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 第26章
淡墨青衫.QD
淮安練勇除了日常訓練外,日常的戰事推演也經常進行,張華軒放任麾下軍官隨意分析,拿任何一支軍隊的長處與短處來與淮軍相比,由着這些軍官來打一場假想戰爭,對綠營與八旗的分析已經很是深入,加上對太平軍的了解,他相信自己麾下這些優秀的將領,一定會做出符合事實的判斷。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王雲峰略一思忖,便向張華軒答道:「以標下的判斷,三叉河守不過一天,今日太平軍也乏了,最多到明早,必定會打破三叉河營盤,江北大營除了少數人外,必無幸理。」
張華軒嘿嘿一樂,向着王雲峰誇讚道:「好,你說的不錯,江北大營是危險了,甭看他們大營花了不少人力物力,現在龜縮在大營里固守,不過惹毛了髮匪,他們是守不住的。」
王雲峰對張華軒這種明顯的幸災樂禍並不理解,他的見識與頭腦在同時代的年青人中是很不凡,不過想他能領悟到張華軒的真正想法那也是絕無可能。
當下又小心翼翼向着張華軒問道:「既然這樣,大人何不發令,咱們立刻去救援?」
這一次張華軒卻不客氣了,向着王雲峰斥道:「戰守大計,自有我來做主,軍人只管聽令,不要有太多的想法,曉得麼?」
王雲峰滿臉通紅,立刻退到一邊,不敢再多說話,他剛剛被提拔為管帶,營里不少軍官都看他不順眼,適才他的話其實也是眾人想詢問的,此時大夥卻都是面露笑意,頗是為他被訓斥而開心不已。
張華軒把眾人的臉色看的分明,心中冷笑,嘴上卻道:「髮匪如此兇悍,咱們沒有道理放着堅城不守,反而出城去冒險,欽差當然貴重,不過咱們淮軍一萬多條漢子的性命,還有揚州城和淮安府,可比欽差他老人家一條性命要貴重的多了!眾將聽令,從即刻起帶着軍士上城輪值,揚州從現在起戒嚴,準備迎接來犯之敵!」
第二卷
猛虎出柙(18)
眾將自然轟然聽令,對他們來說,出城去打仗當然比守在城裡要危險的多,眼前這些軍官十個有十個都沒有經過戰火洗禮,一波接着一波的江北大營的告急信使在嚇壞了揚州城內官紳的同時,也嚇壞了這些沒有上過戰陣的軍官。
張華軒當然心知肚明,他堅持不出城做戰,也是因為軍官和士兵只是練出來卻不是打出來的,不管裝備多好,讓自己這支新軍與李開芳和林鳳祥的百戰老兵去打野戰,實在是太過冒險了。
這一天從早到晚,自從兩個告急的將領離開後,沒過多久,江北大營前來告急的信使仍然是一波接着一波,琦善的書信言辭懇切,簡直是泣血哀求,張華軒一概置之不理,而是督促着自己麾下的士兵開始分段協防,在城頭放置好火炮,準備迎擊即將來犯的太平軍,而對江北大營的危急,卻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晚間,張華軒知道李開芳和林鳳祥現下已經不把江北大營看在眼裡,事實上江北大營也根本支撐不到明天中午,太平軍在圍攻江北大營的同時,也會派出遊騎,前來偵察揚州城的防禦,在敵人主力未到之前,揚州城的防禦一定要先布置好,卻不能有太多激烈的反應,他的軍隊有如此的火力知道的人並不多,如果先行暴露了,必將會引起李開芳與林鳳祥的警覺,他的誘敵之計就進行不下去,卻已經賣了琦善在先,到時候處境就危險的很了。
於是張華軒一整晚都呆在城頭來回巡視,他的炮隊是野戰炮的構造,這時候也拉上了城頭,守城來說,火炮是第一利器,張華軒也最為重視,每門炮炮長一人,炮手三人,雜夫六人,然後還有相應的後勤配置,所有的炮兵訓練都是聘用的兩個英國炮兵的教官一手施為,張華軒不肯用這些洋人來訓練他的步兵,不過火炮這樣的高技術兵種,以當時中國人的受教育水淮,如果沒有外國教官來教導有着一定基礎知識的士兵來做炮手,依靠張華軒自己手裡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成立建制的炮兵隊伍。
除了火炮就位,十八營的步卒分做三班,輪流上值守備,依據張華軒的判斷,太平軍挾大勝之餘威,可能不耐煩做很深入細緻的偵察,也不大可能繞道其餘城門,而是直接由三叉河返回,直插揚州城防,就由東北方向的東門來攻打,如果沒有張華軒的介入,憑着揚州城原本不到兩千的守兵,在太平軍可怕的士氣和嫻熟的戰術動作的攻擊下,根本撐不過一個回合就會潰敗逃走。
到了十三日凌晨,城防一切就緒,張華軒幾乎兩夜沒有好睡,跟在他身邊的各級軍官也多半臉色灰敗,軍官與普通士兵不同,士兵這兩天主要是休息,就算昨夜開始輪值,他們也是輪班休息,並不如何疲憊,倒是軍官們跟着張華軒整整溜了兩天,期間休息的時間很短,所以一個個臉色難看,有不少人還忍不住打起呵欠來。
「好了,華建和華築你們留下來值班,其餘的都回去歇息兩個時辰,太平軍再凶,打破江北大營再回師過來,也得是今兒傍晚的事了。」
張華軒掏出金表看一眼時間,啪一聲又把表合上,又笑道:「現在是早上五點,算了,乾脆大伙兒睡到晌午再起也不礙的。」
他回頭看一眼張華建兄弟幾個,笑吟吟道:「反正華建幾個這兩天觸犯軍紀,正好多守值來補過。」
他是一軍主帥,如此處置又很公道,張華建幾個人不服,卻也是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下來。
張華軒帶着一眾軍官逶迤而下,回到軍營後各級軍官都回去休息,張華軒也很是疲憊,麾下軍官也多四散去休息,他剛要自己也去歇息,卻見王雲峰亦步亦趨,還緊緊跟在自己身後。
看到這個剛提拔的管帶滿臉憂色,張華軒肚裡暗笑,知道對方必定是為了太平軍的動向而憂慮,當下卻是板起臉來,向着王雲峰喝道:「王管帶,你這是幹什麼?」
王雲峰這才驚覺自己居然一直跟在張華軒身後,被他一語驚醒,吱吱唔唔,一時間竟是答不上話。
張華軒哈哈大笑,只覺得眼前這個王雲峰做事認真,一心為公,當真可以當腹心來培養了。
當下向着王雲峰問道:「你是否害怕髮匪破了江北大營,然後派兵圍困揚州,主力再攻淮安,海州、徐州,然後直入山東?」
王雲峰被他說中心事,不覺老實點頭,答道:「標下等人經常推演設想,髮匪若是當真如此,咱們就坐困揚州,敵人不攻,咱們也不敢出城野戰,到時候淮安一丟,失了根本,朝廷留在清江浦的那十幾營兵標下等人見過,根本沒用,到時候咱們就進退兩難了。」
張華軒靜靜等他說完,然後搖頭笑道:「這個確實是值得憂慮,不過你放心,髮匪絕不會就這麼北上,就算攻破了江北大營,他們仍然會來攻一下揚州看,打不下揚州,就會繞城而走,直入安徽。」
這麼一篇絕大的戰守大勢,張華軒卻是以這麼篤定的語氣給太平軍規定了進軍路線,王雲峰雖然半信半疑,卻是也沒有辦法再說,只得默然行禮,然後退下。
張華軒自己也很擔心,太平軍在歷史上因為江北大營的存在,所以沒有直入淮安等地,現下江北大營被破,李開芳等人若是當真由蘇北入山東,只怕大事不妙。
只是轉念一想,太平軍北伐精銳人數太少,洪秀全與楊秀清得南京後就忙着選宮女,造宮室,爭權奪利,根本沒有主力北上的打算,而不久之後,僧格林沁就會統領騎兵在河北與山東一帶巡防,北伐軍的根本方針,還是由安徽入河南,不會直接把兵鋒指向山東。
第二卷
猛虎出柙(19)
事情也確實如張華軒所料般的發展,這一天清晨時分,太平軍開始攻打三叉河的江北大營營盤,三個時辰不到,連破江北大營一百二十多個營盤,到得正午時分,江北大營的一萬多清軍已經四散敗逃,潰不成軍。
琦善在千餘殘軍的保護下,退往秦家樓、蔣王廟一帶,托明阿與富明阿兩人只率數十騎逃向邵伯鎮一帶,一萬多清軍除了戰死和被俘的以外,其餘的作鳥獸散,經營了大半年的清軍江北大營,兩天時間就被清軍一舉擊潰,十幾萬民伕與上百萬兩百銀的花費,全被風吹雨打去。
到了傍晚時分,太平軍解決了江北大營的威脅之後,派出了僅有的少量騎兵做為偵騎,到達揚州城下偵察。
幾十游騎長髮披肩身着鐵甲,張弓搭箭在揚州城下耀武揚威來回穿梭,騎弓威力小射程短,這些太平軍的偵騎卻是經常突然加快馬速,往着城頭就射上一箭,然後迅速後撤,在後撤的同時,又爆發出一陣陣的大笑。
城頭上的淮軍官兵都被氣的臉色鐵青,很多中下級的軍官都來找張華軒請命,請求在下次敵騎靠近的時候來一次齊射,把靠的過的敵騎打下馬來,不過都被張華軒嚴辭否決,他不但不准士兵們開槍還擊,就是自己身邊持線膛槍的衛士們也是不准擅動,不僅如此,等敵騎肆無忌憚的越來越靠近後,張華軒還下令把淮軍撤下城頭,換了揚州城中原本的綠營兵上城駐守,讓他們用步兵弓箭還擊。
眾所周知,綠營兵的訓練做戰水平慘不忍睹,當幾個敵騎用漂亮的騎術動作靠近時,城頭上稀稀拉拉的箭雨根本沒有傷到對方的一根毫毛,反而又激起了更大的笑聲。
張華軒也不顧自己麾下眾軍官的臉色,反而悠然坐定,等敵人偵騎陸續離開後,方才向着楊廷寶問道:「滾油還有滾石檑木,準備的怎麼樣了?」
自從局勢緊張,楊廷寶已經片刻不離張華軒左右,戰略物資的淮備也是他這個地方官員的責任,此時聽到張華軒來問,楊廷寶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答道:「滾油淮備了不少,石塊不多……擂木也很難籌集,咱們揚州附近到處都是民居,樹木也少,砍老百姓的樹木百姓們怨氣很大,花錢買吧本府實在是拿不出錢來……」
張華軒斜眼看這知州一眼,這楊廷寶不是笨蛋,現下說的這些多半是推託之辭,大敵當前還這麼顧忌百姓?張華軒當然不信,對方是算準了他的淮軍火力強大,根本用不到這些傳統的守城器械。
他也不理會這知州的小算盤,當下卻是召來一干管帶軍官,喝令道:「綠營兵留在城上,咱們的火槍手不要上城,大炮也先不用,先派兩千長槍兵上去,用楊大人準備的滾油檑木先守一陣。」
他是主帥,做戰的細節當然是由他做主。況且諸軍官不是傻子,知道攻城戰敵軍不可能一下子就盡出主力,肯定會先行試探,如果開始就給敵人很大的打擊,只是擊潰敵人的前鋒,傷不到對方的主力,所以張華軒才會有如此安排。
這一夜間,不停有江北大營的潰兵逃到揚州城下叫門,緊隨其後又有太平軍的追兵,潰兵們叫不開門,又被太平軍攆個不停,只得繞城而走,破口大罵張華軒的同時憤憤而去。到了下半夜,隱約傳來一陣陣軍鼓殺伐之聲,偶爾還有火銃與開山炮的響聲,伴隨着這些聲響,還有太平軍追軍的喊殺聲。
局勢如此緊張,闔揚州城統統不曾睡,不少百姓自發的來到城頭角下,幫着守兵們準備物資,官紳富戶們不停的派人來打探消息,闔家老小點着燈等着戰況傳報,不少官紳乾脆與楊廷寶一起,有機會就往張華軒的身邊湊,仿佛一看到張華軒後,心裡就增添了幾分安全感。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一隊一隊的太平軍輕騎開始逼近城牆,這一次不象昨天那些偵騎一般,有限的太平軍輕騎不過兩三百騎,他們四散開來,沿着揚州城的城牆來回奔馳,揚州城是內陸大城,地處南北要衝米糧集散之地,不過它的城防卻並不森嚴,因為清朝承平百年,如揚州這樣的內陸城市戰略地位並不很強,而內地又平安無事,更加不可能去修繕揚州城牆,所以長達十餘里的揚州城牆高度一般,外形破舊,相應的輔助設施也基本沒有,這一次太平軍入寇,揚州城除了一道城牆外,沒有外城,沒有攔馬牆,也沒有護城河或是矮樁形成的外圍陣地。
兩三百人的太平軍騎兵一直在揚州城外四散奔馳,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若奔雷,一下下敲打在城頭士兵們的心上,不但綠營兵們臉上變色,就是訓練多時,看起來已經是大清第一精銳之師的淮軍士兵們,也是膽戰心驚,只是畏懼軍法官們的鞭子和棍子,所以不敢說話也不敢晃動身形,訓練之時,只要有人敢動一下,立刻就是粗暴的皮鞭和棍子雨點一樣落在身上,這種野蠻粗暴的訓練方法現在顯然起到了效果,面對着敵人騎兵帶來的壓力,城頭的淮軍士兵並沒有人敢動彈一下。
看到士兵們的臉色,張華軒心裡也是感慨,果然上過戰場見過血,才能稱的上是精銳敢死之師,淮軍的待遇裝備和訓練都是按着一支現代軍隊的構造來進行,它的核心精神與內涵是封建軍隊不能比擬的,就是如此,面對着城外太平軍這支純粹的封建手法打出來的精銳百戰之師,這些沒有上過戰場殺過敵見過血的新兵,所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仍然不能盡如人意。
對於目前的這種情形,張華軒倒是早有所料,眼看敵騎身後大隊的步卒已經出現,軍旗招展連綿不絕,給予城頭守兵的壓力越發沉重,張華軒將手一揮,令道:「擊鼓!」
第二卷
猛虎出柙(20)
張華軒一聲令下,沉悶的鼓聲立刻敲響起來,淮軍訓練的時候隊列行止都是以鼓聲來決定腳步,所以全軍上下對這一段鼓聲很是熟悉,鼓聲隆隆,隱隱帶有殺伐之音,剛剛還有此些散亂的軍心立刻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