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 第17章
淡墨青衫.QD
一個未來國公的私生子,還真不值當文臣們下什麼功夫去留意。
看到自家五弟這麼大出風頭,張惟賢眼中厲芒一閃,但很快就被他收斂起來。
如果不是惟功在,他就是英國公府最年少的嫡長孫,他才應該是這一年正旦朝會最受矚目的少年勛戚,和朱鼎臣一樣,備受寵愛和矚目。
這種情緒,使得張惟賢差點失控,但他性格深沉內斂,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緒平息下去了。
和張惟賢一樣,朱鼎臣和李成功等少年勛戚,此時都是忍不住回頭張望着。
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惟功邁上漢白玉雕刻而成的石階,一步接一步,沉穩而堅定的向上走着。
步上平台之後,很快又有一個中年太監迎上前來,將惟功帶到御座前,將手一指,輕聲道:「就在此處行禮,長揖便可。」
惟功答應一聲,也不敢東張西望的打量,老老實實的站在指定的地方,兩手抱攏,長揖躬身,口中道:「臣張惟功,見過皇帝陛下。」
「你不必報名的,朕剛剛已經問過你的姓名了。」
說話的人當然是皇帝,當今天子,年號萬曆,死後被諡為神宗的大明皇帝。
此時的萬曆還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因為皇帝的身份開始留髮,並且在今晨戴上了通天冠,看起來神采奕奕,人也成熟的多。
他端坐在御椅之上,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惟功,並沒有急着說話,眼見皇帝如此,惟功也大着膽子,打量着這個統馭萬方,臣民億萬的君主。
以身形來看,萬曆雖比他大好幾歲,但個頭與惟功差不多高,身形適中,臉稍許有一些圓潤的感覺,面色也很紅潤,兩眼晶瑩剔透,散發着神采。
在惟功打量皇帝的時候,萬曆自然也是在看他,兩人視線相交,惟功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了。
「呵呵,聽說你才七歲,你敢這般看朕,膽子倒是不小。」
這已經是萬曆御極為帝第三年,經過兩年多嚴格的帝王教育,他對與臣子談話已經舉重若輕,但接近一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武臣,這對他來說也是很新鮮的經驗,他也是用略微好奇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惟功,說話的語氣,也是帶着三分戲謔的感覺。
「臣不敢。」
惟功只能請罪,但神態大方,聲音沉毅,並沒有顯示出慌亂的表情。
「不壞。」
萬曆微笑着點了點頭,對着身邊一個中年太監笑道:「大伴你來問吧。」
「是。」
答應着的太監戴着三山帽,手持銅拂塵,身上亦是一襲紅袍,但與文武官員不同的便是他衣袍上的服飾,不是麒麟也不是飛魚,而是一隻伸手五爪的坐蟒!
「蟒袍,這是個大太監!」
惟功心中一緊,現在是萬曆三年,夠資格穿蟒袍的文武官員寥寥無幾,就算是公侯也不多,嘉靖年間,在服飾上的規矩極嚴,曾經有尚書擅穿飛魚服被皇帝疑為蟒袍而受到斥責,要到萬曆中期之後,在無所事事的萬曆皇帝的縱容之下,蟒袍才漸漸變的不值錢,是個太監就敢穿着了。
第026章
論武
中年太監正如惟功猜測的那樣,是御前身份最高的大人物,也是現在內廷的實際掌舵人,赫赫有名的雙林太監馮保。
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太監,掌御馬監太監,兵權,特務權,內廷相權,三權在手,這是毫無爭議的內廷第一人!
再加上與張居正政治盟友的關係,還有身為小皇帝大伴的身份,在內廷中,無人能在其上不說,在其在右當助手的資格都是沒有。
此時奉命問張惟功話,馮保目光如刀,盯視着張惟功,沉聲問道:「你識字否?」
「識字,三字經,千字文已經通讀,亦讀完了孝經。」
「哦?」
馮保稍覺意外,顯然是張惟功的水平還是比他預料的要稍高一些。驚奇一聲後,臉上的神色更加滿意了一些。
「聽說你每日開弓,練習刀劍,騎術也不壞,是麼?」
「騎術是自幼學得,開弓練劍諸事,都是有的。」
「唔。」
馮保微一點頭,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的身世,聽來頗有叫人動容處。你生母,為北虜破邊所害,今回到英國公府,感覺如何?」
「無非是父慈子孝。」
惟功沒有直說,卻是兜轉而答。他沒有提祖父,畢竟張溶對他沒有好感,強他過繼出去,這是很多人俱知的事實,提起祖父,未必無趣,但這個父慈子孝,意思就可堪玩味了。
「哈哈,答的很好。」
馮保笑了幾聲,趕緊也住了嘴,惟功答的巧妙,卻是叫他差點在御前失態了。
不過他好奇心起來,想了想,又問道:「那麼,諸兄弟之間如何呢?」
「那無非就是兄友弟恭。」
「妙,妙極。」
兩問兩答,雖不能說極盡機鋒,但以惟功七歲小童的身份,這就足以叫人驚奇了。
「學問怕是尋常,七歲多在江南人家已經能賦能詩了,倒是身手想來不差,品性更加純良。」
當面問完,馮保迴轉身,如此回奏。
萬曆也是一直在邊上看着,在惟功對答的時候,皇帝一直打量着惟功,在此時也是笑着點點頭,答說道:「大伴說好就必是好的。」
「那就先着他下去,回奏太后了,再說。」
馮保頗有擔當,自說自話的代皇帝當了家,迴轉頭,對張惟功道:「你先回去,稍後就會有旨意。」
雖然張惟功這個當事人在身邊,但那邊說話商量,看似與他有關,但卻完全將他杜絕在外,根本不容他有什麼意見。
這便是權勢,惟功這般想道。
「臣告退。」
有人指點了一下,惟功站在原處,再次長揖,然後畢恭畢敬的正面而退,待到平台石階時,才轉過身下石階。
此時廣場上還有不少官員在,對答的時間並不長,一共也就這十幾句話,待惟功下到石階下時,回頭一看,皇帝和隨行太監們已經迴轉到皇極門內了。
……
「看樣子是馮內相在其中起的作用。」
回到國公府邸之後,張元芳和惟功一起,來到上房,與張元功一起商量。
「應該是。」張元芳皺眉道:「小五畢竟年紀太小,我不知道,大內要他做什麼?」
「怕是侍讀?不過侍讀的話,應該找文官家裡的子弟才是。」
「宮掖深處,不是好地方啊。」
「此事容我再打聽,現在來看,應該是好事大過壞事。馮雙林雖然跋扈驕狂,權勢熏天,但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同人為難的人。」
兩個大人神色凝重,惟功只在一邊靜靜坐着等候,今天的事現在還不是他能考慮取捨的,但看到張元功和七叔都是神色凝重,他便起身笑道:「現在議論不得要領,我看還是靜觀其變吧。」
張元功和張元芳對視一眼,齊齊苦笑一聲,都是一起點頭,嘆息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張元功自嘲一笑,又道:「我二人遇事還不及小五沉着,可堪一嘆。」
「他不過是年紀小,不知道宮中風險極大,稍有一字吐露出錯,就可能是一場大禍。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哈哈,不過天子和內相都對小五青眼有加,畢竟是件好事。」
「小五的氣質模樣,還是平時苦練之功,你我二人,對他也是督導有功啊。」
兩個中年人很沒有節操的哈哈大笑起來,確實,惟功能有這樣的際遇,還是這半年多來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名聲在外,不然的話,也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只是吹噓自己督導有功,這實在是太沒有臉皮了啊……
……
宮中的消息一時半會卻沒有過來,這令得翹首以盼的張元功和張元芳都有點失望。
不過一想也是釋然,新年正旦,宮裡比外廷又忙的多了,這個時候新春剛過,慶賀正旦時皇帝接見勛戚品官,內廷也是川流不息的命婦進出,這幾天肯定消停不了,再者說過了新春就是元宵,在大明,對元宵節的重視可比後世要緊的多,是朝廷官府和百姓一年一度唯一一次在一起狂歡的節日!
唐宋之時,皇帝都會登臨城樓,在萬民的目光之中與民同樂,大明是到不了這樣的地步,但在宮中扎燈山,內侍全穿燈景補子,賜大臣燈,金吾不禁,城中各處,到處都是勛戚百官縉紳之家紮成的燈山,百姓都是全家齊出,成群結隊的上街看燈,這樣的日子,當然比留在家裡守歲的年三十更受百姓的喜愛和歡迎了。
這幾天,就算是英國公府都是在預備燈山,年年此時,各勛戚府里都是使出全力,自己家的燈山務必要華美之餘,更添新意,同時還要打探別家的燈山是什麼造型,用什麼材質,互相別苗頭,爭上風,此事年年都是張元德在負責,張元功也懶怠理會,這等錦上添花出風頭的事,這個二弟向來是當仁不讓,也由得他了。
到了初六這一天,對張惟功來說,卻是一個可資紀念的大日子。
清晨時分,吳惟賢單人匹馬,前來國公府教授張惟功。
「先來說說看,為什麼要習武?」
數九寒天,師徒二人穿的都是十分落利,兩人都是穿着短罩甲,沒有戴帽,在國公府南側小院外的一處空地上,吳惟賢劈頭便問。
「先強身健體,再保家衛國。」
「屁話,虛話,一聽就不是實話。」
惟功撓了撓頭……這個師傅,雖然不要師徒名份,但看來不是能隨便敷衍的。
吳惟賢雖不是大將,名將,但亦是游擊將軍,領精銳兵馬一千五百餘人,常年在邊境上與蒙古人交戰,這樣的人久歷世情,想用虛話來哄騙,自然是行不通的。
「報仇雪恨,能快意恩仇。」
「這話他娘的聽的象是真的。還有沒有?」
「快意恩仇之餘,如果能行俠仗義,就更好了。」
「差不離了。」
吳惟賢終是展顏一笑,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鬍子,點頭道:「假話真話,一聽就知道。你小子那天在那巷子裡就是行俠仗義了吧?」
「吳叔說的是。」
「究竟不算是真的俠義!」
惟功等着夸,吳惟賢卻教訓道:「為大將者,約束十萬虎賁,鎮守千裡邊境,使虜騎不能南犯,保百姓生民平安,這算不算俠義?」
「這個,算……」
「為官員者,一道禁令,城中千萬人為之效力,繡衣持斧,斬坊間游手無賴奸徒,這不比你想的俠義痛快?」
「呃……」
「小子你身處這樣的地方,為官為將都是很輕鬆的事,我聽說皇上都召見過你了,他娘的老子七歲時還在村子裡滾泥巴,你這樣的身份卻想和人動手打架,真他娘的荒唐啊。」
「吳叔……」張惟功盯着吳惟賢的雙眼,一字一頓的道:「一個人想出人頭地,首先就是不能輕易改變志願。吳叔如果是在試小侄,現在已經可以有答案了。」
「哈哈……」吳惟賢爆笑起來,轉瞬又是笑止,這一次,臉孔上沒有一絲笑意,整張臉已經冷若冰霜:「你小子要是被我一說就動搖,咱們今天這第一課就算上完。還好,你沒有叫我失望!習武,就是要殺人,什麼強身健體,誰他娘的和你扯這種騷?強身健體,不需要習武,咱們習武,就是殺人!」
這一番話,說的人熱血沸騰,惟功怒聲道:「吳叔,我就是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