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仙子歪傳 - 第8章

一度君華

  它又變成一隻狐狸,卻依然靜靜地躺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誰超度

誰封存

  那夜,突然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可可又不見了。我看着電閃雷鳴,終是忍不住出去找它。順着迷離的燈火,沿着它殘留的氣息找過去。可是雨下顛狂,最後的一絲氣息也被衝散了。

  我在漆黑中四顧,靠,這是哪兒呢?

  瘋狂的閃電劃破天空,那是異界巨變的震動。我在黑暗中摸索,森森林木間,一個少年拉着一個女子跑過去,後面的人高舉着火把,人聲嘈雜。

  那少年將女子用力往前一推,喝道:「快走!不然……」他沒有說完剩下的話,回身擋住襲來的人群。那女子踉蹌一下,拼命地向前跑去。

  我走過去,想看清那少年的臉,可是越走近,那場景便愈淡,最後一片樹林封住了爭鬥中的人,待我走到面前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我繼續向黑暗深處走,眼前慢慢明亮起來,一片鳥語花香中,銀衣男子在飄落的花雨間彈着琴,粉衣女子在花海中輕歌曼舞,那歌聲悠悠揚揚地灑在花間,人若謫仙。

  沒有水

沒有火

沒有烽煙的國

  寒鐵衣黑色

裙角紅色

  誰祈禱

誰念咒

誰挽起了袖口

  青冥劍向左

悲傷向右

  誰挽弓

誰舞袖

誰攤開了捲軸

  滅神鉞向前

年華向後

  誰等誰等了一萬年

只是等來一個錯

  誰對誰凝望一秒鐘

於是留下了傳說

  他等她等了一萬年

只是等來了寂寞

  她對他凝望一秒鐘

轉身帶走了傳說

  一個人哭泣

引來一萬人嘶吼

  萬千

鎧甲

難敵三寸繞指柔

  一個人皺眉

惹得一萬人顫抖

  三千疆域

不過一曲春水流

  誰羽化

誰絕塵

誰留下稻草人

  誰超度

誰封存

誰點亮長明燈

  玄武岩黑色

蒼穹紅色

  這一次,我沒有冒然靠近,那個男子,我不用看已經知道是元君,而另一個,是風飛飛。

  場景慢慢消失的時候,我終於想了想,我這是在哪兒啊?人總是好奇心重,即使我知道我可能遇到大麻煩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向前走,我很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往事。

  往前走,皆是兩個人相處的一些情景,我看着這一對俊男美女,心下暗嘆,風飛飛的一片痴情,瞎子都看得出來呢。元君……應該也動過心吧?

  但是轉瞬又被這個可笑的想法逗樂了。他派她去殺舞陽,明知道會失敗的,還是派她去了。而失敗之後,便讓流香殺了我。多麼周全的計劃。恐怕當初舞陽找到我,也是在他的安排之中吧?

  瘋狂的閃電劃破天空,那是異界巨變的震動。我在黑暗中摸索,森森林木間,一個少年拉着一個女子跑過去,後面的人高舉着火把,人聲嘈雜。

  那少年將女子用力往前一推,喝道:「快走!不然……」他沒有說完剩下的話,回身擋住襲來的人群。那女子踉蹌一下,拼命地向前跑去。

  我走過去,想看清那少年的臉,可是越走近,那場景便愈淡,最後一片樹林封住了爭鬥中的人,待我走到面前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越走,越顯得年代久遠了,那些巍巍的山,已經顯出洪荒時代的樣子,一座山上,一片樹林,我慢慢靠近,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然後一聲沉喝:「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抬頭就看到那隻狐狸,於是沒好氣地道:「還能做什麼?找你啊!!」

  它拖着我,七拐八拐便走了出去,我沒有看路,它的神色冷硬,手卻修長而溫暖,此刻緊緊地攥着我,整個人也跟着溫暖起來。

  走出不見五指的暗林,才發現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然後我整個人就泡在雨里一般,全身濕透。他拖的我的步伐很快,但是我終於發現了是哪裡不對。

  水從他身上流下來,竟然是紅色。他斂着淡若煙雨的眉,倔強的嘴角緊緊抿着,卻難掩臉色的蒼白。一隻手拖着我,另一隻手微按在自己胸口。

  我手足無措,被誰打成這個樣子?

  當下擁着它,瞬移回去,他勉強抗拒了一下,終是停下來。

  濕淋淋地放在沙發上,我邊解他的衣服邊道:「這可不是我風飛飛吃你豆腐啊,實在是得看看你傷在哪兒。」

  我解他衣服的手越來越慢,靠,擦了擦嘴角,弧度完美的鎖骨,瑩白若冰雕玉琢的肌膚,我幾乎忍不住要置頂膜拜了。

  上身確定了沒有傷,呃,終於停下手,道:「要麼,你還是變回狐狸的樣子?」

  他睜開金色的眼瞳看看我,然後微微搖了搖頭,道,沒事。

  我用手在他額上按了按,暗道:「傷在哪兒呢?」獵魔人的傷應該都很明顯的才對。

  那一夜陪在他身邊,後半夜他發高燒,我用治療術,雖然沒有什麼用,但是它的體溫終是慢慢低下去。我守在它身邊,看着沉睡中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能讓我如此擔心。

  第二天它醒來的時候,天已微明,金色的眼眸看向我,他淡淡地道:「去睡吧。」我狐疑地道:「真沒事了?」

  這一次它的眼裡有淡淡的溫暖:「嗯。」

  我回房收拾了東西,出門。

  有人跟蹤我,我非常興奮地往前走,丫丫地這麼多年,終於有人肯跟蹤我了!!!!還沒等得瑟完,一把血亮的刀已經架在我纖細的脖子上,面前的金龍一臉冷酷。

  「我真的很想殺了你,風飛飛。」他的聲音和刀一樣冷,卻又緩緩地收了刀:「可是殺了你,他真的會崩潰。」

  我覺得自己很無辜。

  洪荒谷下着雨,如絲的雨轉眼變大,朦朧了桃花盛開的世界,帶起微微的寒意。他纖弱的身體就那麼呆呆地站在雨里,漆黑的長髮被雨水濕透,無法蹁躚。

  紅裝緊貼在身上,從上面流下來的雨水仿佛都變成了紅色。而他猶自未覺一般,目光虛無地望着漫谷桃花。

  散落的杯盞,銀魅手捂着肩頭,半個身子都被血染,柳葉拿着紅色的油紙傘,卻猶豫着不敢靠近。

  如果說往日的舞陽引人墮落的魔魅,那麼此刻的舞陽,便是讓人痛入心肺的憐惜。

  那以後的很多年,雨中他纖弱的身影深深刻入我的腦海里,天高地遠,大雨的花海,纖弱的身影,濕透的紅裝,每每想起,心還會痛。

  我緩緩走上前,他突然回頭,往日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眸竟然是紫色,光芒綻放、殺氣從纖弱的身體裡爆發出來,浸到骨子裡。

  我幾乎不由自主地後退,紫色的光芒卻慢慢斂去,他目光迷離,片刻後輕輕地喚:「飛飛?」

  我的眼淚便落下來。

  他的手伸過來,依然是如玉的指尖,不復往日的玫紅,淬玉一般的白。我聞到濃濃的酒氣,即使是在大雨里。

  他的手也是玉一般的冰涼,緩緩攬了我的腰,冰冷的唇靠上來,酒混着身上似有似無的花香,我微顫了一下,他只是隨意一揮手,便有無形的結界將漫天大雨隔開。

  他很溫柔地吻着我的唇,琉璃般的眸子散出淺淺帶着醉意的光華,然後抱着我徑直進了宮殿。

  楊楓和柳葉急急地趕進來,整理着他的寢宮。

  楊楓示意我解他衣服,他很順從地任我拉開腰帶,依然是潤澤如玉的肌膚,如同絲綢一般的觸感。可是就在這一片如玉般剔透的肌膚上,匕首造成的傷口像猙獰的怪獸,無情地破壞了它的美感。

  接過楊楓遞來的藥,輕輕地塗抹在傷口上。他看着我,笑得安靜而漂亮。

  後來得知銀魅就是幫他上藥的時候被打傷的,我才知道我曾經做了一件這麼危險的事情。

  一晚都被他半攬在懷裡,他身上的淡香絲絲入鼻,我終於體會到銷魂兩個字。

  「你還敢回來?」一隻手卡在我脖子上,緩緩收緊,舞陽的聲音清澈若琉璃,卻蘊藏着無可反抗的絕決,那一刻他不是我所熟識的舞陽,蹁躚的紅衣,襯着肌膚如玉,黑髮如絲,從腰間傾泄而下,狹長的鳳目中琉璃色的眼眸卻帶上冷酷的殺意,微抿含笑的嘴角,邪惡卻尊貴絕塵。那種驚絕艷艷,近乎妖冶的魔魅,美得讓人心驚。

  以前我只知道他的手纖長如玉,指尖透出粉嫩的玫紅,光潔幾乎透明的指甲修剪得恰到好處。如今第一次嘗到這雙手帶來的死亡的味道。

  我開不了口,心裡悲憤得像快要爆了的氣球,你說我好好地跑回來了作什麼啊啊啊啊!!!!

  就在我以為這樣光榮犧牲的時候,他突然又放了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讓你死。」他冷笑,微眯了鳳目,似乎在想怎麼對付我。

  利用這一瞬間,我的腦子圍着赤道轉了幾轉,如果這時候告訴他殺他的人不是我,那麼他會知道有另一個風飛飛存在,而我只是一個雜念,他爺那脾氣,我很難活着出去。

  可是如果不說,指不定他要怎麼對付我……

  「先關起來。」他斂了淡若煙雨的眉,煩燥地揮手。神出鬼沒的金龍便突然跳出來,拖了我往外面走。

  我徹底地怒了,丫居然看着我差點被舞陽掐死也不吱聲!!!

  他一路把我拖進了一間小石屋,然後用鏈子刷刷地把我鎖起來。

  「嗚……金龍你個沒良心的,看着我差點被他殺掉也不出聲,嗚……」我一邊乾嚎一邊擦眼睛:「我忙了一晚上,擔心得一晚沒睡……嗚……心痛得要死……嗚,你還把我鎖起來……嗚……」

  他滿臉黑線地站在我面前,我嚎得大聲了些,他終於俯身解了我腳上的練子,我嚎得更大聲了些,他又俯身把我手上的練子也解了。

  「別哭了。」

  「我就哭,一群冷血怪物,見死不救!!!!叫你們恭喜發財真是便宜你們,叫蠟筆小新都污辱小新!!!!」

  「可是你並沒有死。」他的臉色嚴肅起來:「你見過他發怒時的樣子嗎?」

  我仰頭看他,他轉頭看向石屋外面:「舞陽,不怒則已,一怒則天下懼。」

  我看着他不說話,他又道:「這裡你能出去吧?」

  我看了看門口的石鎖,好像很好打開的樣子,所以點點頭。於是他放心地走了。

  等休息夠了,爬起來開始撬門口的鎖,搞了半天好不容易打開了,蹲在地上喘口氣,發現怎麼外面的天突然暗了?

  然後就看到紅得耀目的衣角,慢慢抬頭,對上舞陽眯成一條線的鳳目。他身後恭喜發財用悲憫的眼光看我。

  「哇……」老子這下真的是被嚇哭了:「金龍你害我,是你讓我出來的嗎……哇哇哇哇……」

  一直以來木頭一樣的金龍一臉恨鐵不成鋼:「我是讓你討主人開心,讓他放你出去!!!!」

  「……」我抬頭看舞陽:「呃……那個……我會錯意了,這次不算,重新來過好不好?」

  替你把它留下來

  順從地跟着他進了我的閨房,他在桌邊坐下來,我低眉順眼地站在門口,恨不得變出條尾巴來對着他搖。

  「風飛飛,」他以肘撐着精緻的下巴,另一隻手微屈五指在桌上輕敲,黑髮如墨的長髮柔順地垂下來半掩了姿容,風華絕代。

  我忙不迭點頭:「小的在吶在吶。」

  「再敢逃走,我就讓人去了你的四肢,」他微笑着把玩桌上的花瓶:「然後放瓶子裡面裝起來,做成不倒翁,讓你哪兒也去不了。」

  寒意從我腳底升起來,我努力扯出一個笑,雞啄米似地點頭,無限誠懇地道:「舞陽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離開舞陽。」

  「你知道就好。」他優雅地站起來,風姿搖曳、步履優美地出去了。