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 第39章

淡墨青衫.QD



幾天之後聖諭到了淮安,卻是咸豐帝御覽之後勃然大怒,他在年尾時心憂國事,鹿血都少飲了幾碗,底下這些大員卻視國事如無事,御批上赫然寫道:「覽奏,不想爾等俱系封疆大員,不意喪心病狂至此耶?!」

有這麼一句話,任是誰也回護不了這幫出事的大員,雖然張華軒擅抄清江浦算是孟浪,不過潘錫恩等人的舉動,卻是比孟浪這兩字嚴重的多。

當下軍機合議,潘錫恩着即開刀處斬,長庚賜死,聯英等十幾個犯事大員發往廬州,會辦勸捐守御諸事。誰都知道,太平軍攻打廬州甚急,皖撫江忠源拼死守御,只怕是凶多吉少,這會子把聯英這些寶貝派到廬州去,城破則必須殉職,跑路則明正典刑,怎麼算法都是一個死字,聯英等人上路時都是哭喪着臉,眼瞅着就差抬棺去上任了。

一下子處死了兩個總督,貶斥了一個,清江浦立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中樞幾個軍機與大學士都吃了掛落,挨了處分,張華軒能打仗不說,政治上也這麼心狠手辣,把清江浦的幾個一品大員一鍋燴了,他不出來收拾局面,誰來?

況且,聽說恭親王對這事頗不以為然,看着奏報時連連搖頭,肅老六卻是拍桌大笑,直呼:「痛快,真痛快,好手腕!」

現今這局面,誰也不敢說是恭親王大,還是肅老六更牛那麼幾分,任誰都知道,肅順進軍機是遲早的事,而不論是恭王還是軍機里的幾個要員,抑或是肅順,對漢員坐大都沒有什麼看法成見,張華軒這件事瞞不了有心人,原也沒有打算瞞騙,他就是伸長了手,要淮安各地方的權力,憑什麼江忠源能巡撫安徽,其餘各團練都能署理地方政務,偏淮安這塊地兒就得縮手縮腳?

你越怕,人越覺得你心裡有鬼!

隔了一個月明發上諭終於又上來,淮安府正堂王有齡升河道總督兼漕運總督,一個知府漢官,立刻身兼兩總督,引起朝野矚目,不過掌握中樞的幾個大佬都知道,這不過是張華軒玩的障眼法,他自己不肯兼任,把王有齡推出來做擋箭牌,經過清江浦一事,漕運與河道總督在張華軒的一畝三分地上,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不成?

准安府通判陶金詒升任正印知府,這個知府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到張華軒的駐地拜會按察使大人,同時張華軒一紙手令,立刻就把城內富商程念蓀的兒子程夢鼎從監獄裡放了出來,如此一來,誰都知道張華軒在淮安府這地界,算是能一手遮天,沒有人敢和他頂牛硬幹。

上諭誇獎張華軒之後,也不咸不淡的敲打了幾句,然後賞紫韁,賞雙眼花翎,同時諭令張華軒立刻出兵,前去救援被圍在廬州城裡的安徽巡撫江忠源。

第三卷

中流砥柱

(23)養賊自重

自石達開破安慶後,安徽的文武官員躲到廬州,將廬州權做省治,石達開後來離開前敵指揮,自己駐守安慶,又由秦日綱接替帥位,繼續督主力攻打廬州,決心要把安徽拿下,使其全境成為天國上游的屏障。

自天國得天京的那天起,甚至在此之前,天國上層就有西征與北伐兩派之爭,東王楊秀清原本是支持北伐,決心一舉將清廷中樞拿下,不過他在北伐軍初出時就病倒,拱手讓出了主導權,這樣一來,曾天養、秦日綱、胡以晃等悍將卻是西征派的核心,他們不願意率主力北上,導致林鳳祥與李開芳在北方被圍。

北伐無果,而安徽卻不能不保。安徽地處天京上游,特別是安慶更是戰略核心中的核心,保有安慶,方能有天京,而安徽也是盛產米糧之地,天國在天京之初根基不穩,江南是四戰之地,蘇州常州等地還握在清軍手裡,為了穩定人心充實聖庫,唯有保全安徽上游,才能護得天京安全。

如此,西征派占了上風,得到了天國上層的全面支持,翼王石達開又是天國上層中最驍勇善戰的開國諸王之一,石達開親領西征軍進入安徽,再得安慶,然後攻入江西,在半壁山擊敗湖北按察使唐樹義、江忠源等部,九月二十九日,攻克九江,咸豐三年十月,西征軍入湖南,克黃州,占領漢口與漢陽,十一月,石祥貞屯兵黃州,監視武漢,主力在胡以晃等人的統領下返回安徽,石達開駐安慶總理全局,秦大綱與胡以晃等人率西征軍主力向廬州方向猛攻,十一月間,連克桐城與舒城,斃安徽團練大臣工部侍郎呂賢基,十二月底年,新任安徽巡撫江忠源抵達廬州,太平軍主力將廬州圍的水泄不通,晝夜攻打,到了張華軒借清江浦一事拿下近乎整個蘇北的地方軍政大權時,廬州已經被圍十餘日,眼看就要陷落了。

江忠源以舉人的身份在道光年間便舉辦團練,立功至知縣,太平天國一起事,他便帶着五百楚勇趕赴廣西,屢立戰功,到咸豐三年時,因功至按察使,在江南大營幫辦軍務,奏陳嚴法令、汰弁兵、明賞罰、戒浪戰、嚴約束、寬脅從等整頓軍務的主張,為湘軍組建積累了重要經驗。

這樣一個人才,在後世因為打太平軍太過出力,而被評價為「血債纍纍」。張華軒對他的血債沒有興趣,對他的勇毅與組織才能卻是很感興趣,此人是一個典型的湖南人的代表,堅毅果決,有勇氣,有手腕,同時還食古不化,不懂變通。他才不到兩千人,被幾萬太平軍圍在廬州城內,不走不投降,其仆奔他逃走時,江忠源咬僕人耳朵至血濕衣襟,最後自己下來,與趕來的太平軍肉搏,以書生之身殺敵數人後,投水自盡而死。

此時的湘軍經歷過湘潭大敗,岳州之戰,還沒有敢於出省做戰,曾國藩在湘潭敗後幾欲投水自盡,其父寫信斥罵於他,說曾國藩起團練原是為了安定天下,結果要是死在家門口的話,老子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

可是湘軍實力確實不行,經過長沙整頓後,在岳州一戰時,還是靠着塔齊布與羅澤南、李續賓等人的個人勇力,才擊敗了戰意不堅的太平軍,想讓這支軍隊出省做戰,那當然是絕無可能。

至於李鴻章的淮軍……天知道李鴻章現在有什麼能力,他最多能逮逮小魚,積累經驗與聲望,還差的老遠的火候,而且,顯然在這個時空不會再有第二支淮軍出現了。

看來看去,只有張華軒的淮軍能救江忠源了,從淮安出發,水路現在被太平軍控制是走不得了,不過完全能從皖北出發,直驅廬州,宿州一戰過後,捻子明顯不是淮軍的對手,朝廷當然不明白張華軒缺少彈藥的難處,況且廬州之圍迫在眉睫,清廷也算是狗急跳牆了。

「人才啊……可惜了!」張華軒抖着文祥給他的信,翹着二郎腿,一臉安閒,根本就沒有動身去安徽的打算。

現在就和太平天國的主力交戰?這事情未免太搞笑了,圍攻廬州的那幾萬人,精銳不在北伐軍下,秦大綱等人的實力,也不會在林鳳祥之下,而秦某人麾下還有一個將來必定會熠熠生輝的名字:陳玉成。

三十指揮回馬槍,這白馬銀袍的小將豈是一個驍勇可以形容?就在去年下半年,陳玉城屢立奇功,從一個管軍糧的小官升到殿前第三十指揮,每遇戰必在前方廝殺,一手回馬槍使的出神入化,再加上曾天養、胡以晃,哪一個不是天國悍將?現在的淮軍就與這些天國悍將們血拼殊無勝算,就算勝了也是慘勝,一戰就能把淮軍的元氣給打傷,況且比皖北到廬州,一路上天知道還有多少捻子在等着他!

文祥的私人信件等於是張華軒與北京溝通的一個渠道,清江浦的事恭王對他只有謹慎的支持,祁雋藻在年尾告老還鄉,恭王已經是事實上的領班軍機,各地戰事不利,咸豐帝與朝野的在野派當然對恭王有頗多微詞,現在恭王不給好處,只隱隱約約提到皖撫可期,這算什麼?拿一個鏡花水月的安徽巡撫的位子來讓張華軒拼盡血本?姥姥!

「覆信,就說我正在搞火器局,上次宿州一戰,淮軍將士幾無軍火可用,這種情形可一不可再,現下正和洋鬼子接洽,購買鑄造大炮和火槍的器材,還有火藥與子彈等物,亦需自造,還有修理鑄件,總數不小,現在已經在淮安等地勸捐,若是朝廷能下撥些銀子來,再過一兩月充實了彈藥,淮軍便可出征。」

俗話說可一不可再,不過張華軒每次用來搪塞北京的無理要求時,不外乎是兩個字:要錢。

天下亂的如一鍋粥,北京哪來的錢?以張華軒淮軍這個打法,恭親王也是委實支應不起。現在全國清軍,除了湘軍有些開山炮和抬槍鳥銃的配置,哪支軍隊敢用洋槍,或是能用洋槍?個中實情,當然也完全由得張華軒紅口白牙的胡說八道。

看着黃老夫子飛速的覆信,張華軒面露冷笑,暗道:「打下廬州,太平軍西征主力重回湖北和江西,要給曾剃頭他們添不小的亂子,打下不小的地盤,這個時候就和天國死嗑,我豈不是太傻,還怎麼養賊自重?」

第三卷

中流砥柱

(24)摘果子

張華軒復給文祥的信說的雖然是託詞,不過這火器局的事確實也是火燒眉毛迫在眉睫,真的是拖不得了。

要買機器,當然還得到上海。當時的上海已經有不少洋人,不過各國公使還是駐節在廣州或香港,甚至英國在寧波都有領事館,上海雖然有英法美三國的租界,不過工部局還沒有成立,各國也沒有派駐軍隊守備,各種企業也沒有興辦,只有不少洋行開始在上海建造樓房,派駐人員,開始壟斷中國東南沿海的金融貿易,進出口業務,近海以及長江的航運權,現在雖然太平軍打的厲害,長江航運卻是沒有斷絕,已經有不少來自英國或美國的汽船開始在長江上航行,運送人員與貨物。

張華軒在年前剛剛下了訂單,購買蒸汽機與五萬個紗錠,這樣的大訂單在遠東還是第一筆,在上海的怡和洋行分部不敢做主,還是得到了遠在香港的洋行總部首肯後,才接下了這筆生意。

蒸汽機與紗錠還在英國運往中國的途中,張華軒又下定新的訂單,要購買鑄造修理武器的膛床與各式機械,同時還要求怡和洋行在歐洲幫助他聘請相關的製造工人,這些工人技師的待遇之優厚,讓不少看到單子內容的洋行工作人員眼紅。

當時來中國的,全是野心家與冒險家,這些人為的自然是真金白銀,只要待遇足夠,當然什麼都願意做。

張華軒記得再過十年不到,在曾國藩的提議下,將會在上海開設江南製造總局,這個機構後來成為龐然大物,造槍炮的同時,還有其餘各種武器,甚至還有造船所,製造局花費了大量的白銀,造出來的火槍連淮軍都不願意使,一直到十九世紀末,花費了幾百萬兩白銀的製造局一年只能造九萬發子彈,兩千枚地雷,和兩千支步槍。

他的訂單購買了大量機器,還有最少聘請二十到五十人的技師,花費的白銀是十五萬兩,這個價格據洋行的經理說已經是極低的優惠價,是因為張華軒已經是洋行在遠東最大的客商。

其實張華軒知道自己已經被宰了幾次肥羊,比如一開始的那五千支洋槍,足足花了張華軒四十多萬兩白銀,其實當時的前裝滑膛火槍在歐洲的製造成本不過是十兩多白銀,而怡和洋行賣給張華軒的火槍,卻是由當時的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承造,成本相對更要低廉一些,等這些火槍賣到張華軒手裡的時候,價格卻整整翻了四倍!

不是張華軒崽賣爺田心不疼,實在是受制於人,無法可施。當時在中國的洋行都沒有幾家,願意出來購買洋槍的又只有張華軒一個,沒有競爭與比較,價格當然由得別人胡開,等這些英國人發現張華軒並不傻,已經開始由購買武器到自己生產武器時,態度立即客氣了許多,在價格上也願意讓出一部分的利潤。

與倒賣武器相比,無疑怡和洋行已經發覺,在工業生產銷售上與張華軒合作,可能獲得的利潤更大更持久。

購買機器的同時,中國僱工的招募也在緊鑼密鼓中進行。

紡紗廠的選址很費工夫,需要離棉田產地近,又不能離集鎮太遠,最終還是決定寧願運棉時浪費一些時間,還是將廠址建立在淮安府附近,以張華軒的野心來看,一個紗廠只是工業化的開始,最終將在蘇北先形成一個大工業圈!

這年頭中國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人力資源。四萬萬人的國家在招工上當然是獨天獨厚,紗廠已經招募了幾千工人,開始由聘請來的技師做簡單的培訓,而火器局的工人技師難招一點,在當時的中國火器發展完全陷於停滯,張華軒寧願自己早托生一百多年,在明末的天津振臂一呼,少說也能招到幾萬個能造紅衣大炮,能造三眼火銃,造鳥銃跟玩兒似的火器工匠!

沒奈何,這法子還得從綠營用的工匠上想,從年前就已經着手,一個多月功夫,張華軒在江南和江北大營挖了一百多個熟手師傅,能造也能修鳥銃,也能鑄造空心炮筒,能對大炮和炮身做一些簡單修理,當然,重要的是還能搗鼓出黑火藥和彈子兒,張華軒買的都是新武器,平時的維修保養從不敢怠慢,修理不急,重要的先是能造出火藥和炮彈子彈。

咸豐四年的上半年一開始,張華軒過的極其悠閒。工作計劃就是造工廠,修建火器局的廠址,培訓工人,一百多個老匠人帶着幾百個學徒,見天兒的造火藥,仿造火槍,因為沒有合適的鑄壓機器,造出來的槍管粗厚不一,精度不足,炸膛是常有的事,哪一天軍營里不鬧幾次巨響就是出了妖蛾子,非得出更大的亂子不可。

鬧騰成這樣,張華軒也沒放棄,能修理不算啥,那時候的火槍機械原理極其簡單,是個人就能拆裝一下,火藥也簡單,中國人可是火藥的老祖宗,槍子兒也算不得什麼,十來天功夫那些老師傅就學做的有模有樣,可惜就是沒有機器,在機器上落後人家了,啥話也甭說了,安心等機器吧。

紗廠的修建早就結束,冬春之交正是農閒,張華軒讓淮安府和幾個州縣下了牌票,動員了幾萬民伕,兩月功夫不到,就把一個規模宏大的紗廠建了起來,官府除了協助,錢糧上的事一概不能沾手,也不能過問,整個淮安府附近官員叫苦連天,可是在橫眉愣眼的督場淮軍將士面前,楞是一句怪話也不敢說。

兩邊工廠造着,銀錢涮涮的用,張華軒積攢的一點厘金錢早就用光。不過他很快就開闢了新的財源。

清江浦事變後,整個淮安府周遭都被張華軒抓在了手心裡,幾個河督漕督開的厘金局關門大吉,江南大營開設的厘金局根本無人買賬,負責的道台每天看着門前的野草發呆,琦善撈了一票後見機收手,算是在張華軒面前留了一點面子,現如今,整個蘇北大地就匍匐在張華軒的腳下,等着他伸長了手摘果子!

第三卷

中流砥柱

(25)走馬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