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龍騰 - 第18章
淡墨青衫.QD
周全斌領命後,率神策衛先往新竹方向趕去,張偉卻不動身。直等了半個時辰,劉國軒等人正在詫異,只見那高傑疾沖入堂,向張偉一抱拳,道:「事情全辦妥了!」
張偉聞言,將雙手在案上一撐,一振而起,道:「諸位,現在可動身了,大家打起精神來,今晚之事能否善了,就看大夥的了。」
眾將聞言暴喝一聲,隨張偉一同出門,投入那無盡的黑暗中而去……
第六十章
械鬥(中)
台北冬季的夜晚尚有些寒意,周全斌卻在夜風中流着冷汗。兩千名的神策衛軍士在這一萬五千人的推擠大潮中,着實算不得什麼。原本堤岸只需防一邊的潮水,現下被一萬多閩人和四千餘粵人擠在中間的神策衛,只消浪花稍大一些,便足以被沖跨。
若是張偉允許周全斌開槍大殺,這些手持鋤、耙、叉的農人們,只消神策衛兩千杆火槍的一次齊射,便足以嚇跑。只是張偉適才下令,非萬不得已,不准開槍。這「萬不得已」的標準為何,張偉卻是沒有明說。周全斌只得自由心證。好在他明白張偉只是不想多殺,畢竟這些農人是辛苦從內地帶來的,殺得一個,便少了一人墾荒,於是只是適才有十餘閩人不聽警告,竟欲衝上來搶槍,周全斌便下令開火,打死了這些不知死活之人。
只是在數千支火把照射之下,那靜靜躺在地下的十幾具屍體更加激起閩人一邊的怒火,若是不忌憚火槍的威力,只怕這萬餘人在激憤之下發一聲喊,便可在瞬間將兩千軍人組成的薄弱防線沖跨。
饒是如此,仍不斷有小股的閩人試圖向前,稍微靠近軍士的便用閩南語大聲勸這些同為閩南人的士兵不要向鄉親開火,周全斌眼見屬下軍心開始不穩,心頭惶急,面上卻不是露聲色,只不停傳令,凡有接近者一律鳴槍示警,不聽者仍然擊殺,暫且算是穩住了陣腳。
周全斌端坐馬上,面沉如水,看着四周如潮水般的亂民,心中只是在想:「今晚之事,恐難善了,只怕我這雙手,要沾滿百姓的鮮血了。」
待張偉率人趕到新竹鎮外,離人群尚有數里便可聽到鼎沸的人聲,朦朧月色下隱約可見不遠處的火光,張偉向身後諸人笑道:「好大的陣仗,想不到我的鎮遠軍第一仗不是和外人打,到是用來彈壓內亂。」
見身後諸人面色尷尬,張偉又道:「這也沒有什麼,內亂不止,何以攘外。大家放心,今晚與前番平鄭氏遺民之亂不同,這些鄉民都是我的子民,老子辛苦從內地把他們弄來,不是用來讓你們練槍法的。該殺之人一個跑不了,不該殺的,我也不會胡亂殺人,你們當我是董卓麼。」
面色一沉,又道:「這些人便是都殺了,也不足惜。現在拿槍弄棒的威風的緊,要真是有什麼外患來襲,只怕溜的比誰都快。」
當下不再多說,雙腿一夾,縱馬向那火光盛處馳去。身後的飛騎右衛皆是精選的武勇之士,張偉又不惜血本從內地買了馬匹,這些飛騎身着仿唐明光鎧,手持繡春刀,數百騎隨着張偉一齊向那火光處奔馳而去,馬蹄聲如雷,刀光在月色下映射出無邊的寒光,聲勢遠比兩千神策衛更加懾人。
轉瞬之間,這三百騎便已衝到場邊,張偉一馬當先,向周全斌將旗處騎去,因見情勢危急,便轉身向身後張瑞令道:「你們不要跟來,各人縱馬繞騎一周,將離的近的趕開,若有抗拒者,立斬!」
張瑞一聲暴諾,自領着三百飛騎飛奔向那靠近的閩人而去,鐵蹄陣陣,帶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勢向那些沖在前面的鄉民衝去。
張偉卻是不管張瑞等人,自顧衝到周全斌身前,那周全斌見張偉趕來,直如皇恩大赦一般,喘了一口大氣,向張偉道:「爺,您總算來了。全斌眼看就要頂不住了。」
張偉冷哼道:「全斌,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這點場面你就慌了?」
「爺,您下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全斌知道您是不想多殺人,但這閩人現下情緒激動,全斌又不敢下令全部開槍,只怕不一會功夫,場面就控制不住了。」
「以暴制暴不好,不過有的時候,暴力實乃制亂之不二良方,全斌你看,那些愚民可不是退了。」
周全斌轉頭一看,果見在那三百飛騎衛的衝擊下,叫囂着向前的鄉民已被迫退後,有那些腿腳稍慢的,直接便被馬蹄踩踏在地,拖拽之下,慘叫連連。眼見得就是不死也去了半條命,那些適才還勇不可擋的鄉民見得如此慘狀,心內大駭,往後逃的腳步卻又加快了幾步,不消一會功夫便跑回了大隊。只是在靠近神策軍士的場邊又多躺下了十幾人,到也不知是死是活。
張偉贊道:「張瑞這差事辦的不錯。沒有動刀便嚇跑了這些人,很好,很好!」
又聽得那些跑回大隊便開始破口大罵的鄉民,嘴角一撇,笑道:「難怪人都說人多膽壯,這些人適才還嫌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現下又是勇字當頭了。」
待張瑞領着人返回,張偉便吩咐周全斌道:「現下這邊暫且無事,他們一時半刻不敢再向前了,你穩住陣腳。我先過去將粵人勸退。」
「全斌知道,爺請小心。」
張偉縱聲大笑道:「有這些虎賁之士在我身側,我有何懼?」
又向面露自豪神情的飛騎衛們道:「隨我來!」
那數百人一齊暴喝道:「聽爺的號令!」
張偉將手一揮,當先而去,身後馬蹄聲隆隆,三百飛騎又轉向那數千粵人方向馳去。
第六十一章
械鬥(下)
那粵原本也不敢與兩倍與已的閩人爭鬥,只是這數月來一直得到官方明里暗處的支持,氣焰漸長,又知道後退必吃大虧,是以雖人數遠少於閩人,到也是喝呼叫囂,聲勢也是不凡。
待張偉衝到近前,那些粵人因見張偉身後的飛騎衛適才踩踏閩人的殘酷,各人均嚇的臉上變色,雖張偉身邊的衛士大聲呼喝,令人上前來答話,一時半會盡然無人敢靠上前來。
張偉頗是不耐,乃吩咐左右不要跟上,自縱騎又向前一點,喝道:「你們中推舉幾個能說話的,快上前來。」
那粵人面面相歔,因知張偉是這台北之主,見他一人孤身上前,眾心乃安。當下講議一番,卻上來了幾個五十左右,面目黝黑之人,張偉見各人手上都是老繭,心中暗嘆:「貧苦至此,還要內鬥,當真是……」
面情上卻是不露聲色,只向那幾人問道:「你們幾人,可做得了主?」
那幾人都陪笑道:「這台北自然是您老做主,小的們怎敢。」
張偉笑道:「你們到會說話,不過現下可不是賣皮子的時候。一會耽擱久了,那邊沖了過來,我可護不你們了。」
「爺說的哪裡話來!難不成在這台北,還有人能翻的了天,只要爺一聲令下,這些個賊還能活的過今晚?」
張偉一眼看去,卻見是那五人中個子最矮的一位,正在舌燦黃蓮,口口聲聲勸張偉下令大軍平亂,殺光那些鬧事的閩人。
張偉見他唾沫橫飛,嘴巴一張一合間,露出滿嘴的黃牙,心頭一陣厭惡,到也不好發火,乃笑道:「這老者,你這幾天沒涮牙吧?」
那老頭兒一愣,顯是沒料到張偉會如此說,半響才吭哧道:「回爺的話,小的這幾天太忙,又沒有到鎮上去,卻是忘了。」
「忘了?我下令的事你們全然不當回事,正事都忘的一乾二淨,現下殺人的事,你到是忘不了!人家便沒有父母妻兒了,你滿嘴殺殺殺,很好,現下就把你架到那邊去,讓你去殺個痛快!」
那幾個見張偉如此發落,各人均嚇的魂不守舍,一齊撲通一聲跪下,求饒道:「求爺饒恕,小的們再也不敢不涮牙了。」
張偉哭笑不得,只得擺手道:「都起來都起來,咱們還是說今日之事。現在我的意思,你們粵人都退回去,各人關好門窗,都睡覺去。你們可依?」
那幾人半響方爬起身來,聽張偉如此說,各自都面露難色,半響方有一人大膽道:「回爺的話,我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這閩人欺人太甚……」
張偉怒極反笑:「當真是混賬話。這平日裡對你們照顧還少麼?怎麼,現下得了便宜賣乖了?很好,我這便令神策衛讓開道路,讓你們兩邊打個痛快,死上幾千人,你們便舒服了!」
那幾人聽張偉又大發雷霆,又見那三百飛騎在張偉身後虎視眈眈,無奈之下只得回話道:「小的們自然願意息事寧人。現下就去勸大傢伙回去便是了。」
張偉卻又道:「平日裡對你們關照太多,反弄的你們恃寵生驕起來。你們仔細聽了,我知那高傑對你們多有照顧,現下我告訴你們,日後凡閩粵之人再有爭端,不分誰對誰錯,我一概處置,傳話下去,都給我小心了!」
見那幾人唯唯而退,回到大隊中大聲勸解一陣,那粵人隊伍便開始後撤,張偉方又回頭,向閩人陣前馳去。
卻說那閩人因見粵人後退,卻又重新鼓譟起來,待張偉調馬趕回,卻又見大隊閩人向前湧來。
張偉怒道:「當真是不知死活!周全斌,令所有神策衛軍士向天空放槍!」
待周全斌一聲令下,兩千名軍士皆將火槍抬起,就那一眾閩人正往前沖的當兒,卻聽得山崩海嘯般的槍聲響起,當下各人都嚇的魂膽欲裂,只以為對面的軍士們得了命令,正在向自已開槍。雖不見槍子飛來,各人卻都趴倒在地,雙手掩耳,如入阿修羅獄中,心中直盼能過得了這一劫。直待槍聲平息,尚且都不敢亂彈。
張偉冷笑幾聲,乃策馬向前,這一次飛騎衛卻不敢怠慢,半步不離的跟在張偉身後保護。
「你們聽了,我是這台北之主張偉,知道你們受了矇騙才來此鬧事,我也不與你們計較,現下就都退下,我既往不咎!」
一時間竟無人答話,張偉到也不意外,這些閩人中做主的人此刻正被押來,卻如何有人能回話。
當下也不再多言,只騎跨在馬上,傲然看着身下的這些農人,只待高傑押人前來,到時便可消解這場亂局。
第六十二章
立威(上)
張偉喊一通話後,見無人理睬,便冷笑一聲,退回神策衛陣內,只留下張瑞帶着三百飛騎鎮守在前方,以防這些閩人靠近。
周全斌見那些閩人陣中突然有數人往新竹鎮內方向狂奔,便急忙策馬至張偉身邊,道:「那陣中突然有人跑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亂子,要不要全斌帶人去追?」
張偉笑道:「他們去尋主心骨去了,放心罷,尋不到自然會回來的。」
因見不遠處有火光閃動,又笑道:「高傑這廝若早來片刻,人家也省得跑腿了。」又向周全斌吩咐道:「高傑立時便要押人過來,需得提防那些人衝上來搶人,派人去向劉國軒發令,一見到有人向前沖,龍驤衛立時上去阻擋。」
周全斌應了一聲,便自去派人傳令,張偉咪着雙眼,看着那高傑帶着巡捕營的兵士押送着上百人逶迤而來。
那些閩人卻也發現事有不對,一時又不清楚就裡,只是兩眼盯着高傑過來的方向,驚疑不定。
待隊伍稍近一些,眾閩人頓時發現不對,鐵鏈鎖來的正是各自族中的族長、平時里受敬重的老人,當下眾人大急,發一聲喊,便向高傑處衝去,一時間數千人手持各式農具衝上前來,聲勢到是頗為驚人。
堪堪沖了百餘米遠,卻正迎上劉國軒帶領的龍驤衛的兩千兵士,身後又有如雷的馬蹄聲而來,顯是適才凶神惡煞般的飛騎衛也追襲而來,眾人慌了手腳,和粵人械鬥還算是民間爭鬥,若是和這些兵士打將起來,那可便是造反了,一時間各人手足無措,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國軒卻不待這些閩人主動進擊,一聲令下,兩千名訓練有素身強力壯的兵士舉起事先備好的粗長木棍,劈頭蓋臉的向跑在前列的閩人打將過去,一時間棒子如雨點般揮舞下去,一時間便有數百閩人頭破血流,「唉呀」一聲,被打倒在地。後面諸人眼見這些兵士如虎似狼,兇橫的緊,一時間各人都嚇破了膽,轉身向後跑去,卻只得叫一聲「苦也」,卻原來是飛騎衛趕到,馬蹄處處,又是踏倒不少時運不濟的倒霉鬼,眾閩人這才息了救人的心,忙不迭自顧逃命,饒是如此,仍是被打翻了上千人,一個個頭破血流,只躺在地上,卻是分毫不敢動彈了。
那高傑卻是機靈的緊,眼見這邊打的熱鬧,他卻率巡捕營的兵士拐了個大彎,總算是趕到神策衛陣中。見張偉正在陣中,快步竄到張偉馬前,稟道:「屬下高傑,帶全部人犯趕到,無一漏網!」
張偉點頭道:「很好,將這些人帶到陣外,我要訓話。」
高傑聽命吩咐下去,一幫巡捕立時又拖又拽,將一干人犯拖到陣外百米處,那對面的人雖看到,卻剛剛被打的灰頭土臉,如何敢來相救。
「你們大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有鎮上有頭有臉的大商人,今晚的際遇,自已在被逮之前,沒有想到罷?」
有一黃姓老人見張偉問話,梗着脖子道:「正是,就是在內地大明皇帝治下,也沒有這般對待不曾犯罪之人。」
見他開口,其餘眾老者便也紛紛開口:「正是,派兵士不問究竟,不分青紅皂白拿人,哪家的皇帝都沒有這麼幹過!」
「暴虐之人,必無好報!」
「手中有刀,便可隨便殺人麼,也忒不講道理了!」
張偉見場面混亂,咬牙笑道:「周全斌,全體鳴槍!」
一聲令下,兩千神策軍士又一齊舉槍射擊,「砰砰」一陣巨響後,那些適才議論紛紛的已不敢做聲,張偉笑道:「適才有人說的一句話,一半對,一半不對。手中有刀,便有資格不講理,便可以隨便殺人,這話對了一半。不對的一半是卻是爺要和你們講理,今晚逮了你們來,還是要先把道理說說,看看你們為什麼會站在這兒。」
見眾人無話,張偉又道:「你們之中,有好幾十位是老者,有各族的族長,長老,說話都是有份量的,有時候比我這台北之主還管用,你們說說,為什麼今晚會有這麼多人來械鬥?」
「奄?沒有人回答麼?以為躲在家裡便可以推避責任了?平時你們的威風哪去了,怎麼這麼多人持刀弄棒的來打架,你們這些家族長老們全然不知?」
見張偉逼問,適才首先開口的黃姓老者又接話道:「來打鬥是我們的不是,不過這數月來粵人一直欺付閩人,官廳中人又回護着粵人,待閩人不公,此番私鬥,卻也是你逼出來的。」
「哈,當真是笑話!我逼出來?我在這台北說話算麼。但凡我有什麼舉措,你們這些人無一不在背後議論,百般不妥,千樣不是,就差把我公然攆下台,讓你們來當家做主了!」
「爺如此說話,我們無話好說!」
「很好!我便給你們一些真憑實據!」
火光下,鐵青着臉的張偉開始逐一點名,歷舉這些族長暗中搞的活動,使絆子的,說怪話的、暗中聯絡軍士的圖謀不軌的;還有一些來台經營產業的富商,覬覦張偉何斌的成就,陰謀不軌,暗中藉由農人不滿而拉攏人心者,收買閒人打手的、暗中收買那些不思墾種懶人地契者。舉凡種種,張偉一一點名道出,只不過半個時辰光景,便一一清算的清清楚楚,一眾人等面色死灰,開始還有打算抵死不認的,現下也只能希冀張偉從輕發落,好在張偉在這台北一地尚未開過殺戒,或許此次只是責罰一通了事吧……
第六十三章
立威(中)
張偉見眼前諸人各自垂頭喪氣,卻都用乞憐的眼神看着自已,心中冷笑一聲,嘴上語氣越慢慢變的柔和:「這台北雖由我做主,到底沒有設官立府,說的難聽點,我只是個強盜頭兒,你們不服我,到也算不上什麼造反,謀逆。」
見眾人精神一振,張偉又道:「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諸位沒有觸犯國法,卻違了我的家規,這處罰卻是免不了的----有什麼遺言,現下就和那邊相熟的人交待一下吧。」
場中諸人如遇雷擊,怎地也想不到張偉會下此辣手,竟然要將他們處死。當下便有數名後來台的富商喊道:「張老大,咱們不在這台北便是了,現下就回去收拾細軟----不,我們什麼都不要了,只求你放咱們一條生路,我們立時便動身離台,不敢在此礙事了。」
張偉冷笑道:「若是以前,我定會放你們走,現下卻是休想了。放你們走,在內地造我的謠言,說的我不是,壞我的名聲麼!放心,你們的家產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們的家人我也不會為難,只是寸板也休想下海!」
又咬着牙笑道:「你們說我心狠也罷,說我冷血也行,總之我現下的章程就是,我的話便是天理,我的話便是人慾,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你們若是有本事,便是我死,現下我擒了你們,對不住的很,各位都別想活命了。」
那黃姓老者慘笑道:「大傢伙去找族人留話吧,這位爺是要殺咱們立威了。殺我們一人,可比殺一百個普通人還管用呢。」
讚許的一笑,張偉道:「這話說的也算有理,諸位,請快行吧。」
因見有半數人驚惶過度,癱軟在地,張偉便下令神策軍士過來摻扶,向閩人大隊那邊稍近了些,稍頃,便聽聞得那邊哭聲震天,張偉雖是努力收斂心神,仍是心頭大震,差點便要狠不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