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 第6章

淡墨青衫.QD

  此仇,不共戴天!

  「你還能如何?不自量力!」

  張元德冷笑以應,這個少年十分可厭,特別是野性難馴,眼神中的神采叫人十分的不舒服,如果不是父親和大哥在場,怕是早就上前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罷了,你和一個野小子爭執什麼。」

  張溶年過六十,早年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出來這麼一點功夫已經十分疲憊,當下揮了揮手,叫眾人散去。

  張元德最善做作,搶前一步,扶着父親先行離開,趙夫人也從地上爬起來,恨恨地瞪了一眼惟功,妒婦風采,盡顯無餘。

  「你這孩子,何苦和你二叔這麼說話?」眾人散去之後,張元功才又仔細看了一會惟功,語帶酸楚的道:「乍看像吾,細看之下,眉宇依稀有汝母的影子。」

  「他不是我二叔。」惟功知道自己今日表現有些不智,他的心性已經在隱隱發生着變化,只是自己都不大清楚,但少年之時行不得快意事,連一兩句快意話也不敢說就太無能了一些。

  當下斷然道:「今日之事,將來必有報之,至於你,我只有一事相求。」

第009章

習武

  此子十分倔強,張元功心中反而十分安慰……他自己性格過於懦弱,當年若是堅持一下,恐怕事情也不會到如此地步。特別是惟功娘已經離世,更叫他覺得十分抱歉。

  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和失去的東西反而更加顯的珍貴,張元功看着眼前這唯一的兒子,心中更增幾分疼惜。

  於是顧不得惟功話中無禮,神態和藹道:「說罷,不論是要什麼,為父……呃,我無不答允!」

  「我想要習武!」

  「習武?」

  張元功沒想到兒子居然是這樣的請求,原本以為是要什麼錢財物事,畢竟惟功娘臨終前可能會有交代,國公之位這兒子是得不着了,能在錢財田宅上補償一下,張元功心裡也是很情願的……雖然,他毫無私蓄,公中的錢老二盯的很緊,動不得,父親不會同意,私人的錢,母老虎看得更緊,可憐堂堂國公嫡長子,三十來歲的人,平素是身無分文,只有必要應酬的時候,才會按需要批下錢來。

  不等他繼位成國公的話,這種窘迫的情形是不會有改善的。

  但無論如何,兒子想要習武的請求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啊!

  張元功皺眉道:「習武之事,是武將與護院武師和鏢師之流才願為之事,雖然天順年間就開武舉,但國朝武舉根本無人瞧得起,武狀元到邊關當個小卒也不是沒有過,汝想出人頭地,替你母親爭光,習武就太難了些吧!」

  惟功知道眼前這懦弱無能的父親所說是事實,他在山村里也常聽什麼好男不當兵一類的話,和後世當兵光榮遠遠不同,大明的軍人開國時還有些地位,現在已經是純粹的文官當國,所以對武夫打壓的十分厲害,不論是政治待遇還是經濟收入都十分低下,大明的軍戶是當年強迫入軍,世代為軍不能轉職,軍戶生活有時候還不如叫花子,最少乞丐還能換地方討錢,軍戶卻只能世代相襲,不能隨意離開本身的衛所。

  至於募集的邊軍要經常打仗,危險不說,待遇也高不到哪去,其成員來源複雜,除了戚繼光的浙兵是招的農民兵外,其餘各鎮都是游手無賴和犯罪的刑徒為主,或是窮極無聊的惡漢之流,這樣的兵軍紀當然不佳,名聲也就更壞,如此惡性循環,想要當兵出頭,在大明是沒有機會的!

  如果張惟功沒有在山村被屠滅的那天親眼看到陶將軍的武藝,還有春哥兒神乎其技的彈弓術,這些人的表現叫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番天地,也使得極欲快意恩仇的他早就立下志願,否則的話,他也未必就會堅持下去。

  「聽說英國公府也是將種,如果當年祖宗不習武,怕是沒有現在這種日子可過罷!」

  「也罷了。」

  眼見兒子自甘下流,張元功頗為痛心的道:「你先在家中武學學些弓馬和強身之術,我會叫家中的武師給你一些點撥,至於上乘武學不是容易學到手的,待有名師人選再說。」

  「多謝!」

  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張惟功卻是鄭重拜謝下去,躬身之時,他眼前一黑,竟是暈倒了過去。

  這麼多天的擔憂,心靈和肉體上的疲憊,早就使得他體能透支了,此時放下心事,最壞的局面不過如此,心靈一放鬆,整個人便跨了。

  隱隱約約中,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再下來的事,惟功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

  惟功入府的事在英國公府引起了軒然大波,其中的細節經過種種渲染,加強,到天黑之前已經傳遍全府上下,四百餘口的國公府中過年一般的熱鬧,每一處都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其精采之處,引起無數人咋舌。

  不論是灶上的還是燈火上的,或是園丁,菜農,值上班的,又或是小廝,大丫鬟,小丫頭,針線婦人,奶子,護院家丁,跟出門的管家,帳房上的,全家各處,到處都是精采紛呈,特別是小惟功指着二老爺說來日方長時,各人的驚詫聲差點兒將房頂掀翻。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大老爺好說話,二老爺精明外露,而且最為記仇?

  有人感慨道:「真是小孩子不知道深淺啊,你們看罷,將來有好戲可瞧了。便是趙夫人,豈又是省油的燈?恐怕早點將這野小子折磨死了,才能稱她的心啊。」

  這般議論紛紛,到晚也不曾停過,楊達和錢大娘等親歷當事者這一日都不曾消停,從早到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壺茶來潤喉才撐的過去。

  天黑之後,上房大老爺的觀濤園來了一對中年夫婦,男的穿一身半新不舊的貼里,纏着銀角犀帶,足踩雲頭履,臉上笑容和藹從容。婦人則是孺裙灰襖,模樣平常,舉止也有點畏畏縮縮,是小門小戶出身的感覺。

  「元芳,弟妹,都坐吧。」

  「謝大哥。」

  「謝大老爺。」

  張元功擺手道:「自家人,何必這麼生份。」

  說是自家人,但張元芳其父張淥與張溶是堂兄弟,祖父則是張侖,到張元芳這一輩已經是較為疏遠的疏宗了,再過一世就出了五服了,平素住在府外的南街,已經自成格局,與府中只有在元宵和中秋及過年時祭祀祖宗才在一處,今日被叫進來,夫妻兩人都有點意外和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何等樣事。

  「元芳,今日叫你夫妻二人過來,實在是事出突然,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張元功不愧是未來的國公,受過良好的教育,一番事情娓娓道來,比那些奴僕說得詳細多了,說完之後,便是向這夫妻二人道:「父親大人允我自行擇人,元芳弟我記得你尚無子嗣,雖然你尚年輕,但膝前久久無子,不如先行過繼一個,未知你意下如何?」

  事情來的突然,張元芳也不知道如何反應,當下便只向妻子看去。梅氏聽聞張元功話後,感覺惟功身世十分可憐,自己也無子,於其叫丈夫納妾生子,倒不如過繼的好些。

  有妻子示意,張元芳便站起身來,答應道:「此是美事,小弟自然答應。只是要擇好日子,請族中長輩在場,大家高興一場。」

  張元功自是無可不可,點頭答應下來,接下來叫出惟功,撫首道:「這是你七叔七嬸,過繼之後,便是你爹你娘了。」

  「我只叫七叔,七嬸!」

  惟功雖知這樣的過繼是當時的常有之事,時人並不牴觸,但自己心中自有一份堅持,所以立刻反駁。

  張元功頗覺無奈:「這個孩子,自幼失於管教,現在又失怙,你們兩位見諒吧。」

  ……

  張惟功終於是在國公府中安下身來,過繼之後,他的繼父母也算沾了他的光,原本住在府外的人,現在在府中西南角撥了一個小院子與他們住,除了這三人的小家庭外,尚有撥給的粗使丫鬟和小廝各兩名,一家三口每個月能在公中領五兩銀子,飯食在大廚房自己去打,衣物按時節下發,家俱物事也是現成的,如此就算安下身來。

  第二日清晨,天色剛剛微微吐白,啟明星尚在天空一角,惟功便已經起身。

  他小小人兒,又是初來乍到,張元芳和梅氏總以為他會貪睡,剛剛過繼下來,也不忍催他,不料惟功自己早早起身,倒是令正用柳葉蘸着青鹽涮牙的夫妻倆相顧愕然。

  「灶上鍋里有稀飯,還有饅頭,煮了雞蛋與你吃。」

  說話的是七嬸梅氏,一天接觸下來,惟功已經知道這個婦人和娘親沒一點相似的地方,沒有娘的那種靈秀機敏,似乎也不識字,但為人還算和善,是典型的中國式的婦人。

  「多謝七嬸。」

  他身子略微僵硬了一個,想了想,便轉身坐下,裝了一碗飯,拿起饅頭,大口吃起來。

  「這是你的毛巾,青鹽,以後早晨了,就用這個來潔齒洗面。」

  張元芳聲音很和藹,吩咐兩句之後,又道:「聽大哥說你要習武,並說你意志堅定,無可勸說。說來好笑,雖然我亦是武職朝參官,卻是對武學一道並不精通,好在府中有家學的教師,你自去學習便是。」

  「多謝七叔。」

  「唔。」

  張元芳畢竟是世家子,說話辦事有條理,也通情理,對七叔的稱呼也能接受。

  惟功吃飽之後,叉手向七嬸行禮道謝,再叫來粗使小廝,着他帶路往府中演武場去。

  等他小小身影不見後,張元芳才對妻子道:「這個孩子,眼中有很深的恨意,顯是遭遇了人間慘事才會如此。我看他習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不是大哥說的想憑武學出人頭地。」

  「唉,這孩子可憐……」

  梅氏這一天多翻來倒去就是這樣的話,她這些年不能生子,一心想要個兒子,現成有個過繼的也好,張惟功生的眉清目秀,是個很漂亮的小郎君樣,看着就叫人心中歡喜,但惟功家遭變故,在梅氏眼中,也是着實可憐。

  「男子就是要遭遇一些東西,才會成熟。此子心志堅定,立下目標就一定要完成,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張元芳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模樣,打着呵欠道:「吾家就是樹大根深,吾輩兄弟都耽於安樂,這一生都是閒擲了的!」

  「德性!」

  白了丈夫一眼,梅氏還是趕緊替他準備朝服,腰牌,官靴等物,最後佩上一柄腰刀,一個神采奕奕的中年武官便出現在眼前。

第010章

武場

  以張惟功和過繼父母的地位,府中撥給他們的小廝也是粗笨蠢懶,天色漸明,仍然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好在路還是記得的,惟功的住所靠近南街,大府的宅邸都是坐北朝南的,越往北越幽靜,後宅的精華都在北邊,然後就是正中,高堂大屋,都是建在中軸線上。

  最差的肯定是往南邊的屋子,靠街,人多物多,凌亂嘈雜。

  一路過來,遇着不少早起做事的奴僕,掃地的小廝,摘花擺瓶的小丫鬟們,還有餵馬的馬夫,園丁,取淨桶的大嬸等等,都是府中的下人,看到惟功時,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紛紛竊竊私語。

  「就是他了。」

  「生的不壞呀,走路本本份份的,誠實可愛英俊小郎君。」

  說這話的肯定是花心的小丫鬟們,更多的卻是譏嘲與冷眼。私生子,又已經過繼出去,在很多人眼中再沒有翻身的可能,而堂堂國公血脈落到這樣的下場,也叫不少人覺得心裡十分快意。

  聽着種種惡意譏諷的話,張惟功沒有介意。

  自從決意一定要為娘親復仇之時,惟功就知道自己沒有耽於安樂的權力了,自那日之後,他的人生軌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原本他打算落草為寇,積蓄實力,錘鍊自己,然後尋陶將軍等人報仇。現在突然又來到國公府中,等於老天又給他另外一個選擇……但不論是什麼樣的選擇,所付出的肯定是心志和肉體的雙重磨練。

  惟功已經準備好了!

  英國公府畢竟出身將門,傳襲數代之後,演武場尚且存而不廢,張輔之後,似乎有一兩代國公也很出色,所以英國公的家風不壞。

  只是這幾十年來,張溶不論是在政務還是軍務上都沒有出色的表現,嘉靖年間,歷任勛臣總理京城兵馬戎政,英國公府都不曾參與,老國公張溶昏庸無能,英國公府的聲威已經遠不及當年。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此地的演武場來說,公侯之家裡也該是頭一份了。

  天剛剛放亮不久,偌大的演武場中已經有不少人在活動身體了。

  沿正門兩側,擺放着刀槍劍戟等各色兵器,很多兵器,惟功都叫不上名字。

  光是懸掛的弓就有過百種之多,連倭人的那種長竹弓都有陳設。

  就用途來說,只有步弓,騎弓,彈弓和騎弩步弩等數種。

  材質上來說,多半是精選的各種上等木料,弓弦也是上等,有不少弓弦被取了下來,平時弓不用的話,保養也要費很大功夫,弓架要擦油,暴曬,弓弦要取下來保護,惟功算內行人了,看了一眼,發現不少鶴筋一類的飛禽腳筋製成的弓弦,古人相信飛禽比走獸強得多,用來製成弓弦十分名貴,這些弓,不是國公府這樣的人家是備辦不起的。

  光是這些弓就已經叫他嘖嘖稱奇了,那些打造精良的各式兵器,更是叫他目不暇給。

  鎧甲也不少,沉重的步人甲是扎甲,大片大片的精鐵片用牛筋穿成,看起來就十分沉重,旁觀放着的是鐵斧銅錘等重兵器,看兵器上的斑駁痕跡,似乎還曾經在戰場上使用過。

  還有山文甲,明光甲,冷鍛瘊子甲等等,全是十分少見的稀罕物!

  巨族世家,底蘊非常,小小演武場裡,就有這麼多的叫人大開眼界的好東西。

  「是七老爺家的五哥兒來了。」

  「哈哈,五哥兒,有禮,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