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仙子歪傳 - 第12章
一度君華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神官神色莊嚴:「風飛飛小姐,你願意嫁給舞陽大人為妻,並從此以後無論貧窮富貴,疾病生死,都一生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愛護對方嗎?」
我偷眼瞄了下舞陽:「呃,舞陽,你不會讓我受窮的對吧?」
舞陽眼觀鼻,鼻觀心:「嗯。」
「你也不會生病或者老死吧?」
「不、會。」
「那麼我願意。」
神官不停的咳嗽:「咳咳,舞陽大人,您願意娶風飛飛小姐為妻,並從此以後無論貧窮富貴,疾病生死,都一生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愛護對方嗎?」
「我、願、意。」
「請兩位新人交換婚戒。」
「呃,舞陽,為什麼我的比你那個小?」
「大了難看。」
「為什麼是粉色的呢?」
「彩鑽。」
「不會是假的吧?」
「……」
而如今,大殿上的風飛飛看着我的方向落淚。身邊的楊楓輕輕道:「飛飛,大喜的日子,要笑的。」
於是她便笑,笑得陽光燦爛,笑得大地春回。她笑着說我願意,我願意……然後一傾身,俯在我身上淚落如雨。
「舞陽大人,您願意娶風飛飛小姐為妻,並從此以後無論貧窮富貴,疾病生死,都一生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愛護對方嗎?」
舞陽絕美的手接了風飛飛的一滴眼淚,轉瞬間化作一滴潔冰放在她手心:「從此以後,舞陽不會再讓你流一滴眼淚。」
身邊的元君突然抱住我玉化的身體,在我耳邊的聲音,低低地道:「別哭。」
我不願意哭,元君你也不要哭……
他們緩緩出了大殿,厚重的青銅門緩緩合上,最後的回眸,元君微側了臉,舞陽的紅裝黑髮絕美一如初見。
熟悉的淡香在大殿糾結不去,輾轉纏綿。
永閉空寂。
耳邊沉重的聲響,我閉上眼,世界黑暗。
彈指歲月,輕唱情歌情煙滅(一)
第二十五章
空寂之山的氣侯,上午烈日當空,下午到晚上風雪漫天。神殿中的我感知不到寒暑,只是陽光難觸的身上,積了厚厚的堅冰。
我以為我會像這樣耗卻一生。
直到那天,魔物瘋狂地從四面八方湧出來,五角陣的四個角光芒驟暗。怎麼會這樣?
銅門重開,紅衣黑髮的舞陽隨着開啟的大門緩緩出現在門口。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舞陽,他的表情冷而傲,紫光綻放的眸子裡是從未有過的盛怒。纖長絕美的手緊握一柄玉般通透的法杖,杖端巨大的紅寶石散出血一般的光芒。
身後的魔物追着他,咆哮如雷般涌過來,他踩在虛空,只是微念咒,強大的火焰魔法網一般鋪向攻擊者,哀嚎、血腥、滿地殘肢。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擔憂,代替了初時的欣喜。
儘管攻擊者數龐,他還是慢慢地靠近我,最後站在我面前玫紅色的指尖撫上我的臉,那一眼,如隔千年萬年。
無視我身上的寒冰,他緊緊地擁抱我,聲音純徹如冰晶玉骨:「我來了飛飛。」
我感覺不到他的體溫,他揮紅袖,摧毀了法壇上的燭龍之箭。大地震顫,有呼嘯聲自遠而近,我很想伸手幫他撥開額前的髮絲,舞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
「人間的小神,久見了。」空中突然有巨大的黑影凝為人形,聲音沉重如鍾,敲在耳邊。舞陽微揚眉,冷冷地道:「棄天帝?」
「你竟然自己破開了封印,」這異度魔界之主漂浮在空中,語氣中無不透出睥睨眾生的姿態:「果然連上天都註定了這些弱者的毀滅,即便是破壞神,也終是脫不出懦弱的情感。」
「勝敗,尚言之過早。」舞陽輕輕放開我,輕撣衣襟,那樣纖長的身體透出俯仰天地的霸氣。魔物開始在棄天帝身後聚集,殿外有人憂慮地喚了一聲:「舞陽。」像是元君的聲音。
我才發現,原來神魔兩界的軍隊都有到場。
三軍交戰,元君不斷地使用恢復魔法,舞陽的火焰魔法傷害很大,一大片一大片觸者成灰。棄天帝冷冷地負手而觀。
我突然明白他在等,等守護神法力耗盡。
魔物在大量減少,棄天帝眉目凝重,我看着一片血色中的舞陽,突然很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夢醒後,我依然貯立在空寂之山,而他可以和風飛飛一起……幸福地生活。
棄天帝一襲黑袍越來越近,他緩緩走進大殿,激戰中的舞陽搶身進來,紅衣黑髮在風中飛揚。棄天帝眼中有光芒一閃而過,然後四處打量大殿,最後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棄天帝的手按在我肩上,舞陽掐訣的手緩緩垂下去:「放開她!」
「可以,不過想對棄天帝提條件,總得拿點本事出來。」棄天帝的聲音一字一頓,寒進我心裡。
「你說。」
「異度魔界九層地獄,你應該聽過。」他繼續悠閒地道:「本座每一層派一名聖魔將,如果你能通過第九層,這塊石頭,本座並無興趣,你應該明白。」
異度魔界共分九層,每一層法力遞增。
「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條件不公平,誰讓你現在有求於我。」他的指尖在我肩上輕敲,一派貓捉老鼠的閒情逸緻。
彈指歲月,輕唱情歌情煙滅(二)
「我答應。」舞陽垂手站在大殿門口,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冰澈清晰。他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映襯着黑髮紅裝,華麗得詭異。
我不忍看,纖弱的舞陽,無所不能的舞陽,風華綺繾的舞陽……
外面不斷的打鬥聲,肩上的手決定着我的生死。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那是第一次我痛恨自己的存在。
如果這世間,沒有這個雜念,舞陽怎麼會有那麼多麻煩。
激烈的打鬥,舞陽漸漸逼近了祭壇,他的眸子裡紫光燦然,所視之處帶起凜然不敢直視的殺氣。
可是長時間的靈力消耗,讓他看起來仿佛一道絕美的剪影。
我知道我在哭,連眼淚都冰寒入骨。
耳邊一聲巨響,火紅的身影直撲過來,棄天帝臉色一變,反掌擊在我身上,我以為就這樣了,可是再次定睛看見舞陽的血滴落在我身上。
他緊抿着唇,冷傲而倔強。
回身出了宮殿,他將我放在空寂之山的祭天台上,垂眸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在玉化的身體裡,淚流滿面。
他踏入虛空,那瀲灩的紅衣擦過我玉化的手,在烈陽晴空中翻卷蹁躚,虛幻如夢。
如果是一個電影剪輯師,或許他會毫不猶豫地一刀剪去我腦海中的這一段空白,這一段肝腸寸斷卻滿心無奈的等待。
從下午到子夜,我的舞陽,終是回來。
他踏空而上,帶着傾天傾地的笑顏向我走來。身體不能動,可是心是雀躍的,舞陽你沒事,真好。以後我會非常努力地修習魔法,我會乖乖地呆在你身邊,好好地聽你的話,我不會再惹你生氣,我會學着作你理想中的妻子。
他揮手融卻了我身上的寒冰,玉手掐訣解除着我身上的咒語。我再次感到麻木。
「對不起,嚇着你了飛飛。」不顧玉石的冰冷,他將我擁在懷裡。如絲的黑髮帶着淡淡的花香貼在我的臉上。我僵硬地抬了抬手,撩起一縷發,他依舊眉峰淺淺,琉璃色的眸子此刻籠上了深重的水色,唇紅欲滴,在如水的月光下恍然若仙。
「你害我哭了舞陽,唱個歌賠我。」很久沒有開口,我的聲音嘶啞字句緩慢。
他緊緊地抱着我,精緻的下巴抵在我的發間,聲音冰砌若雪,在我耳邊低低地吟唱:「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那時候月光很亮,祭台下的空寂之山,憑空陷落十丈。下面有很多人,密密麻麻地站着,但是沒有人說話。
夜很靜,今夜的空寂之山,竟然沒有下雪。
他的歌聲漸漸地停了,我回過神輕輕捶在他胸口,笑罵着以為你是周杰倫啊!
他也笑了,笑顏如花,黯淡了漫天月色。笑過之後握着我的手,覆在他臉上,那樣絲質一般的觸感讓我心悸。
我們都沉默了,靜靜地看着這空寂之山的夜色,任時間流逝。
當新月漸沉,大地進入最黑暗的時段。他攬着我的手突然緊了一緊,我在他唇邊輕輕一啄,舞陽我不怕,最黑暗的時刻只是因為黎明快到了。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天將破曉。
他清水樣的目光靜靜地凝望着我。
記憶如日曆,一頁一頁地翻過。
於是我終於記起來,洪荒谷六百年的相守,他初復活時純淨如淚,笑得安靜而漂亮。獵魔人晚會上他深情地彈唱……
我驚慌地拉住他撫着我長發的手,舞陽你在作什麼?!
他眼中水色更重,喃喃地道:「對不起飛飛,舞陽答應你的事,什麼都做不到。」
他在封印我的記憶,我拼命地掙扎,掙不開那雙柔若無骨的皓腕。
「飛飛,你回來就好了,不許再亂跑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嫁給我!」
「風飛飛,」他以肘撐着精緻的下巴,另一隻手微屈五指在桌上輕敲,黑髮如墨的長髮柔順地垂下來半掩了姿容,風華絕代。
我忙不迭點頭:「小的在吶在吶。」
「再敢逃走,我就讓人去了你的四肢,」他微笑着把玩桌上的花瓶:「然後放瓶子裡面裝起來,做成不倒翁,讓你哪兒也去不了。」
別怕飛飛,情緒波動太大就會變成紫色,舞陽不會傷害你,不會的。
「碾墨。」
「嗯?」
他的笑黯淡了漫天斜陽,修長的手按在桌面,舒紅袖逆轉乾坤一般:「替你把它留下來。」
一點一點的愛戀,是在什麼時候匯聚成海?
我在他懷裡掙扎,為什麼,為什麼啊舞陽。
「如果我們一定要分開,你一定要先走,因為留下來的人,總是會特別特別的孤單。」他伸手不斷地擦着我的臉,我拉開他,有一滴冰涼的淚,水晶一般墜在我手上。
腦海里一片混亂。故事的結尾,我的男主角說:「如果我們一定要分開,你一定要先走,因為留下來的人,總是會特別特別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