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 第7章
淡墨青衫.QD
五六個人,都是戴着勇巾,穿着勁裝,腳踩黑靴,大明習武者的標準打扮。
論長相,都是滿臉絡腮鬍子全身橫練肌肉的形態彪悍的大漢,眼神也是炯炯有神,放出神光,更叫張惟功吃驚的就是這些人抱拳時的手掌。
幾個武師抱拳的時候,手掌都並成一線,指骨之間,幾乎完全磨平了。每個人的拳頭都似乎是一個整體,是一塊打磨平滑的石塊,手指皮上布滿老繭,層層疊疊,每人的手掌之間,似乎都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不是武俠小說描述的情形麼?
後人的武俠小說是把武功神話了,所以張惟功一見之後有點吃驚,其實古人的武術就是殺人術,練習的法門千奇百怪源於一流,無非就是對自身身體的錘鍊和提升,內里的力量蓄滿了之後,再尋求發力的辦法,由發力的辦法之中,再尋求最簡捷的殺人法。
從唐宋之後,到明清民國初年,都是中華武術的黃金時期,特別是明朝中後期,太極,八極等拳法開始出現或出現雛形,後人描述的武學高手的形象,其實是來源於真實,而漸漸在文人筆下成為虛幻的角色,到後來飛花摘葉可傷人都不算什麼,簡直可上天入海成劍仙一流,那就太虛幻了。
眼前這些武師,都是國公府羅致的高手,用來教練府中子弟和護院家丁的拳法槍術弓術等武學,明朝武學昌盛,國公府請的人都是頂尖的好手,有一些不同於普通人的細微變化,本就不足為奇。
五六個武師過來,一起抱拳,神色都很倨傲,他們在府中地位不低,昨天張惟功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全府都知道了,對一個過繼出去的私生子,他們當然不需要過於客氣。
「這就是千錘百鍊出來的功夫了吧。」
對武師們的態度,張惟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因看到他們的不凡而感覺欣喜。
練成一身本事,高來高去,殺人於無形,還能快意恩仇,不論是前世今生,男人對這樣的際遇有幾個不動心的?
「幾位師傅好!」
張惟功俯身還禮,聲音清朗,彬彬有禮。
「在下朱喜,昨日聽大老爺吩咐了,說哥兒要來學本事。我等不論是拳、掌、腿功,或是槍、刀等器械,又或是長弓,彈弓,甚至馬術,都有人精通,未知哥兒想學哪一種?」
張惟功望向那個高高大大,猶如巨靈神般的武師,很平靜,很文雅,但也很嚴肅的答說道:「朱師傅,我想學能殺人的功夫。」
一時間,眾多武師面面相覷,眼睛之中,都是充滿着震驚之色。
良久之後,朱喜大笑道:「好哥兒,咱們這裡教的就是殺人的功夫。不過直接說來學殺人的,哥兒你是頭一個!」
教場武師,除了教授府中的直系子弟外,就是教那些護院和跟班的家丁功夫,以叫他們護衛主人的安全。
太平久了,肯費心出力學習的貴胃子弟固然不多,真心想學武的奴僕小廝之流也是很少了。
春哥兒和秋哥兒練出來的水平已經是佼佼者了。
如張惟功這樣,上來便要習殺人術的,也是絕無僅有。
朱喜見獵心喜,看看惟功模樣,不論是精氣神還是骨架,似乎也是上上之選,一般六七歲的小童,可沒有惟功這般用功模樣,身架骨骼,也遠遠不及。
既然是良材,倒不妨因材施教,朱喜便揮散其餘教師,自己親自輔導。
對張惟功來說,最大的盼望終於得成現實,只不過和想象的還是有些不同……沒有練氣沒有丹藥,也沒有內功劍譜之類的神奇的東西,有的只有刻苦和汗水。
「俺是保定人,七歲練拳,站了十年樁練了十年的身體力氣,十七開始練拳法,練發力博斗之術,然後才是刀槍劍戟和弓馬,嘉靖年間俺中了武舉人,老太爺賞識叫到府里來當武師,一晃也是十來年了。」
原來朱喜還是個武舉人,但也只夠資格在國公府當了一個武師頭目,在大明,習武者的地位可見一斑了。
朱喜感慨一句,便是對張惟功冷然道:「先站樁吧!」
所謂站樁,並不是張惟功印象中的兩膝一彎,甚至兩拳齊出的站法,而是兩腿前後分開,朱喜在他腰間和膝蓋上不停的調整角度和姿式,直到腰勁和膝蓋都用上力之後才停止。
「就是這位置和感覺,五哥兒自己記住了,以後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站樁,等你腿勁和腰上都站出力道,腿上有勁,腳上有功,這才是第一步!」
「第二步,練耐力,呼吸。」
「第三步,練全身的勁力,手眼與胳膊、腿勁。」
「第四步,才談得上拳法與刀劍練法,還有弓馬功夫。」
談起武學,吳喜整個人都變了一樣,充滿着霸氣和自信。
最後,十分緩慢的對惟功道:「你要學殺人術,別人當笑話,在我這裡卻不是。隨我練下去,殺人是小事。」
「朱師傅。」惟功問道:「你能以一敵百麼?」
「以一敵百?」朱喜失笑道:「人的力氣是有窮盡的,十來人,地方空曠,我憑我練的勁力和殺人的招式可以對付,一百餘人肯定將我團團圍住,殺過幾人後,力氣耗光了,還不是被人所殺?殺百人,不可能!」
朱喜抽出一根鐵槍,猛然向前四五步,整個人都如一把硬弓,突然崩緊,到靶樁前,原是兩手握在一起,左手猛然鬆開,右手單臂猛地向前戳刺!
這一槍,動作老練而嫻熟,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看起來十分漂亮,槍尖在抖動時帶出殘影來,接着「砰」的一聲巨響,整個木靶的靶心被槍頭扎透,整個木靶都炸裂開來。
「朱頭兒好槍術。」
「好勁力!」
其餘的教頭,都是起勁的喝起彩來。
朱喜收住槍,稍微有點兒氣喘,對着張惟功道:「這一槍這般大的力氣,一個人能使多少回?少年人不要心思放的太高,飯是一碗一碗來吃,須知一口吃不成胖子!」
第011章
衝突
在朱喜扎穿木靶的時候,眾人喝彩,張惟功卻是很冷靜……他見過更強的槍術,眼前朱喜賣弄的這一手,不算什麼。
陶將軍隨意挑出來的那一槍,槍如毒蛇猛蛟,快若閃電,而槍尖及人之後,又勢大力沉,將一百多斤的死人挑一張紙片似的挑了起來,跨下戰馬,連連打旋,根本有點撐不住的感覺,而陶將軍卻是單只胳膊做這樣的動作,行若無事,根本沒有出力的感覺。
這樣的槍術,力道,殺百人有何難!
眼前這朱師傅,殺百來個混混都有困難,那陶將軍身邊隨時有幾十上百個部下,都是精強的大明邊軍,學不到上乘功夫,如何報仇?
但眼前只有這朱師傅功夫最為厲害,且見步學步罷。
張惟功深吸口氣,剛要說話,武場門前,又是出現了一大群人。
人群中,穿着青色箭袍戴小帽的奴僕模樣的人最多,年紀都在十餘歲之間,而眾小廝家丁中間,是五六個穿着華貴的少年,都是總角年紀,最少與惟功差不多,最大也不過十二三歲。
這些人,多是國公府中的近支,早早被叫起來學武,都是滿心不情不願的模樣,走過來的時候都一直打着呵欠,少年時正貪睡,象惟功這樣自己早早起身到武場來的,也是絕無僅有。
「這不是那個誰?」
眾人走近前來,齊齊眼前一亮。
張惟功穿着打扮是府中公子,但臉孔卻是生人一個,眾小童雖然紈絝,但沒有蠢笨的,一下子便想到了他是誰。
當下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上前來,冷笑道:「聽說你昨日對我父親說來日必有所報,你一個賤婢生的……」
話未說完,這少年但見眼前有拳頭飛來,「砰」的一聲,落在自己眉眼之間。
昨日惟功說了那話之後,也是知道自己憑白豎敵,十分不智。而且有點兒像書里的反角那樣,舉止十分可笑,打架輸了,摞句狠話,豈不是小混混之流?
但事情當前時,那句話就在喉嚨那裡,不吐出來,心裡就憋的太厲害了!
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一句話也不敢說,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況且以那個二叔的德性,就算自己一聲不吭,難道他就能放過自己?眼前這少年顯然是張元德的兒子,正好先動手開打,討點利息,這廝又口出妄語,真是不打白不打了。
張惟功悍然動手,幾個少年都是呆怔住了。
以他們的身份,向來只有動手打人,哪有被人打的時候?被惟功一拳打在眼角處,已經成了熊貓眼的那個少年張惟思是張元德的次子,府中排名第四,出了名的驕縱無禮,老國公又寵他,誰敢動他一手指頭?
「打,打死這私生子,打死了我來交代!」
張惟思被一拳打的頭暈腦漲,惟功雖然才七歲不到,在山村中已經多次入山打獵,平時練弓箭也要練力氣,勁力不小,這一拳打過來,張惟思傷的實在不輕。
他這麼吆喝,其餘的幾個少年都反應過來,他們是天天在武場練武,身手都不壞,當即都圍攏過來。
「誰上來誰死。」
惟功自知身手不如他們,一晃身,到得門前兵器架子前,手持一杆長槍,斜抱在胸前,隱隱約約間,竟是有大家風範。
他的天賦真的不壞,剛剛朱喜不過示演過一次,他已經掌握了一些持槍的訣竅。
「你敢?」
這伙少年中最大的一個已經快十四,國公府的規矩,加冠前的童子都要學一些護身的功夫,這是老一輩留傳下來的老規矩,只是百年之下,這規矩已經不大嚴格,很多子弟根本不來武場,過來的也是應付差事,這個少年已經在留髮,武場很少過來,今日遇到此事,正是買好張元德父子的良機,他們雖然是近支,畢竟不能和當世的嫡出子弟相比。
在這種心理下,雖然槍尖在前,年紀最大的那個少年還是面帶冷笑,穩步向前。
「嗡!」
張惟功卻根本不廢話了,槍尖一抖,猛然刺向那個少年的面龐!
「啊……」
那少年大驚,他沒想到張惟功真的敢刺過來,左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當下只能往後一倒,然後在地上連續翻滾,躲開老遠之後才坐起來。
用這種驢打滾的姿式躲開,這個少年臉色十分難看,用力過猛,坐在地上兀自喘息着,身上的華貴袍服也被滾的十分骯髒。
「真是野……」
坐在地上,野種兩字未曾出口,張惟功眼神中冷芒一閃,又是抱槍過來。坐在地上的少年嚇了一跳,連忙又連滾帶爬的跑開。
這一下,所有的貴胃少年們都是縮在後頭,沒有人再敢上來了。
他們論身手其實是比惟功強悍的多,但論起決心和狠勁,卻是差的太遠了。
「出什麼事了?」
僵持了一小會兒之後,門前就聚集了不少人,最終是府中的大管家張貴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厲聲道:「五哥兒你剛到府中就生事,沒有一點哥兒的樣子,這般胡鬧,成何體統!」
這管家根本不問事情經過,直接便訓斥張惟功,惟功知道此人心思不正,便只是冷笑,懶得理他。
「放下槍,隨我一起到太爺處去。」
公府的大管家權力極大,卻也沒有權力直接處置公子,張貴斥散眾人,將惟思和惟功等諸兄弟帶着,一起往內宅去。
仍然是一個套院接一個套院,府中到處都是青磚鋪成的路面,到處是青瓦白牆,各種花樹山石,令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等到了那精舍前,張貴不等人通報,直接就進了內院之中。
惟功一人站在一邊,其餘人等站在另外一邊,他小小的身影,顯得特別孤單。
過不多時,張元德和一個美婦人一起乘坐小轎趕了過來,那婦人一下轎,看到鼻青臉腫的兒子,立刻摟在懷中,心肝肉兒的叫喚起來。
哭了些聲之後,那婦人又是往向張惟功,痛罵起來。
「你也不必這般模樣,」張元德覺得自己夫人這般村婦情形太難看,勸道:「裡頭父親大人會有處置的。」
一大早晨,張溶今日不曾上朝,正在修心養性,府中事原本他也很少理了,眾人到他住處煩他,原本心中就很不耐煩,待張貴將事情回稟之時當然是將罪責推在惟功身上,待他將眾人召進時,心裡成見已經很深了。
「父親大人!」
張元德洒然一禮,並不出聲,他的夫人朱氏紅着眼圈,哭哭啼啼的道:「父親大人要替惟思做主啊。」
張溶心中甚覺煩悶,他年紀大了,精力不濟,還有幾房正當妙齡的小妾,每天將養身體還養不過來,還得管這些兒孫的爛事,實在不省心。
他瞟向惟功,心中一陣厭煩,才進府就弄得雞飛狗跳,還敢拿槍刺人,果然是一個沒有教養的野種。
張溶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將這孽障拿下,拿板子家法,重重打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