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 第8章

淡墨青衫.QD

  大家族都有一些戒尺和板子一類的東西,就是所謂家法,子弟犯錯時,用家法來責罰。惟功這樣的孩童,一般是用戒尺打一打就算了,張溶居然要用板子,可見心中恨極。

  惟功怒道:「叔祖父大人為何不問緣由就下令責打於我?處斷如此不公,我不服!」

  他已經過繼出去,張溶是他的叔祖而不是祖父了。但張溶是當世國公,也是英國公一脈宗族的族長,所以有權以家法處置他。

  「你還敢頂嘴?」

  張溶一生,怕是沒有人敢這麼和自己說話,當下更是大怒,連連拍桌道:「將這孽障拿下,速速拿下!」

  張貴早就帶着傢伙在堂下候着,聽到張溶發怒,連忙帶着兩個家丁上來押惟功。一邊動手,一邊假意勸道:「哥兒趕緊下去,太爺罰你也是為了你好,你剛到府里,得學學規矩。」

  「將你的手拿開,二十板子,我受的起!」

  惟功沒想到這個祖父這般無情,雖然有嫡親血脈,對自己卻沒有絲毫情義可言,當下怒摔張貴攙扶的手,冷笑幾聲,用眼光掃視了一下屋中諸人。

  連張溶在內,眾人都被他這種仇恨的眼神所驚,便是張溶,也感覺心中一寒。七歲不到的幼童,居然有這般的眼神。

  但惟功畢竟太小,眾人吃了一驚之後,都是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更多人是想這小子野性不馴,給些教訓更好。

  惟思等少年子弟,看不懂惟功的眼神,他們的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只可惜惟功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個俯首乞憐,或是害怕的哭泣,甩脫張貴的手之後,惟功昂起頭來,大步向外走去。

  院門外已經有家丁搬來長凳,還有人拿着細長的木板在等着,如果張溶不改變主意的話,他們就可以動手了。

  正在此時,有人叫道:「且慢動手!」

  只見張元功騎在馬上,匆忙趕來。

  今日是每逢三六九的常朝的日子,張元功現在是在中軍都督府任都督,只是一個閒差,但大朝會的時期他也會排在武臣班中上朝,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腹告訴他惟功在家中出事了,於是他騎馬長驅直入,直接趕到了這裡來。

第012章

寶刀

  看到惟功已經準備受家法,張元功臉色一變,長嘆口氣,下馬之後就拎着袍角,匆忙進了內院。

  在他身後,是穿着武官袍服,腰懸牙牌,身帶腰刀的張元芳,他站在惟功身邊,寬慰道:「事非曲折我們一會再說,但你還小,這般責罰是有些過了。」

  一句話說的惟功眼淚差點下來,唯有咬了咬嘴唇,強忍住了。

  過不多時,張元功從裡頭出來,面色也是十分難看,他看看惟功,道:「武場你暫且不去了吧,再起事端,恐怕就真要挨打了。」

  其實張溶原本一定要打,張元功苦勸之後,才暫且記下,但張溶有言在先,再出事情,則加倍懲罰。

  張元功也覺得惟功有些野性難馴,還是不要和這些府中的子弟們接觸為好。

  「是,多謝!」

  惟功深吸口氣,將胸中翻滾的浪潮壓了下去,抱了抱拳,謝過張元功。

  這樣舉動,使得張元功感覺尷尬,但也無話可說。

  待惟功與張元芳二人回到自己的小院時,這一場驚濤駭浪才算過去,早起去學武,卻遭遇到這種事情,惟功心裡也是一陣無力感。

  到了他自己房門前時,張元芳將他叫住,沉聲道:「我知道你想出人頭地,甚至心中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但出人頭地不是惹是生非,你心中的恨意最好轉成力量,使得你向上,而不是叫你如刺蝟和豪豬一樣,到處扎人。」

  惟功心中一震,身形一滯,猛然停住了腳步。

  身前這個三十來歲,正從青年往中年轉變的繼父,看似平常,說出的話來卻是十分睿智。

  「有力量了,你就是教訓別人,沒有力量的挑釁,無非是使自己受損,古話怎麼說來着?」

  「螳臂當車?」

  「對了!」張元芳微笑道:「話不好聽,但是事實,你不要做這樣的蠢人。」

  「我明白了。」

  今日這一次談話,對惟功的成長有莫大的作用。在此之前,惟功雖然是兩世為人,但都沒有太複雜和深沉的經歷,在山村慘變之後,經歷太慘,對他的心智都有不小的影響。

  如果不是張元芳的安撫和指點,惟功會變成什麼樣的人,也真的難說的很。

  「七叔,多謝你了!」

  這一次的「七叔」稱呼,張惟功叫的心悅臣服,隱隱有三分親熱在裡頭。雖然是繼子和繼父的關係,叫他改稱呼,現在是委實太難了些。

  「哈哈,沒有關係,我不過多活了這麼些年月,所以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你可別被我給哄了,哈哈,咱爺倆吃飯去。」

  張元芳哈哈大笑,化解了兩人之間的一點點小尷尬,進屋之後,七嬸梅姨已經煮了一桌飯菜,正微笑着等候,一時間,張惟功心中,油然而生一點溫暖的感覺。

  坐下之後,他才看清楚七叔身上的衣飾。

  烏紗帽,中間飾綠如春水的翡翠,身上是圓領大紅袍官服,胸前繡獅子圖案,腰纏玉帶,有一柄斜長的寶刀系在腰間,式樣制式與張惟功在路上見到的大明官兵的腰刀截然不同。

  「這刀你喜歡?拿去看吧。」

  看到惟功的眼神,張元芳呵呵一笑,將腰間寶刀解開,遞給惟功。

  惟功接過,入手一沉,這腰刀有五斤重左右,不論是刀鞘還是刀柄,都是做工十分精細,甚至是華貴,刀柄處,鑲嵌的一顆寶石,就是價值不菲。

  但看七叔七嬸的模樣,也不像日子寬裕的樣子,但七叔卻似乎是朝廷一品武官,同時又有這樣名貴的寶刀,真是奇怪。

  「為叔我不是一品武臣,這獅子補服和玉帶都是特賜的。」

  似乎是看出惟功的疑問,張元芳夾了口菜,很愜意的小飲一口之後,才慢慢解釋道:「我是榮國公之後,朝廷對勛舊子弟十分信任倚重,京城之中,現有三大營兵馬不到二十萬人,但拱衛皇城的卻不是這些兵馬,而是由府軍前衛、旗手衛、錦衣衛三衛組成的皇城禁軍!」

  「七叔你就是管帶皇城禁軍?」

  「呵呵,正是。」

  原來張元芳是府軍前衛的都指揮使,只是不是掌衛事指揮,所以雖然是正三品武職官,權力並不算大,油水當然也不多,他又不是那種喜歡剋扣兵士喝兵血的上官,日子過的自然緊巴巴的。

  「這刀是祖上留下來的,非我可以處置。」張元芳笑的十分溫和:「這是府軍前衛帶刀官特有的腰刀,鋒長細銳,可以捅刺,亦可劈斬,鋼口極好,不是外頭什麼鐵匠隨便能打出來的……」

  隨着他的介紹聲,惟功已經將長刀抽了出來。

  這刀果然是如張元芳所說,是難得的精品,甚至是精品中的精品。

  惟功身處的時代還是冷兵器為主,民間也不禁刀槍,只是禁火槍和強弩,加上邊境百姓尚武,所以他也見過不少兵器。

  哪怕是邊軍的制式兵器,也是見識過了。

  但不論是哪一種,都遠遠不能和眼前這一柄寶刀相比!整個刀身,好象是流水般轉動着,刀鋒之處,閃爍着耀眼的寒光,整個刀身渾如一體,刀身如寶劍般細長,一直到刀頭部份,才有一個不起轉的彎曲轉折。

  這種刀,和唐朝橫刀式樣相似,也象倭刀,比起明朝邊軍慣用的腰刀,柳葉刀,更加講究做工,這樣的刀必須用含碳量很低的好鋼,精心打制,否則的話,過於細長鋒銳,稍不小心,就會折斷。

  「惟功,希望你將來也能佩帶上這一柄寶刀。」

  「七叔,我也能麼?」

  「當然能了。」張元芳哈哈大笑,解釋道:「皇帝的安全,皇城和禁城是靠禁軍三衛,而日常行止,內廷有太監持銅頭拂塵護衛,一旦出臨外朝,錦衣衛掌衛事指揮需在殿中提調警備,錦衣衛的力士在殿內外,大漢將軍在殿外護衛,皇帝出臨西苑,南城,則旗手衛的散手仗也相隨,負責外圍。不過麼,不論在宮中外朝還是在皇帝出外時,我們府軍前衛的帶刀官才是真正的護衛,一旦有警,我們這些帶刀官就要負起保衛皇帝的責任!府軍前衛一共有四十名帶刀官,不出意外的話,你將來可以承襲此職。」

  張元芳解釋的時候,惟功只是默默聽着,感覺着大明皇朝在保衛上頭的種種心思,心中十分感慨。

  錦衣衛在內,旗手衛在外,府軍前衛的一般官兵更在外,而錦衣衛之內,又有少量的府軍前衛軍官為帶刀官,成為太監之外的最後一道防線,同時有防備錦衣衛和扼制太監的兩種作用。

  怪不得明朝近三百年天下,除了太上皇英宗皇帝復辟時有過宮變外,近三百年間,風平浪靜,哪怕是幼主臨朝,也是平安無事。

  「呃……」張元芳和妻子成婚十餘年沒有子嗣,這一直是塊心病,今過繼了惟功,相處雖然很短,但惟功給他的印象很好,張溶等人看到的是野性,而他看到的卻是此子不屈不撓,不忘舊情的性情,這可比什麼都要緊。心情很好的他忍不住多飲了幾杯,現在已經是臉紅過耳,陶陶然若醉,打了一個酒嗝,張元芳笑道:「惟功你將來最少也是一個三品前程,在御前為帶刀官,好生做,一定會比我強……」

  醉醺醺的張元芳進內屋睡着去了,七嬸埋怨着,卻也是對七叔的話表示贊成。惟功原本該着有一個國公的爵位,現在無望了,將來好好做,成為武職一品,也算不壞的前程了。

  「難道這就是我將來的道路?」

  回到房間之後,惟功看着房間內的一切,心中感覺一陣迷惘。

  「報仇肯定是第一位的,今天看來,朱喜等府中的武教頭只是一般,怪不得教出春哥兒這種徒弟出來,自己就算是拼了命的去學,恐怕此生想憑一己之力報仇也是難了。若是出仕做官,無非也就是御前的高級保鏢,沒有特別的表現的話,這一生能有什麼權勢?明朝中後期,一直到亡國之前,武將都沒有什麼地位,歷史上留下大名的全是文臣大吏,武將就算留名的,多半也是吳三桂之類的漢奸之流。戚繼光和李成梁,算是大明武官最後的輝煌和高峰,而自己想要對付的,卻正是在萬曆朝久盛不衰,最終獲得封爵的李成梁和他的部下!這可能麼……」

  不論是報仇,或是為官,惟功對剛剛七叔七嬸給出的道路都不是很喜歡。

  終其一身背着一柄寶刀,在天子駕前做一個活動的人偶,雖然看似風光,也足以向後人誇耀,但惟功想要的,絕不止是這些。

  除了報仇之外,他也想要更多!

  老天給他一次重活的機會,給他現在的家世和一切,他有機會和信心,活的更加精采一些!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這話雖然狂妄,卻也是張惟功現在心理的真實寫照。如果有人知道,一個七歲不到的小孩子卻是已經立下這等志願,怕也會驚的說不出話來吧!

第013章

苦練

  此後的日子,風平浪靜,也是惟功自山村劇變之後過的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七叔七嬸人都很好,性子都很平和,平素在家相處極好,雖然住在國公府中,但是自成格局,張元芳怕惟功再惹事,也不准他到別處去,每天只呆在自己院子前後活動。

  那天得了他的教訓後,惟功便請求七叔給自己買了不少書籍,他是國公武臣之後,這一生肯定不能在科舉上出頭,雖然大明有允許武官子弟和衛所子弟學習應試的規定,但惟功自己覺得他不是那一塊料,沒有辦法把心思沉浸到八股文裡頭。

  況且就算他考中了,在現在的大明是江南和山西兩個地方把持着官場,張居正雖是江陵人,也算是南方士子的標誌人物,張四維則是山西人,是晉商和山西籍官員的領袖。

  有這些人在,還有江南一帶的文官把持朝政,對張惟功這種背景的官員,根本不要想在這個圈子裡混出頭來,也建立不起自己的勢力。

  對渴望掌握大權,練成強悍武藝,做事能憑本心,酣暢淋漓痛快行事的惟功來說,成為一個書生的吸引力,無限小。

  他讀書,只是看經史和兵書,讀史明智,通曉道理,讀兵書,講求辦法。

  雖是小小人兒,但惟功假託自己已經隨娘親讀了兩年的書,識字看書沒有問題,張元芳初時還不大相信,但看到惟功捧着史記漢書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震驚之餘,也是十分替惟功高興。

  他覺得,惟功有這樣的資質,實在是難能可貴,只可惜這小子一門心思要走武將的路子,打死也不肯應考,否則的話,沒準就真的能考中進士。

  讀書之外,惟功就是站樁!

  每天早晨起來,吃罷早飯,便是按那天到武場時朱喜指點的那樣站樁,不丁不八,不前不後,以腰和腿勁來支撐身體。

  站這種樁,前一刻鐘沒有感覺,半個時辰內,都能堅持,到一個時辰時,整個身體都仿佛在顫抖,腿上和腰上,都好象被針扎一樣的感覺。

  這種辛苦,委實不是常人能夠承受!

  但惟功受了下來,每天站樁一個半時辰,收功之後,他需要自己搬動兩腿,慢慢挪回屋子裡去。

  然後就是自己不停地捶打,放鬆,要很久之後,身體才慢慢恢復過來。

  站樁之餘,就是不停的拉放弓箭。

  惟功還小,用石鎖等練力氣的器械害怕練傷了身體,所以他每天拿起弓箭,看向目標,豎起弓箭,以標準的姿式瞄準目標,再拉滿,然後再鬆開,放下弓箭。

  如此循環,每天最少五百次。

  幾天之後,他的胳膊腫的不成模樣,在此之前,他也用這樣的法子打熬自己的力氣,但每天不過幾十下上百下,現在增加到五百下,身體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每天黃昏,在身體恢復體能後,再用刀劈砍木塊,也是五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