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 - 第7章

三戒大師

  沈洛佩服的點頭道:「我們擔心惹惱了我大秦軍方,準備路上假扮齊國刺客行刺殿下,給軍方開戰的理由。」

  館陶笑道:「現在齊國會派人剿滅咱們,倒是不愁理由了。」

  沈洛不好意思笑笑,說道:「咱們還有別的布置,可若想與軍隊對抗,實屬妄想。」

  館陶想了想,問道:「上月刺殺殿下的刺客查到了嗎?」

  沈洛點頭道:「查到了,是南楚的黑旗密探。」

  秦雷嘿嘿笑道:「想不到我還蠻搶手的。」

  館陶也開始習慣這位殿下脫線的性格,他手指輕叩桌面,分析道:「楚國定然願意秦齊開戰,很有可能也會出手。」

  沈洛苦笑道:「大秦軍方若知道齊人放了咱們殿下,多半也會出手。再加上我大秦皇家密諜,足有六七股勢力糾纏,混亂不堪啊!」

  館陶停下敲擊,手按桌面道:「越亂越好,亂才好渾水摸魚。若只有咱們與百勝軍,反而無法脫身。」

  秦雷起身踱了幾步,堅決道:「諫之先生說的對,我們必須讓局勢亂起來。舅舅,告訴我們的人,加緊行動,把那裡弄個天翻地覆。」

  沈洛起身領命,秦雷指着地圖某處,對他細細吩咐,館陶在一邊聽着,越發讚嘆,這位五皇子思維縝密,計劃周詳,更難得的是奇正相和,不一味行險,實在不像一位十六歲的少年。

  ……

  雨停了,沈洛走了,館陶也去休息了。

  秦雷把自己浸在黑暗裡,細心擦拭着一件件古怪的裝備。百勝軍的事情給了他很大的壓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異常脆弱。張諫之說,百勝軍不敗,全靠百勝公只打必勝之戰。所以,到時來圍殺自己的軍隊從數量到質量一定是壓倒性的,不可能靠僥倖突圍。

  他將一隻只細小的弩箭插入臂弩,突然自嘲道:「若不做這些動作,還可苟延殘喘一陣子。這下子成了老壽星吃砒霜,自嫌命長了。」

  之後,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來,還哼起了走調的流行歌。

  鐵鷹依然盡忠職守地站在門外。

  ……

  三天後,那位吃了兩萬小康之家一年口糧的黃公公前來宣旨,言道:秦皇有子,其名為雷,其性淑、其德昭,為兩國邦交勞苦功高。今感其誠,憫其孝,皇恩浩蕩,賜金還國……

  黃老太監一走,秦雷便把黃燦燦的聖旨從案台上取下,細細打量輕輕摩挲。對鐵鷹笑道:「這可是好東西,看這做工,看這面料。過個千百年就值老鼻子錢了。」

  鐵鷹自動忽略這句,對秦雷道:「殿下,您吩咐的事情辦好了。」

  秦雷一聽,把那聖旨隨手一卷,投到插雞毛撣子的瓷瓶里。大聲笑道:「快抬上來。」

  鐵鷹一揮手,四個沈家衛士抬一個漆黑的鐵箱子進來,這箱子五尺長二尺寬三尺高,還箍着鐵箍,最出奇的是上面居然有十幾個鎖眼。鐵鷹上前,掏出十幾把鑰匙,又拿出一張紙,照着上面的順序,依次打開所有的鎖,箱子才『咔嚓』一聲彈開。

  裡面有個胡亂顫動的麻袋,秦雷上前踹了箱子一腳,麻袋才停下動彈。他問鐵鷹道:「這是什麼東西?」

  鐵鷹跟四個衛士相視一笑,對秦雷道:「這便是國師的那個侄子,這小子一人在街上閒逛,見到咱們抬的箱子,非要看看裡面是什麼。咱們就把他誑到沒人的地方綁來見您了。」

  秦雷喜笑顏開,吩咐衛士把麻袋提出來,鐵鷹在上面狠狠踹兩腳,裡面殺豬一般嗚嗚叫起來。

  秦雷鐵鷹呲牙道:「這樣不好吧!快把這位公子放出來。」

  鐵鷹也不反駁,抽出腰刀,『唰』一聲,把麻袋削開,露出一個滿面驚恐的馬臉青年,他的手腳被縛,嘴巴不知被誰塞了臭襪子,看上去悲慘至極。

  秦雷端詳片刻,抬腿作勢要踹馬臉,唬的他身體蜷成一團,瑟瑟發抖。秦雷對鐵鷹道:「隔着麻袋什麼都看不到,這樣多好……」

  ……

  馬臉不停的磕頭,眼淚鼻涕一起湧出,看來是嚇壞。

  秦雷溫和的對他說道:「公子別害怕,反正要挨打,還不如痛快些來的舒服。」

  馬臉口中嗚嗚,似乎在求饒。

  秦雷抽出一個衛士的腰刀,在手中舞幾下,對鐵鷹道:「玩累了就剁碎餵狗,別像上次弄得到處是血。」

  鐵鷹嘿嘿笑着接過刀,狠狠點頭,粗聲道:「公子瞧好吧!咱們先把這小子渾身骨頭敲碎,他就老實了。」

  馬臉青年終於嚇暈過去……

  秦雷與鐵鷹交換下眼神,讓衛士把馬臉拖下去。

  鐵鷹湊近問道:「殿下,莫非真要剁了?」

  秦雷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轉又開心道:「本來就想耍耍至善得了,這小子竟自投羅網,哎!天予弗取,必受天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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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山中蘭】

第14章

告別上京城

  得到可以歸國的旨意後,秦雷依規矩進宮拜謝了齊國太后、皇帝,便等着三天後黃道吉日出發。

  沈洛又付出了幾百萬兩白銀的代價上下打點,最終讓齊國同意由鐵家出一半的護衛力量。倘若上官丞相知道已經離開質子府的張諫之會在城外與秦雷會合,定然不會被那十八個江南歌姬迷花了眼。

  這幾日還有個新聞是國師的侄子又丟了,但這小子時常失蹤,也沒有多少人在意。

  三天後的清晨,霧氣剛剛散去,五輛大車駛出質子府,拐到朱雀大街,半個時辰後出了上京城東門,在那裡與兩支護衛匯合,上了官道。

  沈洛的子弟兵有三百多人,除了被派出去執行任務的,全部匯集到秦雷身邊。對於這種異乎尋常的關愛,秦雷還是很感激的,沒有沈洛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只能選擇亡命天涯。這與他的親生父親——秦國皇帝的漠不關心,甚至是無情利用對比尤其強烈。

  出發後不久,秦雷從車中探出頭來,問駕車的鐵鷹道:「那箱子給至善送去了吧?」

  鐵鷹笑道:「送去了。那和尚還稱讚咱們的箱子設計精巧呢。」說着竟捧腹大笑起來。

  秦雷也忍俊不禁,嘿嘿道:「是呀!想必到現在還沒打開吧!」

  鐵鷹忍住笑意,費勁道:「十幾把鑰匙,又沒有圖紙,定要費一番功夫。不知打開後他是個什麼表情?」

  秦雷正經道:「咱們最是厚道,說給他什麼便給什麼,絕不討價還價。」

  鐵鷹又想起那箱花了二兩銀子從蒙學館買來的《百家姓》、《千字文》,的確是不值錢的字畫。只是不知大和尚會不會失望。

  秦雷笑道:「大和尚不會失望的,那個小子不也在箱子裡嗎?咱們真的太善良了。這樣不好,下次得改。」

  鐵鷹裝腔道:「遵命。」他們把國師的侄子暴揍一頓後,逼他寫下認罪書、投誠書、借據、賣身契若干,又餵下迷藥重新塞回箱子。

  秦雷突然面色嚴肅下來,對鐵鷹道:「鐵大哥,你發現一件事情沒有?」

  鐵鷹也緊張起來,凝神靜聽下文。

  「你現在開朗了很多。」秦雷神秘兮兮道。

  ……

  鐵鷹身體一晃,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馬兒吃痛,撒腿狂奔。

  車隊行了小半個時辰,鐵鷹輕敲車門,對秦雷道:「殿下,到了。」

  秦雷點點頭,仔細整了整衣冠,開門下車。鐵鷹已經叫停了隊伍。

  主僕二人拐下官道,在荒草淹沒的小路上行了一刻鐘,到了一座雜草叢生的墳前。

  漢白玉墓碑的陽面是朝西的,鐫刻着「大齊孝懿貴妃之墓」八個大字!這裡竟然是大秦長公主,齊國皇妃,秦雷姑姑的長眠之所。

  秦雷對這位命苦的姑姑所知不多,皆是來自鐵鷹的轉述,知道自己沒有中途夭折,能夠長大成人,全靠這位長公主的悉心呵護,倘若她還在世,自己想必過得很好。

  應該來看看她。

  長長的艾草長的極茂,覆蓋了整個墳頭。荒涼的景象無聲訴說着長眠的公主心中的抑鬱和絕望,也讓拜祭的人越發沉重起來。

  秦雷擺上祭品,誠心誠意的替原本的小質子磕了三個頭,輕聲道:「雖沒見過面,我也能知道你心裡的苦。我們回家吧!」說完,捧起一抔墳上土裝進鐵鷹手中的瓷罐中。

  做完這事,秦雷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公主墳,便轉身大步離開。

  那墳依舊孤零零的立在那裡,面向西方。

  一曲胡笳十八拍,多少幽怨離人淚。

  ……

  護送質子回國的隊伍出了上京,沿大河一路向西,要途經東齊五省二十二府,最後渡過大河渡口黃泥渡,再行八百里,便可到秦齊對峙的前線——函谷關。

  秦雷已經知道這個世界與原來那個世界相比,大了很多,也有很多不同。此時他正在車廂里里研究一張沈洛重金收購的齊國軍事地圖。路況不好,馬車顛的厲害,同一輛馬車上的沈洛面色很不好,秦雷卻不擔心他會嘔吐,因為已經吐無可吐。

  車廂里還有一人,是化裝成沈洛師爺的館陶先生張諫之,他跟着沈家衛士與大部隊匯合,連騎了兩天馬,把檔磨得血肉模糊,終於熬不住,也鑽進了馬車。

  秦雷把視線從地圖上移開,對劈叉躺在軟榻上的館陶笑道:「過了允州便出了京畿,咱們的好朋友隨時都可能找上門來了。」

  張諫之慘笑道:「反正學生手無縛雞之力,全靠殿下了。」

  秦雷笑罵道:「若是相府來客,便把你交出去了事,省我一份口糧。」

  兩人嘿嘿低笑,這車是沈洛座駕,除了防震性沒法解決之外,其他的性能很不錯,至少隔音很好。

  館陶和秦雷一見如故,亦可以說是都有那麼一股子騷包勁,臭氣相投,所以極為相契。

  館陶嘿嘿道:「再走兩天,便進入乾州群山之中,咱們的惡客在那裡久候了。好在百勝軍那個大肚子不會來,不然真沒有那麼大的席哩。」

  秦雷點頭道:「是呀!山地陡峭,不利於軍隊展開,百勝軍應該不會參與這波攻擊。」

  一邊的沈洛眯起眼睛,目光亮的滲人,悠悠道:「那麼,就當是熱身吧!」

  秦雷堅決道:「對,熱身!」

  ……

  兩天後,車隊進入連綿的乾州群山,乾州群山延綿數百里,相互重疊,犬牙交錯,山里套山,山外有山。馬車自然顛簸的更厲害,秦雷他們不得不下車換馬繼續前進。在山間小道迤邐而行,隊伍前後相距一里。

  此時已是暮春季節,山中芳菲漸歇,到了草木開枝散葉、積蓄精華的時候。今年雨水又足,是以山間路旁鬱鬱蔥蔥,層巒疊嶂。若不是一路危機四伏,倒不是為一程愉快的旅途。

  ……

  隊伍曉行夜宿,晚上就歇在山間,秦雷讓沈洛派出斥候,又親自安排值夜,才去睡下。眾人見他小小年紀調度有方,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執行下去。

  一日,隊伍進到一處一面高崖一面樹林的山路。秦雷心中惱火,明明囑咐斥候有易於設伏的地形要提前報告,卻出現如此紕漏。

  他剛要命令隊伍停下,突襲開始了。

  數塊巨石從一側山崖上滾落,帶落無數小石塊,下雨一樣往行軍隊伍砸來。秦雷來不及約束隊伍,只能大聲命令他們分散臥倒。

  石雨『劈里啪啦』猛烈砸下來。有盾的兵士紛紛擎起盾,小塊落石擊在上面砰砰作響,倘若運氣不好遇到大些的石塊,輕則筋折骨斷、重則直接被壓在底下,血肉模糊。

  沒有盾的士兵,有的四處亂奔,盼望僥倖躲過劫難;有的蜷在地上抱住後腦勺,祈求神佛保佑。一時間慘叫聲、哀號聲、咒罵聲,聲震山谷,竟壓倒了落石的聲音。

  幾乎同時,唿哨響起,上百黑衣人從另一側山林中殺出,全速直撲秦雷所在的中軍,沈家衛士不顧仍然滑落的石塊,紛紛起身,迎上敵人,頓時間喊殺聲充斥山谷。

  鐵鷹憤怒地盯着四散逃開的齊軍,啐了一聲,拔刀護衛在秦雷身旁。

  秦雷沒有被方才的落石傷到,他看到沈家衛士英勇卻毫無章法的抵抗敵人的進攻,人數占優的沈家衛士竟然左支右絀,勢如危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