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的救贖 - 第3章

哈蘭·科本

  特雷絲穿着一件浴袍,斜靠在門邊。

  米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只說了一句:「謝謝你。」

  她點點頭。

  「你想和我一起走嗎?」米隆問。

  「不。」

  「你不能永遠待在這兒。」

  「為什麼不能?」

  米隆琢磨了一會兒說:「你知道拳擊比賽嗎?」

  特雷絲嗅了嗅,說:「我想我聞到了運動經紀準備用運動來做比喻的味道?」

  「恐怕是的。」他說。

  「哈,請繼續。」

  「整件事情就像拳擊比賽,」米隆開始做比喻,「我們一直在彎腰、下蹲、躲閃,努力避開對手的攻擊,可是我們不可能一直就這麼躲避下去,要贏得比賽,我們最終不得不揮拳出擊。」

  她做了個鬼臉,「天啊,你這個比喻還真是缺乏說服力。」

  「即興發揮的,將就一下吧。」

  「而且不準確,」特雷絲繼續補充,「聽聽我這個吧。我們體會到了對手的威力,被狠狠地打到在地上。我們想辦法站了起來,可是雙腿麻木,視線朦朧不清,如果再遭受到對手的一記重拳,我們必敗無疑。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躲閃才是更好的辦法,只能希望不被擊中,看看能不能撐得更久。」

  說得很有道理。

  他們陷人沉默。

  米隆說:「如果你來紐約的話,打電話給我,我們——」

  「好。」

  又是沉默。「我們都知道會發生些什麼,」特雷絲說,「我們會在一起喝酒,或許還會上床,可是感覺不再相同,會很彆扭,彆扭得要命。我們會假裝重新走到了一起,可是事實上我們甚至不會給對方寄聖誕卡片。我們不是戀人,米隆,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可是我還是很感謝你,我會保存這份感激。」

  鳥兒鳴叫,海浪溫柔吟唱。溫站在沙灘上,雙臂交叉,身體則一動不動,展示着令人敬畏的耐心。

  「好好地繼續生活吧,米隆。」

  「你也是。」米隆回答。

  米隆和溫乘坐快艇駛向遊艇,一個船員把手伸給米隆。米隆握住船員的手躍上甲板。遊艇上路了,米隆站在甲板上,看着島嶼的海灘越變越小。他斜靠着一根柚木圍欄。整條遊艇都是用柚木做裝飾,呈深色調,顯得豪華氣派。

  「給你。」溫說。

  米隆轉過身來,溫扔給他一罐Yoo-Hoo,這是米隆最喜歡的飲料,味道有點像蘇打汽水和巧克力牛奶的混合物。米隆笑了,「我都已經三個多星期沒有喝這個了。」

  「戒斷期痛苦症狀,」溫說,「一定非常難捱,我想。」

  「沒有電視,沒有Yoo-Hoo,我能活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蹟。」

  「是啊,那簡直就是苦行僧的生活。」溫回頭看看逐漸消失的島嶼,又補充了一句,「哦,應該說是經常做愛的苦行僧。」

  兩人都沉默了。

  「我們多長時間能夠回家?」米隆問。

  「乘船航行需要8個小時,」溫說,「在聖巴特有一架飛機在等我們,飛行需要4個小時。」

  米隆點點頭,他搖一搖手裡的飲料罐,「砰」地打開,痛快地喝下一大口,然後轉身面對着海水。

  「對不起。」他說。

  溫沒有搭腔,或者,有這句話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遊艇逐漸加快了航行速度,米隆閉上眼睛,任憑噴濺而起的水花輕柔地灑在臉上。他想起了克魯·海德。克魯不相信經紀人,按照他的說法,那些人「離流氓也就只差一小步」,所以他找米隆為他談判,簽約,儘管當時米隆還只是哈佛法學院一年級的學生。在談判的過程中,米隆對經紀人的業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MB運動經紀公司也應運而生了。

  克魯是個討人喜歡的麻煩蟲,他不加掩飾地瘋狂追逐美酒、女人和音樂,更不要說其他任何能夠讓他的手、鼻子、靜脈等感官興奮的東西了。克魯從來不願意參加他不喜歡的宴會,是個脾氣暴躁的大塊頭,然而內心卻是一個可愛的泰迪熊。他有着孩子氣般的帥氣,也有着老套的大男子主義。他是個魅力無窮的傢伙,每個人都會喜歡他,甚至包括長期忍受他的壞脾氣和大男子主義的妻子邦妮。他們的婚姻就像是一隻飛盤,邦妮會把克魯扔出去,等他在空中盤旋一段時間之後,又把他抓回到手裡。

  克魯似乎不斷在退步,米隆已經無數次地幫助他從麻煩中脫身。這些麻煩包括:服用禁藥遭致停賽、酒後駕車等等,不一而足。克魯驕傲自大、盲目膨脹到了個人魅力的極限。後來,洋基隊將他交換過來,對他進行了魔鬼式的嚴格訓練,給他一個最後一次恢復狀態重整旗鼓的機會。克魯平生第一次進人恢復中心,開始參加戒酒互助會,他的快速球也重新恢復到了時速90英里以上的水平。

  溫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想聽聽到底發生什麼嗎?」

  「我自己也不肯定。」

  「哦?」

  「上一次我就搞砸了,你警告過我,可是我不肯定聽你的。最終,很多人因我而死,」米隆感覺到淚水湧上雙眼,趕緊竭力忍了回去,「你不知道結果有多糟糕。」

  「米隆?」

  米隆轉頭面向他的好朋友,兩人四目相對。

  「你要戰勝自己。」溫說。

  米隆「哼」了一聲,一分是自怨自艾,兩分是自嘲地笑着說:「你從不會安慰我幾句。」

  「也許你更喜歡我說一些毫無實際意義的廢話。」溫說着,轉了轉酒杯中的液體,喝了一小口。「請在以下的選項中作出你的選擇,然後我們再繼續我們的話題:生活很艱難;生活很殘酷;生活沒有目標;有些時候好人也不得不做壞事;有些時候無辜的人會喪生。是的,米隆,你搞砸了,可是這一次你會做得更好;不,米隆,你沒有做錯,這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臨界點,現在你知道了自己的極限……我現在可以停下來了嗎?」

  「停止吧,求你了。」

  「那麼,讓我們開始談談克魯·海德。」

  米隆點點頭,痛快地將手裡的那罐Yoo-Hoo一飲而盡。

  「我們的大學老友看起來各方面的進展都非常順利,」溫說,「他投球很棒,家庭生活也似乎恢復了正常,通過了藥物檢測,每天都早早回家。然而,就在兩個星期前,一次藥物檢測的結果出人意料地呈陽性,於是,一切又都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