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 - 第20章
三戒大師
第43章
金針渡厄
在兩位太醫宣布無救後,秦雷又奇蹟般地把念瑤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但是女孩的情況很不好,氣息、脈搏、心跳都很微弱。好像風中的蠟燭,隨時會熄滅。
秦雷思考一下,覺得自己在沒有強心針之類藥品的情況下,調理病體還不如浸淫醫藥幾十年的老太醫。於是對沈青道:「去把那兩位太醫請回。」
沈青轉身剛要走,秦雷起身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秦雷沒想到兩位太醫還在門外,他向兩人深施一禮,抱歉道:「方才小子無禮,粗魯對待兩位先生,實在罪該萬死。小子在這給二位道歉了。」又深深鞠了一躬。
兩位花白鬍子的老太醫相視苦笑,雖說這些太醫品秩不高,但人吃五穀雜糧,誰也不敢保證那天家裡就用到大夫,所以等閒王公也不願隨便得罪這些杏林聖手。不過今天秦雷起初的作為,雖令他們心中不滿,卻也不敢記恨,畢竟對方的身份擺在那裡——皇子而且是出質十六年回京、剛剛受過百官一拜的有大功的皇子。雖說不上炙手可熱,但想必皇帝陛下不會虧待於他。
既然這位小爺放低姿態道歉,兩位太醫也樂得就坡下驢,連忙還禮,其中一個微胖地笑道:「殿下多禮了,逝者床前,每多情緒激動,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另外一個也頷首道:「正是此理,殿下想要單獨送送那位姑娘,正是至情至性真性情,令人佩服,佩服。」
秦雷見兩位搖頭晃腦的口出喪門之言,心中不悅。但是有求於人,面上只好掛着微笑:「兩位太醫,那姑娘似乎又有氣了。」
兩個太醫撥浪鼓似地搖頭,齊聲道:「不可能,分明是生機全無,魂飛魄散了。」
邊上的沈青怒道:「那姑娘分明被我家殿下救回了,你們兩個去看看便知。」
兩個太醫也怒道:「正要去看看,我們太醫院說沒救的人,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說着顫巍巍走進屋裡。秦雷忙命衛士們上前扶住。
望着他們的遠去的背影,秦雷面色異常冷峻。
……
未幾,屋內傳來兩聲驚呼,秦雷眉頭稍展,也進了屋。
就見兩位老太醫如顛似狂地向他撲來,秦雷伸手按住兩人的肩頭,止住他們的來勢,才沒有撞在一起。
兩個老太醫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胖的那位顫聲道:「老朽行醫數十載,醫人無數,卻從沒見過不施藥石就能生死人肉白骨的。」
另一位深深作揖道:「原來殿下乃是扁鵲再世、醫壇聖手。之前多有不敬,恕罪恕罪。」
秦雷哪有心情與他們聒噪,強笑道:「不必客氣,還是請二位先生先給姑娘診治。」
哪知兩位太醫齊齊躬身道:「有殿下這大國手在,我們豈敢班門弄斧。還請殿下賜教。」
秦雷背後的沈青能看到他的拳頭攥起來又張開,看起來忍得很辛苦。秦雷強壓下心中邪火:「救人要緊,二位快快醫治,休要推辭。」
兩人還要說話,秦雷氣急敗壞道:「想不想學我的手段?」
兩位太醫點頭如小雞啄米。
「從現在起不准說一句廢話,全力把人治好,我就傳你們。」秦雷拂袖道。
胖太醫剛想問:「此話當真?」便被另一位一把捂住嘴,拖到念瑤床前開始望聞切。
兩位太醫抖擻精神,全力救治,唯恐把別人已經救活的人再治過去,把一生名頭付諸東流。這也是方才兩人推辭的主要原因,但最終還是擋不住杏林神術的誘惑,接下了這治好了算別人的,醫不好算自己的破差事。
既然忝列國家最高醫療機構成員,自然是名不虛傳。片刻診斷結束,胖太醫對秦雷恭敬道:「殿下,這位姑娘因一段時間不能呼吸,肺中生痰,阻塞氣血運行。若不及時散去淤積,恐怕病人會成為口不能言,體不能動的活死人。」
秦雷讚許地點點頭道:「不錯,可有什麼治療方案?」
另一位太醫道:「倒是有一個法子,請殿下指正。先由老朽為姑娘推宮活血,化開淤積。再由黃大人施以金針渡厄,徹底為姑娘疏通血脈。」
秦雷起身肅容道:「還不知兩位太醫大名?」
胖太醫拱手道:「老朽黃廷,忝為太醫院右院判。」
另一位也拱手道:「老朽許恭才,忝為太醫院御醫。」
秦雷溫言道:「原來是黃院判和許大夫,有勞二位了。」
兩人躬身退回床前,許御醫拿出一塊藍絹,鋪在姑娘肩上,施展推拿功夫,推宮活血。按摩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擦着汗退下。七老八十的人做這麼一套動作確實損耗不小,秦雷忙讓沈青扶住坐下,又叫護衛去廚房要寫滋補元氣的飲品。然後同許御醫一同觀看黃院判的金針渡厄。
黃院判的那雙白白胖胖,保養得很好的手靈活無比。隨着手指舞動,一根根細如髮絲的金針刺入姑娘周身穴道。轉瞬間在姑娘周身下了三百六十根金針。
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罐,打開瓶蓋放在桌上。又拿出火摺子點着。待小罐溫度升高,便在姑娘的幾處大穴炙烤。
等到全部做完,胖胖黃院判已是的滿身大汗。歇息片刻,他對秦雷道:「萬幸殿下救治及時,再加上許太醫和老朽的小手段,姑娘已無大礙。」
秦雷這才放心。許太醫接着道:「老朽有一套舒筋活血的手法,殿下可以讓下人學了,每日三次為這位姑娘推拿。再配上幾付藥,調養些時日便會痊癒。」
第44章
金屋藏嬌
兩位太醫知趣的沒有立即提出學習秦雷的神術,而是傳了他推宮活血的法子,又開了方子,再囑咐幾句便告退了。
秦雷送走太醫,已是正午時分。有內監喚他去前廳用膳。秦雷想了想,吩咐沈青找幾個宮女照看好女孩,便去了前廳。
飯桌上空空如也,太子坐在正位,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讓秦雷坐下,摒退左右,看了秦雷一會,才緩緩道:「五弟,你自幼出質在外,對於咱們皇家體統可能並不了解。」
秦雷默不作聲。
太子端起茶盞,輕輕品一口茶,繼續道:「皇家乃是天下第一家。就要有天下第一家的樣子。就要時刻注意以身作則、垂範天下。」
秦雷微微點頭。
太子見他點頭,語氣稍緩:「今日之事,你做得很不好。」
秦雷抬起頭,驚訝地望着太子。
太子看着一臉茫然的弟弟,想起他可憐的身世,不忍再責備。柔聲道:「倘若父皇知道這事,必然要把那個宮女投入井中,你也逃不了宗人府的二十鞭子。」
秦雷澀聲問道:「為什麼?」
太子起身來到秦雷身邊,手搭在他的肩膀,輕聲道:「一個宮女,被皇子寵幸,不感恩戴德,反而不知進退,狂妄不悖。竟然敢在皇子寢室中自縊,破壞你的氣運。按秦律,當夷三族。」
秦雷忍不住輕笑一聲,太子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好笑得?」
秦雷搖搖頭,苦笑道:「沒有,臣弟只是想起一件好笑得事情。」
太子使勁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座位溫言道:「下次有這種事情,一早就把人攆出去,不要留在屋裡。別弄得跟今天一樣不利索。」
秦雷啞然失笑,想說:「那不成了招妓了?」卻實在沒心情開這個無聊的玩笑。
太子知道他初來乍道,還要有個適應過程。想了想,笑道:「好歹也是五弟在大秦的第一個女人,二哥就幫你擋下這事了。再幫你找個外宅,把她銷了籍,送出去。你看可以吧?」
秦雷見太子一幅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也只好苦笑着謝過太子。
太子點點頭,見秦雷悵然若失的樣子,安慰道:「五弟不必多心,二哥沒有怪你。趕明我送你去張師傅那學學禮儀,就不會犯這種錯了。來,先吃飯。」輕輕敲了敲桌沿,等候多時的宮人流水價的端上各色午膳。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飯後辭別太子,秦雷回到閣樓,坐在姑娘床邊,望着那張熟睡中的臉蛋。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可他心中卻波濤洶湧。
秦雷來到這個世界,便被軟禁在齊國質子府中,與鐵鷹可是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然後籌劃回國,可以說是禮賢下士、也可以說是低三下四。再然後回國路上,三百鐵衛生死相隨,視他如師。也沒有在意過自己的身份。
可以說,他從來都把大秦皇子這個身份當作一個可利用的工具,攫取利於自己生存的資源。再說在齊國,也沒有誰會把別國皇子真正當回事。
然而,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從踏入大秦、進入中都。這個飄渺虛無的身份一下具體化起來。這個身份帶來的不止是榮耀地位,還有許多束縛,許多不得已。
他的許多不經意的行為,也許會給接觸過的人帶來很多不可承受的災難。
這是皇權為他帶來的光芒,只是這種光芒對普通人來說,太過銳利。
床上的姑娘的腿稍微蹬了下,把他從沉思中喚回。秦雷檢查一下,一切正常,不過是噩夢中無意識的動作。
這時他才第一次仔細的端詳這位姑娘的面容,蒼白的鵝蛋小臉,長長的睫毛,可愛的小鼻子,還有緊緊抿着的小嘴。額前因為噩夢濕了一片,幾縷秀髮粘在上面,楚楚可憐。
……
秦雷一日三次親自為念瑤按摩推拿,再加上湯藥輔助,這樣過了幾日,女孩的脈象漸漸平穩,各項體徵都趨於正常。
只是遲遲不肯醒來,黃許兩位太醫也沒有法子。秦雷知道這恐怕是病人身體的自我保護髮揮作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醒來了。但是也可能就此成為植物人。
太子已經提了好幾次為他找好外宅的事情,實在不能再拖了。
七天後的一個清晨,一輛馬車從東宮後門駛出,穿過王公貴族府邸,沿着烏衣巷,七扭八拐行到一處幽靜的小巷。
一身素色長袍的秦雷從車廂中小心翼翼的抱下沉睡中的女孩,在沈青的護衛下,走進一個青磚小院。
院子裡種着一顆大槐樹,樹冠蓬勃,遮住了大半個院子。裡面早有幾個丫鬟僕婦迎着秦雷進了北屋。
房間已被打掃乾淨,裡面的鋪蓋擺設都是新的,秦雷把這個和自己有着奇怪關係的女孩輕輕放在炕上,捋了捋她頭上的秀髮。
看了好一會才把視線收回,對一邊伺候的丫鬟說:「我這妹妹就勞煩各位照看好了,我會每日來看的。」
說完對沈青道:「在這裡設一個小隊的崗。」
沈青點頭應是,下去安排不提。
秦雷走出屋,在槐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一動不動。周圍的衛士自然而然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四散開來。以免打擾殿下。
過了小半個時辰,這靜謐才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打破,自進城後多日未見的石威出現在了門口……
第45章
大秦第一負翁
石威按照秦雷的要求,一進城就回沈家,這是回國後第一次相見。
石威微微激動地俯身給秦雷行禮,秦雷微笑着讓他起來坐下說話。
兩個人沒有寒暄,秦雷直接問道:「外公家到底是個什麼態度?怎麼到現在沒有回音?」那夜沈夫人盛情邀請秦雷前去做客,秦雷也想好好感謝下對自己有大幫助的沈家。於是第二天便送去拜帖。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沈家的態度非常奇怪。到現在已經八天過去了,沒有絲毫回應。
石威見秦雷非常在意這件事情,向左右看看,低聲道:「殿下,老太爺讓我給你帶句話:稍安勿躁。」
秦雷『哦』一聲,沉吟一會,又問道:「那可打聽到陛下對我有什麼安排。」
石威笑道:「老太爺說,殿下儘管放心,您有為國出質的資本,再加上能體諒軍方,自然有文武為您說話。」
秦雷點點頭,也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又問道:「咱們受傷的兄弟可安頓下了?」
石威點點頭,道:「咱們這些兄弟不僅是殿下的兄弟,還是沈家的兒郎。在這件事上,老太爺很高興,夸您不愧是他的好外孫。」說完偷瞄一下秦雷,見他臉色如常,才接着道:「只是……」
秦雷瞪他一眼,笑罵道:「你這個東西,最多鬼心眼。先報喜後報憂,快把屁都放出來,一氣愁死你家小爺得了。」
石威嘿嘿道:「那我就說了,只是老太爺說您制定的撫恤章程有點高了,只能先按照府中慣例發了,不足的先用他老人家的私房錢墊上,也免得人亂嚼舌根。」
秦雷頷首道:「這是正理,本來就是咱們自己出錢,只是先借外公家的錢墊上,當然不好亂了規矩。」說到這,他摸摸下巴,無奈笑道:「加上在上京的開銷,我大概欠了外公家五百多萬兩銀子了吧?」
石威只是笑,也不答話。
秦雷嘆道:「這大秦第一負翁的滋味,也沒有什麼感覺呀!」
石威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哈哈笑道:「沒有人要債的負翁也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