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的救贖 - 第13章
哈蘭·科本
「非常清楚了,小法。」
「那很好,米隆。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聊。」
如果米隆能夠保住自己的舌頭的話。
小法一行三人鑽進車裡,一言不發地走了。米隆的心跳頓時平靜了下來,他抬腕看看手錶,該趕去法院了。
7
哈肯薩克市的法庭看起來就像我們在電視上常常看到的一樣,電視劇《律師本色》、《法律與秩序》以及《朱迪法官》等已經把法庭的外部特徵描述得很到位傳神,當然他們無法捕捉到細枝末節中散發出來的氣息,如引發恐懼的微弱汗臭味,過度使用的消毒水,所有的長凳、桌子和欄杆上微微發黏的感覺,米隆喜歡稱這些為滲透元素。
米隆準備好了支票本,一邊當場保釋。他和溫昨天粗略估計了一下,認為保釋金會在50,000到75,000美元之間。埃斯波蘭薩沒有案底,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這些因素對她的保釋有利;即使法官判定的金額髙出這個數字也沒關係,米隆的錢包不算太鼓,但溫名下的資產大概相當於一個歐洲小國的國民生產總值。
成群結隊的記者已經趕來,擠在法庭外面。法庭外面停滿了各種廂式車,裝備齊全,配有電纜線,蝶狀衛星天線,當然也少不了男性生殖器形狀的棒狀天線,高髙地伸向天空,仿佛在尋找不可捉摸的、能夠提髙收視率的神靈。COURTTV來了,紐約新聞、ABC新聞、CNN、目擊者新聞都來了。全國每一城市,每一個地區都有自己的目擊者新聞頻道,為什麼?這個名宇究竟為什麼這麼吸引人?還有一些低俗的電視節目,比如《硬拷貝〉、《走進好萊塢》、《時事》,儘管他們與地方新聞節目之間的區別已經變得模糊,甚至已經蕩然無存,嘿,至少《硬拷貝》之類的電視節目誠懇地承認,他們在救贖社會價值方面毫無作為,而且絕對不會有天氣預報員跳出來煩擾你。
有幾個記者認出了米隆,呼喊着名字走過來。米隆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嚴肅、堅定、關切和自信——不回答任何提問,一言不發地從人群中穿過。當他進入法庭時,首先看到的就是大辛蒂,這一點都不奇怪,大辛蒂就像走進猶太人組織的路易士·法拉坎(註:美國回教領袖)一樣引人注目。她擠在一個緊靠通道的座位上,她所在的那一排座位空空蕩蕩的,只坐着一個人——溫。很正常,如果你想要預留座位,只要派大辛蒂出動即可搞定,人們不願意費力地從她龐大的身軀旁擠過去,多數人寧可站着,或者乾脆回家。
米隆走到大辛蒂所在的那排,高髙地抬起腿,跨過她那兩隻棒球頭盔似的膝蓋,坐在兩位朋友中間。
大辛蒂還是昨天晚上那個模樣,甚至沒有稍作清洗,經過長時間的雨水沖刷,她的頭髮褪了一些顏色,被雨水溶解的染髮劑在大辛蒂的膀子前後變干,留下紫色和黃色的條紋。大辛蒂一向喜歡濃妝艷抹,塗抹在臉上的脂粉足以做成一尊石膏像,這會兒經過雨水的洗刷,她的臉就像五顏六色的蠟燭,在烈日下被暴曬的時間太長了,終於融賊了一坨。
在某些大城市裡,謀殺傳訊是很平常的事情,處理方式也如工廠的生產流水線一般。然而,在哈肯薩克市並非如此,在這裡這可是一件大事:涉及名人的謀殺兇案,絕對不能匆忙了事。
法警開始逐個傳喚,各個案子一次過堂。
「今天早上有人來找我。」米隆輕聲地對溫說。
「哦?」
「小法和他的兩個手下。」
「啊,」溫說,「這個《現代黑幫》的封面小子,是不是又發表了他經常使用的形形色色的威脅詞句?」
「是的。」
溫幾乎要笑了,說:「我們應該殺了他。」
「不行。」
「你只不過是在拖延遲早要發生的事。」
「他是法蘭克,阿徹的兒子,溫,你不能殺死法蘭克·阿徹的兒子。」
「我明白了。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寧願殺死一個出身於髙尚家庭的孩子?」
這就是溫的邏輯。
「我們先靜觀其變吧,好嗎?」
「今天的事情今天解決。」
米隆點點頭,說:「你應該去編寫人生指導手冊。」
他們陷人了沉默。案子一件件地上堂受審——一件私闖民宅案件,幾件傷害案,很多的汽車盜竊案,每個嫌疑犯看年輕,心虛卻把憤怒掛上臉上,一副硬漢的模樣。米隆忍住做鬼臉的衝動,提醒自己埃斯波蘭薩也是一名嫌疑人,可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終於,赫斯特·克里姆斯坦像陣風似的似的走進了法庭。她今天的穿着漂亮又專業:精緻的米色套裝、奶油色襯衫,精心的淺金色頭髮。她走上辯護席,法庭頓時變得安靜。兩名警衛陪同埃斯波蘭薩穿過一扇門走了進來,看到她,米隆的心像被騾子踢了一樣疼痛難忍。
埃斯波蘭薩穿着明亮的橙色連體囚服。忘記灰色和條紋囚服吧——如果有犯人想越獄,明亮的橙色囚服會像修道院裡的霓虹燈一樣耀眼,讓人很輕易地就能注意到。她的雙手被銬在前面,米隆知道埃斯波蘭薩身材嬌小——身髙約5尺2寸,體重約100磅,可是從來沒看到她像今天這麼弱小。她反叛地高高昂着頭,這就是埃斯波蘭薩,即使心裡感到害怕,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赫斯特·克里姆斯坦伸出一隻手來,搭在她客戶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埃斯波蘭薩點點頭。米隆努力想讓自己與她目光對視,在一段時間的徒勞無功之後,埃斯波蘭薩終於轉向他,直視着她的眼睛,嘴唇邊帶着一絲平和的微笑,似乎在說「我沒事」。米隆稍微安心了一些。
法官髙聲地宣布:「公訴埃斯波蘭薩雄·迪亞茲。」
「起訴的軸是什麼?」法官問。
助理地方檢察官是個面孔稚嫩的孩子,他此刻站在公訴席上說:
「二級謀殺,法官大人。」
「埃斯波蘭薩,你如何辯解?」
埃斯波蘭薩的聲音很強硬,「我無罪。」
「是否保釋?」
那個長着娃娃臉的檢察官這時說:「法官大人,公訴方請求羈押迪亞茲小姐,不予保釋。」
赫斯特·克里姆斯坦在辯護席上大喊:「什麼?」仿佛她剛剛聽到了世界上最無理最危險的一句話。
娃娃臉不為所動,「迪亞茲小姐被控殺害了一名男子,向對方連開三槍致人死亡,我們掌握很有說服力的證據……」
「他們什麼證據也沒有,法官大人,他們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間接證據。」
「迪亞茲小姐沒有家人,在本地也沒有真正紮根,」娃娃臉繼續說,「我們相信她逃跑的可能性很大。」
「這是胡說,法官大人。迪亞茲小姐是曼哈頓一家著名運動經紀公司的合伙人,她從法學院畢業,正在努力爭取律師資格,她有很多朋友,已經在本地紮根,而且沒有任何案底。」
「可是,法官大人,她沒有家人……」
「那又怎麼樣?」克里姆斯坦打斷他的話,「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這難道能夠成為懲罰一個女人的理由嗎?僅僅是因為她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這未免也太過分了,法官大人。」
法官是一名五十出頭的女性,她慢慢地靠回椅背,對娃娃臉說:「你據此提出拒絕保釋的要求確實有些過分。」
「法官大人,我們相信迪亞茲小姐可以支配數目不小的資產,而且有潛逃的合理動機。」
克里姆斯坦似乎變得怒不可遏,「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