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龍騰 - 第4章
淡墨青衫.QD
船梯處鄭芝龍的眾手下已經奔上,與李旦的手上亂紛紛戰成一團,一時之間卻也近不得鄭芝龍身邊,船上眾水手皆是傷痕累累,空手的何斌兩眼亂掃,卻看到張偉手持匕首威風凜凜站在眾受傷水手身後,顯是身上一處傷痕也欠奉。
眼見李旦又向鄭芝龍砍去,何斌大急道:「張偉,快去救鄭老大!」
張偉早就覷見鄭芝龍情勢危急,衡量一下自身實力,本欲裝傻躲在一邊,被何斌這麼一吼,心中大恨:你當老子是無敵鐵金剛麼,這兩個瘋子手裡拿的全是大刀,卻讓老子用這把小匕首去和人拼命?
心裡縱然暗恨,卻知道此時如若不上,不管鄭芝龍是否能活命,一會兒自已卻肯定是活不成了。於是只好大吼一聲,右手持精鋼打造閃亮亮小匕首,左手卻一揮,翹成個蘭花指,疾沖而上,卻又向李旦的身後偷襲而去。
那李旦心中大恨,被何斌擋了一擋後,又有這小子上來礙事,心下本欲不理,只想與鄭芝龍同歸於盡,不過身體的反應卻不由他,聽得張偉沖了上來,便不由自主的將腰一扭,閃了開去,於是本來必能砍中鄭芝龍的一刀,斜斜劈了過去,只割到了鄭芝龍的衣角。
鄭芝龍左支面拙之餘,眼光餘光一掃,卻發現是張偉救了自已一命,心內暗道:僥倖僥倖,如若不是一時興起收了這個小弟,今番就要喪命於此了。
李旦卻是氣的眼角發紅,索性一轉身,將大刀向張偉頭上砍去。張偉本來正在自得,心想老子一出手便不同凡響,此時一見明晃晃的大刀向自已頭上砍來,頓時鬼叫一聲,身體暴退,欲往人多處閃躲。
「混帳,壞了我的事便想跑?」
李旦眼見自已手下紛紛被砍死在船頭,眼見自已也快活不成了,傷不了鄭芝龍,卻打定了主意,要臨死拉一個墊背的,於是將長刀舞的虎虎生風,刀刀不離張偉要害,顯是對拉張偉一同上路頗有誠意。
張偉卻是大急,對李旦的好意卻之不恭,受之卻也是大大的不願,於是不管姿式瀟灑於否,就在這船頭上四處亂竄,口中大呼小叫,直呼人來救命。
「張兄弟莫慌,快躲到我身後來。」
張偉百忙之中兩眼骨碌碌一陣亂轉,卻發現鄭芝龍已趁亂砍翻了李安平,笑嘻嘻站在何斌身邊。
耳聽得身後刀風仍然舞的起勁,張偉卻也顧不得看到刀子是否能砍到自已,心道:拼了!能不能活命,就看這一遭了。
低下頭來,向地上一趴手腳並用拼命鄭芝龍身邊爬去。李旦一愣,顯是想不到眼前這小子居然會用這種丟臉的辦法逃命,當下也不及細想,原本就接近張偉的長刀一抖,便削了上去。張偉只覺得屁股上冰涼涼一片,卻不知道自已中了刀,只道是自已膽小嚇顯了褲子,於是到也沒有怕痛,急忙竄到鄭芝龍身後,傻傻一笑,手卻往身後摸了過去,心道:這次臉丟的當真不小。
鄭芝龍卻顧不上他,傲然向發愣的李旦說道:「李老大,我看你也是條好漢,把刀子扔了,做兄弟的不為難你,讓你留個全屍。」
慘笑一聲,李旦意興索然道:「鄭一,這次是你勝了,江湖生涯本是刀頭添血的勾當,有今天也在我意料之內。只求你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把我全家都好好葬了吧。」
「那是自然,李老大你好生去吧。身後事,小弟自然會好生料理。」
李旦不再說話,將刀舉起,橫在脖子上用力一勒,鮮血狂涌而出,一代梟雄就此斃命。
鄭芝龍卻不在意,轉身向一個正在擦拭刀頭鮮備的大漢,問道:「李老大那三艘運生絲往印度孟加爾的海船回來沒?」
「前日就返回了,運回整船的香料,等過幾日送到日本,就是整船的銀子。」
「哈哈哈……我鄭芝龍也有今日!二弟,以後咱兄弟好好干,一定比李家兄弟做的好。」
「那是自然,大哥,我一切都聽你的。」
那漢子擦乾血跡,抖了抖滿臉的橫肉,咧嘴大笑。
「好,張兄弟,你過來。」
張偉此時已發現自已原來是屁股上中了一刀,趴在甲板上讓何斌草草包紮了一番,正咧着嘴倒抽着冷氣。聽到鄭芝龍相喚,一扭一扭的走上前來。
「大哥,有什麼吩咐?」
「好兄弟。這次大哥保住性命,全是靠兄弟你捨身相救!」
「大哥說的哪裡話來,做兄弟的為大哥兩肋插刀,也是該當的。更何況大哥你也曾救過兄弟。」
「好了,咱們兄弟不必客氣了。這澎湖有四五十艘小船,都是大哥的。一會兄弟你去挑艘好的,大哥再借你點本錢,兄弟就能把買賣做起來了。」
「多謝大哥!」
「好了,這位是我親弟弟鄭鴻逵,你們兩人好好親近親近,以後,大家都是自已人。」
張偉聽聞得飛來一艘海船,深知貿易利潤之大的他頓時眉開眼笑,瞬那之間連屁股的創痛都拋之腦外,聽聞眼前那個惡狠狠的漢子便是鄭芝龍的二弟,連忙奔上前去,拱手問安。
「唔,這小兄弟我看還算機靈,以後跟着我們鄭家好生做。切莫有二心才是。」
鄭鴻逵其人卻不像表面的那般粗魯無知,此人心思細膩,心狠手辣,是鄭芝龍發家的得力臂助。此時對張偉卻沒有與其兄一般信任,言下大有警告張偉之意。
心中暗罵一聲,張偉卻做出一副受教橫樣,連聲諾諾。鄭芝龍大笑一聲,招手令人扶着張偉、何斌,一夥得意洋洋的往李旦的府邸行去。
第七章
初會(下)
這澎湖島在宋時便是泉州漁民歇息修船的碼頭,至明末時已有數千島民常住於此,至李旦兄弟經營此處,已做為海上貿易之基地,此地已有海船數十艘,漁船數百,此地海產殷富,又是通往台灣與南洋各地的良港,鄭芝龍到並不在意得到李氏兄弟的這些海船,他早在1621年與福建大商人顏思齊前往台灣北港時便擁有小船十三艘,這數年下來,又與李旦合作添了不少船,到是得到澎湖這地盤,更讓鄭芝龍興奮。
澎湖列島約有六十四個大小不一的列島組成,二十個島有人居住,其中以澎湖本島最大,(含馬公市及湖西鄉),其次為西嶼、白沙鄉。土地面積為126.8641平方公里。
李旦原本就是在澎湖本島安身,十餘年經營下來,已經儼然有了一個小城鎮,數千人居於本島之上,有漁民、海盜、商人,分列於島上大佬李旦的府邸四周,三日前,鄭鴻逵帶着鄭芝龍的一幫手下,攻入李府,盡殺李氏家人與手下,已然完全控制了澎湖列島。
踩在被鮮血浸透的李府大廳的青磚上,張偉心中暗罵:這些人當真是全無人性,幹掉男人也就罷了,連婦人小孩也不放過,這倒也罷了,居然不待鮮血干透,屍體運出,便這麼堂而皇之的住進來了。
眾人剛在李府大廳坐定,寒喧未定,便有鄭芝龍的屬下進來稟報道:「鄭老大,外面有一眾船商前來拜見。」
「這些傢伙,換了主子就急着來巴結。不見,告訴他們,一切依例如常,我鄭一不是殺雞取卵的人,讓他們儘管放心罷。」
那屬下抱拳諾了一聲,自去傳話去了。
張偉卻不顧及這些,從現代回到古代,進入古人豪富之家還是初次,腳底是整齊劃一的青磚地面,進門便是檀香木打造的長條貢桌,兩邊分列着八張黑色雕花太師椅,牆上懸掛着明朝的名字字畫,左右不過是唐寅、祝枝山,張偉到是不懂,只仰着頭如鄉巴佬一般亂看一通。
「兄弟,不要急着看這些,這裡的財物都是咱們自個兒的,你若想要,這房間內所有的字畫,古董,一會兒叫兩個小廝給你搬去。」
何斌在一旁笑道:「鄭老大,張偉兄弟還沒有住處,咱們把他安排到哪兒?」
鄭芝龍拍拍身邊的座椅,令張偉坐上去,笑道:「好兄弟,你是搬來和我住,還是讓哥哥在鎮上給你尋一個宅院?」
張偉老實不客氣的坐下,端起精緻的蓋碗,打開蓋,吹上兩口,抿一下後方答道:「大哥,這裡實在是好,兄弟都捨不得離開,不過大哥你有家眷,兄弟住這兒實在不便,至於宅子,到也不必,隨便給兄弟找處居所便可。」
「做大哥的不會讓你受委屈,我鄭芝龍很少與人結拜,這次陰差陽錯與你結拜了,也是咱倆之間的緣分,住所的事,讓何斌去安排,會讓兄弟你住的滿意。」
張偉到也不再客氣,知道鄭芝龍不喜客套,便諾了一聲,答應下來。
「兄弟,今天大家都受累了,本來要讓大家先回去歇息着,不過,既然都到齊了,到是要趁着這熱乎勁,商量一下,咱們大傢伙兒怎麼幹,把這基業好生做大。」
張偉一聽到要商量下一步的大計,心裡立時盤算起來:算來鄭芝龍與顏思齊開發台灣北港不過三年光景,雖然已有數千人定居台灣,但其實只是一個海盜基地罷了。鄭芝龍與顏思齊對台灣到也並不在意,鄭芝龍過不上數年就會放棄台灣,以安海為基地,擴大船隊,現在他的心思也應該是如此……不過,我卻不要早早兒說,且看其它人是如何進言。
聽得有人乾咳一聲,張偉循聲看去,卻見一苦臉乾瘦的青年人向鄭芝龍一抱拳,說道:「鄭老大,我先說說看吧?」
「施琅兄弟,想說啥就說,不要這些虛禮。」
施琅……原來是他,張偉不禁仔細的觀察起來,正是此人,因家恨不顧國讎,執意攻台,斷絕了華夏衣冠,不過就統一大業來說,此人到算是功臣,張偉心內暗嘆一聲,施琅此人一生的功過,到真是難說的很。
施琅又乾咳一聲,說道:「鄭老大,我知道你想擴大海上生意,不過依我看來,多從泉州招些流民,在台灣島割據下來,才是老大你一生的基業……」
張偉大驚,手中蓋碗「啪」一聲摔落在地……
第八章
結交(上)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廳內諸人一齊向張偉看去,顯是都好奇張偉聽到施琅這番話後,為何會這般失態。
「大哥,我聽這位施琅兄弟說台灣,到想起一件事來。」
饒是張偉素以臉皮厚實自居,也因此事在臉上冒出一層油汗來,不過他倒也有急智,只一眨眼功夫,就編出一套說辭。
「大哥,你知道我是從斐濟島來,那兒已被紅毛番占據,那些傢伙攻城略地,殺人越貨,當真是無惡不做。」
鄭芝龍思忖一下,道:「南洋也有不少紅毛番,那些傢伙殘酷的很,前些年還殺了不少中國人……」
「着啊!正是如此,兄弟就是在家受氣不過,這才冒險回天朝,在海船上聽人說,說起這台灣在古時候原是咱天朝漁民歇腳的地界,自宋朝起就有人去台灣島開荒種地,雖說天朝現下沒有把台灣正式收入版圖,不過這台灣島是咱中國人的土地,這總沒跑。」
「兄弟說的是,你這是贊同施琅兄弟的主張了?那又何故驚慌?」
「唉,大哥,我還沒有說完。聽人說,自去年下半年起,台灣島上就來了紅毛番,聽說是什麼歐洲的荷蘭國,在南洋有一個東印度公司,他們派了幾百人上了台灣島,還築了名叫『赤嵌城』的要塞,現下除台灣北部的幾個港口還在中國人手裡,其餘地方,盡皆歸了紅毛鬼子。」
鄭芝龍自鼻孔冷哼一聲,怒道:「這倒是不錯,我和顏大哥看在這些荷蘭紅毛做生意還算穩妥,到也沒有和他們爭執,只不過暫且忍讓罷了,兄弟莫慌,遲早有一日,這台灣全島還得姓鄭!」
張偉在肚裡暗道:姓鄭麼,我看大大的不見得。口中卻道:「有大哥這番話,小弟可就放心多了。總之這紅毛番,做生意還行,若是讓他們進了家門,想趕走可就不大容易了。」
施琅也道:「張偉兄弟說的有道理,咱們不如趁現在那荷蘭人立足不穩就趕走了他們,過得幾年他們羽翼豐滿,可就不大容易了。」
鄭芝龍沉吟道:「話雖如此,但顏大哥與我,都覺着那台灣是化外之區,除了偶爾遇到風浪可以暫避一下,別無他用。如今澎湖落入我手,那台灣卻是不要也罷了。」
鄭鴻逵、何斌、楊帆等人皆點頭稱是,除張偉外,其實人等無一贊同施琅的主張。鄭芝龍雖然早早與福建大商人顏思齊在台灣建立一個貨物周轉的基地,不過在鄭顏二人眼裡,台灣只是野蠻不毛之地,孤懸海外,不足以為基業,如若不是躲避官兵,委實不用跑到台灣大費周章。鄭芝龍苦心謀奪李旦的澎湖,也正是因不滿台灣北港的基業所致。
施琅憋的臉色通紅,還欲急辯,鄭芝龍神色不悅,拂袖站起,道「今兒大家都乏了,先議到這兒。不過,我給大家透個底,顏大哥的意思是把家當都挪到澎湖,下一步怎麼走,等顏大哥來了,咱們再合計。」
何斌一笑,站起來對張偉說道:「張兄弟,走吧,我給你安排住所去。」
張偉在心中到是暗贊了幾句施琅,不過他可沒蠢到要幫這倔強漢子說話的地步,施施然站起向廳內諸人拱了拱手,道了句:「得罪,小弟先行一步。」
眾人紛紛站起道:「張兄弟走好,趕明兒有了空,大伙兒喝上兩杯,給張兄弟接風洗塵。」
一時間諸人紛紛做鳥獸散,那施琅愣了半響,恨恨一跺腳,奔了出去。
鄭鴻逵看了一眼施琅,對鄭芝龍道:「大哥,我可想不通,你為何要留這個人,此人倔強無比,自以為是,甚難駕馭。」
鄭芝龍笑道:「我何嘗不知此人實在難以約束,不過念在他有些才幹,不忍殺之。」
「那今日那奇怪的小子呢?看他的打扮言行,簡直不似中國之人。」
「這倒沒錯,那張偉確實不是中國之人,據他說,其祖上數百年前就去了南洋,後來輾轉到了斐濟島。」
「大哥覺得其人如何?」
「這小子也是個人材,不過……我卻有些看不透他。」
「我也是這種感覺,總覺得這小子有些神神秘秘,似乎大有來頭一般。」
「且看着吧,任他有天大本事,還能強過我兄弟二人不成?」
「這倒是,小弟多慮了。」
兩人縱聲大笑,相偕去後堂慶功去也。
卻說那何斌緊握着張偉的手,笑眯眯如拖着一隻小羊羔,還不停的用曖昧的眼神打量着張偉,直盯的張偉全身發麻,後背一陣陣發涼。
用力甩了幾下,卻怎麼也甩不脫,張偉無奈道:「何大哥,小弟的住所在哪,怎地走了半日還沒到?」
「兄弟莫急,這便到了。」
過了半響,何斌終於領着張偉到得一幢青磚瓦房外,笑道:「兄弟,這便是了。」
張偉倒抽一口涼氣,仔細打量一番,卻見那瓦房到還齊整,可惜只有三間,內里別無長物,除了幾隻斜腳長椅,一張雜木打就的破板床,一個沒有上漆的八仙桌,此外別無長物。
「這個……便是何兄所說的好住處?」
「啊,兄弟莫怪,此處畢竟是海島,物產不多,所需家俱除了從內地運來,便是從此地就地取材,兄弟的住所,相比於普通島民,算的上是豪宅啦。」
張偉苦笑着進了這座「豪宅」,讓何斌道:「何兄弟,那便進來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