所不會的,更不明白她擁有這麼多的本領,擁有這麼多的財富,為什麼還會做一個被官府通緝的人犯。

  突然,羯鼓急促起來,聲聲如雨,中間再無半分停息,這正是胡旋舞將要結束的時候,也是胡旋舞難度最高的一刻。舞台一隅,那些滿懷驚訝,難以置信的胡姬們頓時張大了她們那雙嫵媚的眼睛:

  她們承認天愛奴的舞蹈跳的比她們更好,但她們不相信天愛奴能完美地詮釋出最後一個舞蹈動作。她們從小經過無數次苦練,才能擁有這等高超的舞技,這個女客人縱然天姿甚高,可這最後一段舞蹈卻不是僅憑天姿就能練成的。

  它需要汗水,需要無盡的苦練。

  鼓聲到了最高潮,天愛奴雙足並起,腳尖點地,如陀螺般轉了起來,鼓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她也越旋越快,旋轉如飛。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直看到他們呼吸不暢,不得不大大地喘一口氣時,鼓聲戛然而止,而天愛奴急旋的倩影也突然定格在那兒。

  此時,她雙腳交叉踮起,左手叉着小蠻腰,右手高高地擎起,裙擺旋擺如弧,尚未完全飄落下來,纏在手臂上的織綬彩帶像被風吹着似的在空中飛揚,這一刻,她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位仙女,剛剛踏足人間的剎那。

  「好!好啊!」

  四下里掌聲雷動,天愛奴的胸膛起伏着,臉頰上的兩抹酡紅更艷更濃了,她笑盈盈地瞟了楊帆一眼,舉步向台下走來,不料她的舞姿雖然優美,也完美地完成了整個舞蹈動作,可這一陣急旋到底還是轉得頭昏眼花了。

  她明明是走向楊帆,可是腳下飄忽,竟然走偏了方向,天愛奴幾步來到台邊,腳下立足不穩,一腳踏空便向台下跌去,四下里的酒客們方才一見她走動便發現不妙,原還以為她能及時站住,這時見她一跤跌下台去,不禁響起一片驚呼。

  幾個性急的客人登時就想跳出來英雄救美,奈何卻沒有那麼快的身手,這時候,正在雅間門口罰站的柳君璠卻是近水樓台,眼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就要跌下台來,急忙一個箭步竄上去,扶住了她的手臂。

  天愛奴踉蹌站定,向他含羞一笑,道:「多謝這位郎君援手之恩。」

  柳君璠扶住少女手臂,只覺纖細綿軟,觸手生溫,鼻端又嗅到一陣淡淡幽香,頓時骨軟筋酥,再見這明眸皓齒的小娘子向自己含羞道謝,登時有身輕如燕的感覺,連忙故作斯文,撤手還禮,說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小娘子客氣了。」

  天愛奴整整衣衫,再施一禮,道:「奴複姓夏侯,單名一個櫻字,來自敦煌,未知郎君高姓大名。」

  柳君璠忙道:「小生姓柳,雙名君璠。」心中卻道:「原來她是來自西域的豪商,難怪出手如此豪綽。」

  當時的唐人,對西域乃至更遙遠的西方商人有種盲目的看法,認為他們個個都富有萬金。其實能千萬里之遙跑到大唐做生意的,當然都有相當的實力,大唐人能接觸到的這些西域和西方商人,哪怕是一身粗鄙布衣,身上也總有幾樣罕見的奇珍異寶。

  天長日久,在唐人心中便形成了這樣一個觀念:西人富有。尤其是當時的波斯人,由於政局不穩,許多王孫公子都逃到大唐做起了寓公,這些人都擁有許多珍貴的珠寶,更加深了西人富有的觀念,當時的唐人稱波斯為「富波斯」。

  由此及彼,在唐人心中,但凡能出現在大唐的西域、西方人,都是極其富有的,何況這位夏侯姑娘方才竟一擲二十萬錢,買下一甌美酒,先入為主之下,再聽說了她的身份來歷,在柳君璠心中,已然把這位夏侯姑娘定位為超級富豪了。

  雅間內,姚夫人恨得已快咬碎了一口牙齒,柳君璠暈陶陶的還未察覺。

  「夏侯櫻」再次道謝,翩然回返,柳君璠痴痴地瞧着她倩麗的身影消失在雅間裡,這才不舍地轉身,不料一轉身,就看見姚夫人那雙又妒又恨的眼睛,柳君璠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發覺不妙。

  天愛奴回了雅間,楊帆翹起大拇指贊道:「這個法兒不錯!」

  天愛奴笑道:「何止不錯,你看我再去給他添一劑猛藥。」

  說罷,斟滿一杯美酒,持了杯便出去,柳君璠看見姚夫人要吃人的目光,駭得不敢進去,還在雅間門口逡巡着,思量着要怎樣哄得姚夫人消氣,天愛奴已然俏生生地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道:「方才搶了郎君的美酒,卻得郎君慨然援手,奴家好不慚愧,這杯酒,奴敬郎君,聊表謝意!」

  唐人大多性情奔放,見此一幕紛紛大笑,有人便道:「這真是不打不相識了,小娘子對你有意,還不快快喝了這杯美酒!」

  有人拍腿嘆息:「哎!若是我腿快一些,扶住了小娘子,這杯美酒,豈不就是我腹中之物了。」

  旁邊便有人笑罵道:「你這酒鬼,眼裡就只有酒,卻不知那美人猶勝醇酒三分麼?」

第0045章

山水有相逢

  天愛奴被人這樣說着,不免有些羞澀,兩腮羞紅起來,好似初綻的桃花兩瓣,說不出的嬌俏可愛,可她那雙明麗嫵媚的眼睛,卻火辣辣地看着柳君璠,仿佛真的對他有了幾分情意。

  柳君璠情知再飲她這杯酒,姚氏夫人那裡勢必更加不悅,可是美人情意綿綿,四下里男人們的羨慕讚嘆聲更令他心裡頭飄飄然的,這拒而不飲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當下便把心一橫,接過酒杯,欠身道:「多謝小娘子。」

  說罷一仰頭,將一杯葡萄釀一飲而盡。

  天愛奴嫣然笑道:「郎君真是好酒量,性情也真爽快,奴家……很是歡喜!」

  這句話飛快地說完,又向他燦然一笑,好像羞不可抑似的,天愛奴提起石榴裙兒,竟然返身跑了回去。

  柳君璠聽見那樣動人的話語,再瞧着這般動人的身姿,心中便是一盪,不由暗想:「我大唐女子素來爽直,敦煌女子卻是猶勝三分了,這樣的小女子,當真是太有味道了!」

  余香裊裊,倩影在目,柳君璠心中痴痴,不舍地轉過身去,一眼瞧見姚氏夫人,那酒意頓醒,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此時,姚夫人那張臉,已然黑得像是一塊烤糊了的鍋盔。

  ……

  輕車上,天愛奴倚在靠墊上,微微闔起了雙目。

  那甌酒着實很烈。

  她的身份很特殊,以前,她有心事也無人可訴,可是在楊帆這個一旦分手,很可能今生再會無期的陌生少年面前,她不需要把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裡,只要不會暴露她現在身份的便可以說。

  她更不需要把所有的本性全都埋藏起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讓她很放鬆,久久壓抑的情懷便有些放縱。她還是頭一回喝這麼多酒,再經過一番熱舞,此時酒力起來,她真的有了幾分醉意,可是,這微醺的感覺,真的很好。

  楊帆看着她酡紅的臉頰,將自己的靠墊從腰後拿出來,輕輕一搭她的肩頭,也給她墊到背後,讓她坐得更舒服些,這才輕聲責怪道:「你想接近他,佯醉即可,何必真的喝這麼多。」

  天愛奴閉着眼睛,讓窗外輕輕吹進的風吹着她的臉頰,絲絲垂下的秀髮在她頰上輕輕地拂動着,元寶似的耳朵時隱時現。聽了楊帆的話,天愛奴也不睜眼,只是輕聲道:「我喝酒,不是因為他。」

  楊帆問道:「那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