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筐下的陰謀 - 第6章

哈蘭·科本



「是的。」

「那麼,是什麼事?」

他告訴了她。當他說到他將要為龍之隊打球時,他再次因為沒看到任何反應而感到驚奇。真奇怪。開始是溫,現在是艾絲普蘭扎。這兩人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他們生來就是為了要笑話他。但他們倆誰也不主動談論這個明顯的話題。他們在他「重返球場」這件事情上的沉默有一點點讓他很不自在。

「你的委託人們不會喜歡的。」她說。

「我們的委託人。」他糾正道。

她做了個鬼臉。「屈尊俯就是不是讓你感覺好一點?」

米隆沒在意她的話。「我們得把這件事變得於我們有利。」他說。

「怎麼有利?」

「我可以建立一些新的關係。」他說着話,而那些念頭還在不斷涌人他的腦海。「我可以進一步接觸那些贊助商們,更好地研究他們。更多的人會知道我的名字,然後間接地成為我的委託人。」

艾絲普蘭扎發出一聲嘲笑:「你認為那樣行得通?」

「為什麼行不通?」

「因為全是胡扯淡。『我的間接委託人』。聽上去像滴人式經濟(美國一種經濟學理論,認為政府與其將財政津貼直接用於福利事業或公共建設,不如將財政津貼交由大企業陸續流入小企業和消費者手中更能促進經濟增長——譯註)。」

她說得對。「到底哪個是大買賣?」他手掌衝着天花板問道。「籃球嘛,一天只打幾個小時。剩下的時間我都在這兒。我會整天帶着手機。我們只要不斷地強調我在那兒干不長就行了。」

艾絲普蘭扎帶着懷疑的目光看着他。

「怎麼?」他問。

她搖搖頭。

「不,我想知道。怎麼啦?」

「沒什麼、她說。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她的雙手放在大腿上。「那個婊子養的對這件事怎麼說?」她甜甜地問道。

她給傑西卡起的諢名。「你能不能別再那麼叫她?」

她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一旦不再爭執,她就會這樣。有一陣子——很久很久以前——傑西卡和艾絲普蘭扎至少還相互容忍着。然後傑西卡離開了,艾絲普蘭扎發現這給米隆帶來了什麼。有些人對此頗有微詞,是艾絲普蘭扎從中調解的傑西卡回來了也無所謂。

「那她是怎麼想的?」她又問了一遍。

「關於什麼?」

「關於中東和平的前景?」她嚷起來。「你以為我說什麼?你再次打球的事唄。」

「我不知道。我們還沒有機會多談這事兒。怎麼了?」

艾絲普蘭扎又搖搖頭。「我們這兒需要人幫忙。」她結束了剛才的話題。「有個人接接電話,打打字什麼的。」

「你想好誰了?」

她點點頭。「辛迪。」

米隆的臉白了。「大個子辛迪?」

「她可以接電話,幹些零活。她是個好幫手。」

「我都不知道她還會說話。」米隆說。大個子辛迪曾經是艾絲普蘭扎摔跤練習中的對手,是以肥大媽的名字出場的。

「她會整理整理東西,乾乾雜活。她沒有什麼野心。」

米隆努力不讓自己的臉抽搐。「她不是還在那個脫衣舞夜總會當保安嗎?」

「不是脫衣舞夜總會。是個球類俱樂部。」

「是我弄錯了。」米隆說。

「而且她現在是招待了。」

「辛迪升官了?」米隆說。

「是的。」

「唔,我可不想因為請她來這裡工作而耽誤了她的大好前程。」

「別缺德了,」艾絲普蘭扎說,「她在那兒只做晚班。」

「啊,」米隆說,「球類和脫衣舞倶樂部不做白天的大生意?」

「我了解辛迪。她會幹得很出色的。」

「她會把人嚇跑的。」米隆說。「她把我就給嚇壞了。」

「她會呆在會議室里。沒人能看見她。」

「誰知道。」

艾絲普蘭扎緩緩站起身。「那好,你找個人來。我是說,你是老闆,你知道得最多。我嘛,我只是個小秘書。我不敢向你發問,如何來對付我們的客戶。」

米隆搖搖頭。「你使壞。」他說。他向前靠去,將雙肘擱在桌子上,雙手托着頭。「好吧,」他最終說道,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們讓她來試試吧。」

米隆等待着。艾絲普蘭扎反盯着他。過了幾秒鐘,她說道:「是不是到了我上躥下跳對你說謝謝、謝謝那一段了?」

「不,到了我準備退場那段了。」他看了看表。「在記者招待會之前我得和克里珀談談那些血跡的事。」

「祝你過得好。」她走向門口。

「慢着。」他叫道。她轉過身看着他。「你今晚有課嗎?」艾絲普蘭扎晚上在紐約大學的法學院上課。

「沒有。」

「你想去看球賽嗎?」他淸了清嗓子。「你可以,嗯,帶上露西,如果你願意的話。」

露西是艾絲普蘭扎最近的相好。在露西之前她曾和一個叫馬克斯的男人約會過。她的性喜好好像發生動搖了。「我們吹了。」她說。

「哦,對不起,」米隆說,他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星期。」

「你什麼也沒說嘛。」

「也許是因為這事與你無關吧。」

他點點頭。確實無關。「那麼,你可以帶個新的,嗯,朋友,如果你願意。或許你可以自己去。我們是和凱爾特人隊打。」

「我放棄。」她說。

「你肯定?」

她又點點頭,然後離開了房間。米隆抓起他的茄克衫,返回停車場。馬利奧看都沒看就把鑰匙扔給了他。他發動林肯「隧道」,躍上了。號公路。他路過一家叫「頂高」的很有名氣的大型電器設備商場。廣告牌上畫了一隻臣大的衝着。號公路突出去的大鼻子,下面的文字注釋是:頂高的正在你的鼻子下面。非常形象。惟一少了的是大鼻子的鼻毛。在離「草地」體育場大約只有一英里的地方,他車裡的電話響了。

「我有了一些初步頭緒。」溫說。

「說說看。」

「格里格·唐寧的任何一個賬戶或信用卡在過去五天裡都沒有被人動過。」

「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從他的銀行戶頭裡沒人提過錢嗎?」

「在過去的五天裡沒有。」

「再早些時候呢?也許失蹤之前他從銀行里撈走很多錢呢。」

「還要再查。我不知道。」

米隆在通往「草地」體育場的出口處離開了公路。他琢磨着所有這些都意味着什麼。目前來看,還說明不了太多。但的確不是什麼好事情。地下室的血跡。格里格的失蹤。沒有往來賬目。前景真的不妙。「還有什麼嗎?」

溫猶豫着:「我很快就會知道我們親愛的格里格是在哪兒和可愛的卡拉喝的酒了。」

「哪兒?」

「比賽完了再說吧,」溫說,「到時候我會知道得更多。」

第五章

「體育運動是流傳於民間的故事,」克里珀·阿恩斯坦對着滿崖子的記者說道,「牢牢攫住我們想像力的不僅僅是勝利或是失敗。還有那些故事:堅持不懈的故事,意志堅定的故事,努力奮鬥的故事,創造奇蹟的故事,悲喜交加的故事,東山再起的故事。」

克里珀從講台上看着下面的米隆。他的雙眼恰到好處地濕潤着,他的微笑是最慈祥的祖父的笑。米隆蜷縮在耶兒,他努力抑制着鑽到招待會桌子下面藏身起來的想法。

在恰到好處的停頓之後,克里珀的目光又回到前排。記者們都很安靜。偶爾會有一個閃光燈閃一下。克里珀吞咽了好幾次,好像是在把他能繼續說下去的內在意志和決心匯集到一起。他的喉結滑上又滑下。他抬起頭,濕潤的目光落在聽眾身上。

有一點點誇張,米隆想,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場精彩的表演。

記者招待會上的人比米隆料想的要多。沒有免費的座位,很多記者還站着。今天一定是個慢工出細活的日子。克里珀不急不慢,重新找回了好像已經失去了的沉着鎮定。「十多年前,我挑選到一個才智非凡的年輕人,一個我相信註定有非凡成就的運動員。他有着了不起的起跳高度,訓練有素的場上意識。頑強堅定的內在意志,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品行良好的人。但上帝卻對那個年輕人另有安排。大家都知道在馬里蘭的蘭得歐弗體育場那個災難性夜晚,米隆·波利塔出了什麼事。我們沒有理由再揭過去的傷疤。但就像我在記者招待會的開場白里說的,體育運動是一種民間傳說。今天,龍之隊給那位年輕人提供了一次機會,來將他自己的神奇故事編織進華美的運動之毯中。今天,龍之隊允許那位年輕人嘗試着將多年前從他身上被無情奪去的東西再次搶回來。」

米隆的身子開始動起來,他的臉紅了,他的眼珠迅速轉動着,想找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但又找不到。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克里珀的臉上,正如每一個記者所期望的那樣。他睜圓了眼睛,盯着他臉上的一顆痣,他使勁使得太大了,以至於他眼前的景象為了可憐他,而變的模糊起來了。

「前途艱險,米隆。」克里珀說,現在他已經轉身直接對着米隆說了。米隆還是把視線鎖定在那顆痣上,他無法與他相互凝視。「我們對你沒有任何的保證,我不知道從此會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你『揭開勇敢生活新篇章』這段故事中的高潮部分,但是,我們當中熱愛體育事業的人們禁不住充滿了期待之情。這期待深入我們的靈魂。它也深藏在所有真正的鬥士和他們的支持者的靈魂中間。」克里珀的聲音開始劈啪作響。

「這就是現實。」他繼續說道。「我得提醒你這一點,米隆,雖然我一點也不想這麼做。我代表新澤西龍之隊歡迎你——一個有水準、有勇氣的人——的到來。我們祝你萬事如意。我們知道,無論在場上發生了什麼,你都會給整個龍之隊公司帶來榮耀的。」他停了下來,緊抿雙唇,飛快地憋出一句「謝謝」。

克里珀向米隆伸出一隻手。米隆演了他該演的。他站起身握了握克里珀的手。但克里珀還有別的意思。他用胳膊摟住米隆,把他拖往自己的懷裡。閃光燈多了起來,出現了迪斯科的頻閃效果。當克里珀最終抽回身的時候,他用兩個手指抹着自己的眼睛。嘻,這人讓帕西諾都無地自容。克里珀伸出一隻手臂,把米隆領上講台。

「重回賽場有何感想?」一個記者喊起來。

「很害怕。」米隆回答。

「你真的認為你有參加此類水準比賽的素質嗎?」

「不,並不一定。」

這瞬間的誠實讓大家都沉靜了片刻,何只是片刻。克里珀大笑了起來,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把他的話當作開玩笑。米隆沒有去糾正他們。

「你認為你仍然有投中三分球的把握嗎?」另一個記者問道。米隆點點頭。「我有投中三分球的把握,」他說,「但我不能肯定我有起身投籃的把握。」一個借來的玩笑,但是效果多好。

更多的笑聲。

「為什麼到現在才重返賽場,米隆?是什麼讓你打定這個主意的?」

「是『心靈朋友網絡』。」

克里珀站起來,舉起一隻手,擋住了更多的提問。「對不起,夥計們,到此為止吧。米隆還得穿戴整齊,準備今晚的比賽呢。」

米隆跟着克里珀出去了。他們快步穿過走廊,走進克里珀的辦公室。加爾文已經在那兒了。克里珀關上門,在坐下來之前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米隆將地下室有血跡的事告訴了他。克里珀臉色大變。「冷麵」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座椅的扶手。

「那你怎麼說?」等他一說完,克里珀就嚷道。

「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