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秀 - 第1章

Loeva(柳依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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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閨門秀

作者:Loeva

文案:

趙琇有個哥哥是侯爺,親的

她家世、容貌、才學、女紅、能力,樣樣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別人看來

她仍舊是個

半路上道的侯門千金

與那些根紅苗正的大家閨秀

不能比

可是……

誰要跟她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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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建南侯府

大楚承慶元年,老建南侯趙柱忽然急病去世了,享年六十三歲。

說起這位老建南侯,那名號可是響噹噹的,別說京城中人,就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位開國英雄,兩朝元老。

想當年清兵入關,攻入北京城,大敗李闖,又要揮兵南下的時候,太祖皇帝高融正在山東做一個五品守備,老建南侯趙柱那時是他手下的把總,只是個小小的七品武官,因太祖皇帝出身嘉定,而趙柱卻是奉賢人,兩地相隔不過百多里路,算是同鄉,兩人又同在異地,因此格外親厚些。太祖皇帝見清兵來勢洶洶,不忍見山河破碎,生靈塗炭,便聯合山東官軍奮起抵抗,從第一場跟清兵的交戰開始,趙柱就一直追隨在他身邊,可謂親信。

太祖皇帝乃是奉上天欽命拯救天下百姓之人,於夢中受西王母三十三卷神兵天書,早在任職守備時,就已訓練出一支人人誇讚的鐵軍,又借天書上所記載之秘法,制出神兵天火,清兵來襲者皆被炸為血雨,帶兵的將領更是無論官位高低,身居何處,哪怕是在萬人之中,都會被人無聲無息地殺死,死狀均是眉間一個血洞,行刺者卻無影無蹤,清軍由此大亂。太祖大軍將清軍趕出山東後,就接到了南明弘光帝的旨意,受封為平北大將軍,需得奉旨北征,奪回北京城。朝中大臣為了讓平北大將軍安心打仗,還派人將他家小都接到了南京城安置,同行的還有數十名山東武官的家眷,其中就有趙柱的父母、妻子與長女。

誰知道,就在太祖皇帝帶着趙柱等人奉旨北上打清軍的時候,狡猾的清軍繞道打入了南京城,將弘光帝與朝臣殺死,太祖皇帝與趙柱的家眷也於亂軍中失去了音信。等太祖皇帝回過頭來光復南京城,一路將清軍趕回北方時,太祖皇后才帶着兒子與家人在義士護送下與太祖皇帝團聚,趙柱家眷卻在逃亡途中與他們失散了,據說是為了幫他們引開追兵,為此太祖皇帝當場就在趙柱面前流了眼淚,答應定會找到他的父母妻女,報此救命大恩。

後來太祖帶兵打下北京城,殺了清軍的攝政王和數名王公大臣,將他們趕出關外,接着平定天下,已是數年後了,趙柱家眷也找到了,但他父母俱已在逃亡途中去世,妻子也百病纏身,太祖皇后特地帶着兒子前去探望,與趙柱元配抱頭痛哭。太祖皇帝感恩,等到他決定立國,開始封賞下屬時,第一個就給趙柱封了開國一等侯,趙家榮寵一時冠絕京城。

趙柱深得皇家恩寵可不僅僅是因為家眷對太祖妻兒有救命之功,光復北京城後,他還隨着太祖皇帝到處跟清兵打仗,立下汗馬功勞。大楚立國之後,太祖皇帝曾一度在立儲之事上搖擺,也是建南侯趙柱相勸,他才沒有廢去嫡長子的太子之位,改立寵愛的幼子穎王。去歲太祖薨逝,太子順利繼位,對建南侯簡直就敬重得沒邊了,可惜老侯爺雖然平時瞧着身康體健,跑得動快馬,拉得動二石弓,一點兒都不象是位古稀老人,但年紀終究太大了,說病就病,說去就去了。也有人說,這是因為老侯爺與先帝君臣相得,先帝去了不到一年,想念故人,老侯爺才會追隨而去的。

建南侯趙柱死訊剛報到宮中時,當今聖上當着群臣的面就哭了,連聲道「朕失股肱」,還帶着皇子們親自降臨建南侯府弔唁,回宮後就下旨,追封趙柱為開國郡公,許其長子趙炯襲建南侯爵位,另賞賜郡公爺遺孀財帛無數。無論是開國元老還是文武大臣,能有此等恩遇已是極難得了,皇上還猶覺不足,在宮中簡衣素服,每每想起郡公爺生前音容笑貌,都要哭一場,朝臣莫不感嘆恩寵太過,對建南侯一家便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

皇上對郡公爺如此敬重懷念,萬一愛烏及烏,破格提拔其子嗣,那不就壞事了麼?朝中正值新舊更替,無數人都在盯着那些先帝朝的老臣們空出來的位置,怎能讓旁人占了便宜?

然而世人不知,皇上對郡公爺家眷寵幸有加,郡公爺的長子——那位在亡父去世後就襲了建南侯爵位的趙炯趙侯爺,心裡也惶恐得很呢!

建南郡公去世滿百日,剛剛出殯歸來,宮裡就又來人了,要知道出殯時,宮中就已然有使者跟足了全程,但皇上還覺得不足,又再派人來安撫建南侯。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建南侯趙炯就回了正院找妻子牛氏,一臉膽戰心驚地說:「宮裡方才又來人了。」

牛氏正喜滋滋地使喚丫頭婆子調整新屋子的擺設,這正院上房原是侯府主人主母的住處,之前一直是繼婆婆張氏住着,搬過來後,牛氏忙着葬禮的事,沒空料理,如今她總算有空閒了,自然得用心。聽了丈夫的話,她並未放在心上:「來就來,這幾個月,宮裡隔三岔五的就來人,早就見怪不怪了,老爺也穩重些,你如今可是堂堂一等侯!」

趙炯見妻子沒明白他的意思,沒好氣地把丫頭婆子都攆出屋去,才一把拉着妻子進了臥室,壓低了聲音:「你糊塗了?皇上老是派人來,萬一知道了那事兒……」他沒有說下去。

牛氏哂道:「侯爺有什麼可怕的?除了你我,家裡如今再沒別人知道那事兒了。皇上派人來,只會讓咱們臉上有光,你這般畏畏縮縮的,反叫人疑心呢!」

趙炯忙住了嘴,但過了一會兒又小聲道:「還有一件事,我照你說的,才過頭七就把老太太挪出了正院,從前皇上派人來時,拿『男女有別』攔着沒讓見人就算了,皇后如今病情好轉,萬一想起來了,打發宮女來瞧老太太,那可怎麼好?那邊前兒就報上來,說他們大姐兒病了,要請太醫,你也不管,還硬逼他們抱着孩子出城送殯,聽說如今大姐兒病得越發重了,萬一老太太生氣,告訴宮裡來的人怎麼辦?!」

牛氏這才明白過來他的用意,卻是淡淡的:「這有什麼?老太太的性情,你還不知道麼?斷不會把家裡的醜事告訴外人的,況且如今你才是建南侯,她做了老太太,挪出正院是正理,即便皇后來了,也怪不得我們。再者,那時郡公爺還在家裡呢,自然是郡公爺的大事要緊,大姐兒小孩子家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餓兩頓敗敗火就好了,才過了周歲的孩子,要請什麼太醫?沒得折了她的福氣!」

趙炯聽了覺得有幾分道理:「這麼說,竟是不用管了?」

「不用管!」牛氏非常肯定地回答,「家裡老人去世了,兄弟就該分家,老太太不過是繼母,咱們明面上禮數盡到了就行,誰還真把她供在家裡做老封君不成?趕明兒等大姑太太走了,趁着宗房大哥在,你趕緊把家分了,讓趙焯他們搬出去過,省得繼續沾咱們侯府的光!」

聽到她這麼說,趙炯又有些遲疑:「分家的事……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皇上三不五時就打發人來,若讓他知道,又要多事。老太太雖是繼母,但……」他看了妻子一眼,「我的身世如何,宮裡未必不清楚,沒得叫人家說閒話。」

趙炯雖然記在老郡公爺趙柱元配髮妻名下,算是嫡長子,事實上是二房貴妾所生,元配死後,郡公爺又續娶了與長子同歲的繼室張氏,張氏生了一個兒子趙焯,這才是郡公爺真正的嫡子。若不是郡公爺無意改變世子人選,趙炯的地位早就不保了,饒是如此,如今外頭還對他繼承侯爵之事有不少爭議呢。

牛氏一想起這件事,心裡就憋悶得慌,她嫁進趙家做長媳,進門才一個月就死了婆婆要守孝,好不容易拿捏住管家大權,又生了兒子,本想着建南侯府再無人能壓在她頭上了,居然又來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婆婆,把她手裡的中饋大權搶了過去,她處處矮那女人一等不說,在外人面前還要畢恭畢敬的,私下更要擔心丈夫兒子地位不保,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吞不下,忍到如今,已經能揚眉吐氣了,憑什麼要再繼續忍?

「不行!」牛氏也顧不得丈夫會怎麼想了,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他的想法,「侯爺忘了?若真讓老太太見到宮裡來的人,你就管不了她嘴裡會說什麼話!孫女生病之類的小事她或許不會告訴外人,但如果不是小事呢?」她用滿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丈夫:「若是她知道侯爺從前曾經資助過穎王,參與過改立皇儲之事……」

趙炯的臉色頓時變了:「休要胡言亂語!她如何能知道?」

牛氏逼近他,壓低了聲音:「郡公爺都能知道,她為何不能?郡公爺會氣得急怒攻心,難道她會輕輕放過?只要你有罪,建南侯的爵位就是她兒子的了,傻子才瞞着!退一萬步說,即便她不知道,可郡公爺之死,她是懷疑過的!她不止一次在大姑太太和宗房大老爺面前說,郡公爺去得太急,你收殮也急,竟沒讓她見到最後一面,因此對你埋怨得緊,侯爺你都忘了麼?!」

趙炯的臉色已經白得跟紙一樣了。他心裡清楚,當今皇帝仁厚寬和,因郡公爺之故,對趙家人另眼相看,若只是穎王之事,或許還能從輕發落,但涉及到老父之死……

他曾鑄下大錯,雖然心中悔恨無比,但事到如今,已經回不了頭,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夫人說得對。」趙炯眼中射出異樣的目光,「還是儘早將老太太和二弟打發回老家的好,他們離得遠了,見不到宮裡的人,咱們才能安心。」

牛氏將夫妻倆打算明日就分家的決定傳到繼婆婆張氏那裡的時候,趙焯夫婦正為女兒高熱終於退去而鬆了口氣,聞言復又氣憤不已。

「父親還未入土,就在城外家廟裡看着呢!」趙焯恨恨地道,「他們怎能如此無情?!」

張氏皺着眉頭,嘆了口氣:「這是遲早的事,分就分吧,早些分了也清淨些。」

趙焯看了看閉目沉睡的小女兒,也沉默下來。張氏站起身:「孩子雖說退燒了,但吃的藥只是我娘家祖傳的方子,穩妥起見,還是要請大夫來瞧一瞧。我去找?兒媳婦說說。」趙璟是趙炯與牛氏的嫡長子,娶妻蔣氏,乃是京中世族出身,素來還算知禮恭順。

張氏帶了丫環隨行,趙焯之妻米氏安撫了丈夫,便去了鄰屋照看五歲的大兒子,趙焯獨自坐在外間生悶氣,留下乳母在裡屋照看女兒。乳母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沒有瞧見,炕上那年方一歲的小女孩睜開了雙眼,露出複雜的表情。

  第2章

老姨奶奶

張氏帶着丫環出了新搬的院子,穿行過重重院落,才到達趙璟夫妻如今的住所。他們的院子位於建南侯府東路第三進,是個很大的四合院,只比中路的正院略小一些,素來是侯府繼承人的住處,原是趙炯夫妻住着,前兩日才迎來了新主人,門口處也掛上了「吉祥居」的新匾額。

位于吉祥居前方的小院,就是趙焯曾經住過十多年的舊居,張氏途中經過時,看着熟悉的重樓連宇,心裡有幾分黯然,本以為繼子會看在郡公爺與趙家的體面份上,勉強維持着表面的禮數,不至於做得太過分,沒想到郡公爺還未下葬,疼愛的幼子就已被長兄逼得搬出多年居所,與生母一同遷居位於侯府西路花園後方的小院。那地方已多年不曾住人,不過是三間正屋,一間偏廂,外加幾棵老樹罷了,從前住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新任的建南侯將繼母與親弟挪到那裡,真真是連臉面都不顧了。但他如今已繼承爵位,是這偌大建南侯府的主人了,旁人又能說什麼?

張氏早看出這個繼子不是好相與的,也清楚郡公爺一旦離世,自己母子的日子就休想再象從前那般舒心了,但郡公爺生前對這個長子一向看重,就盼着他能青出於藍,若是將趙炯所為泄露出去,壞了他的名聲前程,郡公爺臉上也無光。張氏想起過去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實在狠不下心來,索性就依趙炯夫妻的意願,隨親子分家出去也罷。公中的財產他們是占不了什麼便宜的,但丈夫敬她愛她,年年貼補,她私房頗豐,倒也不在乎那些。她只盼着分家之後,兒子趙焯能趁着孝期,好生用心溫習功課。他已有舉人功名,只要再用功幾年,日後科舉出仕,遠比一個虛有尊榮的侯爵之位實在。

思慮間,趙璟夫妻所住的吉祥居已經到了,院中卻是靜悄悄的,竟無人在外頭侍候,這讓張氏十分不解,心裡不免嘀咕一聲:「牛氏才掌家務幾日,怎的連規矩都沒了??兒媳婦也不象是這麼糊塗的人。」

這時正屋裡卻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還夾雜着老婦人的說話聲,張氏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沉下臉來。

院中安靜,屋裡的人聲隱隱約約,倒也聽得分明。那是趙璟妾室小錢氏在向正妻蔣氏哭訴,一旁幫腔的卻是趙炯生母老姨奶奶錢氏,正是前者的親姑祖母。小錢氏才給趙璟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卻是在喪事期間分娩的,眼看着就要滿月了,因為是在孝中,別說大擺宴席,連件大紅綢鍛衣裳都穿不得,因此小錢氏為兒子委屈,老姨奶奶也心疼孫子,便擺起太婆婆的架子教訓蔣氏,責怪她不慈,是因為妒忌妾室庶子得寵,才會故意不安排宴席的。

張氏沒聽見蔣氏如何回應,心裡卻在冷笑。即便錢老姨奶奶自詡是二房貴妾,生的兒子還做了侯爺,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誰家祖爺爺剛死,孫子就給庶子擺滿月酒的?別說只是個姨娘生的,哪怕是正經長子嫡孫,也沒這個臉面!那錢老姨奶奶這些年仗着兒子是世子,沒少給她這個填房正室添堵,卻一次又一次地讓郡公爺生厭,若不是趙炯裝得乖巧老實,早被郡公爺厭棄了!蔣氏雖是孫子媳婦,但也是出身名門,父祖皆在朝為官,不是沒有根基可以任人欺辱的小媳婦,她嘴裡叫的太婆婆,乃是叫的張氏,錢老姨奶奶擺的是哪門子的譜?

張氏低聲吩咐丫環:「春草,你在外頭候着。」便向正屋走去,春草連忙上前替她打起帘子,等她進了屋,便退到廊下拐角處等候。春草明白主母的意思,那老姨奶奶不懂事得很,大奶奶蔣氏又是晚輩,真要鬧起來了,以老夫人張氏的身份,吃不了什麼虧,身邊的丫頭婆子卻有可能被拿來出氣,這種事早就發生過了,已有兩位姐姐受過罪,張氏讓她避開,是愛護的意思,她心裡感激得緊。

張氏的出現讓屋裡眾女都吃了一驚,蔣氏城府深,不動聲色地給她行了禮,口稱「老夫人」,沒叫「太婆婆」這種打臉的稱呼,但張氏的出現,就已經打了錢老姨奶奶的臉。她看着張氏那張四十出頭卻象三十許人的秀麗面龐,再想起自己的雞皮鶴髮,恨意就一下湧上心頭。

她坐在正位上沒有動,不客氣地掃了張氏一眼:「你來幹什麼?!」

她如此無禮,就連小錢氏都吃了一驚,停下哭泣,飛快地站起身來低頭恭立一旁,又偷偷給姑祖母遞眼色。錢老姨奶奶只當沒看見。

她親生兒子如今是侯爺,是這座侯府的主人,她早該做老封君了,憑什麼讓她繼續對這個女人卑躬屈膝?若不是前頭的元配秦氏命好沒死在兵荒馬亂里,害她只能屈居妾位,她早就是郡公夫人了,她兒子也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哪裡還有這狐狸精什麼事?!

張氏瞥她一眼,理都沒理,徑自訓斥蔣氏:「素日我瞧你也不是個糊塗孩子,怎的連咱們這樣人家的規矩都忘記了?我不管你跟旁人在屋裡說什麼話,外頭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不論哪裡來的阿貓阿狗,隨意就能進你的屋子,還有一點體統麼?」

蔣氏雖然有些吃驚於張氏的不客氣,但馬上就明白對方這是在指桑罵槐,不過是藉機敲打錢老姨奶奶罷了。這原是老一輩妻妾之間的爭風,她一個小輩,實在沒必要摻和進去。她十分伶俐地認了錯:「是孫媳婦的不是。」

張氏原意是要敲打錢老姨奶奶,順道說一說自己的事,見蔣氏滑不溜手,也懶得再為對方出頭,眼見着錢老姨奶奶絲毫不能淡定地跳起來要吵鬧,她果斷地搶先問出了話:「郡公爺的大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姐兒病了這幾日,叫請太醫,都說騰不出手,如今家裡總該空閒下來了吧?若是劉太醫不得空,就到回春堂請位好大夫來,也是一樣的。」

蔣氏深知這沒空請太醫的話,不過是婆婆牛氏的託辭,事實上她覺得婆婆沒必要對趙焯這一支過於刻薄,太婆婆張氏雖然生了嫡子,性情卻是中正平和的,從未說過要為親子爭爵位的話,也不曾為難過錢太姨奶奶母子,趙焯更是一心走科舉仕途,不打爵位的主意,婆婆何必因為面子上過不去,就非得與他們為難?叫外人知道了,只會說公公婆婆不孝不慈,這又何苦?

因此蔣氏有意助張氏一把,便含糊地道:「老夫人放心,孫媳婦這就下帖子請劉太醫過府。外頭的大夫如何能與太醫相比?若是耽誤了?姐兒的病情,就不好了。」她笑吟吟地看了小錢氏一眼:「正巧,錢姨娘方才還道,鴻哥兒有些不好,怕是剛出生不久,眼睛乾淨,不慎衝撞了什麼,最好還是請太醫來瞧瞧,有什麼該置辦的,就置辦齊全了,別委屈了孩子。還是請劉太醫走一趟,瞧瞧她姑侄兩個吧。」

錢太姨奶奶和小錢氏很想拒絕請太醫給趙璟看病,無奈方才她們才說過趙鴻「病了」的話,為了圓謊,只好閉嘴了。張氏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對蔣氏的說辭頗為滿意,決定要幫她出個頭,就轉向小錢氏:「你方才對你們奶奶說什麼?郡公爺今兒才出殯,全家人都在重孝中,你居然想給鴻哥兒擺滿月酒,穿紅衣裳?你這是要害鴻哥兒什麼都還不懂,就被人罵是個不孝子孫麼?什麼叫委屈?先前?姐兒滿周歲,因為郡公爺的大事,什麼都沒提,姑姑都能為了孝道做到這一步,鴻哥兒做侄兒的就覺得委屈了?即便你不知道規矩,也別口無遮攔,鬧出這等笑話來!」

小錢氏被罵得滿面通紅,錢老姨奶奶的臉皮卻比她厚得多:「你這是在笑話我們錢家不懂規矩?我們錢家再不好,也是侯爺的親外祖家,你算個什麼東西?從前看在郡公爺面上,才把你當正房太太敬着,如今當家的是我兒子,沒把你母子祖孫趕到大街上要飯就不錯了,你擺什麼臭架子?!」又罵蔣氏:「爛黑了心的小蹄子,你沒聽見她怎麼罵你公公的外祖家?你不幫着罵回去就算了,竟還幫她說話,當心我叫大孫子休了你,把我的侄孫女扶了正,她如今生有兩兒一女,肚皮比你爭氣多了!」

蔣氏深感受辱,漲紅着臉,一句話也不說。錢老姨奶奶是個不懂規矩的,可以鬧笑話,但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能失了體統。

這種屈辱她可以忍受,卻自有人為她委屈。窗外,她六歲的兒子趙澤緊緊地握起小拳頭,透過窗縫恨恨地瞪着屋裡的錢老姨奶奶和小錢氏,他絕不會忘記,母親今日所受之辱,是因誰而來。

他蹬蹬蹬地走向西廂房,那裡是小錢氏帶着三個孩子住的地方,今日兩個大的不在,只有乳母侍候着將要滿月的小弟趙鴻在屋裡。趙鴻的名字是趙璟親自起的,哪怕是在祖父新逝的悲傷時刻,也沒什麼能阻擋父親對這個庶子的寵愛。

乳母詫異地站起身:「澤哥兒怎麼來了?」趙澤板起小臉:「你出去!」乳母面露遲疑之色,趙澤的臉板得更緊了:「我想瞧瞧弟弟,怎麼?難道不行?」

即便覺得不妥,乳母也沒膽子這麼說。小錢氏雖受寵,但蔣氏也不是好惹的,她立刻賠笑着退了出去。屋裡沒了旁人,趙澤走近小床邊,看着床中呼呼大睡的嬰兒,眼中露出恨意。

一炷香之後,趙澤神色驚恐地跑出了廂房,差點兒沒撞上拐角處侍立的春草,但他仿佛沒瞧見她似的,一頭往院外沖了出去。

春草心中犯了嘀咕,回頭看向他來的方向,那不是錢姨娘的屋子麼?澤哥兒沒事跑那裡做什麼?又因為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地跑了?

  第3章

既來之則安之

趙瑩君非常糾結。她以為穿越這種事已經過時了,沒看到廣電都禁止穿越劇了嗎?結果她錯了,穿越這種事無論在什麼年代都有受眾的,穿越大神能耐着呢!

可?能耐就能耐,為什麼要在她身上施展威力呢?她對穿越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前一秒她還在父母墓前哭得昏天暗地,後一秒她就睡在這間光線昏暗的房子裡,身下是炕,窗是老式的,燈是燭台,還有幾個穿着古裝的女人圍着她掉眼淚,一個穿着白衣服的年輕帥哥站在房間的另一頭唉聲嘆氣,要是這都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她這幾年的網絡小說就白看了!

可看小說歸看小說,她可不願意親自經歷一把啊!

要是非得體驗一下超自然的經歷,她寧可是重生而不是穿越,如果能重生到一年前父母未遇到車禍的時候,她就能救下他們了,現在?她恐怕連他們的照片都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