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娘子 - 第3章
福寶
望着眼前被自己打扮成叫花子的少女,關成彥很是心虛,只「嗯」了一聲沒多言語。
第二日,打獵回來的關成彥發現圓月變了裝束,邋裡邋遢好似大口袋的衣裳被她重新整理了一番,也勉強稱得上衣裙了,她還用布條做了條腰帶,上面掛滿各種各樣的小飾物,顯出幾分婀娜的腰身來。關成彥不由得暗嘆,女人愛美的本能當真是千萬年亘古不變的。
見關成彥打量自己的裝束,圓月頗有幾分忐忑,緊道:「我只稍微改了一下,這樣舒服些,不會太壞你們的規矩吧?」
關成彥把獵物仍在洞穴的通風處,訕訕地應道:「不會,這樣挺好。」
圓月鬆了口氣,拎着腰帶垂下的一頭晃了晃,道:「我看你昨天撕下來仍在一邊似是沒用了,就隨手拿來扎在腰上了。這是個什麼東西?薄薄軟軟的,我昨天看你撕得挺輕鬆,今天我自己動手才發現這東西還挺結實。不過我很聰明,我發現這東西有紋路,順着紋路撕就輕鬆多了……這是個什麼?是你們部落特有的嗎?我從來沒見過。」
關成彥不打算為了幾塊破布條與她扯上一大篇,便隨口應了一聲:「嗯。」
圓月興奮地道:「我發現你們部落有很多東西跟我們不一樣!就像你那天用來殺死大鳥的細棍我就沒見過」說着又指了指關成彥腰間的匕首,好奇地道,「還有你腰上掛着那個是什麼?我想問你好久了,可以給我看看嗎?」說着便不客氣地往前湊了湊伸手去摸。
關成彥閃身躲開,道:「很平常的的東西,沒什麼可看的。」
圓月想那肯定是他用來打獵的武器,在他們部落也是一樣的,男人都很重視自己的武器,不太願意別人去動。如此她也不再堅持,只把早些時候烤好的食物捧了過來,道:「你打獵肯定很餓了,我給你留着呢,我剛剛已經吃完了。」
關成彥接過來坐在石台上享用自己的晚餐,圓月就坐在一旁看着,似是欲言又止,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又忍不住開口,道:「其實,還有個東西,我想問你是什麼。」說着從一堆雜物里取了個東西遞到關成彥眼前。
關成彥一看,卻是當日皇帝賜給他的一塊獸紋金鑲玉腰墜,上刻皇帝御賜的「驍勇」二字。這東西大概是他最珍貴的物件了,象徵着他的勇猛與功績,他一直隨身攜帶。只到了這蠻荒時代,這塊金疙瘩除了閃閃亮亮,讓其他人覺得奇異好看之外,全無任何意義。他記得自己隨手把它仍在角落裡,許久不曾見過了。
「我沒隨便翻你東西,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圓月緊忙解釋,接着把這新奇物件翻來覆去地研究,又稀罕地道,「這東西真好看,陽光一照還閃亮呢,上面這石頭也好看,又滑又亮的,比河裡的卵石還要好看,這叫什麼?這也是你們部落里特有的嗎?有很多嗎?是每個人都有?還是只獎給勇士的?」圓月一連問了好多問題,可完全沒望關成彥一眼,目光完全被這從未見過的「寶物」吸引,眼神中閃着異樣的光彩。那種眼神關成彥大概能夠理解,女人對玉石金飾的喜愛看來也是不分時代的。
「這麼好看的東西你為什不戴在身上?放在角落裡可惜了。」圓月頗為這「美麗的飾物」鳴不平,只道,「我幫你做個項鍊掛在脖子上吧,旁邊用羽毛做裝飾肯定好看。」
「不用。」關成彥把那腰墜拿過來扔回角落裡。
圓月眼巴巴地望着那「美麗的飾物」,心想他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東西,可是那東西真的很漂亮啊,配上羽毛做成項鍊肯定好看,如果有長尾鳥尾巴上的黃羽毛就更好看了,顏色很搭配……他為什麼不喜歡呢……如果他不想要的話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啊……掛在我脖子上一定比掛在他脖子上好看……
圓月有些心虛地望了關成彥一眼,心想等將來和他更熟些再問吧,看樣子那東西對他也不是什麼緊要的,送給她應該不是問題。她保證將來不會把這東西傳給她別的孩子,一定會傳給他們兩個人的孩子,這樣就沒有問題了,他一定會答應送給她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圓月便很自然的把這塊金鑲玉的腰墜當成了他們二人的共同財產,撿起來用一塊獸皮小心翼翼地包好收起來,頗有些埋怨地對關成彥道:「別仍啊,磕壞了怎麼辦。」還要傳給孩子的……
☆、第五章
幾日後,圓月的受難日到了。
所謂受難日其實便是來了癸水,因為部落里的人們相信人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是神的孩子,女人生孩子是把神的孩子偷來了人間,為了懲罰女人,神便讓她們每個月固定的日子腹痛難忍流血不止。女人們在受難日的時候都非常的小心,基本上是連着躺幾天不敢動,只怕走來走去讓神明以為她招搖不敬,施以更嚴重的懲罰。而男人們為了保護能為他們生育繁衍的女人,則會在一旁盡心盡力地照顧,並且虔誠地祈求上神的寬恕,懇請他將罪責降在他們身上。
圓月十二歲的時候經歷了自己的第一次受難日,那時候是她阿爸替她祈求的,後來阿爸死了,便是磐石。雖然有人在她身邊守護,但是每次她每次受難日的疼痛並未得減半分。
阿媽說等她有了男人生了孩子之後就不會那麼疼了,圓月聽了躍躍欲試地想要拉着磐石去生孩子,她知道有了受難日就說明可以生孩子了。但是阿媽又說,你受難日的時候有多疼,生孩子的時候便是那樣十倍的疼。於是,圓月又退縮了,她想她大概是挨不過去,她知道有不少女人都是生孩子時候疼死的,她還不想死呢。於是磐石每次偷偷的請求她給他生孩子的時候,她都無情地拒絕了,她想等磐石再強壯些成為一個真正的勇士就可以守護她,那樣神明也不敢把她的性命奪走了,只可惜她最終也沒有等到那一天。
此時此刻,圓月窩在軟乎乎的獸皮之上,因腹痛而臉色慘白,額頭已冒了一層的汗。
關成彥不在家,他早晨出去的時候她原想叫住他,想讓他作為她的男人幫她祈求上神的寬恕,不過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能張開口。因為她之前跟他撒謊了,她跟他說她的受難日才過去,這才過了不到十天而已。
在因無人祈福而被神明懲罰致死和得罪關成彥而遭遺棄之間,她顯然對前者還留有一絲僥倖心理。
圓月感覺下面又熱乎乎地流了一股,她輕輕抬了抬身子,把墊在屁股下面的大樹葉扯開,換了一片乾淨的,又拿手邊的布條擦了擦屁股。。
這東西還挺好使,又軟乎又吸水,用水清理起來比獸皮方便多了。經過這幾天的研究,圓月已經愛上了這個被關成彥稱作「布」的東西,只可惜他手邊似乎也不多,除了兩人穿在身上的,便只剩下這些碎布條了,否則她可以用布來代替墊在身下的樹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寶貝得只用它來擦身子。
中午圓月沒起來吃東西,就這麼懶懶地躺了一日,心裡還總惦記着要趁關成彥沒回來之前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扔了,收拾乾淨,以免被他發現。可她肚子疼得厲害,又一天沒吃東西,身上又軟又虛,只想再躺一會兒,就一小會兒,洞外還亮着呢,他沒這麼早回來的。
圓月這一躺便漸漸地睡了過去,直到感到有什麼東西壓在她腿上來回的動,她才迷迷瞪瞪地醒了過來,待定睛一看,嚇得她一下子驚醒,冷汗霎時透了全身,連心都涼透了——一條腳腕子那麼粗的蟒蛇不知何時爬到了她的身上。
圓月驚嚇過後,下意識地想要猛掀蓋在身上的獸皮把蛇甩開。但是她不敢動,她知道她只要有一絲細微的動作,它就會立時發動攻擊,瞬間要了她的命。她甚至連眼皮都不敢動一下,就全身僵硬地望着它,期盼它在她身上玩兒累了便自己悠哉地爬走。可是蟒蛇似乎並不願輕易地放過她,沿着它兩腿之間凹下去的路徑一直爬上了她肚子……
圓月想,一定是她受難日無人守護祈禱,所以神明派這條蟒蛇取她性命來了,她死定了。
正在她絕望之際,洞口忽然傳來響動。圓月大喜,她知道是關成彥回來了,看她不敢開口求救,只秉着呼吸從吼間發出極細微的哼哼聲。那蟒蛇似也發現異動,突然向圓月發起了攻擊,圓月下意識地閉眼受死,一瞬間,感覺有什麼東西擦着她的臉頰飛了出去。
我死了,我死了,死了,死了……圓月嚇得癱軟,心裡念了好半天才敢睜開眼,歪頭看去,只見當日那根插死大鳥的細棍子穿過蟒蛇的頭部,把它死死地釘在了洞穴的岩壁之上。
關成彥則忙收弓上前尋看圓月的情況,乍見她身旁的樹葉上竟是灘灘血跡,不禁大驚,腦子裡根本沒過其他的想法,忙問圓月是不是受傷了。
大難不死的圓月從驚恐中緩過神來,訕訕地說了實情,又忙解釋道:「我之前是對你說了謊,但是那會兒咱們不是什麼都沒說好呢,現在咱們有了約定,我不會再騙你了!」
關成彥沒言語,赧着臉色走開了。他還沒有成親,雖有過女人,可僅限於消遣洩慾的歌妓之流,對女人的這檔子事兒是一知半解,這會兒和圓月同處一室實在覺得尷尬得很。之後的一整晚,他都沒怎麼跟圓月說話,只假作對射死的蟒蛇很感興趣似的,遠遠地坐在洞口研究。
圓月以為關成彥是在惱她撒謊騙他,也不太好意思跟他搭話,經了那麼一嚇也是乏力,晚飯也沒吃便混混睡過去了。
第二日清晨,準備出門的關成彥被圓月叫住,她頭天一整日沒吃東西,這會兒臉色蠟黃虛弱得很,只輕聲道:「你別出去了。」頓了頓,更軟了分語氣,「好嗎?」
她是在「請求」他留下來陪她,關成彥想到昨天的狀況,只怕洞中的血腥味又惹來蛇蟒一類,便放下弓箭留了下來,卻又覺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頗為尷尬,便把之前掛起來風乾的肉拿下來,用匕首割成小塊。
圓月躺着望了關成彥一會兒,又道:「你在做什麼?怎麼不過來?」
關成彥抬頭望着她,有些糊塗。
圓月道:「我承認你是我的男人了。」
關成彥臉上一黑,沒理她。
圓月自顧自地道:「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早晚會有的,神明也一定知道,所以你可以替我向神祈禱。」
關成彥有點明白了,獠牙的部落也有相似的傳統信仰。他一直覺得這種行為荒唐可笑得很,只寄人籬下又不好說什麼。可即便是再入鄉隨俗,讓他像那些男人那樣,跪在女人的床邊口中念念有詞地祈求上神寬恕,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圓月等了好半天,見關成彥完全沒有過來的跡象,咬咬嘴唇做了讓步:「好吧,你在那兒祈禱也行……」
滯了片刻,見關承彥依舊不理她,又道:
「你在祈禱嗎?我看你一直在弄那塊肉……這樣好像顯得對神明不敬……」
「也許你們部落是這個規矩吧……我們部落不是這樣的,我們的規矩是男人要跪在女人床邊真誠地祈禱……」
「嗯,你是不是不會啊?以前應該沒有女人讓你給她祈禱吧,其實不是很難,只要心誠就行……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那塊肉很難切嗎?我看你一直在弄,你放着吧,等我的受難日過去我來弄。」
「你知道嗎?如果沒有真誠的祈禱,我可能會死的……我想昨天那條蟒蛇就是神明派來懲罰我的,還好你及時趕到了,我很感謝你,我好像還沒說過吧,因為昨天我太難受了,所以大概是忘了說了……謝謝你啊……」
「其實我今天也很難受,受難日都是這樣的,不過如果能有男人在一旁祈禱的話,疼痛會減輕的,會得到神明的寬恕……」
「……」
「關成彥……你在祈禱嗎?」
圓月的碎碎念終於把關成彥最後一點兒憐香惜玉之心也磨得消失殆盡,撂了手裡的東西,出洞去了。
圓月看着洞口發了一會兒呆,轉回頭望着黑漆漆的洞頂木然地扯了扯嘴角,喃喃地自我安慰:「他大概是去外面為我祈禱了……」
☆、第六章
關成彥覺得圓月大概是生氣了,氣他沒有為她祈求神的寬恕,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顯然蠻荒時代的野人們並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能很明顯地感到她的不快。即便是他遲鈍地看不出人的臉色,那麼她連着兩天沒吃東西,大概也能說明點兒什麼。
她不僅是不吃不喝,甚至背身躺在那兒兩天,一動沒動。有幾次他甚至以為她暈死過去了,他試探着喚她的名字,她便輕輕地應上一聲,或是和他搭上兩句話,似乎只是太累太乏而不想動彈,但她應答的聲音卻一次比一次虛弱。
他知道她夜裡趁他睡着了會偷偷的起來,但是並沒有吃東西,只是把身邊的污物清理一下,然後繼續躺回去。
不看他、不主動跟他說話、甚至絕食抗議?關成彥覺得這完全是小女孩兒生氣耍賴的把戲。
他覺得她氣得非常沒有道理。他收留她,給她飯吃,保她安全,並準備暫時放棄可能回到自己時代的機會而送她去找足以讓她依靠活命的部落,這些已經算是對她的大恩了,他不打算讓她如何感恩報答,但至少應該心存感激的不與他找麻煩。
初時他心裡也存了些脾氣,便故意聽之任之,由她作踐自己的身子。可兩天下來,見她不吃不喝愈發虛弱下去,到底是心軟了,只想自己和個小姑娘置氣也太沒氣度,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走到她身邊蹲下,對着她的後腦勺哄孩子似地道:「醒了嗎?你教我祈禱吧,我幫你祈求神的寬恕。」
圓月沒有應聲,他又喚了一聲,甚至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依舊沒有反應。關成彥擔心,繞到她的另一側去看,但見她臉色蒼白得連嘴唇都沒了顏色,額頭浮了一層的汗。他用手搭了搭她的額頭,很燙,她病了。
關成彥慌了,這蠻荒時代無醫無藥,一個在他那個時代看來極簡單的病都能要了人的命,他在獠牙的部落住了一年多,就曾親眼見到過許多次這樣微不足道的死亡。
他沒照顧過病人,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她舒服好轉,只把自己那一張獸皮也給她蓋在身上,又沾濕了布給她擦了擦汗,在她旁邊守了一會兒,起身出了洞穴,沒多久從外面采了一些藥草回來。
關成彥不懂醫,他曾看到部落里的人用這種藥草給人治病,也不管病人得的什麼病症,發汗發熱嘔吐腹瀉,一概餵以這種藥草。萬物相生相剋,有的病或是湊巧能被這藥草醫治,有的病便全然無效,他甚或懷疑有的病吃了這種藥草會更嚴重,只蠻荒時代的人不通藥理,更多的是靠個人身子去抗,聽憑神的裁奪。
關成彥有些猶豫要不要給圓月吃這個東西,但見她全然沒有一點兒生氣,好像隨時都會悄無聲息地睡死過去,也只好搏上一搏。他把藥草搗碎,將草汁一點點地滴在圓月嘴上,汁液順着她的唇縫流了下來,他索性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隻手捏着她的嘴,另一隻手蘸着藥草的汁液點在她的唇上,慢慢地滲透到她的嘴裡。
給圓月餵完藥,關成彥又將她放下蓋好,坐在她身邊守着。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淚痕,這兩日她背身躺着默默地流淚,他居然完全沒有發現。
他覺得她是在跟他發脾氣,現在想來,他或許想錯了……她是傷心?是無助?又或是真的以為自己會被神明懲罰致死而生了絕望?
他不知道受難日有人在身邊為她祈禱對蠻荒時代的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但是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出征的前一晚都要親自磨一下戰刀,儘管它已經異常鋒利了。這是他的一種習慣,或者說是一個小小的執拗。又好像他的一個好兄弟,每次戰前都要喝幾口酒,作戰之時便勇猛無敵,一次敵人偷襲他受了重傷,傷愈之後直嘆是因為拼殺之前沒容功夫喝上兩口,自此便自備了一個小酒壺終日掛在身上,雖是有違軍紀,但熟知內情的將軍也對他睜一眼閉一眼。
對於蠻荒時代的女人來說,受難日有人祈禱想來比磨一磨刀,喝一口酒緊要得多,這關係着她們的性命,雖然在他看上去荒謬可笑,但卻是她們的習慣,執拗,信仰。
她的碎碎念總是讓他忘了她只是一個失去族群的弱女子,其實細想來,她的這些喋喋不休或正是她惶惶無助的表現。關成彥生了自責,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害死圓月。並非因為無人祈禱而使她遭受神明的懲罰,而是因為他毫無意義的拒絕打擊摧毀了她的精神。作為一個馳騁沙場的戰士,他知道精神被摧毀的後果有時就是一條命。
關成彥坐在圓月身邊,雙手合十,真誠地道:「太陽神,請寬恕圓月的罪責,我願意替她接受懲罰。」說完回頭望了望仍在昏迷中的圓月,她的眼睫微微地抖了抖,似是有所反應。他把蓋在她身上的獸皮又拉了拉,低聲道,「神明聽見了我的祈禱,你會沒事的。」
昏迷中的圓月似是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她想一定是她快要死了而生的幻覺。不會有人為她祈禱的,她早就被拋棄了,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死活……她是這天地間最悽慘可憐的人……
身體的極度虛弱帶給她的是精神上的極度敏感與脆弱。她卑微地想,如果她當時聽了磐石的話去跟女神認錯就好了,或者她根本沒有傷害過女神就好了,其實她真的沒必要一定要跟她過不去,這註定最後倒霉的是她,她早就應該預想到自己這個結果。
其實磐石給女神什麼東西有什麼緊要呢,他愛給誰就給誰,她不在乎就行了,她只要本本分分地守着自己那個小窩,然後接受部落里分下來的食物,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她雖然不是部落里最豐滿的女人,但也不是最差的那個,有很多男人願意成為她孩子的父親,如果她不是那麼堅持和磐石的約定,她現在一定活得很好,她不在乎磐石就行了。
而且他也不值得她在乎,他違背了自己的諾言,他對別的女人示好了,他還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看着她一個人走入叢林去送死,他在死亡面前他把她拋棄了,他不值得她在乎。
可是……至少她每次的受難日他都守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為她向神明祈禱,請求神明善待他的女人……但是現在,她失去他了,沒有人為她祈禱,那個才認識的外族男人才不會在乎她的死活呢。即便她給他生了孩子……她只是個外族,一個他撿來的女人而已……
她不應該離開部落,她應該賴着不走,即便是死了,好歹還有人替她收屍,有人真心的為她難過落淚。而不像現在,死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邊,他不知道會怎麼處理她的屍體,不知道會不會幫她清理,然後放入大河中,讓她能夠隨波逐流飄回天上去……大概不會的,他大概懶得理她,隨便把她仍在哪個角落,然後任由猛獸將她撕碎吃掉,她永遠也不能得到平靜安寧……
圓月覺得好冷,身子冷,心裡更冷,她用力地蜷了蜷身子,感到有人體貼地為她把獸皮掖了掖,然後她又聽到那喃喃低語,有人在為她祈禱,請求神明寬恕她的罪責,將懲罰施在他身上。
這一回她聽得很清楚,好像不是做夢……
☆、第七章
圓月昏迷了兩天,醒來的時候神智仍有些不清楚,見旁邊有個人,愣了好半晌才認出他是誰。
關成彥見她醒了,盛了點水端過去,也沒有問她渴不渴,就直接自作主張地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里,把水送了過去。
圓月抿了兩口水之後才感覺倒有些不對勁兒,用手在身上摸摸,自己身上套的獸皮不知何時被脫去了,連下面也是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
察覺了她的不安,關成彥道:「放心,我沒趁人之危占你便宜。你的衣裳髒了,我幫你洗了晾在洞口。」
圓月想起這兩日是自己的受難日,她的那些污物大概是他幫着收拾的。她很是尷尬,縮了縮身子,小聲道:「我沒不放心……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