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麵樓主和尚妻 - 第7章

一度君華

  藏歌在她臉上只看到冷冷的決絕,他顫抖着拾起那隻盒子,半晌下不了手。冷非顏轉身欲行,字冷若冰:「藏大俠如此為難,本座也不便勉強了。」

  藏歌咬着牙,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間遠遠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冷非顏。」看她停住腳步,他修長的指尖沾了那藥膏,緩緩靠近自己□,以前不管冷非顏怎麼對他,他都可以藉口說他是被逼的,可是、可是如今……

  感覺冰冷的藥膏觸在自己都從來不曾碰觸的地方,他別過臉,追電看到他一直強忍的臉上那樣不堪的表情。

  冷非顏氣得牙都咬出血了,這樣都不肯說句軟話,藏歌你骨頭很硬是吧?!

  狗爪子又搭上了他的肩,感覺有什麼東西擦過自己□,藏歌終於忍不住:「冷非顏你非要折辱我至此嗎?」然後一口血噴出來,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朵鮮艷盛放的花。

  「樓主,他昏過去了。」追電牽遠了那條狗,他當然知道冷非顏是想嚇嚇藏歌罷了。這個人也真是,明明知道服個軟好好哄兩句就沒事了,偏偏要火上澆油,憑白吃許多苦頭。

  「追電。」

  「屬下在。」

  「你覺得有可能讓他屈服嗎?」

  追電就實話實說了:「樓主,恕追電直言,藏少俠一直生在名門正派,自小接受的便是正邪不兩立一說。在他眼裡我們難免列為邪門歪道,即使再怎麼樣,怕也很難抵過他心中的成見。」

  「罷了罷了。」冷非顏輕似嘆息,追電小心地道:「莫若樓主先行請回,待屬下好生勸導一下。」

  冷非顏緩緩出了雪獄,恍惚

中似乎又看見那個藍裝的少俠,在綠草繁花中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異族來的高手

  第十八章:

  藏歌醒來後,身上已經被清理過。追電端了熱粥餵他,他皺了皺眉逞強地要自己來,可是微一動,身上已經火燒一般的痛。

  「你這又是何苦。」追電嘆謂着,藏歌對他沒有好感,也不答話,於是他只好自言自語了:「藏少俠,這世間的人總喜歡把人分為好人和壞人,由此引申出一些俠客、魔頭的定義,但是你知道什麼是黑什麼是白?雖然冷樓主行事獨斷一些,但是比起一些所謂的正人君子來,至少她光明磊落。」

  藏歌冷哼了一聲,想起燕樓兇殘的行事,冷非顏手上的血。

  追電無奈地搖頭,知道要改變他的想法恐非一朝一夕,也不再勉強,餵完了粥,囑咐他好好歇着,出門時怕有意外,交待了獄卒小心看着,如有什事,剝了你們的皮。直把兩個看守嚇着臉色大變,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倒也無事。

  雪獄暗無日夜,藏歌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冷非顏沒有找過他,他想也許真的是忘了吧,畢竟想要討她歡心的男人可不在少數。

  這樣想着也不知為什麼,那個笑意盈盈的言言便在記憶中鮮明起來。

  冷非顏和飲心蕊的見面是個偶然。那時候有個異族的劍道高手在城中設下擂台,揚言挑戰中原武林。有義勇之士看不過他的囂張,上台一試後無不被挑筋斷骨,損傷巨大。

  半個月下來,他更是狂妄,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到一張當年的中原殺手排行榜,看到上面的註腳:此榜不包含冷非顏。於是便放出話來,要挑戰冷非顏。

  不料話放了一個月,也不見冷非顏露面,直接以為人家怕了他呢,於是越發得意起來。

  飲心蕊是去教訓他的,一路策馬狂奔,不想在外街時遇一汗血寶馬奔跑中一聲長嘶竟將她的馬嚇

得遠遠避讓。當下心中不平,衝着馬上的白衣人就追。

  追着追着,發現兩人竟是往同一方向,於是狐疑着也就一路跟到了那外族劍者所擺的擂台處。

  她去時冷非顏自然已經到了好久了,巫盅也在。這些天冷非顏在竺城,他一直看着這傢伙呢,如果樓主趕不回來,那麼自己出手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吧。他素來看不慣仗着自己有幾□手便目中無人的人(呃,好像冷非顏也是這種人,他怎麼就看慣了,汗。)只是自己並不是中原人,如此一來卻是未必能讓他心服口服。

  冷非顏正要上台時被人給拉住了,她回身便看見了飲心蕊。那時候飲心蕊年方十八,一臉的嬌縱:「這個人是本小姐的。」

  冷非顏擋住了正欲拔劍的巫盅,含笑看着她:「現在是我的。」

  飲心蕊氣鼓鼓的樣子很有幾分可愛:「憑什麼?」

  冷非顏有心逗她,伸手摘了她的耳墜示意她抬手,然後放在她手掌心上。飲心蕊不解地看着手上的明珠墜,冷非顏右手往她掌中一奪,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然後呆了良久,才輕輕攤開掌心——空的。

  目光看着冷非顏橫在她面前緊握成拳的右手,不服氣的道你比我快又怎麼樣?

  冷非顏依舊含笑,緩緩展開右手,飲心蕊這才驚訝了,竟然也是空的!

  旁邊的巫盅也不禁動容,在四道目光的注視下,冷非顏一直垂在一邊的左手緩緩上抬,將那枚耳墜輕輕戴在飲心蕊小巧精緻的耳垂上。

  趁兩個人愣神間,她飛身落在擂台中央。風過衣袂,銀灰色的長髮半掩了姿容,負手而立的傲然,恍若君臨天下的霸氣。

  台上的人正在那兒得瑟呢,突然一人神女般從天而降,她負手,衣袍飛卷、長發翻飛,風華絕代!

  周圍滿是圍觀的人,有武林人士,也有平民百姓。

  冷非顏抬頭與他對視,那樣的目光竟然讓他覺得心頭一寒,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

  台下飲心蕊不覺間就站在巫盅旁邊,她雖然也見過高手無數,但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還真是第一次見,難免就透了些崇拜:「哎,你家主人好帥哦。她誰啊?為什麼我以前從來都沒見過?」

  巫盅今年三十有五,好歹也是一邪派高手,在黑道上也很是受人敬重。雖然被中原武林追得走投無路了,但人家好歹是被群毆的吧?哪輪得到一個黃毛丫頭這樣沒大沒小的問話?

  他靜靜注視場中,不答。

  想飲心蕊從小嬌生慣養,幾時有人敢無視她,當下也惱了:「餵你啞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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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盅挑眉,他怎不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於是投了無比鄙夷地一眼之後,就原地石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直把飲大小姐氣了個暴跳如雷,愣是一語不發。

  我拜你為師吧?

  第十九章:本座無償贈送閣下十萬兩白銀

  異族者操一口生硬的漢語:「你是什麼人?」

  冷非顏笑得雲淡風清,聲音卻透出森冷的狠意答非所問:「本座無償贈送閣下十萬兩白銀。」

  那時候那個劍者一直不懂這話的意思,直到多年以後,他才知道冷非顏一次出手的價格是白銀十萬兩。

  冷非顏並不多言,隨手撿了擂台上兵器架上的一把長劍,道聲來吧,劍光之中異族劍客只覺得身如火烤,那樣的力道每每震得他虎口發麻。

  第七個回合下來他就感覺自己要敗,但對方可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後面他被卸了手腳,圓滾滾地呆在擂台中央時便明白了。

  冷非顏齊齊地斷了他的四肢,傾身很快地為他止了血,笑顏如花,特別大發慈悲地道:「本座饒你一死。」

  然後擲了血淋淋的劍,飛身下台,一個響亮的口哨,晨鳧撒歡般地跑了過來,她策馬遠去。眾人木木地站在原地,原本精彩絕倫的出手,可是看着台上被血浸透的人,竟然沒有人叫好。

  眼看着冷非顏跑個沒影了,飲大小姐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因為巫盅還在這裡吶。

  以前她一直認為自己的父親就是中原最了不起的英雄了,可是如今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摸摸耳邊的明珠墜,忍不住臉紅心跳。

  巫盅當然也是要走的,只是……看看身後緊追不捨的飲大小姐,他有些頭疼。想想冷非顏,再看看眼前這隻,同是女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他終於還是沒能甩掉飲大小姐,任她一路跟着到了燕樓。當然她進不去,燕樓隨便拎一掃地的估計都和她的身手有得一拼。

  可是飲大小姐也有她的辦法——在門外等,你不讓我進去,難道自己還不出來不成?

  晚上,雪獄裡面卻是一片熱鬧非凡。幾個獄卒圍着藏歌,俱是驚訝萬分,原來那日對隔壁的逼供時,一黑炭滾到了他的牢里,而他竟然就用這黑炭畫了一幅寒梅傲雪圖。

  後面的題詞更讓人嘆謂,追電靜靜地站在牢門外,只看到:「凌雲志、空蹉跎,誓如風過永婆娑。」

  幾日的刑囚,他英挺的眉目間難掩疲色,可是手卻是沉穩的,即使是在這囚室也依然難掩風雅俊逸。於是追電終於也理解了冷非顏,也許……這就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

  那以後倒也就拿了上好的筆墨紙硯給他,這個人也真是倔,願意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也不願回冷非顏身邊。

  冷非顏出門的時候就被飲心蕊給堵住了,年輕嬌俏的臉上一臉崇拜敬仰:「哎,你……」她興高采烈地跑出去攥着冷非顏的胳膊:「我拜你為師吧?」

  冷非顏的眸子水一般浸過她年輕的臉,看得她都覺得沒希望了才突然道:「好。」

  那以後冷非顏准她隨意出入燕樓,飲心蕊慢慢地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可是年少時總是對高高在上的人抱着肓目的景仰,她覺得自己真榮幸。

  飲心蕊雖然是出生在武林世家,但作為飲天行唯一的女兒,並沒有被當作男兒來養。她的琴棋書畫也是非常精通的。擅長劍舞,長劍在手、身輕若燕,倒也英氣十足。

  於是閒暇時她常常為冷非顏起舞,冷非顏總是抱了酒罈,靜觀無語。冷非顏是不會這些的,自小所學,一律是實用。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她沒有時間。

  有時候她在想,如果當年金陵那場水災她遇到的不是幕容炎而是藏歌,多好。可是想完後她又淡淡地笑,人心果然是不知足,那一場水災多少人葬身亂世,多少人易子而食,而她這個倖存者卻在這裡埋怨救他的人不該是這個教他一身武藝讓她臨駕於江湖之巔的人。

  真是可笑。

  而且那時候……藏歌還沒有出生吧?

  許是酒太烈了,人真的醉了,她突然衣袖一揮將旋轉着經過她身邊的飲心蕊攬在了懷裡。那樣近的對視,邪佞的輕笑,霸氣的目光、糾纏的酒香,飲心蕊只覺得臉一紅,竟然心如小鹿亂撞,力氣瞬間被抽空般倒在她的懷裡。

  以後就算冷非顏喜歡女人

  第二十章:

  那以後飲心蕊在燕樓的地位明顯不一樣起來,冷非顏未作特別的吩咐,燕樓上下一致恭敬地稱她為蕊姑娘。

  她也不知道從何處得知藏歌在雪獄,晚上跑過去看。藏歌皺着眉:「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自是情同兄妹的,飲心蕊本性單純,又怎麼忍心藏歌呆在這種地方,看着消瘦許多的藏歌,她心痛溢於言表:「藏大哥,我會去跟樓主求情,讓她放你出來的。」

  她低着頭嬌羞地說了這一句話,然後起身跑了。藏歌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提到樓主時,她的語氣中竟然現出絲絲甜蜜。

  藏歌不知道她跟冷非顏說了什麼,第二天追電把他放了出來,巫盅把他帶過去,仍是以前的房間,也未說留,未准走。

  冷非顏沒有找過他,倒是巫盅有時候過來跟他喝喝酒,說說話。

  藏歌以前本不屑與這些邪道之人為伍,但與巫盅長期接觸下來,他倒覺得這個人……除了行事乖張一下,倒是個值得一交的男子。

  而巫盅則是佩服他的才華胸襟和不可折損的氣度,妙筆丹青中顯豪情萬千。

  傍晚兩個人在荷塘邊的假山上聊天,正值冬天,夕陽卻正濃。寒梅盛開,暗香盈袖。有花有酒,倒也愜意。

  「樓主,你看這花開得多艷。」假山後傳來飲心蕊嬌俏的聲音,仿佛還帶着梅花的香氣。

「嗯,這是金錢綠萼,香味極濃。」一個聲音淡淡地道,假山上對坐的兩個人都聽出來,是冷非顏。

  藏歌莫名地就覺得心上一緊,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她了。

  遠處兩個人慢慢走過來,冷非顏依然是長發半掩面,長衣若雪,不怒不揚,飲心蕊本就生得嬌小,半依着冷非顏,竟然如一對親密的戀人一般。

  藏歌臉色大變,這、這……

  巫盅苦笑:「已經有半個月了。」

  兩個人當然是蠻不過冷非顏的,飲心蕊歡呼了一聲,蝴蝶一般撲過來,叫着藏大哥。藏歌任她挽着他的手臂,目光卻越過她,看向冷非顏。

  天氣微寒,冷非顏腳步不停,順着荷花狀的小徑行去,飲心蕊跳起來放開藏歌,笑道藏大哥我待會來找你喔,然後一跳一跳地向冷非顏跑去,又親熱地挽了她的手臂。

  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鋪在地上,引得很長很長,藏歌突然想起某個晚上他所以為的一句戲言:「藏歌,從此以後冷非顏只愛你一個男人。以後就算冷非顏喜歡女人,也絕不再愛上其他男人。」

  「冷非顏。」藏歌的聲音中帶着他自己也未能察覺的感傷,冷非顏,你這又是何苦。

  遠去的人沒有回頭,任飲心蕊依着她,轉過了拱月形的洞門,出了這庭院。

  飲天行氣得差點吐血了,這丫頭從小他視作心肝寶貝一般,現在竟然……

  明知道燕樓是什麼地方,為了女兒,他也顧不得了。坐在燕樓會客廳的紅木椅上,有侍從獻上茶水,可是他哪有心思喝。

  冷非顏本是不想理他的,飲心蕊怕老爹當場發飆,撒着嬌硬把她拉到廳上。飲天行原本青紫的臉色又換了一副面具,笑得小心翼翼:「冷樓主,小女無知,這些天來多有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