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 第2章
月關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男人當然不能說自己不行,葉小天馬上對楊霖的話表示了同意,不過看他那半信半疑的樣子,就差當場寬衣解帶,作一番驗證了。
楊霖捋着稀疏的鬍子,悠然自得地繼續說道:「你印堂闊滿、色潤有光,雙眼有神、眼角上揚,這種面相的人做事很容易成功。另外,你耳廓優美,顏色潤白,輪廓分明,且有厚厚的垂珠,這是大福之相。你唇紅齒白、人中深闊,此乃宜夫旺子之相也……」
葉小天神色一僵,愕然道:「宜夫旺子之相?!」
楊霖趕緊改口道:「口誤口誤,若是女人生就此等面相那就是這樣了,不過你是男人,此等面相嘛,則代表大富大貴,呵呵呵,小兄弟,你有福祿壽三星高照,一生都會順遂如意啊。」
葉小天吃地一笑,好笑地搖着頭道:「楊大人,你拍馬屁也要拍得恰到好處才行啊。福祿壽三星高照?唉,福祿壽三星高照的獄卒,那也還是獄卒啊,我又能風光到哪兒去。」
楊霖頭頂寥寥無幾的頭髮猛地一振,怒髮衝冠道:「放屁!什麼大拍馬屁,此皆你的面相所示。想我楊霖乃堂堂吏部員外郎,多少高官大員見了我都要卑躬屈膝恭維巴結,老夫需要對你一個小小獄卒拍馬溜須麼?」
葉小天伸出一指手指向牢里指了指,揶揄道:「楊大人,你醒醒吧,你現在是一個階下囚,好漢莫提當年勇啊!」
楊霖頭頂幾根豎起的白髮陡然一垂,軟軟地貼在肉紅色的頭皮上,像鬥敗的螇蟀沮喪地垂下了它的須子,悻悻然道:「老夫如今雖是一個階下囚,可老夫自幼精研易理,相術方面可絕無問題!」
葉小天笑道:「好,承你吉言,這一次小天就信了大人你,一會兒我去買些酒肉來請你,算做小天付你的卦金好了。」
楊霖一聽此言驚喜不迭,連連道謝不止,可是葉小天走出五六步的時候,楊霖卻突然回過味兒來,他突然撲前一步,一把扣住柵欄,大吼道:「小葉子,你給我站住!」
葉小天慢慢站住,緩緩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掛着淺淺的笑意。楊霖雙手緊緊地扣着柵欄,直勾勾地看着他,緩緩說道:「斷頭酒!是不是老夫的斷頭酒?」
葉小天的右眉輕輕一挑,又輕輕落下,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
楊霖看在眼裡,呵呵地慘笑起來,那雙瘦骨嶙峋的大手緊緊地扣着柵欄,可身子卻似有萬鈞巨石壓着,一寸寸地向下滑去。直到萎頓於地,才嘶啞艱澀地慘笑道:「老夫的大限之期……到了麼……」
葉小天慢慢走回來,隔着牢門望着他,搖一搖頭,憐憫地道:「楊大人,你何不開開心心地享用這最後一頓晚餐呢?這麼精明,何必?」
楊霖愴然道:「老夫這一輩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如今就要死了,老夫只想做個明白人,不願再做糊塗鬼!」
葉小天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欲走,楊霖忽然一探身,枯瘦的老手從柵欄里伸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足踝,瘦削的臉頰緊貼着木柵欄,森然喝道:「你不要走,老夫有一樁大事相托!」
葉小天用力拔了拔腿,楊霖卻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大力氣,死死地扣住他的足踝,葉小天根本掙脫不開。
葉小天皺了皺眉,慢慢蹲下,眸中漸漸現出冷意:「楊大人,我們很熟了是不是?可是你我既不攀親、也不帶故,交情更是談不上!小天只是一個小小獄卒,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若能予你些方便自然不會拒絕,可出格兒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葉小天的聲音很輕、很淡,語氣卻很堅決:「我爹把這隻鐵飯碗交到我手上時,就交待過我四個字兒『循規蹈矩!』打從元朝那會兒起,我們葉家就是刑部的獄卒,元朝亡了之後換了朱皇帝,我們葉家還是守天牢的獄卒,只要辦差本份、不出岔子,我們葉家這碗公門飯就能一直吃下去!」
葉小天的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不知所謂的嘲諷:「我們葉家執的是賤役,可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有一天這大明朝亡了,掉腦袋的也是皇上他們家,跟我們這些胥吏賤役挨不着,誰坐天下用不着我們?我們照樣吃這碗公門飯。楊大人,我很看重這隻飯碗的,雖然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眼中,它低賤無比。砸我飯碗的事兒,請你免開尊口!」
楊霖沙啞地笑了一聲,道:「你不用怕,我還能讓你劫獄不成?就算你肯,也沒那個本事不是?我只是……想托你幫我帶個話兒出去,只要你答應,老夫自有一樁大好處給你。」
葉小天根本沒問有什麼好處,毫不猶豫地便拒絕了這個誘惑,他搖搖頭道:「楊大人,替犯官內外串通消息,一經抓獲就是死罪,這條規矩您不會不知道吧?」
楊霖悽然道:「老夫如今分明是被人做了棄子,還能有誰可以串通呢?老夫只是想托你給我的家人捎句話,而且是在老夫身死之後,這……總不違反規矩吧?」
葉小天目注他道:「就是這樣?」
楊霖用力點頭:「就是這樣!」
葉小天鬆了口氣,脫口問道:「你說的大好處,是什麼?」
楊霖呆了一呆,才道:「呃……五十兩銀子的酬勞,如何!」
「五十兩?」
葉小天雙眼一亮,爽快地應道:「楊大人有什麼遺言,現在可以說了!」
第03章
必由之路
楊霖怔忡良久,放開葉小天的足踝,緩緩說道:「老夫在位時,大權在握,仿佛那有求必應的觀世音,但凡有人來求我,總能叫他滿意而歸,唯獨不能向上天為自己求來一個兒子。」
「或許是因為缺德事兒做多了吧,晚年以來,老夫修橋補路、捐學助殘,又往廟裡施捨了大筆的香油錢,一個勁兒地積陰德,可還是換不來一個兒子,不得已,只好從族人里過繼了一個。」
楊霖惆悵地嘆了口氣,道:「可他畢竟不是老夫的親骨肉啊。老夫這一輩子就只生了一個女兒,她的母親是老夫的妾室,素來不受夫人待見,老夫擔心死後夫人肆無忌憚,會難為她們母女。」
葉小天疑惑地道:「那楊大人的意思是?」
楊霖哽咽地道:「我那女兒,乖巧伶俐,俊俏可愛,可恨老夫那時只顧戀棧權位,不曾多多承受膝下之歡,如今追悔莫及。老夫觸犯國法綱紀,固然死有餘辜,如今心頭唯一牽掛的,就只有這個女兒了。」
他把目光緩緩定在葉小天身上,說道:「老夫想修書一封,請你轉交老夫家裡,讓他們按照老夫的意思分割家產,給小女留一份嫁妝,保她一生衣食無憂,你可願意?」
葉小天詫異地道:「這就是大人所說的大事?」
楊霖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老夫掌了一輩子權,貪了一輩子錢,死到臨頭才終於明白,對我來說究竟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這就是老夫心中最重要的事!」
葉小天慨然道:「使得!就不衝着五十兩銀子,這樣的善舉我也該去做的,當然,有錢更好,哈哈!只是……既然牽涉到分割家產,小子我紅口白牙的,說出去怕也沒人信,還需大人你留書一封作為證物,待我去取筆墨紙硯來。」
楊霖感激地道:「好!老夫家住湖廣道靖州府,只要你替老夫把這封信送到,五十兩銀子的酬勞必一分不少!」
葉小天驀然瞪起眼睛,驚訝地道:「湖廣道靖州府?聽你這話音兒,這個地方應該不在北京城吧?」
楊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靖州府就是靖州府,當然不在北京城,怎麼?」
不在北京城,那究竟在什麼地方?長這麼大,最遠只到過通州的葉小天腦海中馬上幻現出一片《山海經》里的莽荒世界景象,他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那可不成,離了北京地界兒,我就找不到北了。」
楊霖截口道:「五百兩!老夫給你五百兩的酬勞,如何?這可是你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五百兩……」葉小天怦然心動,可這種掙扎只持續了片刻,就堅決地搖了搖頭。要去湖廣送信,湖廣啊!在這交通不便、通訊不便的年代,聽着仿佛有天涯那麼遠……
對於從不曾離開北京的葉小天來說,這是一聽就讓他從心底里感到彷徨的畏途。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道:「實在是太遙遠了,不如等你家人到京時我再轉交……」
楊霖慘然一笑,道:「老夫在牢里關了三年,自從知道老夫再不可能出去,家裡就沒人來過了,老夫與夫人一向感情淡漠,若等她安排人千里迢迢來運我靈柩,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葉小天一聽「千里迢迢」四字,更是不肯答應了,連連搖頭道:「小天不成,楊大人您另請高明吧。」
楊霖道:「老夫還能請託何人?這偌大一個天牢里,有好人麼?」
葉小天的臉色登時一僵。
楊霖喟然道:「牢里這些犯官,時常使些銀錢讓你們獄卒去買吃用,老夫冷眼旁觀,旁的獄卒無不剋扣,或以次充好或多貪銀錢,只有你最重然諾,雖然貪利卻不背信,所以也只有你老夫才能相信。」
葉小天搖頭道:「大人抬舉了,這趟門兒實在走得遠了些,小天我就是家門口池塘里的一條小泥鰍,沒見過什麼風浪的,您這件事兒小子我實在辦不了,告辭!」
葉小天拱一拱手,轉身就走,楊霖在他身後高聲叫道:「五百兩、五百兩啊,足以讓你一生富貴了,難道你甘心做一輩子小小牢頭兒?」
葉小天沒有回頭,只是疾步而去,遠遠的,傳出他字正腔圓的一段崑曲兒:「我本是~~~四九城中的小家雀兒,何必要翱翔九天做鯤鵬,鯤鵬不知燕雀的好~~~」
葉小天的聲音漸去漸遠,楊霖痴痴地站在原地,扶欄聽着他的聲音,許久許久才慢慢仰起頭來,望着陰沉沉的牢頂,喃喃一聲長嘆:「鯤鵬,或許真的不及燕雀好啊……」
※※※
葉小天的家在宣武街西曲子胡同,左邊的鄰居是世襲劊子手,家裡還經營着一個雜貨鋪,右邊的鄰居是一個仵作世家,家裡兼營肉食鋪子,葉家就夾在中間,門楣最小。
一進小小的四合院兒,推門進去,就看見他的老娘葉竇氏端着個簸箕正在院子裡餵雞,幾隻老母雞咯咯地叫着,歡快地追逐着撒落的麩子。正在牆根底下曬太陽的大公雞聞聲趕來,昂首挺胸的,很霸氣地把它的後宮們擠到了一邊。
葉小天向老娘打聲招呼道:「娘,我回來了。」
葉竇氏陰沉着臉色沒有說話,葉小天微感詫異,正要詢問,忽聽西屋裡一陣叫罵聲傳來,那大嗓門兒自然是葉老爹:「你這混小子能了啊!三腳踹不出個屁的東西,這麼有老主意。」
葉小天訝然道:「娘,我爹這是罵誰呢?大哥回來了?」
葉竇氏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葉小天趕緊道:「我去看看!」
葉小天匆匆趕到西屋,撩開門帘兒一看,就見他爹葉老漢正舉着一個笤帚疙瘩沒頭沒臉地打着他哥葉小安。葉小安在炕上蜷成一團,護住頭面,撅着屁股,既不躲也不喊,任由老子抽打。
葉小天趕緊上前攔住父親,勸說道:「怎麼了這是?爹,您老消消氣兒,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大哥都是成了家的人了,您老教訓幾句也就是了,怎好動手。」
葉小天一面說一面向大哥遞了個眼色,葉小安與葉小天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只是神情氣質遠不及小天那麼跳脫靈動,一看就是個憨厚老實的人,一見二弟向他使着眼色,葉小安急忙抱頭鼠竄。
葉小天拉着氣咻咻的父親,把他按到炕邊坐下,陪着他坐了,攬着父親的肩膀,親熱地道:「爹,大哥這麼老實的人,能幹啥惹你生氣的事兒,你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老葉一聽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憤憤然道:「這個混帳東西,真是氣死我了,你說他幹什麼行,啊?你說他能幹什麼?」
葉小天聽話聽音,隱約明白了幾分,試探地問道:「怎麼,大哥那米麵作坊……經營的不好?」
老葉拍着大腿道:「不好?如果只是不好,老子就算燒了高香了!這個混帳東西,開個米麵作坊都干不好,欠了一屁股饑荒,店開不下去了,受人一擠兌,就把店出兌了。
你嫂子一賭氣回了娘家,你說你哥咋就這麼熊,好端端地一個生意都開不下去,更可氣的是,從頭到尾他就沒跟我說一聲兒,自己做主了,他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子麼?」
葉小天連忙勸慰道:「爹,事已至此,您生氣又有什麼用,您要氣出個好歹來,大哥就更難過了。做生意嘛,總是有賠有賺的,要不然大家不都去做買賣了麼,您老別生氣。」
老葉默然片刻,沉沉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道:「爹生不生氣都沒關係。要緊的是,你嫂子生你哥的氣呀,本來人家娘家就比咱們家強,這門親事是咱們家上趕着,你哥又不爭氣……」
老葉說着說着,觸動傷心事,目中隱隱的便有淚光泛起來:「是你爹沒能耐啊,就祖上傳下來的這碗公門飯,兩個兒子,我給誰啊?爹核計着,你機靈一些,在那地方吃不了虧,這天牢的差使就交給你了。
就為這,爹又覺得虧欠了你哥,於是把一輩子省吃儉用的積蓄都拿出來,給他置辦了個作坊,又幫他娶了媳婦兒。爹……爹能使的勁兒可都使出來了啊。」
老葉哽咽着,眼淚終於簌簌而下:「你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光老實有個屁用啊,這拖家帶口的,如今連個活命的營生都沒了,以後可怎麼辦?是我這當爹的沒本事啊……」
老葉傷心地掩住了臉,淚水從掌緣繼續流下來,葉小安沒逃遠,就蹲在門帘子外面聽着呢,聽老爹這麼說,葉小安心頭一慘,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爹,你老別說了,這不怨你,是兒子無能……」
葉小天見老父落淚,鼻子也是一酸,忙忍住了淚,故作輕鬆地道:「爹,你這是幹什麼,讓左鄰右舍的聽了去還不笑話咱們老葉家?大哥這事兒好辦,讓大哥接了獄卒這份差使不就行了?」
老葉一愣,搖頭道:「那怎麼成!小安自己闖下的禍事,怎麼能頂了你的差使?」
葉小安在門帘子外面也訥訥地道:「二弟,這事兒不成的,哥就是餓死也不能搶自己兄弟飯碗。你嫂子真要不跟我過了,那就隨她去!哥是沒本事,可哥不能沒良心!」
葉老爹捶着炕頭衝着外邊大聲咆哮:「你閉嘴!看把你能的,這會兒你本事了?你有本事先去把我兒媳婦哄回來!你個渾賬東西!」
葉小安膽子小,被老子一聲咆哮,嚇得慌忙逃出屋去。葉老爹罵完長子,又對葉小天搖了搖頭,情緒已經平靜了些:「這麼辦不成的,你好好辦你的差吧,天無絕人之路,你哥這邊,爹再想想辦法。」
葉小天大大咧咧地笑道:「爹,還想什麼呀,就按兒子說的辦吧。其實兒子今天回來本就要跟爹說這件事兒的,即便大哥的作坊經營的好好的,也想請爹代個班兒呢,因為兒子要出趟遠門兒。」
老葉吃驚地道:「出遠門兒?你要去哪?」
「是這樣……」
葉小天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對他說了一遍,道:「爹,你想啊,只不過送封信而已,就有五百兩銀子的好處,有了這五百兩,兒子還用得着指這口公門飯吃?什麼營生不能做啊?」
老葉聽得大為意動,那可是五百兩銀子啊,這是一筆做夢都無法想象的巨款,可這山高水遠的,小天能成嗎?
如今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人員流動更少,各地的治安也不盡相同,出遠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很多時候一趟遠門出去,就是生死兩別,一生再無相見的機會。
除了實在活不下去的流民,本就需要互通有無的行商,那就只有做官的人和遊學的士子才會離開家鄉了,是以雖然有着五百兩銀子的誘惑,可要不是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急需一筆錢來填補饑荒,老葉根本不作考慮,然而眼下……
遲疑半晌,老葉才擔憂地道:「兒啊,你可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這麼遠的路,你能成嗎?」
葉小天心中也是戚戚,不僅有遠行的忐忑,也有對他所珍視的這碗公門飯的不舍,可是眼看老爹臉上密密的皺紋,他能讓操勞了一輩子的老父親繼續作難麼?再說大哥都到了夫妻離分的地步,他這一母同胞的兄弟能坦然坐視?
葉小天一臉輕鬆地對葉老漢道:「爹,你太小看你兒子了吧,不就是送封信嗎,這麼點小事我還能做不好?兒子想去!說實話,兒子一直就不喜歡天牢那種沉悶的地方,這是兒子的一個機會。」
看着父親兩鬢絲絲的銀髮,葉小天輕輕握住了父親粗糙的大手,輕聲道:「爹,兒子總覺得,錢再多,總有花光的時候;權再大,總有過時的那天;就算天大的一份家業,一場天災人禍也就倒了。
這人吶,總得有點真本事才行,只要有一身本事,就算赤手空拳一貧如洗,倒下了也能重新站起來,你就讓我去闖一闖吧,增長一番閱歷,說不定我就有大出息了呢。」
老葉聽的老懷大慰,看着兒子那張猶顯稚嫩的面孔和唇上淡淡的茸毛,忽然覺得兒子真的已經長大了。可惜小安那孩子太老實,要不然這封信本該讓老大去送的,眼下也只能依靠老二了。
葉小天眼見老爹被安撫下來,心中不由一寬,可轉念想起那位楊大神棍家的住址來,心中又是一緊:「靖州府,聽起來真的有天涯那麼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