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 第44章
淡墨青衫.QD
主帥把話說到這份上,顯然就是要大家拼死了,張國梁悍匪出身,這會子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只咧嘴一笑,臉上一道刀疤卻好像紅的更厲害了一些,他悄沒聲兒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自己領着扛着長槍的四個營兩千來人挪到了後面的炮營兩側,王雲峰原本就是個沉深得出奇的人,自從接受了張華軒普魯士鐵血軍人的教條灌輸後,整個人都冷的嚇人,每天的軍服穿的一絲不芶,除了在訓練時喝斥士兵,所有的軍官同僚就楞沒聽到這人說過話……此人無疑是一個天生的軍人!
他也是軍中第一個把辮子剃掉,理了個光頭的軍官,在他的帶動下,三營不少軍官和士兵也剃掉了辮子,每天晃個大光頭在操場上跑圈打槍訓練,一個個生猛冷酷的嚇人,三營,也無疑成為張華軒手中最利最鋒銳的長刀,可以為他劈開任何障礙。
五營的管帶錢武也是當初的牛棚會黨核心成員,帶兵雖不及王雲峰,訓練認真做戰勇武,少了一些冷酷,卻多了一分急智,這兩人配合一處,已經是張華軒的淮軍中除了中軍營外最有戰力斗的兩營,把他們放在前頭,才能讓張華軒真正放心。
決戰在即,淮軍陸營已經以營為單位,排成一個個斜斜的方陣,整整十四個營頭近八千人排成了極為寬大的正面,而縱深卻很淺,一共只有六個人的縱深,在主陣線每個營的背後,都有兩門一磅加農炮,這種小炮輕火力易攜帶,平時用一匹馬就能輕鬆拉走,在戰場上緊急調整時,兩個壯漢就能抱起來飛跑,用來作為營級火力支持,最為恰當。當初購買一磅與四磅炮時,原本就是如此打算。
每門一磅炮的兩邊,都是用薄鐵皮包起來的霰彈,每枚炮彈內是兩打的步槍子彈,在發射過後,將會成扇面狀打擊前進的敵人步兵,雖然威力不及大口徑火炮,用來給營級甚至更低級的建製作為支援火力,卻比大口徑火炮更加方便。
主力背後和兩側,就是四個營頭的長槍兵,在滑膛槍火力還不能完全形成壓制火力,或是對騎兵殺傷力有限的時候,完全的火器化並不是好事,保留一定的精銳長槍兵用來護衛火槍兵的側翼和炮陣則至為必要。
再往後,則是二十門四磅炮與十門十二磅炮,在興建火器局的時候,張華軒有感炮兵火力還是偏弱,他當初過於考慮火炮的易攜帶性,買的火炮口徑小,在大型會戰時無法形成壓制火力,所以特意又購買了十門四磅炮,將來可以下發給各營,作為營級火力,而又添制了十門十二磅的大口徑火炮,它們發射的炮彈有霰彈和實心彈兩種,比起那些一磅小炮來,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大,完全可以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形成絕對性的壓制火力。
輜重、工兵、工程等各營留在陣後,他們協助炮兵構築完簡單的工事後,身強力壯的則帶着隨軍的長夫,一起向前方運送軍火,把火藥、子彈和炮彈源源不斷的送上前方。
淮軍如同一隻嗜血的餓虎,張大了嘴巴就等着獵物上門,而下定決心要與淮軍廝殺一場的捻軍也不負所望,淮軍列陣剛剛完畢,大隊的捻軍已經殺到,與陣勢嚴謹的淮軍相比,捻軍的隊列顯的雜亂無章,看起來是七八萬人左右,其中還夾雜着大量的農夫,不少人手裡的武器只是削尖的木杆和鐮刀,騎兵夾在步卒隊裡,舉步維艱,與人數相比,捻軍的旗幟更多,也顯的更加雜亂,看到淮軍列隊等待,不少頭領下令自己的屬下敲起戰鼓,也有頭領下令喝罵邀戰,七八萬人嘈雜吵鬧在一處,再加上馬嘶驢喊,大小頭領們的傳令也扯着嗓門大聲叫罵,小頭目們在尋找着自己的部下,大聲罵娘讓部下們整隊備戰……
與荷槍實彈等候着敵軍衝擊的淮軍相比,捻軍的表現確實也有些讓人看不過眼……
王雲峰冷着臉站在三營的最前方右側,看了半天對面捻軍的表現後,搖着頭向着自己的兄弟部曲們道:「上藥,裝子彈,填實!」
隨着他的命令,排在隊列最中央突前一些的三營將士們一起放低槍口,伴隨着一陣劈里啪啦的通條攪動槍管的聲響,有條不紊的放入火藥與子彈,然後填實。
隔着不遠,張華軒能清楚的聽到前線將士們裝填彈藥的聲響,輕輕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低聲道:「這將是一場徹底的冷兵器時代的軍隊,與一支近代軍隊的血戰!」
第三卷
中流砥柱
(33)衝鋒
好隊的淮軍並沒有讓捻軍有過長時間的猶豫與遲疑,得捻軍上下氣勢如虹,韓老萬一聲令下,蓬蓬幾聲兒炮響,再加上鑼鼓齊鳴,幾百支繡着首領姓氏的大旗迎風招展揮舞,幾萬捻軍就這麼着對着淮軍正面衝殺過來。
「真是亂的可以。」看着對方就這麼着衝殺過來,排在第一線的三營官兵原本緊繃着的臉上居然露出點輕鬆之色,昨天的遭遇戰後,整個淮軍處置了不少軍官,三營管帶王雲峰是參將銜頭的高級軍官,一樣被記大過處分,其餘各級軍官都受到了處罰,臨敵慌張的士兵有不少受到了體罰的處分,當然,大戰當前,軍棍先記下了,不過以士兵們對淮軍軍紀的理解,這一次哪怕他們立下再大的戰功,回去後屁股一樣會遭殃的。
不過打勝仗當然是好事,各種賞賜也免不了,看到捻軍張牙舞爪的衝殺過來,原本小臉發青的士兵們開始放鬆起來,抓着火槍的雙手上暴起的青筋也漸漸平復下去。
這是一場雙方士兵和將領都輕視對方的戰鬥。
等捻軍衝到四百米左右,十二磅炮先行開火,巨大的火炮轟鳴聲震的距離炮營近的士兵兩耳嗡嗡做響,實心炮彈帶着尖利的嘯聲飛向行進中的捻軍隊列,每一顆炮彈落下,便可帶起一股巨大的煙塵,隨之而起的就是幾十或過百名捻軍將士的死傷。
「他們的隊列太密集了……」一個僱傭來地法國炮長輕聲咕噥道。
實心炮彈其實並不適合轟擊行進地步兵,它與開花彈相比,在殺傷人員的作用上遠遠不及。倒是用來攻擊固體目標威力更加巨大。而且十二磅炮其實在現在的歐洲也算不上是大口徑火炮了,普魯士與法國的炮兵連,最少都會兩門以上的二十四磅榴彈炮,十二磅加農炮在很多國家已經是配屬步兵的支援火力,淮軍的一次齊射按說最多是攪亂捻軍地行進隊列,並不能造成很大殺傷,可惜的是。捻軍根本沒有火器做戰的概念,一味依仗着人多進行隊列密集地衝鋒,這樣一來。被炮彈殺傷地概率也就大大增加。
而雖然十二磅炮在歐洲並不算什麼重炮。在同時代的中國,除了有限的守備近海地炮台有一些重炮外,普通的內地守備軍隊完全沒有裝備過火炮。而一直在淮北做戰的捻軍當然也沒有見識過近代火炮的威力。
原本還一往直前的捻軍士兵在重炮地打擊下面露茫然之色,第一輪炮火打擊後,很多捻軍士兵自發的停住了前進地腳步,除了逢年過節時他們自己燃放的鞭炮外,很多捻子只見識過抬槍和小型的土炮。而這兩者的威力和聲勢與眼前的重炮是無法相比的,看到身邊的同伴被一顆黑乎乎的傢伙砸成肉泥。一分鐘前還嗷嗷一起衝鋒的夥伴瞬息間被炮子打的變成一灘連新人也分辨不出來的血泥,這樣的心理打擊是思維方式還停留在冷兵器做戰的捻子們無法承受的。
捻子們雖然遲疑,淮軍的十門重炮卻並沒有停止發射的打算,隔着半里不到的地方,捻軍將士們看到對面的火炮又冒起白煙,然後就是一陣陣的巨響轟鳴,緊接半空又響起尖利的巨嘯聲響,而炮彈相隨落下,把一群群的捻軍將士砸成肉泥。
因為捻軍的隊形實在太密集,炮手們簡直不需要刻意的去瞄準射擊,而且為了最大程度的打擊敵人的心理,所以每次着彈點都並不固定,顯的無序和隨意,而就是這種隨機性的炮火打擊,反而更嚴重的挫傷了捻子們的士氣。
誰知道下一顆炮彈會落在哪裡?
與精銳的捻軍騎兵相比,步卒人數雖然很多,戰鬥力和意志實在太為低下,他們平時為農,戰時站在掌旗的捻首旗下做戰,撈一些好處與戰利品就是這些捻子步卒的最高目標,沒有革命意志只因為生活所迫而造反的捻軍,在有些時候實在是連太平軍也不如。
前方的混亂已經被諸捻首看在眼裡,他們距離更遠,不用擔心被重炮轟擊,而看到前方的混亂,從韓老萬在內的所有捻首都勃然大怒,除了韓老萬和幾個騎兵將領外,所有的捻首都帶着心腹衝上前去,在他們的帶動下,旗幟招展,鼓聲更加響亮,被淮軍第一波炮火嚇住的捻軍又鼓起勇氣,跟着各路捻首向着猛衝。
等捻子們到了二百米距離左右的時候,各營身後的一磅炮開始開火,一磅炮的炮彈聲勢遠不及十二磅炮,不過給衝鋒的捻軍帶來的殺傷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心炮彈的殺傷面小,更大的作用是威懾,而這些包了薄鐵皮甚至是紙殼的炮彈一旦破空而出,到了敵人上空時就會自動爆炸,炮彈內的槍子螺旋四散而出,以炮彈巨大的初速帶動下迅速殺傷着捻軍步卒,一枚炮
打槍子,三十餘門火炮一次齊射,所帶來的殺傷卻是齊射都做不到的。
除了一磅炮開火,四磅炮也相隨而上,十二磅重炮換過了霰彈後,也是繼續發射。短短的四百多米距離內的淮北平原大地上,煙柱騰空而起,轟隆隆的炮聲響徹雲宵,每一次炮響過後,就是很多熱血噴薄而出,很多淮北漢子連對手的臉龐都沒看清,就這麼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韓老萬雙手顫抖,委實沒有想到淮軍的炮火威力有如此之大。他扭過頭去,狠狠瞪了一眼在身邊的劉永敬,而劉永敬卻根本沒看到大總旗的臉色,昨天的遭遇戰,淮軍至始至終並沒有使用過火炮,而滑膛槍的殺傷力和火力在遭遇戰中根本沒有發揮出來,所以一戰過後,劉永敬得出了淮軍並不足懼的結論。而到了此時,幾萬人的捻軍還沒有衝到人家陣腳前,就已經被總數超過六十門的火炮轟擊的極為悽慘,如果不是藍旗人數遠遠超過對方,只怕掌旗的各路捻子首領都會喪失信心,各自潰敗而逃。
「大掌旗,咱們騎兵上吧,清妖炮火太猛,兄弟們死傷很大,依我看,這一次不要包掠兩翼了,清妖沒有騎兵,咱們騎兵直接繞到他們身後,直撲炮陣,只要把清妖的火炮滅了,這一仗咱就贏定了!」
劉永敬對淮軍的火槍威力始終持懷疑態度,當初李殿元被淮軍打的如喪家之犬時,劉永敬對李殿元形容的淮軍火力並不以為然,而是覺得李某人誇大其辭,用來掩飾自己的庸懦無能。確實也是,李殿元表面是十八路頭領之一,其實他的宿州實力很弱,而且李殿元個人貪圖享樂,並不用心整軍頓武,麾下說是幾萬大軍,能打的戰兵其實就兩三千人,被淮軍搞成大屠殺一般的一邊倒的局面,劉永敬認為主要責任都在李殿元個人身上。昨天的遭遇戰顯然也符命他的判斷,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淮軍的火炮開始發聲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
對劉永敬的話韓老萬不置可否,淮軍的寬大正面姿態讓他遲疑不定,在他的認知里,還沒有哪一支軍隊這樣不顧縱深,把主力擺成了如此寬大的正面之後,雖然由營頭形成的方陣有的突前有的靠後,但實際上的縱深只有短短的六列人,這種陣形太過單薄,韓老萬不相信人數占了淮軍幾倍的捻軍突不破這樣薄弱的防線,等到淮軍正面混亂時,他的騎兵再去夾擊兩翼就可以穩獲勝局,而不是帶着騎兵兜了老大一個***去撲敵人的炮營。
就在他猶豫的當口,捻軍前鋒已經突破了四百米的死亡地帶,幾個小捻頭武勇了得,此時又是盛夏時節,他們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光着膀子揮着大刀,一路上猛竄過來,在他們的帶動下,也有不少悍勇的捻子脫掉自己的衣服,就這麼光着榜子跟着沖了上來。
眼看距離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對面的淮軍將士已經放平了槍支,這些捻頭們卻是血氣上升,手中大刀一揮,睜大雙眼叫道:「殺清妖!」
「淮地這裡果然是民風彪悍。」王雲峰難得的張口說話,緊接着卻是冷笑:「全營聽令,開槍!」
他一聲令下,身邊的傳令兵立刻吹響了哨子,尖利的哨聲在炮聲和鼓聲中顯的格外清楚,站在士兵一排的下級軍官們紛紛下達口令,第一排士兵跪下,第二排彎腰,第三排直立,也並不需要瞄準,所有的淮軍士兵在第一時間內一起叩動了手指間的扳機。
每一支槍管都噴射出火花,砰砰砰一通巨響後,所有人的耳朵都有點兒嗡嗡做響,與三營一起,整個戰線上的淮軍營頭都一起開火,排成了寬大正面的前三列淮軍將士一起開火,幾千顆彈丸就在不到八十步的地方近距離射發而出。
第一排的捻軍將士立刻被打的飛了出去,前裝滑膛槍后座力大,穿透力不足,所有的彈丸都打在人身上,很少穿透而出,再加上距離近,捻軍將士的身上也沒有什麼裝備防禦,甚至不少人光着胳膊,所以凡是被打中的捻軍身上都是血肉模糊,慘不堪言,很多人呻吟都不能發出,帶着滿身的血水和模糊的肉沫,就這麼翻滾在地死去。
「狗清妖!」一個捻頭身上被打中了十幾顆彈丸,仍然努力向着沖了幾步,最終卻是口吐鮮血,眼神中帶着憤怒與不甘,倒斃而死。
「後列上前,前列裝彈,繼續射擊。」王雲峰按着腰刀站在隊列右側,第一排射擊後已經是滿鼻子的硫磺味道與血腥味,這個張華軒一手提拔出來的心腹軍官卻是不為所動,滿臉冷酷繼續發令。
第三卷
中流砥柱
(34)衝鋒,再衝鋒
炮轟擊個不停,槍聲如爆豆般一直劈里啪啦的響個不列的淮軍火槍手的射擊幾乎沒有停過,平時嚴苛的訓練在這個時候終於發揮了作用,每個槍手裝彈的動作除了偶爾有些變形外,幾乎都沒有停頓過。每個士兵在輪到自己射擊時,迅速以標準的動作把火槍舉起,聽着口令一起擊發,施放完畢後,便立刻退後裝藥填彈,讓後列的同袍上前繼續動作,這樣一來一回,因為訓練嚴格而自然形成的條件反射,所有的動作都是有條不紊,嫻熟的動作保障了射擊的速度,代表張華軒到前敵協同的苗以德還有閒暇算了一下每個士兵平均每分鐘從裝彈到射擊的速度……
每分鐘兩發,以訓練速度來說,這個成績算是合格,最多可以打一個中等,可是在對面有幾萬人嗷嗷叫着衝殺過來的時候,這樣的成績已經算是不俗!
淮軍可能有很多缺陷,比如沒現代化的軍事構架,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參謀本部,訓練上沒有針對戰場突發情況的有計劃的訓練方式和辦法,沒有科學的軍官選拔與任用制度,還沒有形成士官制度,沒有本國文化傳承形成的現代軍隊靈魂,軍官只有少數人有豐富的戰場經驗,更多的只是剛剛擺脫平民的身份,只是在接受能力與理解能力上比普通士兵強點,而士兵只是用棍棒和皮鞭打出來的稍顯機械的工具,他們在既定條件下可能發揮出百分之百的訓練成果,而一旦把淮軍士兵放在一個比較考驗應變與主觀能動性地條件下。這支軍隊可能立刻恢復菜鳥本色……
幸運地是。今天的這場會戰,等於是按着淮軍將士平時訓練的方式辦法,打了一場教科書般的戰役!
在淮軍槍炮的射程之內,沒有人能夠僥倖成功破圍!六十門火炮的威力,齊射不停的火槍射擊,很快就把捻子地囂張氣焰打了下去。沒有人可以在沒有裝甲防護,沒有自己一方的炮火掩護。沒有有效的還擊辦法,然後就憑着手裡地大刀長矛與血氣之勇,就能與訓練有素地純火器軍隊較量。
在無休止的火槍聲中。開始開氣勢如虹的捻軍已經敗退下去。如潮而來,如潮而退,旗幟倒卷。鼓聲也慢慢低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