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 第21章
淡墨青衫.QD
「回大人,大人這會子來的不巧,欽差他老人家剛剛出了營,往高冥寺去了。」
張華軒知道高冥寺是當地的一個名勝,據說康熙加乾隆這爺孫倆都來隨喜過,他沒把這兩個皇帝看在眼裡,現在忙的要死也沒有打算遊山玩水,不過既然琦善住在那邊,倒不妨過去隨喜隨喜。
當下謝過了守營管帶,讓一個護兵給了他一錠十兩的大銀,喜的那管帶笑的合不攏嘴。
眾人掉轉馬頭,一起到高冥寺尋琦善。
此地距離高冥寺很近,不過五六里地,張華軒奔波了一早晨,時近正午已經很是疲憊,騎馬看似馬兒在跑騎士安然在上,其餘雙腿與腰腹都需着力,精神也要集中,一上午都騎在馬上對一個以前很少騎馬的人來說,算得上是一種刑罰了。
高冥寺是在隋朝年間就已經修建,高大華麗規模宏大,千年名剎曾經為佛教四大名寺之一,後來幾次毀於戰火未能重建,在後世方無人所知。
在此時此寺尚且華美如故,山門軒敞華美,張華軒等人到得寺門前時,一隊旗兵正在寺周圍來回巡弋守備,看到張華軒等人前來,帶隊的參領騎馬迎上前來,大刺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張華軒是四品道台,這個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是中層官員往最高級別督撫的過渡,可是眼前隨便出來個守大門的旗兵軍官,就是一個正三品的參領,就生生比張華軒還大了一級。
對方雖然無禮,不過張華軒知道這一次琦善帶到江北大營來的八旗兵與分布各省的駐防八旗不同,都是來自京師的宿衛八旗,這些人哪怕就是個護軍校,沒準也能和個王爺攀上親戚,這時候是絕對得罪不得的。
眼前這參領顯然是上三旗的驍騎營的軍官,負責京師防衛的同時,還負責保護皇宮內部,地位身份比下五旗的各營旗兵還高出來不少,如此人物,怎麼會把張華軒這個小小道台看在眼裡?
當下各人忍住氣,苗以德親自上前,雙手奉上琦善的公文信件,然後是張華軒的告身證明,一一呈上,由着對方驗看。
那驍騎校粗略一看,用懷疑的眼神瞥了張華軒一眼,大概是覺得這個道台太過年輕,有些不大相信,卻是隨手將一堆證明信件丟回給苗以德,藐視張華軒的同時,連琦善也沒看在眼裡。
「等着,欽差剛剛上過香,現在正在偏殿與那些和尚喝茶說話,見不見你們,由他老人家決定吧。」
驍騎校隨手一招,一個八旗兵聽命前去稟報,過不多時折返回來,向着驍騎校低聲耳語。
「喲哬!還是位帶兵的道台老爺!」驍騎校臉上的表情很是驚異,卻是跳下馬來,向着張華軒笑道:「欽差說要親自來迎大人,請大人稍候!」
琦善的重視與超高的禮遇,終於使得這眼高於頂的八旗大爺放下了臭架子,向着張華軒示好起來。
張華軒也是意外,琦善怎麼也是旗人中的貴胄與才幹之士,正黃旗出身,祖上名臣無數,自己出來做官就是極順,從員外郎干起,歷任郎中,通政使、按察使,一路青雲直上,做到文淵閣大學士一等候爵直隸總督,在清朝是絕對的位極人臣,無人能在他之上(奇*書*網^_^整*理*提*供)。可惜就這麼一個顯赫的人物,在第一次鴉片戰爭後接林則徐的欽差大臣的差使,任兩廣總督抵抗英軍入侵,琦善進退失據,戰和兩難,最終失虎門,擅自割讓香港,被革職抄家,發配軍台,後來起復,又任川陝總督,現下又是欽差大臣,此人一生大起大落,在道光年間就是第一宣力大臣,就算現下用的着自己,卻又怎麼能讓他親自到寺門來迎?
琦善顯然極其急迫,張華軒還在意外和納悶的功夫,琦善已經到了寺門口。
一身石青色的仙鶴一品補服,大帽上的紅寶石頂子紅的耀眼,紅的奪目,寶石之後,卻又是一根雙眼花翎。
與後世電視劇上播的不同,任何一種花翎在清朝都是難得的貴物,不是特別親信的大臣和立下戰功的武將,根本不要想有花翎作為飾物,而雙眼花翎自然是極其貴重,不是琦善這樣的身份地位,也絕不可得。
寺門地勢高出外頭,琦善早就看到在寺門口等候他的張華軒。他原本是滿臉喜色,大步出迎,看到張華軒年紀太輕,雖然氣質不凡神采灑脫,一望便知道不是凡品,不過自己與對方的身份地位加上年紀都相差太遠,這使得琦善矜持的放慢了腳步,慢慢兒的走到了寺門前。
「下官候補道淮安團練委員張華軒,叩見欽差大人!」
琦善如此做派,張華軒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不等琦善張口說話,張華軒便已經先拜倒在地,禮節完備,極是恭謹有禮。
「這還算是個知禮的,雖然是捐官,也很不錯。」琦善心中欣慰,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他伸出手去,把張華軒輕輕扶起。
一邊扶,一邊感嘆道:「張道甚是年輕啊,後生可畏哪。」
張華軒的年紀已經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一個二十不到的商人之子,驟然為官,手握重兵,到底能不能挑起這個擔子,不但是琦善這樣的陌生人懷疑,就算是在准安府的官場和張華軒的身邊,也有着不少這樣的質疑。
「欽差大人十六歲便為員外郎,二十不到便任刑部郎中,當時,欽差大人也被人誇說年輕有為。」
張華軒順勢站起,看着滿頭白髮的琦善,笑吟吟的回答着。
第二卷
猛虎出柙(8)
琦善被他這樣一捧,當真開心:「哈哈,張道如此說,老夫當真是汗顏,不過是蒙祖上的福蔭罷了,老夫自己哪有什麼真材實學!」
張華軒笑道:「職道現下的成就,也是蒙祖上的福蔭罷了。」
當世之時,蒙祖上的祖蔭出來做官發達,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祖上顯貴,反而是一種光彩。
只是張華軒的祖上與琦善相比,地位未免相差的太遠。琦善聽他如此說,知道年輕人謙遜,自己再說下去對方未免難堪,當下呵呵一笑,攜着張華軒的手一起往寺內去,一邊走一邊笑道:「當初高宗乾隆爺喜歡這裡,下江南時必定駐蹕停留,老夫這卻是頭一回來,也深喜此地景色怡人,住在這裡,早晚晨鐘暮鼓,聽聽大和尚們誦經吟唱,一身的煩難官司,盡數隨着那晚風去也。你老兄若是無事,也在這裡住上幾天,陪老夫喝茶下棋,消磨時間。」
當時的督撫稱呼道台一級的官員,都以老哥老兄相稱,道台稱督撫為大帥,琦善為總督多年,這樣的禮節早就習慣,剛剛與張華軒初見,有些生份,對方年紀太小也是一層,所以用官職相稱,這會子兩邊對答的甚是親切,多年積習也難更改,一時間就對張華軒改了稱呼。
張華軒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小細節,他表面上笑意吟吟,其實卻是打量着這個清廷的宣力老臣。
此人今年不過六十三歲,比林則徐還小了幾歲,當年道光朝的名臣中他與林則徐政見不同,卻是一樣受到皇帝的信重,當初太平軍一起事,咸豐帝先派林則徐去廣西,洪秀全聞之而膽寒,可惜林則徐半途而死,也等於給了太平軍極大的機會發展壯大。
而到得此時南京一失,琦善年紀不大,也被皇帝倚為干城,而呈現在張華軒眼裡的模樣,卻是衰老不堪,滿頭白髮,皺紋滿面,走道不穩不提,說話也是中氣不足,短短几句客套話下來,已經是明顯中氣不足。
就是從寺門口走到偏院的禪房這麼一小段距離,琦善已經疲態畢露,差點兒支撐不下去。
張華軒剛剛對琦善的生年與官場上的發跡史如數家珍,這自然是花了錢買來的情報,不足為奇,他原本雖然知道琦善的生平事跡,對他的生年與卒年卻並不清楚,而讓人花錢打聽情報,自然也不能打聽出來欽差琦善死於哪一年。
不過,也不用打聽了,看琦善這光景,最多也撐不了一年。
為什麼會如此?按說琦善並沒有明顯的疾病,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經略江北大營,而出京之後沒多久就變成這副德性,很明顯是害怕惶恐所致!
身為清朝大臣,琦善心中清楚的很,皇帝信任時,他是第一宣力大臣,若是失了信任,下場自然悽慘之極。
自從太平軍自廣西出發到得南京,天下督撫因此獲罪的不少,有被殺的,有抄家革職發往軍台效力的,而琦善因為鴉片戰爭時的表現,已經曾經被發往軍台效力過。
而此次他面臨的局面,要比當年幾千英軍要求割讓彈丸小島時的局面要困難的多,要危險的多!太平軍要的是大清的天下,要的是皇帝的性命,如果這一次再失望,將會如何?
張華軒心中暗自冷笑,只怕這個衣冠輝煌,表面上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欽差大臣,心裡的苦膽都嚇了出來。
太平軍北伐的風聲一天大過一天,選將命帥,操練兵馬,清軍在江南也有江南大營,在對岸肯定還有不少探子,對方的舉措接觸不到核心,外圍的動靜卻是探聽出來了不少。
越是如此,負責江北防務的琦善就越發的害怕惶恐。太平軍在南京足有幾十萬人,是全師而出,還是盡派精銳?
如果大營被破,自己是立刻自盡,還是身陷敵陣被殺更好?要如何做,才能不連累家族再受一次抄家之苦?
想來這幾個月,琦善的心裡七上八下,恨不得自己立刻倒斃死去,這樣才能不操心怎麼來扛太平軍這幾十萬人的部隊北上,想死想到了這個境界,倒真的是慷慨赴死了。
張華軒並不認為自己比琦善能強出多少,這人十六歲就開始做官,在清廷也做到了位極人臣,雖說有八旗的身份在,終究也不會是個真正的草包,不過他比琦善強在熟知歷史,他清楚的知道,太平軍根本就沒有全師北上,派出來的北伐軍雖然是由廣西出來的老兵組成,精銳程度令人髮指,不過到底只是兩萬多人,無論如何,不可能掀動清朝在北方的統治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