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春秋 - 第9章

姬叉

  平日裡岳小嬋看着也是被寵得無法無天的,這會兒卻似是有些心虛,不敢耍寶,老老實實退了出去。

  岳小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薛清秋美眸落在薛牧身上,眼裡無悲無喜:「坐。」

  薛牧面對着她,盤膝坐下。兩人之間隔着案幾,上面便是檀香,輕煙繚繞,薛牧心中忽然有了點荒謬感,與魔門宗主面對面,可畫面卻是帶着禪意。

  而且……她真的是薛牧此生見過最漂亮的女人。輕煙之間,芳香襲人,不知是她更香還是煙更香。同屬美人兒扎堆的星月宗里,一脈相承的神秘銷魂氣息,卻比岳小嬋多了成熟韻味,比夢嵐多了威嚴貴氣,再加上身份與武力上的雙重加成,從外到內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以薛牧在現世的經歷見聞都覺得每次見到都會心跳加快幾分,那些化妝術PS術整容術弄出來的美女沒有一個比得上這等風華。真不知道這個沒有被各種影視各種P圖各種女團大腿洗禮過的世界,人們怎麼扛得住?

  也難怪她們一宗對外從來都是輕紗蒙面,不蒙面的話走出去怕是要引發交通事故的吧……

  薛清秋悠悠開口,打斷了薛牧的沉默。

  不過說的話倒是讓薛牧挺意外的:「本宗不禁情愛,小嬋雖然特殊,但你若是真心真意,本座也沒有理由責怪。不過薛牧……」

  薛牧忙道:「宗主請說。」

  薛清秋眼神忽然轉厲:「本座在你身上沒看見真情,只有為了站穩腳跟的算計。」

  薛牧心中一凜。

  岳小嬋涉世未深,據說從小也沒見過幾個男人。不管多妖孽,在人心上終究青澀,在情之一字更是雛兒。薛清秋則不一樣了,人家縱橫世間,見事太多,旁觀之下,薛牧的心思幾乎纖毫畢現,想要瞞過實在不容易。

  好在薛牧心中還是坦蕩的,並無鬼蜮心思。沉吟片刻,還是坦然實說:「無論是誰處於我的處境裡,首要考慮的也必須是站穩腳跟,而至少目前來說,我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幫助星月宗考慮,並無虛假。至於小嬋……」

  說到這裡,薛牧頓了頓,心中猜測說不定岳小嬋在外面偷聽着,猶豫要不要說實話,權衡片刻,終於還是道:「她太小了。」

第十八章

星月無顏色

  岳小嬋確實在外面偷聽。

  「她太小了」……這四個字入耳,她心中微嘆,很難說明白自己是什麼心情。既有些失落,也有些傷感,卻又似是鬆了一口氣,總之百感交集,無法盡述。

  她太小了,而且宗門全是女人,見過的男人實在太少,對情懵懵懂懂,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歡上了薛牧。

  也許不能太算吧?只是薛牧心中總有無數奇思妙想,想法跟她平日接觸的所有人都不一樣,連氣質都不一樣,總能吸引少女的好奇心。加上薛牧長得又人模狗樣,岳小嬋知道自己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甚至產生了依賴感,算是一種比較危險的徵兆吧,師父緊張也正常。

  但她一直都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輕易動情,無論從身份從功法從修行,她若在此時動情,都可能會釀成災難性的後果。如果真是迷迷糊糊被他破了身子,那時候別說師父了,就是自己也絕不會容許薛牧活下去。

  薛牧的話語也算是給大家的關係定好了基調,其實無論哪一方,心裡都會輕鬆許多。

  只是可惜了……這個算不算少女懵懂的初戀?

  就此夭折了呀……

  岳小嬋微微抬頭,看着窗欞,仿佛能看到從中透出來的輕煙搖曳。看着看着,她的目光慢慢沒什麼焦距,繼而忽然微微一笑,如果薛牧能夠看見,會發現那笑容艷絕人寰,原本太過青澀的氣息仿佛一瞬之間就迅速成熟起來,多出了風雨後的妖嬈。

  樓內依然傳來薛清秋清淡的聲音:「既然無意,為何又對她說什麼願為妖人那種情話?」

  薛牧抿了抿嘴,有點汗顏,岳小嬋當時那一剎那的少女嬌俏是真讓他衝動得沒忍住,只能說自己根子裡就是個好色之徒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子明明只是說她太小了,什麼時候說過無意了?

  「那啥……宗主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小歸小,可人是會長大的呀……」

  外面的岳小嬋呆了一呆,近於悟道的一種心境驟然破了個一乾二淨,笑容變得哭笑不得。裡面的薛清秋也是差點沒一口氣把自己梗死,平復了好半天才失笑道:「你倒還真是個天生的魔道胚子。」

  薛牧說得很是坦然:「也許吧。總之我只知道以小嬋的魅力,真能視若無睹的,不是聖人就是太監,而我是個很正常的男人。」

  薛清秋一聲輕笑:「夢嵐可不小,你怎麼就能無視了?」

  薛牧更加坦然:「身處魔門秘地,佳人驟然入懷,必有所謀。心中只有戒懼而無其他。」

  薛清秋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魔門見事的角度和正常人還是很不同的,媚惑眾生本就尋常,薛牧坦陳定力不足沒抗住岳小嬋的魅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要是一個完全沒有修行的人真能對岳小嬋的魅力視而不見,薛清秋反倒要懷疑他別有居心了。

  其實薛清秋骨子裡還是重武輕文的思維作祟,總覺得徒弟不可能看上一個全無修為的普通人。目前好像起了那麼點意思,無非是因為年紀太小經歷太少的緣故,到江湖歷練幾年就沒事了。從這個角度看,弱雞薛牧倒算一個挺恰如其分的情感啟蒙,以後小嬋出了江湖也不會那麼容易陷入情劫。

  「無論你對小嬋是個什麼意思,在我宗的觀念里都屬尋常事。人有私慾不是罪,無能才是原罪。」薛清秋開始畫大餅:「若你真讓本座覺得不可或缺,本座甚至可以直接做主,過幾年把小嬋許配給你,又有何妨?」

  外面岳小嬋心裡一個咯噔,明知師父不過試探薛牧,心跳還是驟然加快。

  薛牧的神色反倒嚴肅下來,沉默片刻,緩緩道:「這不該是一位好師父該說的話。連日相處,人非草木,我很喜歡小嬋,並不希望她成為宗主手中誘惑拉攏人才的工具,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

  岳小嬋眼睛亮晶晶的,緊緊抿住了嘴唇。再也記不起剛才那時候是什麼情緒,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盤踞在心間,以她的年齡根本理不分明。

  她不想聽下去了,否則真不知道是不是真要跌進深淵裡。於是深深吸了口氣,果斷轉身,飄然遠去。

  無論如何,她是岳小嬋,星月宗下一代唯一的頂梁,並不該總陷在這樣的地方做小兒女態。

  薛清秋眼裡也閃過一絲異色。她們自有手段從各種細微處分辨別人說話的真偽,如果對方是個高手或許未必判斷得准,可薛牧全無修為,絕不可能瞞得過她。對於薛牧來說,她就是一個全方位無死角的測謊儀,從今天見面第一句話起,薛清秋就知道他每一句都是實話。

  別的實話也就罷了,這句實話真心有點分量。

  足足沉默了好幾秒,薛清秋才開口道:「你可知,你這句話救了自己一命。」

  薛牧沉默不答。

  「小嬋身負宗門之重,她可以玩得男人團團轉,絕不可反被男人所迷。」薛清秋淡淡道:「若是她真對你動了心,我只會殺了你,一了百了,便是小嬋怨我也顧不得了。」

  薛牧笑了笑:「其實以在下之見,宗主威凌天下,又何必總是在男女事上做文章。一代魔門,弟子行走江湖卻總想着玩弄男人感情什麼的,不嫌略低級了些?」

  薛清秋也不惱,美眸凝視着檀香輕煙,緩緩道:「本宗千餘年來在各種圍剿中艱難求存,若是不發揮某些優勢,早已滅亡多年,又豈是旁觀者誇誇其談所能領會?」

  薛牧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理解。但這也不代表自己不能動情啊。」

  薛清秋淡淡道:「歷史有無數事實證明,情之一字對本宗來說,往往意味着災難。」

  薛牧點點頭,大約涉及功法修行方面吧,看了無數小說的他完全可以理解,不管正魔都有情劫來着……說不定她們宗門還發生過什麼悲劇故事以至於十年怕井繩,這個他就不好猜了,倒是有點好奇:「這麼說來,宗主也未曾動過情?」

  薛清秋瞥了他一眼:「未曾。」

  「嘖……」薛牧微不可聞地喃喃道:「可惜了,這麼漂亮。」

  說得雖小聲,可薛清秋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卻也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你的膽子真的很大。難怪小嬋總說你和別人不一樣。」

  笑容里多了些有趣的媚意,神情頗像岳小嬋嫵媚時的樣子。慣常以魅力傾倒世間的魔門對於這種話確實不會生氣,當年她十五六歲踏足江湖的時候,可不是現在做宗主的肅然嚴厲,她也是個妖女形態來着,媚功可沒少對男人拋過,不知道多少男人曾經為之神魂顛倒,坑死了無數正道俊傑。只是自從武道踏入巔峰,數年間縱橫天下殺得血流漂杵,便自然沒有了當年煙視媚行的德性。

  星月無顏色,血手洗清秋,原本前半句說的是她的絕代芳華,後半句說的是她的蓋世魔功。時光荏苒,前半句早就被人當成代指星月宗,因為沒幾個人能純粹從女人角度看她了,聽着薛牧的話實在是很新鮮。

  依稀想到那些年自己傾盡眾生的模樣……真是,除了小嬋之外,已經好久沒人夸自己漂亮了,恍惚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成為那些板着臉的中年婦女,可其實自己今年分明還只有二十八歲,真是芳華盛放之時呢……確實是可惜了。

  薛牧聳肩道:「也許確實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許只敬畏於宗主的武力超絕,可在下對於武道沒什麼概念,首先看在眼裡的是一位絕代佳人,為我生平僅見。」

  薛清秋的笑意越發濃了,很是玩味地上下看了薛牧一陣,忽然失笑道:「你說小嬋太小……莫非你看上的其實是我?」

第十九章

脫穎而出

  薛牧真的很想說你答對了:「如果我說是,宗主會殺了我嗎?」

  「好不容易有個這麼有趣的男人,本宗可捨不得殺了。實話說,我的功法已成,可沒有小嬋那些顧慮的喲……」原本薛清秋盤膝正坐,可這時候姿態卻有些慵懶下來,斜倚着身後的靠墊,肆無忌憚地展露着完美有致的玲瓏身軀,懶洋洋地回答着,說的話更是挑逗無比,就差明着問你想不想要了。

  薛牧略略瞥了一眼那山巒起伏的盛景,很快垂下眼帘沒有再看。

  見他迴避,薛清秋反倒故意似的,眼神里媚意盈盈,聲音更是酥媚入骨:「怎麼,既然是,為什麼不敢看了?」

  薛牧淡淡道:「宗主的魅力非比尋常,怕看多了擾亂清淨心,影響思維明辨。畢竟宗主招我來此,為的是問計正事,而非儘是這些兒女話題。」

  薛清秋微微一驚,媚態慢慢消斂,認真地看了薛牧一眼,坐直了身軀。

  她忽然有點理解了,為什麼以小嬋從小接受的另類教育,還是會被這個男人引動了凡念。

  他真的很不一樣……至少,以這樣的理智冷靜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素質,如果早早開始習武,說不定早就名震江湖。

  薛牧又道:「更何況宗主既然不信情,做此姿態無非是覺得在下有趣,有意取樂。可在下不是來做玩具玩遊戲的,沒心思陪着玩下去。男人終究只有展現了自己的價值,才有底氣再論其他。」

  薛清秋微微一笑:「說得很好,希望你不是只會說說而已……那麼目前的情況,你有什麼看法?」

  薛牧吁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語言,緩緩道:「魔門各宗從早年的暗中活動到了現在站在明面,表面是因為宗主神功蓋世,又或者是如合歡宗交際廣闊有人撐腰……實際上真正的原因我認為並非如此,而是魔門得到了朝廷默許扶持,是為了用以制衡正道。宗主對六扇門看似挑釁的拆牢房換制服,實際沒有傷人,並沒把六扇門得罪死,這便是默契底線。在底線之內,六扇門會對星月宗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不會真箇計較,換句話說,你們實際有一定程度的合作關係。」

  薛清秋聽得很認真,美眸一直安靜地看着薛牧一眨不眨,等他說完,忽然伸手一招。

  一套茶具如同被人端着一樣,飄悠悠地飄了過來,準確地落在兩人中間的案桌上。薛清秋素手沏茶,為薛牧添了一杯:「如今想來……當初想要用先生做賬房,是本座識人不明了。」

  不僅不是什麼賬房,也不是發展個青樓產業,甚至不是僅僅營救夤夜。薛牧見事是處於更為宏觀的角度。

  朝廷對魔門的態度轉變,體現的是朝廷的整個江湖戰略變化。薛清秋自己當然是知道的,所以和六扇門自有她們的默契。但她是因為曾經和皇帝秘密會晤,才知道朝廷的用意,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而至今正魔兩道無數人都還沒能看穿,都以為是道消魔長什麼的,也有罵皇帝昏庸的,如星月宗內部基本認為是宗主雄才偉略的結果,真知灼見相當的少……

  薛清秋知道薛牧的信息是極少的,只從這一兩天旁觀蛛絲馬跡,以及和小嬋的一點基本交流,居然就被他看出來了,分析得絲毫不差,這真是令薛清秋感到震撼不輕。

  無論任何時代任何文化,人們對於智者的敬重都是一樣的,與文武無關。能將武道練到巔峰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滿腦子肌肉的蠢材,雄才大略者也不少。

  薛牧明明沒有一點武力,但這一刻看在薛清秋眼裡,卻似是充滿了無窮的能量。這是重要性絲毫不遜於武力的能量,魔門尊重強者,薛牧這樣的能量同樣屬於強者,所以她親手上茶,這是真正得到了她尊重的表現。

  薛牧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始終不停的觀察和思考,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便如錐落囊中,早晚脫穎而出。

  薛牧接過茶,輕抿一口。茶葉是沒炒過的青茶,以水煮開,此刻茶水也是涼的。但入口卻不覺得無味,反而有種很特別的清香在唇舌間縈繞,讓人心曠神怡。更神奇的是交談了這麼久引發的口渴轉瞬就解了,滿口生津。

  「好茶。」薛牧誇了一句,內心倒有幾分遺憾。這世界茶道看似還沒發展,只看還是天然青茶就知道了,但這種不科學的世界天然的茶葉自帶玄幻效果,這特殊香味真能碾正常炒茶一條街,即使自己「發明」炒茶也沒什麼卵用吧,可惜了一條財路。

  不對……也說不準。起碼泡功夫茶的樣子逼格高,說不定能在上層裝逼人士之間流行起來……何況這世界的特殊茶葉炒起來說不定效果更好呢?有機會可以試一下再說……

  見薛牧陷入沉思,薛清秋提醒道:「關於夤夜的事……」

  薛牧放下茶杯,沉吟道:「我有過模糊的想法。夏侯荻抓了夤夜意圖立威,這和你們暗中的合作之間是相悖的,是她理虧。宗主一怒和她硬來,估摸着是想找更上層施壓,比如……皇帝身邊人?」

  薛清秋眯起眼睛,良久才道:「為何認為我們在皇帝身邊有人?」

  「既然你們能得到皇帝不能人道的情報,最少在宮內是有人的。何況皇帝既然和魔門安通款曲,應該有個具備一定地位的中間人。」

  薛清秋這一刻忽然覺得,還好對頭那邊沒這樣的人物,不然很多事估計要完……她不知為何有了點疲憊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先生所料不差,請繼續。」

  「宗主之所以還想找我問計,無非是因為出於某些方面的顧忌,並不想和那位有過多的聯絡,或者不想讓那位親魔門的跡象過於明顯,所以希望我能提供其他的方法打開局面。」

  薛清秋索性不說話了,繼續為薛牧添了杯茶。

  薛牧沉吟道:「其實這件事直接從夏侯荻身上就能取得突破。」

  薛清秋好不容易找到個反駁的機會:「夏侯荻心志如鐵,一旦決定的事,很難動搖。」

  「夏侯荻有顯著的欲望,人有欲望,就能交換。」

  「什麼欲望?」

  「提升六扇門權威的欲望。說穿了她抓夤夜就是為此,但她應該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主意,甚至有點餿,畢竟和星月宗翻臉也不是她所願,所以今天宗主如此辱她,她都生生忍了下來。如果我們能給她更好的辦法,相信足以讓她放棄夤夜。」

  薛清秋頷首同意,說真的她原先壓根就不敢想象六扇門會不放人,和星月宗翻臉對六扇門完全沒有好處,不知道夏侯荻到底發了什麼瘋。

  「你有什麼好辦法?」

  薛牧搖搖頭:「最好讓我和夏侯荻談談,了解一些其他細節才能出主意,不然只是空想。」

  薛清秋美眸凝視他半晌:「你該知道,提升六扇門權威,便是提升朝廷的掌控力。這是朝廷千餘年想做卻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