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 第16章

淡墨青衫.QD



他們當然不曉得,張華軒初建軍隊時迫不得已,只能任用親族。而任人唯親問題太大,自然也急需改變,眼前這幾個軍官的出現,正符合了一個張華軒自己都要尋找的契機與理由罷了。

第一卷

第一卷

嶄露頭角(26)

把王雲峰幾個人打發走,張華軒面露微笑。在自己的努力下,大的改變沒有,這徐溜兵營中細微的變化卻慢慢顯現出來。

他自己經常有意無意的宣揚軍人鐵血,宣揚上下一心,宣揚直言不諱,在自己主持軍訓的時候,將這一些目前中國人所缺失的東西,一點一滴的在平常的訓練中融入進去。

若是不然,眼前這一群軍人的精氣神,絕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在大清綠營中,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一群充滿朝氣的軍人。

他給王雲峰等人的條例,當然與大清朝的那些十七犯五十四斬不同,死刑只有寥寥幾種,其餘細微之處,也多半取消。綜合來說,其實就是針對當前形式的最新的約法三章,條列寫的簡單,軍紀懲戒力度看起來也比那些血淋淋的斬字要輕的多,不過只要在徐溜兵營呆了超過十天,就會知道張華軒所擬定的一切條例紀律,任何一條都絕對不可能打一點折扣。

而除此之外,他又在這些條例細則里加了一些小東西,相信會給這些軍人一點啟發。

一抹神秘的笑容在張華軒的臉上慢慢浮現,當年他做新人時,也需要人這樣的扶持幫助,而真正的聰明人,只要給一點鼓勵與指點,就會迅速的成熟起來。

王雲峰等人壓抑着興奮,回到隊中繼續練兵,他們身為軍官,其實在加入練勇之前,也就是普通的百姓,王雲峰是縣學童生,其餘幾人雖然沒有入學,不過也曾經在私塾讀過幾年書,所以練了兩月後被提為軍官,原本就有一些底子,經過張華軒兩個月的調教,為人已經更加聰明警醒,所以這一次在張華軒那裡得了諾大彩頭,眾人卻是強壓着興奮,一切如常並不露出異色。適才有不少人看到他們去張華軒的籤押房求見,待他們回來時卻是無人露出異色,旁人雖然奇怪,卻也沒有人前來詢問。

到得晚間,與兵士們一同吃過晚飯,各人互相打個眼色,便從兵營里慢慢溜達出來。

整個徐溜兵營雖大,卻只有管帶以上級別的軍官才有單獨住房,王雲峰等人最高也只是幫統,其餘全是哨長,在這過萬人的軍營中並不起眼,幾個人慢悠悠踱出軍官營房,到得校場上眾人面面相覷,卻不知道卻哪裡商議是好。

張華軒沒有明言,不過眾人也不是傻子,這個簡行軍法條例既然還沒有正式發布,自然還是機密,總不能公然拿到大庭廣眾前去研究商討。

無奈之下,倒是苗以德提議,他有個工程輜重營的老鄉,負責軍中的牛馬飼養,那裡人少清靜,適合秘密會議。

眾人別無二話,這夥人王雲峰年紀最大,也就是二十四五,其餘各人都只是二十左右,青年人身處軍伍,在張華軒的鼓舞下又一心想做出一番事業,一個個心裡正是焰騰騰的時候,哪在乎到什麼地方說話兒?

當下一行人到了營房後頭,苗以德與老鄉接上了頭,各人寒暄一番。那老鄉也是一個哨長,負責牛馬飼養,眼見這夥人眉眼間壓抑不住的興奮,知道他們必定有事商談,當下扯淡幾句,就要告辭。

王雲峰倒是把他叫住,笑問道:「咱們當初光是建了馬隊一營,不過一匹馬也沒有,現下聽說從口外買了不少回來?」

那哨官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馬還是不多,太貴了。咱們大人說了,騎兵沒有四五年也學不成,建個騎兵營主要還是先學着手,買來的馬戰馬不多,已經發給騎兵營訓練用了。主要還是轅馬,大概三百多匹,聽大人說買的四十門炮剩下的就要從上海運過來,請的炮兵教官也要到了,所以咱們這兒,主要還是以伺候這些拉車的轅馬為主。除了轅馬之外,還有不少騾子,都金貴的很,咱這上萬人一動,沒有這些可走不了多少里地。」

這哨官明顯是個爽快人,王雲峰隨口一問,他就是劈里啪啦猛說一通。

王雲峰等人待他說完,彼此對視一眼,卻都是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之色。關於炮兵在戰爭中的作用,張華軒自己了解頗多,在這個時代,炮兵被稱為戰爭之神一點也不為過,可以說,不論是小型的局部戰爭,還是幾十萬上百萬人的大戰役,在坦克沒有出現並發揮作用之前,炮兵是當之無愧的戰爭之神,炮兵運用的好壞與強弱,直接關係到一場戰爭的勝利於否。

特別是在現在,中國幾乎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形成自己的海軍力量,海軍的經驗與傳承不是靠着買到戰艦就能得到,而是經過多少代人的努力方可。唯有炮兵,不論是陸戰海戰,都可以用來斬旗奪師,與世界強敵爭雄一時!

炮兵作用之大,使得張華軒極為重視,平時向着軍官們訓話傳授軍事理念時,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他向怡和洋行訂貨時購買了四十門各式火炮,現在到貨十門,炮營每天打炮時,軍中上下有空的軍官都會跑去觀看學習,可以說,整個淮安練勇中,不論是誰,都對火炮有着極大的興趣,此時聽說剩餘的三十門火炮就要到貨,各人都是面露興奮之色。

苗以德在這一夥軍官中最是機靈,待輜重營的哨官一出門,便向着眾人笑道:「晌午在大人那裡時,我看大人桌前案頭全是地圖,這幾天的訓練也明顯加緊,軍姿隊列的時間減少,半夜拉練倒是多了不少,而且是荷槍實彈背負重物的越野拉練,我看啊,離出兵的時間不遠了。」

他年紀最輕,接受新事物也是最快,其實這短短几句話已經有不少在張華軒那裡學到的新名詞,只是說出來時自己不以為意,其餘諸人聽了,也並不覺得怪異。

王雲峰點頭應道:「不錯,後勤那裡這幾天在試驗壓縮軍糧,加上火炮要到了,我在鎮江有親戚,聽說巡撫楊大人已經被朝廷下令革職充軍,鎮江一丟,洪楊肯定要過江打揚州,咱們吃了幾個月的餉銀,也是時候該上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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嶄露頭角(27)

青年人最容易熱血沸騰,他們對清廷當然沒有任何好感。當時那個年頭,朝廷已經腐敗到一定的程度,不是為了養家糊口,這些年輕人連加入練勇的興趣也是沒有。

不過短短几個月下來,他們在張華軒的鼓動之下,對以宗教狂熱武裝起來的太平軍也是沒有任何的好感,清廷是壞,滿洲人不能算是中原之主,但是不能任由別人來毀壞家園,這些觀念,張華軒已經一點一滴的灌輸在他們的腦子裡。

一支軍隊不能想的太多,可是也不能是純粹的戰爭機器,哪怕是變態的小日本,也是由天皇這個宗教式的偶像加上武士道精神武裝起來,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註定不會是天下第一的強軍。

揚州距離淮安不過是後世汽車三小時的距離,要是大軍突擊,最多一天功夫就能兵臨城下。練勇掛的是淮安的名,不過開到揚州去打仗,相信士氣也絕不會低。在這個時代,淮揚本就是一體。

而在這伙青年軍官的眼中,淮安練勇已經是大清最精銳的軍隊,不論是訓練還是裝備,已經冠絕天下。與太平軍做戰,自然是手到擒來。

當下又議論一番,各人打定主意,研習完張華軒給的條例細則後,借着稟報心得的機會,要去打探一番。

眾人一起動手,就在牛馬棚里的乾淨角落點起油燈,席地而坐,研究張華軒下發的小冊子。

其實這一類的東西張華軒已經暗中下發過不少次,不過因人而異,軍中英才不多,所以起的效果也是有限。

不少人拿了回去,要麼乾脆看不懂,白費心思,要麼只是看出來張華軒想重用,拼命巴結奉迎,結果弄的張華軒倒了胃口,只能放棄。

而用這種秘密的手段來推行新式思想和培養心腹,也是利用人的心理,暗中給的東西想必是心血結晶,總比拍着對方的肩頭說:「小鬼,我看好你喲。」要強的多。

他下發的這個小冊子,只有前面幾章是簡單的是軍法條例,後面厚厚一疊,卻是對當前清朝軍制的腐敗落後,以及英法美俄普各國軍隊現狀以及發展狀態的闡述與分析,從軍隊建制到軍風軍貌,到對未來戰爭形式以及軍隊建設的分析,極盡詳細與數據分析。

如此寫法,張華軒在他的《海國圖志拾遺》中已經使用過,王雲峰等人閱讀時已經極為佩服,而張華軒此次寫在這條例里的全並不完全是他的見解。

對軍事而言,張華軒到底並不算內行,不過後世的軍事著述他也看過不少,因此除了夾雜了民族主義和鐵血軍人精神的私貨外,在具體的軍事理論方面,卻多半是「借鑑」了後世很多著名軍事理論家的理論,王雲峰等人已經算是入門,不過這些高深的軍事理論與論述對他們來說仍然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幾個留着大辮子,穿着布靴佩着腰刀的大清團練軍官,卻在看着後來整整一百年形成的諸多的軍事理念,這樣的場景,當真是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這當然是時空扭曲帶來的變化,王雲峰等人當然並不知道,只是一個個面露興奮之色,就着一盞油燈,各人卻是一直看到天亮,卻是精神抖擻,絕無倦意。

對他們來說,等於是在封閉的心靈里打開了一扇窗戶,軍事亦同於政治,張華軒在上一本書里沒有敢說,也不能說的話,借着這本分析軍事制度的小冊子,用極其隱晦的方式向人講述着,他孤獨太久了,需得抓緊時間尋找同志,而最想改變世界,最能接受新理念的,當然是這些以前鬱郁不得志,現在卻借着新軍嶄露頭角的年輕的軍官們。

「大哥,我看大人的意思,盡在最後幾句。」

苗以德卻不愧是眾人之中反應最機敏的一個,當眾人掩卷之後,他第一個開口說話,眉宇間,難掩的狡猾之色。

王雲峰卻不理他,只是喃喃道:「軍隊為政治服務,而又不能獨立於政治之外,未聞有政治清明而軍隊不堪一擊者,亦未聞政治腐敗,而軍隊善戰者。大人此語,確實是一語中的。」

趙雷卻是個當代憤青,當下憤然道:「大人雖未明言,不過咱們大清朝政腐敗那是不必說了,不然也不會鬧洪楊,也不會割讓香港給英國鬼子!」

「大人提到康熙年間處置戴梓的事情,還有乾隆朝取消漢人學習火槍,皆是為防備漢人。縱觀現在的天下督撫,巡撫尚有些漢人,總督中的漢人幾乎沒有,大人說明朝末年,咱們中國的火器不比洋人弱,現下卻整整落後了一百多年,其中含意,令人三思啊。」

看到眾人不理會自己,苗以德終於按捺不住,急着道:「我看大人最想咱們吃透的,還是最後的那幾句: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一支軍隊只有一個統帥和一個聲音,軍人不需干預政治,唯有一心服從統帥和渴望勝利的軍人,才是最好的軍人!」

這一段話其實是照搬的張華軒的文字,而原本藏在對普魯士軍官團與軍人精神的描述之中,並不起眼,卻被此人挑了出來,倒也當真是目光如炬。

待他說完,眾人面面相覷。良久之後,王雲峰終慨然道:「咱們淮安練勇原本就是大人一手創建,大伙兒跟着大人走當然沒錯。依我看,大人也不是一心想要功名利碌的庸官,我王某人跟隨大人到底便是了!」

他沒有明說,其實這牛棚里的眾人都是傑出之輩,不然也不能在張家把持下還能出頭,張華軒的心思已經盡在書中,眾人一夜之間雖然不能吃透,不過也總歸是看出來,張華軒絕非等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