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 第19章

淡墨青衫.QD

  七嬸已經進了房門,將惟功那一套官袍和梁冠都取了出來,惟功也是不敢怠慢,急速將練功的勁裝換下,穿着冠服出來。

  沒換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一身官袍在身上,果然也憑空添了幾分神采和尊嚴出來。

  人群之中,惟功瞧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將他從山村帶出來的楊達,瞧楊達戴着頂飾兔毛的大帽,一身服飾也很光鮮,想來立了一功之後,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了。

  瞧着惟功的眼神,楊達有點兒畏畏縮縮,不知怎的,看到惟功的眼神,他心頭突地一跳,竟是有點兒緊張。

  「哥兒快點吧,別叫太爺他們等急了。」

  國公府里接旨倒是常有的事,大管家張貴十分熟知流程,見惟功有點兒拖沓,不禁出聲催促。

  惟功沒有理他,轉身對一樣換了冠服的七叔道:「七叔請。」

  「走吧。」

  張元芳呵呵一笑,帶頭先走,惟功落後他半個身位,叔侄二人,昂然而行。

  到府邸最大的七楹五開間的公府正堂前時,整個國公府夠資格的人都已經站在堂前的空地上了。

  在南邊,二門,儀門,正門,全部暢開着,府中的管家執事和男僕小廝百餘人,一路排開,站在道路和門首兩邊,全部垂手侍立着。

  看到惟功過來,對此事十分不耐煩的張溶冷哼一聲,眼神掃視他時,毫無半分情感。

  對這個血脈上的祖父,惟功也沒有一點敬意,只是按照禮節,在張溶身前行了一禮。

  張溶沒有出聲,張元功對惟功和聲道:「天使已經快到了,一會兒你只管聽着,等我們說話時,你跟着一起照樣說一次就行了。」

  「大哥對你這侄兒還真上心。」張元德面露譏諷的笑容,笑道:「咱們英國公府一年不知道接多少次旨,惟賢也接過兩道旨了,也不見大哥這麼着意。」

  「惟賢的旨意不過是照例,小五這一次可是特旨,提點他當然更穩妥。」

  張元德一時語塞,看向惟功時,眼中卻是深深的猜忌憤恨。

  把這小子找回來是將未來不可預知的危險提前排除,從過繼這件事來看,張元德這事情自然是做對了。

  可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鬧出這麼大動靜,現在宮中都有特旨過來,誰知道是什麼事情?難道他能鹹魚翻身?

  「早知道當初就該叫楊達幾個將他暗中處置了,這樣一了百了,現在就沒有這麼多煩心的事情了。」

  一念及此,張元德目露凶光,在他一邊的張惟賢看得真切,連忙輕咳了幾聲。

  「父親,現在不是想事情的時候……」

  「嗯,為父知道。」

  對這個兒子,張元德十分滿意,行事縝密,相貌英俊,行事瀟灑,在勛戚子弟中名聲十分響亮,上次他見着成國公朱希忠時,成國公對張惟賢極盡讚賞,其餘各家勛戚也讚譽有加。

  張元德暗下決心,絕不會叫張惟功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馬蹄聲響,眾人都是伸頭去看,過不多時,一個穿着五品服飾的少監打扮的內使在前,手捧詔旨在門前下馬,大步前前,在他身後,是四個小內使,亦步亦趨,跟隨在後。

  「皇上有旨。」

  到得近前,內使便大聲宣諭,張溶等人連忙跪下,府中有品級的男子有二十餘人,此時也是一同跪下。

  「皇上諭英國公並府中上下人等:我自繼位至今,每日讀書學經不輟,內閣大學士並翰林學士每等盡心教習,每日辛苦,言說不盡。今繼大位已經三年,宮中諸太監並勛戚多有進馬,然我素未習騎射,不能勾得騎乘,今見散騎常侍張惟功少年英敏,身體強健,騎射功夫俱佳,我欲強健身體,當得品性純良的勛舊子弟陪侍,他這官正好當在御前伺候,就着張惟功每隔三日入宮一次,伴我習騎射之術,每日騎乘完了,再回家休息,若安心奉差,將來有賞賜與他,汝等也奉敕勿怠!中書舍人不必將這旨潤飾,就着人寫了送去,欽此!」

  聽着這般聖旨,張惟功趴在地上,差點兒笑出聲來。

  不過看左右各人都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有七叔趴在身邊近前,臉上顯露笑容,看來這事情雖有,也不是常常。

  原來明朝皇帝的聖旨,口語話的很多,當年朱元璋和朱棣爺兒倆,口語聖旨就不少,聖旨里以「俺」自稱的,實在不少。今日這一道旨,明顯聽得出小皇帝頗為興奮,所以叫中書舍人不必潤飾,就這麼口語傳旨了。

  也是對英國公這樣的勛舊人家不大講究,換了別的人家,恐怕就不能這麼隨意了。

  就算是英國公府,接到皇帝這樣親熱的口語聖旨的事,怕也不多。

  「臣等謹遵聖諭……」

  張溶老臉上毫無表情,他這個孫子,私子而出,在外多年,他對惟功毫無感情,甚至覺得礙事。

  而且長子元功和次子元德間,他更喜歡元德,對張惟賢也十分疼愛。

  種種原因之下,張溶對這明顯給英國公長臉的旨意,也不大喜歡,只是這旨意卻也是非接不可的。

  「恭喜老國公,恭喜大爺二爺,也恭喜貴府五哥。」

  這少監是張府的老熟人了,上前恭喜了張溶等人之後,拿了十兩銀子贄敬,臉上笑容更盛,回首對惟功笑道:「打今日算,二月二龍抬頭那天進宮,這是入宮的金牌,五哥兒你要小心保管,不可遺失,也不能借人。」

第029章

故事

  張惟功將牌接過,是仁義禮智信中的第四等,也就是智字金牌。

  大明的牌分很多種,金牌是內廷出入的勛戚武臣禁衛專用,一共才三百多面。錦衣衛有持金牌的,也有自己專用的銅牌。

  內使雜役等人出入,用木牌。

  官員則是用牙牌出入,不在京時,牙牌就上繳禁用。

  他手中的金牌,是智字二百一十號牌,指揮僉事以下到百戶以上出入內廷的武官使用,憑此牌,他可以自由出入大內了。

  「多謝公公提點。」

  惟功深知禮多人不怪,對這個少監十分感謝的模樣,他人小,雖無銀子送上,那少監也不會挑什麼,微笑着點了點頭,告辭而去。

  「張貴,二月二那天不拘挑幾個小廝跟着他進宮就行了。」

  待內使離開後,張溶隨口吩咐一句,便也轉身離去。

  老太爺的態度說明了一切,在場眾人都露出瞭然於心的神色,紛紛四散而去。

  張惟賢待自己父親離去後,才從容踱到惟功身前,拱手笑道:「五弟這番是得了大彩頭了,什麼時候請客?」

  「由大哥安排時間,如何?」

  出乎張惟賢意料之外,惟功沒有推託,張嘴就是答應了下來。

  「呵呵,好,好,等我定下日子再說。」

  「成!」

  沒廢話,惟功答應之後,向張惟賢拱了拱手,便是隨七叔回自己的住處,原地留下神色陰晴不定的張惟賢,半晌沒回過神來。

  「小五,惟賢是我瞧着長大的,你和他往來,還是要小心的。」

  張元芳神色淡淡的,卻是不露聲色的提點着惟功。

  「七叔我省得的,以他的身份地位,無緣無故與我結交,哪有這般好事?」張惟功呵呵一笑,答說道:「只是那日他替我還過書債,趁着這機會,還他人情最好。」

  說到這,惟功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這銀子還得出在七叔你身上。」

  「廢話!」

  張元芳瞪他一眼,叔侄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惟功接旨的時候還算鎮定,回到小院居處的時候,還和七叔七嬸說笑聊天,一點兒看不出來激動的模樣,弄的七叔都頻頻誇讚,道是他年紀雖小,卻已經十分有定力城府。

  七嬸自然也是替他高興,雖說民間有伴君如伴虎的話,那卻是無知村夫不能靠近君前的酸話,對英國公府這樣的豪門來說,摸不清頭緒時還會緊張,一旦知道緣由之後,自是知道惟功這差事十分討好,天子和惟功的年紀相差三歲多,雖說以散騎常待的身份伴天子騎馬沒有待讀聽着好聽,但勛戚武臣之家,以騎射功夫伴天子左右,豈不正是張惟功的本份?豈不正合身份?

  「按說我朝在洪武和永樂、宣德年間,都建有幼軍,小五你的差事,大約是和當年幼軍的武官差不多吧。」

  閒談時,張元芳也閒閒的說起以前的掌故,對惟功來說,倒也是十足新鮮的說法。

  「幼軍?是以少年為軍吧?」

  「嗯,小五悟性不壞,就是如此。」張元芳笑道:「昔年,太祖立建文為皇太孫,因其年幼,雖為太孫,怕諸軍和大將不附,所以太祖皇帝替皇太孫成立了一支幼軍,年紀都在十餘歲間,領軍將領,也以青年為主。這樣,俟太孫長成登基為帝,身邊現成有一支生死相托,自幼隨侍相伴的軍隊在手,這洪武年間的故事,永樂年間,立宣德皇帝為太孫,也是一樣立了一支幼軍。後來宣德爺又立英宗為太子,因英宗皇帝年幼,也是成立幼軍,人數麼,似乎最多,在兩萬之間。」

  「霍!」張惟功乖覺的替七叔續了一壺茶水,驚嘆道:「不愧是皇家大手筆啊,一出手就是兩萬人。」

  「呵呵,當年是盛世麼。」

  「七叔是說現在不算盛世?」

  張元芳一噎,差點兒沒把一嘴茶水噴出來,再看看惟功的眼神,知道是被這小子捉弄了,當下搖頭苦笑一聲,只道:「現在大明確乎不算盛世,但看這幾年的光景,似乎說中興是有望了。」

  以張惟功粗淺的歷史知道也是知道,張居正在位十年,大明府庫充盈,糧食積儲數千萬石,金銀也收儲了幾百萬兩。

  赫赫有名的萬曆三大征,播州寧夏兩役再加上抗倭援朝,打退豐臣秀吉和十幾萬倭軍進犯的壬辰倭亂,三大徵用銀數百萬,都是張居正在位時打下來的底子。

  這麼一想,說中興也算是說的過去。

  惟功換了個角度,問道:「現在皇上有幼軍麼?」

  「哪兒有?」張元芳神色漸漸變苦,搖頭道:「為什麼沒有,這事兒說起來就遠嘍!」

  「七叔,講講吧。」

  「這要講起來,還得從土木堡之變這事說起,事情還和咱們老祖宗有關,第一代的老英國公就是折在這一場戰事裡頭……」

  土木之變,張惟功也是知道,這一役明軍損失極為慘重,有說損失五十萬的,也有說損失三十萬的,反正是損失慘重。

  但這事情和英國公府也能扯上關係,還關係到現在皇上有沒有幼軍的事兒?怎麼想,他也是想不明白。

  張元芳看到他懵懂模樣,不覺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麼笑,在小五跟前這樣,你真是為老不尊。」

  叔侄兩人是在上房說話,外頭七嬸在太陽底下做針線活計的七嬸聽到動靜,提着茶吊子進來,給兩叔侄都加了茶水,又嗔怪着七叔沒個正形。

  說起來,惟功早該改口稱他們為父母,但這小子在這一件事上是十分倔強,而張元芳夫妻倆知道小孩子心結一時難開,也就由他。

  但平時相處,其實已經頗有一家人的感覺了。

  「呵呵,我哪裡老,尚未及不惑之年,言老尚早,尚早啊。」

  張元芳興致上來,一心想和惟功講古說故事,但看到妻子使了個眼色,醒悟過來,對惟功笑道:「小五你去看會兒書去,我和你七嬸有事要說。」

  平時七嬸有什麼話也不背人,今日倒是挺奇怪的,張惟功答應着,一縱身往外,四五級的石階,行若無事的踏了下去。

  他自己都有點兒驚嚇,這樁功真真了不得,練的日子不久,自己的身體已經萌發出了常人難及的勁力。

  其實吳惟賢教給他的法門,是二十年苦練領悟,再和軍中高手切磋出來,當時的武術不像清末和民國時,在民間最為昌盛,也出了不少武學大師。在大明,一切高手,卻是九成以上都在軍中。

  很多事情,不捅破窗戶紙就顯神秘,揭開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惟功雖小,卻是有兩世的閱歷,而且經歷慘變,心志堅強,自己苦練都有如許成就,何況現在有明師教導?

  在階下,臉上撒滿了初春溫暖的陽光,七歲多的少年郎,總是罕見的毫無機心的笑了出來。

  ……

  「小五要請老大吃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